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要做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成为人如其名的人」

「笨蛋。」

眼前回忆起的是有关洛依的种种——

害羞社恐的她。

只有我一个朋友的她。

习惯于「男孩子」的交往方式、并用同样交往方式，与我相处的她。

一幅幅画面连成的线索，心中的猜测缓缓浮出水面——

「世界少女们都是一群感情上的笨蛋。」

天空中的黑洞向我迫近。

世界之外，两张紧贴着的红唇分离开来，在少女的嘴角，拉出一条晶莹的细线。

环顾周遭的空间，成了一条星河璀璨的隧道。我如同随波逐流的小舟，在汹涌潮水中飘摇，被巨大的引力推着向前走；似乎有什么保护着我不被撕裂。隧道的两边，是深不见底的，黑漆漆的洞口。隐约间才望见，被星辉的光芒盖过的，隧道外侧边缘处的唇红齿白，和白嫩的脸蛋。

我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这条宽度约能容下整个地球的隧道，只是少女唇分时，津液拉起的细丝。而我就在这条，充斥着两位世界少女芬芳的细丝中，蜉蝣般随波逐流。

洛依不曾向我展示她作为世界的伟力。直到此刻，我才真切地明白「世界」这二字的含义。平日里比我低半个头，在我怀里向我求爱的，可爱娇羞的她，此刻却与伫立于不远处，与那顶天立地的身影重合。而离我稍近些的两道身影，则在「亲热」的不经意间，将我困在她们的体液中。

虚空中不存在稳定的空间尺度，一切的度量单位在此刻失去了意义。

星云抛起，挥洒零落。天文单位的宏观结构，响应着少女的幽兰吐息，又在虚空中湮灭。断裂的细线，四散成尘埃般的水珠，已不受引力的制约，悬浮飘荡。

少女口中温润的空气沁入心脾，水珠裹挟着我，朝着她的眼睛处上升。

那是怎样一颗美丽的红宝石啊。

黯淡的猩红，占据着我的整个视线。无数同我一样的浮尘四散飞舞，却永远也走不出这片红色所笼罩的空间。仿佛一切存在的意义，就是在此被她所注视；可这双眸子的主人，或许永远也不会注意到，眼前纷繁复杂的尘埃。

不想，也无力卷入，世界少女们的支离破碎的姐妹关系。

可或许是出于对洛依的某种情感，使我忘却了体型与位格巨大差距。向着那占据了我整个世界的红瞳，以一个「世界」之中渺小人类的身份，向着「世界」发出了呼喊。

「黔空，你个笨蛋！」

比蚊虫嗡鸣更细小的呐喊，却被少女清楚地感知。

「小东西，你不配和我说话。」

黔空的声音清冷而凛冽，却共振着我那被水珠包裹的小小天地。

是啊，像我一样的世界的生灵，只是世界的一个部分。

人不会和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对话。

更何况现在的我，只是被困在她的唾液中才得以存活的渺小存在。

可心中激烈的情绪，如同烈火般燃烧。

「只会一味索取的你，把姐姐对你的爱当成什么了？」

「难道她的付出，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吗？」

「你就没有反思过自己对得起你的姐姐白夜吗？」

她的眼中，满是被「低等生物」所教训的震惊，而洛依的目光中也有些失神，讶异于我突如其来的勇气。

可已经上头的我将目光移向了一旁洛依。

「洛依，你也是，这些事情的真相，你没和白夜说过吧？」

「我只是……不想让姐姐担心……」

「希望能够默默守护……」

「所以说，你们这一家子都很别扭啊！」

「既然是家人，是姐妹，有什么事情不能沟通呢？」

「我们可是【世界】的意志，那种低等生物的感情……」

黔空依旧不以为意地狡辩着。

「你以为你们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世界？还是没有感情的法则机器？」

「你们在情感上，甚至不如那些，被你们视为身体一部分的生灵。」

「既然选择了以【人】的形象示人，就给我好好学习【人】的关系与情感啊！」

胸中的迸发殆尽的我，在说完这一切后，似精疲力竭地倒下。

虚空中三双面面相觑的眼睛，沉默无言。

洛依轻轻勾动手指，虚空的力量拂过，将水珠中的小小爱人保护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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