界千 近晓之夜 第一章 八节 死亡的奏鸣

“亚拉莫尔……竟然，都怪我……”

邓特娜薇小声的呢喃道，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恐惧之中，没人不知道幻觉会是谁的伪装，在夜色中发起怎样的偷袭，而现在……大家都在彼此拉开距离，唯有陈晓没有任何动静，他看着远方的夜色，捏着自己后面的辫子，反复折弄。

“我们追不到亚拉莫尔，那么就索性把这个性别至上的世界，弄得一团糟吧，恐惧死亡和原地踏步什么都做不了，我们去银行！把那些男人全都放出来，然后我们借助这里联系整个星锥的通讯网络……这里有通讯网络吗？” 陈晓摇了摇头，马上制定出一个决策来，扭头询问道船长。

“有，但是总网络为政府掌控，正常生活在这里的人，只能用城市的区域网络，因为这里的通讯系统建立在星锥之下的星海，通讯用的引力纳米机械粒子借助昼夜交替，将用废的粒子投入星锥下的星海上，星海上的光芒和热量给粒子充能后再借助星锥昼夜交替的时候吸引到地面上来……”

船长介绍着这个世界伟大的通讯网络，这也是男人和女人们齐心协力创造出来的通讯系统，那些早已经毁灭的星锥，破碎成了液态状的星云体坠入宇宙的最下面，形成了这里的海洋，继续发挥着光芒和热量、以及孕育着星海里面别样的宇宙生物。

“就像你们世界的网球拍，球是通讯系统，重力将通讯系统拍入星海，星海将充能好的二号、三号通讯系统反打回星锥，被星锥的重力捕获。” 船长一边说，一边走向政府的方向，即使巨塔已经被高塔顶碎、代替，但真正的、属于这个世界的政府，在星锥的里面。

“真难想象……这个世界上的生物一开始要怎么生存……” 邓特娜薇觉得事不宜迟，只是说着那些感叹，朝向星锥的真实地方跑去，希金斯和纳托伊尔将整个路面变成一条流动的长河，推动船长和陈晓等人前行。

“所以这个世界，一个星锥的统一才是繁荣的象征，如果星锥都不能统一，那么迎接那些生物的必然是死亡。” 船长看着处处联系起来的建筑和道路，他们四通八达，每一个地方、每一个人类，基本上抛弃了种族的概念，只剩下一个统称——人类。

“那我们得赶紧去了，起码让她的计划就此落空，通讯网络的话，我们如果没有将暴动信息传播全星锥的中枢……” 陈晓思索道，还没有思索完，邓特娜薇已经走到陈晓的面前。

“我来就行了。” 邓特娜薇转动着从大腿上摘下来的U盘，这是她的后手，将自己数据化、肉体为机械所驱动的——数据基因，比起之前用针管注射的那些血液激活，这个是电力驱动，为了和那些数据结合的备份基因，目的是进行虚拟战争和将自己变成一个人形数据计算机来使用。

“那么去银行的金库吧，不过你们仔细看，还有很多死掉的尸体是女性，就是说，只有少数女性是这些城市的主人，而其他人，男人和女人被一并奴役着，他们的存在，可能并不只是幻觉的所作所为。”

陈晓发觉有些干枯的尸体实际上是女人的尸体，那些绝不是幻觉，似乎男人们的确统治了这个世界，只不过女人们在陈晓他们来之前得到了大部分的解放——在瑞蕾尔的带领下。

邓特娜薇将u盘插入自己的脖子上的瞬间，u盘化作一片刀刃，刺破邓特娜薇的动脉，用力将其划开，流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那无数串0101011等诸多的信息码。

身后张开演算出来的信息码，承载在足以翱翔天空的数据，像是固定在空间一样毫无动静，却能让邓特娜薇挣脱这个星锥的引力场，环绕星锥，像个巨大的卫星一样凝视着这个星锥，吸收了那些通讯纳米机械粒子代替了这个星锥的通讯网络，纳托伊尔深入星海之中，卷起滔天的宇宙巨浪，被纳托伊尔这种流体带动的液态星云以无数条长河的形式注入邓特娜薇的身体里为通讯粒子充能。

“听得到通讯吗？现在整个星锥都在我的视野内，通讯粒子环绕在大气层里面，我想能和任何处于这个星锥上的人传话。” 邓特娜薇张开十对机械羽翼，那些羽翼上张开诸多的散热口，排放着充能时产生的热气，无数星河凝聚于邓特娜薇的背后；

邓特娜薇胸前的装甲向整个星锥源源不断的散播通讯粒子，在三分钟就能绕星锥一整圈，高速的运作，追踪着瑞蕾尔的位置，也在为陈晓和船长他们开路。

陈晓和船长在这座城市中狂奔，所到之处那些交通工具全都主动打开了门，还有那些快速穿越的装置也被邓特娜薇用灯光的方式指引了过去。

“等一下，瑞蕾尔就在金库里，要不要我下来？”

“不需要。” 陈晓看着自己手上的希金斯，陈晓没有适应流体的能力，连触碰流体都会被湮灭意识，只能让希金斯与自己的思考连在一起，借助两个智慧来战斗。

“别逞强，陈晓。” 船长拍拍陈晓的肩膀。

“我们只能逞强，船长。” 船长听到这句话低下头，陈晓看着船长，他没有表情，没有五官，只有那透明水晶中能用脑子猜到的忧虑。

“管他呢，杀！” 陈晓走到银行的自动门面前，将手枪置于胸前等待着邓特娜薇缓缓将自动门开启，亚拉莫尔的模样已经坐在银行的柜台上，摆弄着手里的女人货币，抛起来，再拿在手中，七彩色的眼眸散发着邪恶的气息，她看见陈晓和船长，跳下柜台，朝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银行的周围到处都是死尸和碎裂的玻璃，还有掀翻的箱子和保险柜，横七竖八的堵塞了去往金库的道路，硕大的一个银行，未知的伟人雕像是这个银行的柱子，承担着那巨大的穹顶窗，穹顶窗外的星月之光洒在陈晓和船长的身边，被瑞蕾尔操纵的躯体在黑暗之中，散发出诡异的光芒，此时美轮美奂的银行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罗马斗兽场。

“你们的计划，太简单直白了，而且……太慢了，亚拉莫尔，或者托尔特希斯，已经在这里死去了……”

“我不是来听讣告的，我是来宣布你的讣告的！” 陈晓不愿意等瑞蕾尔说完，一手手枪，断掉的那只手缭绕着希金斯，像个骑士一样向瑞蕾尔冲锋，手枪一直在疯狂的扣动扳机，直到弹匣的子弹消耗殆尽，握着手枪向瑞蕾尔砸过去。

瑞蕾尔想挡下手枪，被船长固定住手臂，陈晓伸出右手，希金斯贯穿亚拉莫尔尸体的手臂，渗透其中，手枪砸在尸体的头部，流出黑色的鲜血，鲜血化作幻彩的颜色，刺向陈晓。

陈晓面前张开长河挡住流体， 陈晓意识到不能近身作战，连忙后退好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上，然而那幻彩色的流体直逼而来，船长刚想要固定，流体已经化作了幻觉消失在船长的眼前。

“船长！小心！” 陈晓已经把手枪换好了子弹，对准船长的身后连开数枪，然而那个亚拉莫尔的身影却消失在黑暗中，怎么也找不到了，他和船长背靠着背，谨防着黑暗中的一切。

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让陈晓只能听见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声，船长更是一言不发，随时准备着自己手中的能力。

“来了！” 陈晓惊呼，她的速度快到陈晓喊出声的瞬间，自己的胸口已经逼近粉碎，但她确确实实固定在了半空，船长举着手，一动不动，似乎是这片区域的时间被船长固定了。

“给我去死吧！” 陈晓一边开枪，一边让希金斯连续不断地贯穿这具尸体，但是真正的瑞蕾尔早已经在身后浮现，陈晓在亚拉莫尔那死去的瞳孔反射中看见了瑞蕾尔的虚影。

陈晓猛然转身，希金斯的流体直刺过去，瑞蕾尔的一根手指将希金斯驱动的流体顶开，直直戳向陈晓的瞳孔，陈晓睁大了双眼，举起手枪对着那根手指疯狂开枪，全都被弹开了，但陈晓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信标的光芒裹携着另一个世界的身影隔开陈晓与瑞蕾尔的距离，瑞蕾尔并不惊讶，看着那个身影的光芒消散，一身银色的装甲，带着那副来自过往与异界的面貌，与瑞蕾尔注视。

“你被这个世界认可了吗？”

“金库里的男人和女人们，靠着求生的意识，向着这个世界的外来力量发起了灵魂的呼唤，通讯粒子已经进入到了金库里面，集大众的意志，我来了，和你一样，我的兄弟姐妹，我们的理念有所不同，我只维护被称之为人类的文明。”

长落风回答着瑞蕾尔，如果这些种族没有人类的外形而是船长那种外形的话，长落风便不会回应他们的求生欲望，只是邓特娜薇能完全解放信标的力量，任由邓特娜薇使用。

“这是……” 陈晓瘫坐在地上，看着那宛如神灵般的身影，长落风刮起狂风，横起自己手中的剑刃，一步步逼近瑞蕾尔。

那些幻觉在信标的引导下尽数粉碎、完全化为了一片乌有，瑞蕾尔只剩下自己的身体是真实的，完美的，但瑞蕾尔已经慌乱了，信标完全克制她的幻觉，信标总能引导那些人进入到真实的真实，瑞蕾尔已然是穷途末路。

“来晚了呢。” 布瑞娜走进银行，抱起亚拉莫尔的尸体，陈晓转身把手枪对准布瑞娜。

“这是干什么？” 布瑞娜疑惑道。

“亚拉莫尔，是我们的船员，我不允许我们的船员掉队。” 船长一边看着瑞蕾尔，一边看着布瑞娜，生怕两边的人联手将自己和陈晓包夹。

“你们治不好亚拉莫尔，我才能，她是我的造物，你们要是非要抢回来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要在一个母亲手里抢走她的女儿呢？”

布瑞娜抱着亚拉莫尔，满不在乎的说，陈晓缓缓放下了手枪，船长却固执的向前踏出一步，摇了摇头。

“如果亚拉莫尔生命的意义就是被你玩弄死的话，你算不上一个母亲，与其被你拯救，然后继续被你这样的‘命运’玩弄下去，那我们也能拯救亚拉莫尔，将你从她的生命中割舍，把自己创造的生命当成博弈的玩物，你卑鄙透了。”

船长再度固定时间，陈晓咬咬牙，扑向布瑞娜，没想到布瑞娜没有被时间固定束缚，她主动将那充满腐臭味、被陈晓和希金斯打的面目全非的亚拉莫尔放到陈晓的面前。

“如果你们无法拯救，整个归家者号的人，都会死在你的面前。” 布瑞娜留下这一句话之后，消散在陈晓的面前，长落风早已经与瑞蕾尔缠斗数百回合。

“我照顾亚拉莫尔，快去金库！” 船长用水晶固定住亚拉莫尔，让亚拉莫尔体内的最后一丝流体无法流动，陈晓扭头看向浑身都被固定住的亚拉莫尔，咬牙切齿的撞开那些堵塞的通道，尽管撞的自己身上很痛，还是要忍耐着痛苦前行。

金库的大门早已经敞开，那些男人和女人乱哄哄的冲出银行，互相踩踏，甚至有的还在自相残杀，陈晓气愤的朝着天上怒开三四枪，全场才安静下来。

“到你了！邓特娜薇，将通讯粒子里的话！传出来！” 陈晓大声喊着，邓特娜薇也没有犹豫，将预先设置好的声音传达在每个人的耳边，这是在过去档案里找到的录音，正是银行这个巨大的伟人雕像所叙述的话语，没人知道他是谁，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屹立，只是他们知道，他第一个提出了“超越自然的法理，男女团结一体，世界团结一体。”这个概念，阻止了这个星锥的生物从诞生之初就开始慢性死亡的悲剧。

“你…们……” 瑞蕾尔的一切能力被长落风压制的很死，她的统治在此刻土崩瓦解，抛弃这副躯体飞向苍穹之上。

“她逃了，邓特娜薇。”

“那就将她放逐在更远的远方。” 邓特娜薇借助纳托伊尔和及时赶来的希金斯引动星河，汇聚在一起爆炸的瞬间，巨大的黑洞将瑞蕾尔吸入未知的远方。

不久之后。

“总算是……可以走了嘛？” 邓特娜薇看着满船的物资，伟人的雕像早已经在暴动中坍塌，统治者还尚未定下，邓特娜薇浑身时不时散发出数据般的流光，这是数据化的副作用，身体需要很久很久才能完全恢复成原来真实的肉体。

“船长……亚拉莫尔怎么救啊……你把她带回来，还不如让那个棋者想办法呢……” 陈晓看着躺在床上的亚拉莫尔，她的身上全是透明色的水晶，她的尸体被固定在这一刻，一动不动，满身的伤痕，脸上的血迹早已经凝固，那美艳的面貌像是在沉睡一般，似乎她从未死去，那微微的卷发半遮半掩着她紧闭的眼眸和被陈晓砸出淤血的额头。

陈晓只觉得内疚，低头坐在她的面前祈祷着，这样一具死的彻彻底底的死尸，陈晓想不到能用什么办法将亚拉莫尔重生，船长抱起胸，走向控制室。

“我有我的决断，陈晓，船长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现在……能在世界之外启航的，只剩下我们一艘了，以后我们估计很难再遇见其他的船在界空翱翔了。”

船长看着那空余的几十个位置，他们都已经被瑞蕾尔毁灭了，连残骸都成了这个星锥的一部分，归家者要启航了，他们没有责任和义务去拯救这个星锥的一切，所以他们只能看着星锥崩塌、毁灭。

邓特娜薇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欢送他们的人在跳、在高兴，在庆贺自己的解放，直至整个地面出现巨大的裂隙，邓特娜薇闭上了双眼，他们星锥的昼夜要交替了。

创造的地基被那些暴动的女人和男人用炸弹炸毁，他们想要回到统治者的位置，想要靠着这次的危机让男人和女人彻底团结起来的时候，自己再率领这支团结之军夺取强权。

“你们在做什么！我们早就没有创造这种地基、维修这种地基的能力！” 被瑞蕾尔抛弃的躯体，她原来的主人再度从沉眠中苏醒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这些地基被那群疯子轰炸的惨剧。

“你在骗谁呢！？”

“我就是原来的统治者，你们不认得我吗？你们！不认得我了吗！？” 女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爆炸声还在接连不断的鸣响，那些工程师脸色铁青，看着那些程序絮乱的地基不知所措。

“毁灭他们的不是女人的强权，也不是男人的强权，而是男人和女人的强权啊。” 陈晓看着这个星锥的地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无数人被昼夜交替的重力甩向冰冷的宇宙中。

悲剧重演。

“呃……我的生命……好像被固定在这里了，啊……就用这虚弱的身体，在你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吧，我得找找让我活下去的办法，叶知因，抱歉，我还是不够强。”

亚拉莫尔看着身上长出的水晶，这是时阿娜的身体，船长的固定生命也固定住了亚拉莫尔的意识和生命，超越了无数个世界的距离，联系在了一起，她甚至还能听见船长对自己说的关心的话语。

“没关系，能活下去已经是万幸，活着就好……就好……” 叶知因趴在亚拉莫尔的胸口上，感受着亚拉莫尔的体温，时阿娜的意识似乎已经被瑞蕾尔消耗殆尽，亚拉莫尔怎么样也感觉不到时阿娜的存在。

“快回到岩洞里去！那些是祖辈为我们准备的岩洞！” 一个男人大声呼喊着，当他看见显露出来的岩洞中，很多人蹲在岩洞的洞口，把想要进来的人全部推出去，有的甚至推入裂隙之中。

男人见状闭上了双眼，主动坠入裂隙里，世代以来的团结只剩下自私，走出自私与野性的迷宫，最终为了各自重新回到迷宫之中，可带领他们的瑞蕾尔也不会再回来，这些人也不会团结起来，所谓的创世生物早已经死于外来者的手中。

“想要让一个世界好起来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去打扰它的苦难。” 布瑞娜躺在星海上，看着那些人的尸体坠入自己的身边，被星海的引力撕裂成碎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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