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巴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然大亮了，她伸出手遮住窗外映射进来的刺目阳光，竟然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昨晚发生的事情在她的脑袋里着实模糊，高烧和头痛之后留给她的是仿若宿醉一般的眩晕和恶心。身体意外的清爽……白雪巴坐起身子，眯起眼睛看向榻榻米的旁边，碎片时的记忆里，穿着睡衣的健屋似乎曾经跪在那里。

她猛地想起什么一样掀开被子，几乎是跳起来，随便抓过件衣服裹住自己便冲出了房间。空荡的客厅回荡着她的脚步声，走到健屋房间的时候她又踌躇地缓了下，抬手敲了敲门。

“……你在吗？”

房间里隔了很久都没有丝毫的回应，白雪巴疑惑地皱起了眉毛。她回到楼下环视四周，昨晚的餐桌已经被收拾好了，上面还摆着一张字条。仔细看过之后，她这才放下心来，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最近真的是太累了吗？精神上，肉体上……白雪巴用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看着窗外颇蓝的天空，有些郁闷地想着，渐渐失了神。

健屋花那好容易收拾情绪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只是简单裹着一层绸质浴袍的白雪巴斜靠在沙发上，正盯着窗外出神。优雅的女性躯体舒展着，若隐若现的大腿和脚踝交叠，有些凌乱的黑发好似瀑布般顺着身体的曲线滑下。方才在黛灰面前感觉到的震惊、恼怒和不可思议，在看到那双裸足的瞬间，像被冲散的沙砾，飘散在了空气中。门自动关上带出的响动让发呆中的白雪巴回了神，转过头就见到健屋呆站在门口，眼神发直地看着她。

“啊……回来了。”

刚刚苏醒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性感，尽管白雪巴的语调还是和平时完全一样。健屋不自觉地张了张嘴，但什么话也讲不出来，她满脑子都是那个搂着自己妈妈的白雪巴——那个笑容放肆，青春洋溢，充满诱人魅力的女性。有那么一瞬间，健屋觉得眼前出现了重影。她连忙摇了摇头，看到白雪巴迷茫的眼神，又赶紧点了点头，说道：

“我、我回来了……巴さん。”

说完，不等白雪巴说话，就冲向了自己的屋子。她现在没办法面对白雪巴，无论是自己的心意，还是刚刚得知让她无比尴尬的事实。

妈妈，和白雪巴……曾经是那种关系？

是那种……在画册上看到的……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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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晚饭时分，白雪巴才再一次见到健屋花那。索性她已经习惯了这孩子时不时就躲在房间里一天都不见人，不过就在她站在厨房里思考晚饭菜单的时候，就听到身后的楼梯传来熟悉的声响。白雪巴转过身，刚想开口问问健屋今晚上想吃什么，时间却突然好像慢了下来。原本的双马尾不见了，编好的单股辫正垂在肩膀的一侧。明明只是换了个发型，但，那稚气的脸多了一丝莫名的妩媚。身上则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男款衬衫，堪堪遮住少女稚嫩的大腿。至于纤细的好像可以一手握住的小腿就那样放肆裸着，白雪巴甚至可以看得清健屋脚趾踩在地毯上的动作，缓慢而细致。衬衫的扣子……也不好好系着，胸口露出了大片的皮肤。

“……巴さん？怎么了吗？”

无邪的笑容让白雪巴惊觉自己的失态，对方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双手扶住了楼梯，似乎是故意往下欠了欠身子，眼神仍旧盯着她的脸，继续说道：

“在做饭吗？晚上要吃什么？”

白雪巴强迫自己转开视线，并没有回答健屋花那的问题。背过身的她并没有看到身后女孩子略带阴沉的眼神。脚步声越走越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连忙走到冰箱旁边，一边打开，一边故作镇定地说：

“你想吃什么？”

“嗯？……不是特别饿。”

随口说着的普通对话，一切如常。可是那脚步的声音，还在向她的方向一点点靠近。白雪巴甚至能闻到少女身上刚刚洗过澡之后，果味沐浴乳带来的清香。纤细的身影走到了她的身边，不等她再一次拉开距离，一只有些凉意的小手就摸上了她的额头。

“好像不怎么发烧了。如果巴さん太累，今晚不做饭也可以。昨天的蛋糕还没吃呢~”

太奇怪了。尽管白雪巴还在用尽全力保持着镇定，可是，内心深处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种诡异的畏惧感。这孩子突然是怎么了？她略微低下头，避开了那只放到她额头上的手。看着站在自己身边，正仰头微笑地少女，一时语塞。健屋倒是像完全没有发现反常一样，收回手之后就自顾自地凑到离白雪巴很近的地方，从冰箱里拿出了白雪巴昨天回家时拿着的小盒子，双手捧着说道：

“这是巴さん专门去给我买的蛋糕吧？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晚饭……”

“没事啦~~”

说完，健屋开心的把盒子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又小跑着回来拿上了刀叉，还腾出一只手拽住了白雪巴的袖子：

“来嘛，来嘛？想和巴さん一起切蛋糕吃。”

“诶？诶？！”

丝毫没想起来要抗争一下的白雪巴就这样被拽到了餐桌旁。健屋拉开椅子，要白雪巴坐下，自己又跑去厨房里翻翻找找，拿了小盘子和蜡烛回来。她摆好餐具，打开盒子，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哇！好可爱哦——”

蛋糕被做成了可爱的小兔子模样，耳朵还周围装饰着摆在生奶油团子上水果。至于蛋糕中间简简单单地写了祝福的话：

“Happy Birthday, KANA.”

健屋的眼睛突然有一点潮湿，她盯着“KANA”那四个字母，无言地看了好久，直到坐在她身后的白雪巴有些不安地发问：

“怎么……？不喜欢水果蛋糕吗……？”

“不……”

声音和刚才的元气少女相比低哑了许多，健屋转过身，毫无预警地直接扑进了白雪巴的怀里。她环着白雪巴的脖子，索性顺着姿势迈开自己的腿，骑在了白雪巴的大腿上。仍然穿着单衣的白雪巴只觉得大腿被滚烫的皮肤贴着，一动也不敢动，放任着健屋的行为。因为她也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如果是作为母女的话，这样的身体接触似乎是正常的？就在她的大脑一片混乱之时，健屋又将自己的额头贴到白雪巴的颈子上，有些抽泣地说：

“谢谢你，巴さん。很久没有人送我像这样的蛋糕了……我很喜欢，最喜欢了。”

“……”

“妈妈死了之后，我其实就不想过生日了。”

她明显感觉到白雪巴的身体变得僵硬，如果说以前她不懂的话，现在的健屋已经明白为什么每一次自己提起妈妈时，白雪巴会有这样的反应。这一个下午，虽然不能说完全理解或接受，但是她也思考了很多……想到这里，即便是坐在白雪巴的腿上，她仍然要稍微抬头才能看到那张看似平静，眼神却很慌乱的脸。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健屋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眯起了眼睛：

“但是我觉得，妈妈一定会喜欢你的，巴さん。以后可以只为我庆祝生日吗？”

“……什么？”

“嗯——想听巴さん对我说生日快乐。”

那双手依旧环着自己的脖子，少女的脸近在咫尺，眼角带着泪痕，似乎说出的要求都让人无法拒绝。

“生日快乐……”

“还有呢？”

“还有？”

“我的名字……”

“……生日快乐，花那。”

开心又满足的笑意洋溢在孩子的脸上，白雪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本能地抬起手，用拇指擦掉了健屋眼角的泪，什么话也没有说。她不能否认一件事……

健屋花那的确是那个人的孩子。

她曾经爱着的，那个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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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健屋花那的生日过后，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白雪巴依旧每日早起履行着一个做母亲的职责，而健屋也变回了以前那个优等生，按时上下学，晚上会一起和她吃晚饭。唯一让白雪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健屋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黏她，尤其是身体上的接触。虽然从未真正当过母亲，但她也曾经是女儿，也会跟妈妈有一些亲密的举动，尽管这解释不了健屋花那突然的转变。尤其是她再也不会扎双马尾，而每天都要花费额外的时间编她并不太熟练的单发辫，居家的衣服也选得越来越成熟，原本可爱的毛绒绒小熊睡衣被健屋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看上去就很冷的裙子和短裤。白雪巴安慰自己，天气暖和了，女孩子在这个年纪总会有一些变化……可是她真的快要骗不了自己了。

这样打扮的健屋花那，眉宇间的神情，越来越像一个人。

终于，在一天晚上，白雪巴对着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洗碗的健屋出声询问道：

“……不去学习吗？”

“嗯？都考完了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天就要放假啦！”

被噎住的白雪巴擦了一个盘子，又忍不住地回头，看着正坐在凳子上吃葡萄，光着的脚踩不到地面，只能晃来晃去的健屋说：

“那……假期有什么计划吗？”

她不是一个喜欢没话找话的人，不过健屋的视线实在让她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回过头来也同样糟糕，健屋见到她的脸，笑得更加开心，还故意炫耀一般对她举着一颗葡萄，用舌头卷进嘴里，接着又吐出一个完整的葡萄皮。白雪巴假装没看到，反而问了不着边际的一句话。健屋嘿嘿一笑，索性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白雪巴的身边说：

“暂时还没有……修学旅行没什么意思。”

“学校的活动还是要参加比较好。”

“可是那样的话，就有一周都见不到巴さん了诶！”

现在的白雪巴，觉得这样简直太好了。她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道：

“毕竟再开学就要上高中了哦？”

“还不是要面对同一群蠢货……”

“咳。”

看着白雪巴突然挑上去的眉毛，刚才还一心想要捣乱的健屋花那瞬间气势弱了三分。她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反驳的话，索性撒娇起来，嘟着嘴说：

“巴さん是不是不想看到我，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去修学旅行，就不怕我出什么事吗？”

尽管很想吐槽，就那一车皇亲国戚级别的学生，哪个掉一根头发，这学校也要完蛋这类的话，但是白雪巴很好地忍住了，她索性转过身，把剩下的收尾工作快速做完，准备等一下再专心的来处理健屋花那。见到白雪巴没有立刻回答她，健屋反而不高兴起来。她看着那高挑的背影，皱起了眉头。突然，一双手环上了白雪巴的腰际，身高差让健屋的脸只能贴到白雪巴的背，她用脸颊感受着那有些突出的脊椎骨，呼吸都喷在了上面：

“我会想巴さん的……所以不想去。”

白雪巴擦干了自己的手，拍了拍健屋的小臂，但这个任性的养女完全不想理会她的暗示，反而抱得更紧，连她转身的空隙都不留。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是一周而已。”

“不要。”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去呢？”

“唔……”

一阵阵热气打在白雪巴有些敏感的背部，让她变得越来越妥协，只想赶紧安抚好健屋。少女的身躯一如既往地释放着热度，她始终觉得这样很不好，刚想说话，就被健屋打断了话头：

“那，如果巴さん给我奖励的话，我才会乖乖的。”

“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趁着健屋花那思考的功夫，白雪巴实在无法忍耐这在她看来过于亲密的行为，于是试探性的将手指挪到健屋花那的手腕上，略微用劲就扯开了她的手臂。

……就连弱点也一模一样。

白雪巴转过身，看着突然变得红润的小脸，心中没来由得一紧。健屋轻喘了一声，似乎是对白雪巴的行为非常不满，于是她蹲下来，指尖还按着健屋的手腕，仰头说道：

“这样吧……如果你乖乖去修学旅行，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带你出去玩好吗？”

“手腕……嗯……放开。”

“……对不起。”

松开了她，白雪巴看着健屋赌气似的揉搓着自己的手腕，不置可否地低下头。

“好不好？我不想你因为……我错过学生生活中很重要的部分……所以。”

“真的会跟我两个人出去玩吗？出门旅行那种？”

“我答应你，毕竟你现在是我女儿。”

她是故意要这么说的——一方面是对健屋说，一方面也是在对她自己说。不知道为什么，健屋看上去反而更加不高兴了，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更是消失不见，一种阴霾覆盖上了她的眼睛。过了半响，健屋又仰起头，没有去看白雪巴，像是在思考。因为身高的关系，白雪巴其实很少看见这样角度的健屋，原本大而圆润的眼睛变得狭长，有些早熟的健屋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她的容貌和实际年龄不太相符。健屋的心思千回百转，但她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也不想说。索性就那样俯下身来，凑到了白雪巴的耳边说：

“那我们就这样约定吧。”

嘴唇贴着白雪巴的耳朵，一字一句，她甚至觉得刚才那灵活的舌头已经蹭上了自己的耳郭。不等白雪巴站起来，健屋突然浅浅亲吻了一下白雪巴的脸颊，满意地看着白雪巴瞪大的眼睛，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说：

“晚安，母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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