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为什么！！！！！”

一声难以置信的喊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白雪巴不落痕迹地歪了歪头，靠近健屋方向的耳膜都变得隐隐有些作痛，但又不能做出太大的反应，只得伸出手安抚一样，拍了拍已经气到跳起来的小孩子，示意她坐下。

半个小时之前。

美美在自己的床上抱着小兔子玩偶睡了一觉的健屋，神清气爽地走下楼，一边吃着白雪巴做好的早饭，一边盘算着怎么样开口实行自己和白雪巴一起出游的计划。突然传来的门铃打断了这一切——听到门口处出来白雪巴客气的语调和熟悉的问候声，她放下碗筷也站了起来。

“黛哥哥——”

健屋的语气甜腻腻的，听得白雪巴一皱眉，但黛灰好像已经习惯了一般露出罕见的笑容，走进客厅之后便将身后藏着的盒子递给了健屋。

“生日快乐，大小姐。抱歉晚了几天，有些事情要安排。”

“哇——谢谢！是什么是什么？我能打开吗？”

“嗯，当然。啊，我打扰到两位用餐了吗？”

“没什么，黛先生。先坐下吧，我去泡茶。”

白雪巴敏锐地察觉到了黛灰的神情比起往日的冷漠多了一丝复杂，想着他也不是那种专门只为了送生日礼物来的性格，于是招呼他和健屋坐好，自己则将尚未完全吃完的早餐收起，然后烧水煮茶。健屋兴奋地扯开被精美包装好的盒子，打开之后却发现是一台没有任何品牌标记的笔记本电脑，银白色的轻薄机身也看不出新旧，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旁边是电源线和配套的无线鼠标。她有点发愣，觉得这个看上去很眼熟，只是猛然间想不起是什么时候的记忆。而端茶而来的白雪巴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放下杯子后轻轻问了黛灰一句：

“需要我回避吗？”

“不，请夫人也一起听吧。”

“……诶？”

这下子健屋更加迷惑了。而黛灰还是一如既往地坐直了身子，先抿了一口茶，然后正色说道：

“大小姐，您已经十五岁了。根据先生留下的遗嘱，需要将这台电脑交给您，并且正式开始继承人的课程。虽然很遗憾……但从现在开始直至您成年正式接管公司之前，所有的假期都需要留在这里……学习。”

白雪巴听着健屋发出的惨叫和质问，突然觉得这个孩子真是又可怜又可爱。是了，一家大公司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什么也不学，什么也不用付出，就可以凭空变出千万家产，然后对着复杂至极的商业活动指指点点呢？她的家庭虽然并非从商出身，可即便是这样，她大学毕业时也经由父亲介绍在一家公司上班。做生意……哪有那么简单呢。侧过脸，白雪巴看着因为觉得冷而穿回小熊睡衣的健屋花那据理力争的样子，斜靠在沙发上露出了微笑。就在她出神准备看戏的时候，两道视线却向她投了过来。一边是黛灰求援的眼神，另一边则是因为情绪太激动而已经眼角带上泪花的健屋。

“夫人……”

“巴さん！这太过分了！这是强制未成年人在法定节假日的额外劳动！”

还不等白雪巴说什么，健屋就大声抗议起来，没想到这一句话就直接把白雪巴逗得噗嗤笑出了声音，就连冷着脸的黛灰也憋得脸颊发红，连忙端起了茶杯堵住了自己的笑意。空气一时间反而尴尬的安静了下来，直到白雪巴轻咳几下，嘴角带着笑，又一次拍了拍健屋的后腰，轻声说：

“先坐下……花那。”

声音轻柔婉转，但是带着一股说服的力量。黛灰有点惊讶地看着健屋虽然还嘟着嘴，却乖乖坐了下来，抬腕反过来抓住了白雪巴的手，一言不发低下了头。白雪巴也任由她抓着，继续用那种放轻了的语气说：

“呐……你仔细想想，这件事对你来说，是这么不好的事情吗？”

“也不是……”

“嗯，花那这么聪明一定会懂，现在的辛苦都是为了将来可以轻松一些，对吗？”

“我知道，但是……但是……”

“但是，无论什么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对不对？想要得到的东西始终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

坐在一旁的黛灰第一次仔细看着白雪巴和健屋花那的对话，一丝微妙的感觉浮上了他的心头。但是他既没有插话，也没有将眼神一直放在那两人的身上，而是打开了自己随身工作的平板，低下头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可是巴さ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才15岁诶，还有高中、大学，说不定我还会念个研究院什么的，我一定要从现在开始就决定自己的命运吗？我必须要按照别人安排的事情按部就班来做吗？”

冷静下来的健屋花那终于发挥出了自己本来的智商，几句话便问得白雪巴和黛灰都愣了，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白雪巴思索了一下，稍微往前坐了些，拉近了她和健屋的距离，说道：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现在这样不是更好吗？虽然，你是健屋家唯一的继承人，但你并不是毫无选择的余地——前提是，你要足够了解，并有能力为自己做出决定。”

坐着的两个人并没有像站起来时的那样有显著的身高差距，健屋只需要稍微抬头就可以看到白雪巴真挚的眼神。虽然两个人在讨论健屋花那的未来，可健屋总觉得白雪巴话里有话，一时间又不好分辨她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心绪再次纷乱了起来，便又一次低下头去不说话了。白雪巴扭过头，用眼神提示了一下黛灰。会意地点点头，黛灰将平板摆在桌面上，略带歉意地说：

“抱歉，大小姐，是我没有替您考虑。目前公司的日常活动从法律上是由我来监管，只是……这并不是长久的办法。至少，我希望您能在成年之前，能够看懂这一类的报表和年报，至少让我在董事会那边有所交代。”

其实以健屋花那早熟的性格，她能明白黛灰的压力——即便是父亲掌管公司时，关于黛灰是‘背后皇帝’或者‘影子权臣’的流言蜚语就不少，无论是那些讨人厌的董事大叔们，还是公司实际运作中的主管们，都会在父亲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些事。她一开始的反感纯粹是属于讨厌被别人操纵的感觉，可现在无论是白雪巴还是黛灰，言语之间并没有将她当成是一个小孩子来看待，反而是于情于理的和她商量，这让她的逆反情绪消散了不少。健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

“我明白了……我会试试看。”

“多谢大小姐。”

黛灰如释重负地站起身，鞠躬致谢，健屋连忙站起来摆了摆手，语气里带了些好笑：

“黛哥哥，算我求你了，别在我面前这样。”

露出笑容的黛灰点了点头，重新又坐了回去，刚要拿起快要冷掉的茶喝一口，健屋又轻哼了一声，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黛灰，撒娇起来：

“但是，你要重新补我生日礼物！”

“噗。”

白雪巴笑着看黛灰差点呛到的样子，摇了摇头，说：

“说不定，你真的很适合经商。”

“嗯？”

“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亏呢，花那。”

“巴さん，你也是，答应我的事就是答应了，就算短时间内做不到，也不许反悔。”

“好。”

又是宠溺的笑容。健屋看着那双在阳光下弯起来的漂亮眉眼，心都漏跳了几拍。

真是的……巴さん到底是不清楚，还是太过清楚自己的魅力？

有什么人可以拒绝这样的笑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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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几天，健屋花那抱着那台电脑开始了痛苦的额外补习之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硬是将客厅变成了自己的学习室。白雪巴问她，健屋也只是说，在房间里就总想睡觉，看不进去，一句话让白雪巴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她在外面学习，白雪巴也不能总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就被迫变成了陪读——除了帮健屋做一日三餐之外，还要帮她拿水，遇到不懂的地方，白雪巴也得帮着查资料，倒是让她久违地找回了以前当秘书的感觉。

这样一来，到了周末，不管是健屋花那还是白雪巴，反而都累得够呛。

周五晚上，健屋花那终于合上了那该死的电脑，往身前一推，摊在椅子上老气横秋地大声叹息，喊着自己要累死了。白雪巴原本靠在沙发上看书，见她结束了，也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出声询问健屋晚饭想吃什么。

“好累……不想吃。”

“不行，晚饭还是要吃的。”

“巴さん也很累吧？不然我们叫外送好了。对了！我突然好想吃披萨哦，就是那家不远的，意大利餐厅的披萨~”

最终，拗不过撒娇耍赖的健屋花那，白雪巴拿起电话订了两人份的披萨和小吃，无奈地回头，看到健屋花那正坐在那里用手揉着自己的脖子，一脸的不舒服。

“怎么了？”

“可能低头太久了……脖子痛，肩膀也痛。”

想了想，这几天健屋的确很用功，每天都盯着电脑，也不怎么活动。于是白雪巴试探性地问：

“要我帮你按摩一下吗？”

“诶？巴さん会吗？按了就会舒服吗？”

“会倒是谈不上……看过别人做，多少知道一点。”

“想试！巴さん帮我按~”

说完也不等白雪巴的反应，蹦蹦跳跳从椅子上起来，直接趴在了沙发上，清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像是小动物邀请别人摸她一样。

“呃……”

见到健屋花那这么主动，白雪巴反而迟疑了。她站在那里半天没动——健屋花那今天穿了一件薄睡衣，后背几乎是半透的，少女柔软的肩颈若隐若现，她似乎一只手就可以覆盖那片区域。有些过长的上衣遮住了同色的短裤，趴下时翘起来的，两条纤细的腿在身后交叠着。白雪巴从来都不想主动和健屋花那有什么近距离的身体接触，那些被动接受的也并不是很多，可每一次都让她觉得十分恐惧。即便后来她努力劝说自己，不要太当一回事，可现在这种情况又不一样……话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真的要做吗？她试探性地说：

“真的要吗？可能会痛哦？”

“可是已经很痛了……”

“那……那好吧。”

“啊！”

健屋花那突然从沙发上半坐起身子，白雪巴以为她反悔了，刚要说那就算了吧，可没想到健屋突然开始在她面前解起了睡衣的扣子，一边还说：

“我记得看别人按摩都要脱掉衣服诶？那——”

“停！”

白雪巴罕见地冲了过来扯住了健屋花那已经解开的上衣，将那具睡衣下什么也没穿的身体遮住，近乎有些慌乱地说：

“不、不用了，不需要，不要脱。”

“为什么？”

少女疑惑不解地歪过头，干净的眼神反而让白雪巴觉得自己的思维肮脏极了，她帮健屋把扣子又一颗颗系回去，避开了视线：

“客厅里有点凉，就随便帮你按一下，不用那么……”

“啊，好的，我知道了。”

健屋甜甜地翘起嘴角，有些用力地点头，显得乖巧听话，只不过看着白雪巴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心里暗暗冷笑一声，看似天真地补上一句：

“那我们就先吃东西吧，吃完之后，巴さん能不能去我房间里帮我按？”

然后她就盯着白雪巴的脸，直到对方被她看得迫于无奈地点头，才心满意足地跳下沙发，收拾起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小跑着上了楼。呆愣在那里的白雪巴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她总觉得自己陷入了什么圈套，可等她反应过来，好像也很难拒绝。门铃响了，她表情有点复杂的将外送拆开，刚在桌子上放好，就听到健屋迈着小碎步下了楼，心情愉悦，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凑了过来：

“好香！——是芝士——”

天真有活力的声音又再一次让健屋像极了小孩子，因为高热量的垃圾食品欢呼雀跃着。白雪巴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也不再别扭，将披萨分好，刚要招呼健屋一起吃，却看到她把手伸进跟披萨一起送来的牛皮纸袋里，似乎在拿什么。

“诶？这是？”

白雪巴接过来一看，两罐外表时尚，写满看不懂外文的饮料外面贴着赠品的字样，似乎是披萨店随单附赠的新饮品。健屋花那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好好看的罐子！这是什么饮料，我怎么都没见过？”

“嗯……不太清楚，好像是外国的饮料？”

很遗憾，即便完成了正规的大学教育，白雪巴最头痛的两门课就是高等数学和外国语，数学就不用说了，学了那么多年的外国语，仍旧停留在只能基本对话的程度。健屋花那倒是对那两罐东西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白雪巴笑着问：

“怎么？你能看懂上面写了什么？”

“嗯？我不确定诶。”

健屋花那没有看白雪巴的眼睛，随口回答到。低下头，犹豫了一下，又说：

“想喝一口尝尝，可以吗？巴さん？”

白雪巴又努力看了看那两罐饮料，辨识着她能认识的单词——Fruit，是水果吗？果汁？Sugar……是，糖吗？看上去好像和普通的果汁没什么区别，不过她还是不放心，说道：

“先让我喝一罐看看吧，总觉得不该让你喝这些看不清成分的东西。”

“没事啦，这家店开了那么久，总不会给客人投毒吧。我们一人一罐嘛？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有些急切，健屋说完就将紫色的那罐直接拉开，递给白雪巴，自己又转手打开了粉色的那罐，大口喝了起来。

“哇——好甜哦！”

可是罐子刚打开没多久，白雪巴就嗅到了异样，不等健屋花那感叹完，她直接伸手抢过了健屋手里的那一罐，仔细放在鼻端闻了闻，眉头立刻皱紧：

“这是酒。”

“诶？？？真的吗？可是好甜啊，酒都是这么甜的吗？”

这回健屋花那可能演得有点过了头，白雪巴并没有买她装傻充愣的帐，也没有因为她的笑脸而网开一面，冷冷地说：

“你看懂了的吧？是谁之前跟我说，不喜欢喝酒所以才跑到文美那里去，是谁之前跟我说，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

眼看着自己的小伎俩被无情地看穿，健屋花那并没有惊慌失措，也不知道是第一次摄入酒精的关系，还是她已经料定面前的人无论看上去有多凶，有多冷漠，对自己始终不会真正的生气，反而扬起脸，直视白雪巴的眼睛，继续笑着：

“巴さん……对不起嘛……我是真的没太看懂。不是故意要喝的。”

温暖的灯光下，健屋额前的碎发因为头的动作散了下去，露出了原本被挡住的泪痣，随着说话，若隐若现的虎牙洁白又锋利，突然，过往的记忆又像把刀子一样扎进了白雪巴的心。她原本有很多说教的话，被健屋花那一句软绵绵的对不起全都堵了回去，气得她深呼吸了几次才平息从胃里传来的震颤。

“总之，你不可以喝。”

“好。不过，都已经打开了……感觉倒掉很浪费。巴さん这几天也辛苦了，就都给你喝掉吧？我以前听到妈妈说，大人如果觉得累了就喝一杯，应该会很不错？”

健屋花那乖巧地说出了她本来的目的，然后心满意足看着白雪巴颇为不满，却又没有在意地喝下了一大口自己刚刚喝过的那一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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