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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的溫度不再懾人,而是包覆著他的樹林,在火離開之後,帶走污濁,掃去陰霾。就如同他撫在自己臉上顫抖的手,溫柔得那麼小心翼翼。』

 

自從發現被攔截在亞空間出口的幾公尺之前,已經過了一段時間。轟焦凍用尖銳的冰,試著對那層屏障刺過去,但半透明的牆面不為所動。綠谷出久見狀,也沿著發現異常的地點,往兩邊以及上方延伸找尋,想看看有沒有其他口子,但仍就無果。

 

綠谷出久的體力已經在先前長達數小時的戰鬥之中,逐漸達到了極限。時不時可能會發作的副作用,讓他神經緊繃。取出隨身攜帶的藥片,直接咬碎吞下了一片。汗水沿著側臉滑落下去,他用手背抹了抹滴到下巴的水珠。

 

『⋯⋯支部那邊判斷這次的奇點的能量到達S級的原因,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屏障。』耳機裡面傳來平穩的女聲。

 

在第一時間,就已經把內部的狀況傳給外界。外面的其他夥伴,大概也是焦急成了一鍋粥,不過資訊的匯總還是由同樣的女聲來向他們傳遞。如果在這邊一次損失兩名S級哨兵,對於塔而言是莫大的傷害。相信外面技術支援部的人、還有其他哨兵與嚮導,也同樣在為這個狀況苦惱著。簡直前所未聞,以前從來沒有遇過會把人困住的亞空間。好在也確認了空間這邊的狀況,判斷似乎沒有即刻的危險,於是裡外都放鬆了下來,冷靜嘗試著各種可能性。

除了綠谷出久之外。他知道自己如果沒有嚮導的存在——或者準確來說是「沒有爆豪勝己的存在」——不知道岌岌可危的身體情況,最多可以撐幾天。或更差一點,甚至幾個小時。

 

轟焦凍不明白自己的隊友,為什麼在放倒所有敵人之後,看起來反而變得更緊張,有點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你還好嗎?」

 

「還可以。」如今綠谷出久直接靠坐在那層空氣般看不見的屏障上,閉著眼睛,想讓過度處理資訊的大腦,稍微休息一下。直接觸碰於屏障,是因為狀況若有什麼改變,可以馬上察覺。

 

「你要不要也試試,用能力攻擊看看?」 好像被發現在偷懶了。說偷懶,其實也並不準確,綠谷出久覺得如今自己的雙手正在顫抖,視野的邊緣逐漸泛黑。是精神圖景過度污染的前兆。放才看見轟焦凍的攻擊對目標物毫無反應之後,就打消了出手的念頭,說實在以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

 

「⋯⋯現在可能沒辦法。」

 

可能要再塞個藥片。綠谷出久仍然閉著眼睛回答,伸手去觸碰藥片的包裝,窸窣的聲響,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過度污染了?」轟焦凍見過許多哨兵在戰場上服用類似的藥片,突然恍然大悟。冷著一張如寒霜的表情,看著狀況明顯走下坡的夥伴。

 

「可能,有點。」又剝了一顆藥片,咬碎,直接和著口水,吞下。「轟君沒事嗎?」因為服完藥片,喉嚨有點乾渴,綠谷出久艱澀的說。

 

「嗯。」還是一樣話很少,簡短回答。但他提起了另外一個話題,「你有沒有覺得⋯⋯我們來的那個傳送點,變小了?」

 

轟焦凍瞇起眼睛,雙手抱胸,看著近在咫尺的亞空間入口。因為他的話,綠髮的哨兵也回頭去望,那個與他們乾瞪眼的出入口。

 

「八百萬。」不等綠谷出久的反應,轟焦凍當機立斷,呼喚起僅用無線耳機聯繫著彼此的、在另一頭夥伴的名字。

 

『 ⋯⋯轟⋯⋯我們⋯⋯異常⋯⋯!你⋯⋯』耳機內的情報是共用的,他們聽到的是訊號被干擾,無法連成句子的訊息。

 

「我們可能沒剩下多少時間了。」被困住的兩人互看一眼。沒有人知道一旦亞空間出入口被關閉以後,還留在裡面的人會怎麼樣。  

 

「綠谷。你覺得⋯⋯如果你現在能夠使出全力一擊,這個屏障有可能被打破嗎?」轟焦凍這麼問。

 

「不好說。不過,透過剛剛的觸碰⋯⋯我想我知道這個屏障能量最弱的地方在哪裡。」剛剛哨兵透過靠在這看不見的牆上,背部感受細微的能量波動,這應該是人造物沒錯。藉由哨兵與嚮導的能力,造出來的混合物?

 

「那好。如果我們一起攻擊那裡呢?」高挑的哨兵伸出了右手的食指的指背,用關節處往屏障處敲了敲。

 

「⋯⋯那,或許有可能⋯⋯不過,抱歉,我現在做不到所謂的『 全力一擊』。」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呢?」 

 

「什麼意思?」你有辦法,但我沒辦法啊。思考變得遲鈍,他現在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跟轟焦凍解謎語。

 

只見轟焦凍拔下了無線耳機。好像不只是因為不良的通訊而感到不耐煩,彷彿他這麼做有別的什麼理由⋯⋯綠谷出久明白了過來。可能是有一些不方便讓耳機對面的人聽到的對話,旋即也有樣學樣,依他拿下了耳機。

  

「我可以幫你疏導。」

 

投下的震撼彈,居然是這個。

 

「什麼疏導⋯⋯你不是⋯⋯?」在眼前的這個人,難道不是No.2哨兵嗎?怎麼可能使用那種只有嚮導能夠學會的技能。

 

「我沒有自信做得很好就是了。」神情就跟當年一樣,有些不確定、有些抱歉。眼前的人與幼時纖瘦的少年重疊再了一起。以往他是這麼跟綠谷出久說的:『 我不太會控制哨兵的能力』。

 

「你——不是哨兵嗎⋯⋯?」可是這樣沒辦法解釋,為什麼轟焦凍能夠使用超越常人的力量,像是他的冰柱,那是唯有哨兵能夠使用的特殊能力。

「都是。」 聽到這個答案後,如雷灌頂。原來還有這種人的存在嗎?得天獨厚,受到上天的眷顧,覺醒了兩種身份的能力。這也難怪在長時間的戰鬥下,對方仍然像個沒事人一般。綠谷出久判斷他也許可以進行自我疏導。疲憊的眼睛亮了起來,喜歡記錄分析的壞毛病又發作了。

「⋯⋯太、太厲害了!那轟君可以自我疏導?真的超級方便,這樣可以不跟嚮導配合而進行長時間的任務,難怪難怪。順道一提,是怎麼做的,可以一邊使用哨兵的力量,一邊戰鬥一邊疏導?還是兩股力量不能同時使用?自己對自己的疏導是什麼感覺啊?在實戰中的應用性真的很高——」綠谷出久越說越覺得眼前之人,才是更名副其實的No.1吧? 

看到對方像是一株得到水源的植物,一瞬間變得精神抖擻,轟焦凍登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從他連珠炮的話語中,找到能夠插話的時間點。 

「轟君這麼厲害,為什麼年度決定賽沒來參加?啊,難道說這件事情是不對外公開的嗎?因為畢竟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才要拿下耳機嗎?咦?那跟我說沒關係嗎?」好像忘卻了身體的不適,綠谷出久的大腦飛速運轉著。不過一連串的思考和話語也逐漸讓他吃不消,開始覺得有斑駁的黑色爬上自己的眼眸。   

「因為我不知道是你。」

 

「?」糟糕,似乎說得有點太得意忘形,綠谷出久扶著膝蓋,喘了幾口氣,對他投以疑問的眼神。

  

「決定賽的時候,我不知道對手是你。如果知道的話,我就會去了。」

 

並不是很能理解對方的意思。剛才這麼多的問題裡面,轟焦凍就挑了綠谷出久覺得最不重要的一個問題來回答。他有點意外,最先得到答案的居然是這個問題。

 

轟焦凍走近了兩步,為了因應哨兵扶著膝蓋的姿勢,他單膝跪了下來,以仰頭的模樣,四目相交地對視著。然後牽起綠谷出久的一隻手。

 

「我沒怎麼做過這個。如果不舒服的話,先說聲抱歉。」轟焦凍的另外一隻手撫上哨兵的臉頰,將他的額頭拉近自己。綠谷出久熟悉這個身體信號所代表的意思。

 

「等等等等等——」在那之前還有適配度的問題,如果頻率不對的哨兵和嚮導,在從來沒有配合過的情況下,魯莽的進行疏導,說不定對兩方的精神圖景都會有損傷。更別說,綠谷出久從未與其他的嚮導配合,據剛才轟焦凍的說法,他似乎也很少與其他的哨兵配合。他發現轟焦凍的邏輯很簡單:不適的哨兵需要疏導,疏導了之後就會好起來,好起來之後,就可以一起做些什麼,逃出這裡。塔內關於哨兵和嚮導的規則,什麼適配度問題、隱私問題、合約問題,一概不管。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拿捏也很奇怪,有人像他這樣、剛見面不久就直接要做這種親密的舉動嗎?雖然說在緊急狀態下,也是情有可原,但——

 

跪地的哨兵用拇指按在綠谷出久的唇上,示意他別再繼續說話。不問意願的、半強迫的態度,讓他不知所措。但從對方的行動裡面又感受不到絲毫的惡意,在躊躇著的時候,像火炎一般燒捲著的半透明精神突觸,從轟焦凍背後伸了出來。

 

被不熟悉的嚮導入侵意識,讓綠谷出久全身的神經熱辣辣的,像是針頭扎進了皮膚,第一時間有著微微的疼痛。再來,是一股熱浪延燒,就像點滴的輸液,而那輸送的液體的溫度高於體溫,熱流順著血液,到達全身,令脊柱酥麻。似舒暢、又似不快,兩股倒錯的感覺在皮下流竄著。

轟焦凍打開了哨兵的精神圖景。每個嚮導所能具象化的場景,像是透過不同攝影設備去拍攝同樣的風景,每台相機可能會有顏色便宜或失真,但透過鏡頭所看到的風景,卻是相同。他從上空中看見了一片有點陰冷的森林,透不進光,原本應該翠綠的植物被陰影籠罩。原來這就是綠谷出久的精神圖景。

 

轟焦凍一直很想知道,少年時期看見的那雙湖水般深綠色眼睛,所見所聞的光景會是什麼模樣。

長久的時間以來,並不是沒有試圖尋找過讓他十分在意的那個同齡人。但少年轟焦凍的日程表,被嚴厲的父親緊緊掌控。只能利用去第一支部修習課程的空檔時間,期望一次的偶遇,但希望總是落空。反覆的失望之後,他逐漸把這件事情拋諸腦後。

 

18歲正式考取哨兵執照之後的轟焦凍,忙於支部運營的繼承,還有固定的任務,另外還要抽出私人時間進行嚮導的訓練,簡直忙得不可開交,時間不知不覺就過了六年。 一日,公告欄上的海報裡面,有著水亮的大眼睛望著他——是那個人。轟焦凍的心登時漏了一拍。少年時期的回憶,如火焰般席捲而來。永遠會記得那雙眼睛,還有那道他所造成的傷痕。從來對周身事務都冷漠不感興趣的他,仔細端詳起那張海報的內容:『 新一代No.1英雄的誕生!』。他知道塔內每兩年會更換一次排名,大家需要一個領頭的指標,作為哨兵的代表性人物。No.1會依據實戰紀錄與功績做初步的篩選,最後由決定賽來確定位居第一的是哪位哨兵。他的父親在今年意圖退居幕後,好方便處理其他事物,一方面也想將新生代No.1的頭銜推到自己的兒子身上,誰知這個兒子年紀越大越不可控,就像是晚到的叛逆期一樣,總是喜歡跟父親唱反調。當轟焦凍得知了父親的意圖之後,便採取拒絕的態度,完全對決定賽的事情顯露出不屑一顧,即使將資料放到他的辦公桌上,也會倔強的連一眼也不看。他甚至不知道將要跟他對戰的對手,姓誰名誰。

 

所以,現世報這就來了。

當轟焦凍忙著與父親對著幹的時候,新一代No.1英雄,因為他的棄戰而出爐了。他有點忿恨地看著那張海報,卻不知道該把憤怒的矛頭指向誰。那張臉龐與記憶中的相比,稍稍成熟了一些,但看起來還是略比同齡人年輕。眼神溫和無害,是一個沒有任何肅殺之氣,代表著和平象徵的笑容。

 

這八年間,因為成長與生活的忙碌,忘記了曾經覺得重要的事。再次失之交臂後,他下定決心要再與當年那名溫柔的少年、當今的No.1哨兵綠谷出久再見一面。在他巧手的操弄之下,於是有了這次第一和第二支部的共同任務。

轟焦凍第一次覺醒是身為哨兵。在與綠谷出久那一次的共同訓練之後,又再次被鑒定為覺醒出了嚮導能力。只不過因為父親是哨兵的緣故,希望將自己的兒子作為哨兵來培育,因此轟焦凍第二次覺醒的消息就被壓了下來,也是為他省去了許多麻煩。也因如此,他一直不是正式紀錄在案的嚮導。兩方能力都開始訓練之後,他發現自己身為哨兵的特殊能力是冰;身為嚮導的精神突觸意象卻是火。他很討厭從父親那裡繼承來的火焰意象,但又覺得這股能力的覺醒,剛好是在遇到綠谷出久之後,冥冥之中可能有某種力量。

這種模模糊糊的感覺,一直到今天,才終於確定。

 

被握著的手的肌肉緊了緊,轟焦凍安撫地捏住他,讓那隻手不要亂動。

「⋯⋯感覺好奇怪。」既溫暖,又麻癢,與嚮導共鳴親密無比,身體內側被窺探的感覺,卻又令人頭皮發麻。

「不舒服嗎?」轟焦凍兩手有著微妙的溫差,一隻手偏熱、一隻手偏冷。他的手放在下頷線上,刮擦著綠谷出久的耳後與碎髮。

「好像不會。」被疏導的哨兵認命地閉上眼,試圖讓自己習慣。

「抱歉。」隱約能夠在綠谷出久的肌膚上摸到,少年時期他留下的的那道傷疤。

「呵⋯⋯還在在意這個?」哨兵感受到轟焦凍的撫觸,回憶起當年。

「不是。或許是。還有現在這個。」聽見對方的回答,他有點開心。意思代表著,綠谷出久沒有忘記少年時期的那一次會面。抱歉的話語如同他的口頭禪,一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並非為了當年的事件再次道歉,而是因為時機太剛好,讓他苦練許久的技能,終於派得上用場,而且是為了長久惦念之人而使用,令他有種壓抑不過來的蠢動。登時也覺得自己剛才的態度有點強硬。

 

但他沒有想到綠谷出久的精神圖景裡面的狀況這麼糟。降落到林地中,森林裡的狀態黑暗又濕冷。不遠處有著黑色的團塊,走進一看,發現那是不斷匍匐前進,蠕動著的泥漿。漫過樹與樹之間,壓過花草,吞噬肉眼可見的所有綠色。污泥吃進了物質,彷彿將那些草木變成自己的一部分,整體的質量膨脹了。污染源的意象非常明顯,他立刻知道需要被排除的物件是什麼。嘗試伸手接觸那些流動的深色物體,卻感受到被溶解的刺痛,對方的負面情感反向回流了過來,他像被燙到一樣抽回了手。要怎麼不影響到原本的識海,又可以消除這些外來物?

 

「不要碰。」綠谷出久感受到轟焦凍反射性的疼痛感,在真實世界反手抓住了原本包覆住他的手。汗水滲出,手汗浸濕了對方微涼的手,卻又害怕嫁接失敗而不敢放開。另一方面,他在精神圖景內用尚且完好的枝椏,將轟焦凍推離那些黑色的淤泥,「你會被影響的。」

 

他看爆豪勝己一直以來都是保持著距離,直接用聲光色效果十足的技巧,遠遠的把污染源消除。轟焦凍本身還有著哨兵身分,如果他們之間的共感太強,他害怕自己會帶給對方不良影響,說不定會一同被污染。 上一分鐘還在擔心兩人適配對的問題,沒想到現在卻擔心對方太過深入他的精神圖景,不禁失笑。

 

「怎麼了?不碰,我沒辦法進行。」見他笑了出來,轟焦凍啞然。

 

「不是⋯⋯我在想,轟君還真是溫柔啊。」兩人之間並沒有出現排斥反應,轟焦凍入侵到意識裡面的時候,也並沒有感受到多少疼痛。

 

轟焦凍心想,溫柔的一直是你。即便自己的狀況已經很糟了,卻還是在擔心著進入精神圖景的嚮導。

 

「不是,你真的不要再靠近了。」共享著同一片意識,他感覺轟焦凍又要再次嘗試靠近那些污染源,只能聚精會神地再次阻止。

 

「不接觸的話⋯⋯我害怕自己沒有辦法控制,會不小心影響其他區域。」他遲疑起來。

 

「沒關係。這樣就好。我相信轟君。」

 

相信⋯⋯嗎。從小到大,被高壓教育著,那位嚴厲的父親從來不會跟他談什麼信任,而是他理所應當需要做到一切完美。

現實世界的轟焦凍抬起眼,在相互緊貼額頭的姿態下,確認著對方的神情。緊閉的雙眼,輕咬的牙齒,微微顫抖的唇,像是在忍耐著什麼,那個讓他在意了許久的人,就近在咫尺,看起來這麼的脆弱。

「⋯⋯綠谷,我,」

「不小心弄壞了也沒關係。」

出入口的縮小正在倒數計時,既然轟焦凍作為嚮導深入他的精神圖景也沒出什麼問題,決定要做,那就儘快。綠谷出久有些著急,卻也不想用催促的語氣,只好說些能夠堅定對方決心的話。

「⋯⋯那我要開始了。」聽到綠谷出久這麼說,他十分驚訝。轟焦凍咬了咬牙,下定決心。

你應該要多愛惜自己一點。

炙熱的火焰從轟焦凍的精神體內,由小轉大地竄出,順著他手勢的引導而匯集於他的左手掌。對著那些混亂不堪的林地張開了掌心,火蛇噴了出去,無聲地以高熱逐漸燒毀那些污泥。

他在焦土上游走著,如果發現火要滅了,就再補足;如果發現火勢過度蔓延,就以意志滅火。經過那些被他燒過,焦黑地宛如木炭的枯枝,他感到十分不捨。不知道要重建的話,需要花費多大的力氣。

高溫的灼熱燃燒著綠谷出久的腦內。一開始的高熱與跳動的強光,令他稍稍有點不適應,但隨著疏導過程的進行,轟焦凍使用火焰的精度不斷地在提升。最初的確是將污染源的泥漿與植被一同焚燒;但過了一會兒,變得可以只針對黑色污泥進行焚燒。底下的綠色植物,沒了外來物的重壓,因為反作用力而直起身來。雖然仍有被摧殘過的痕跡,不過似乎過一段時間後就能恢復原狀。

火焰的溫度不再懾人,而是包覆著他的樹林,在火離開之後,帶走污濁,掃去陰霾。就如同他撫在自己臉上顫抖的手,溫柔得那麼小心翼翼。

神清氣爽。綠谷出久明白了為什麼一眾哨兵都懼怕著爆豪勝己。因為體會過轟焦凍的疏導之後,他明白了什麼是恬靜祥和的感覺。

但那有什麼呢,反正自己忍耐力強。而且爆豪勝己的疏導既快速又有效率。他微微笑著搖了搖頭。

提高準確度的好處,是能讓哨兵感到安心舒適,但花費的時間也相對地加倍。

因為疏導對象突然笑了出來,還有精神圖景裡因為想起強烈的意象而開始波動的神識,轟焦凍張開眼睛,疑惑望向眼前。

——結果卻看到在哨兵身後,那縮小到快要消失的奇點。

 

「要沒時間了!」

 

綠谷出久聞言,兩人都是一驚,突然的變化,讓不是很有經驗的哨兵與嚮導唐突地扯開了精神連結,巨大的鳴音在腦內迴響。但現狀也顧不了尚未完成的疏導,哨兵靈巧地立刻回頭,往障壁上的脆弱點揮拳。

透明的屏障在幾次反覆的踢擊與拳頭之下碎裂了開來,但那不斷變形流動的出入口,也在轉瞬間只留下了玄色的殘渣。

 

「怎麼辦⋯⋯轟君,我們好像回不去了。」

 

綠髮的哨兵以一種像在哭泣卻還是勉強著笑容的神情回頭。使用了嚮導能力卻強行被中斷,帶給轟焦凍的不適感比想像中的嚴重,使他有些暈頭轉向,修長的手指按著頭,為自己理清被打亂的神經。

 

「轟君、你還好嗎?對不起,我剛剛一時心急⋯⋯」綠谷出久看到夥伴的樣子不對勁,回身過來扶助他,「⋯⋯但結果還是來不及。」他咬著下唇,懊惱地說。

 

「會沒事的。」即便自己心裡也沒什麼頭緒,還是這麼安慰道。

亞空間裡雖然有著城市的樣貌,不過充其量只是看起來的外觀,實際內容物可就不怎麼樣了,像是舞台的佈景一樣,虛有其表。為了找尋其他出口或補給品,他們開始探索這個虛幻的世界,走進建築物裡面查看,就發現內部裝潢什麼的幾乎沒有,僅有建築最低限度的必要結構。

街道上也空無一人,整個城市比想像中還要安靜死寂。因為先前的戰鬥,而表層水泥被掀起,在初始位置附近的街景破敗不勘。

但,更遠一點的地方有什麼呢?

從最開始的慌亂中凝起心神,受過哨兵訓練的他們還是打起精神,先搜集情報再說。這個世界沒有在出入口關閉的第一時間崩毀,所以看來還是有機會可以逃出生天。兩人決定往遠處探索,看能不能摸到這個世界的邊緣。

這個神奇的地方沒有日升日落,天光像是被固定在了同樣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拜此之賜,身在其中的活物也沒有空腹感,但仍會有疲憊感。過了不知道幾日,綠谷出久隨身攜帶的藥片已經見底。如果以一個包裝十片藥片來算,第一日的時候服用了兩片,每過12小時吃一片,那麼被困在這個世界裡,大概已經過了四、五日。接下來的身體可能會有其他狀況發生,這是他最不願見到的。自他們意外斷開連結的那次之後,因為擔心轟焦凍的狀況,既然對方沒主動提,他也沒有再次要求疏導。但是,再這樣下去——

「總感覺真是抱歉。轟君應該很忙吧,卻跟我一起被困在了這裡。」渡過了最開始的恐慌之後,以搜索的理由在世界裡步行,應該走了數百公里,卻還是沒有盡頭。不過有了行動目標,能讓心裡比較踏實。想說走著也是無趣,而且還有著身體可能隨時會崩潰的不安感,便主動搭話了。有些事,必須事先說明。

 

「⋯⋯?」轟焦凍疑惑地偏了偏頭,總不能說,其實我很高興能跟你一起被困在這裡,最好永遠都不要出去外面面對現實,他有點自暴自棄地這麼想。但對於「能否出得去」的這個命題,他還是頗樂觀的。外界的夥伴也在努力著,而這個空間尚未崩壞,一定也還有意義存在。接下來就是場耐久賽,有著雙重能力的他,擔負維持兩人身心健全的責任。

 

少年時見過的人,長成了超乎他預期之中可愛的青年,看著他綠色的髮旋渡過的這四日,好似友人般的結伴出行,讓他覺得有著無限的飄忽感。他不明白是不是進入精神圖景那一次,所產生的副作用?記得在嚮導的課程裡面,提到的哨兵對嚮導的不良影響內,應該不包含這般像是中毒的飄飄然思想。

 

「這幾年轟君都在做什麼呢?」見對方不回答,也沒怎麼在意,繼續說了下去。

 

那雙水亮的明眸,比起海報上的更加活生生、又靈動流轉。

「學習、訓練、出任務吧。」好像也沒什麼值得說的,哨兵的生活不就是如此嗎。

 

「但之前居然都沒有在任務中遇到耶。」

 

「第二支部的規制比較嚴格吧。」還不都是那該死的保護慾爆表的父親。

 

綠谷出久淺淺笑了起來。但還是切入了主題。

 

「轟君。我其實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

 

「什麼事?」見他一臉煞有介事的模樣,讓轟焦凍心上一緊。

 

「我的精神圖景狀況不太好,到達一個極限時,五感可能會崩潰。」

 

「疏導,我可以再做。」他拉住了走在前面的哨兵的手,因為身處階梯上,對方回頭,從上往下俯視了回來,停住了腳步。

原來綠谷出久還是在忍著不適嗎?這幾天的確有注意到他窸窸窣窣,背過身去不知道在幹什麼。是在顧慮著嚮導的狀態,所以不再次要求嗎?

 

「轟君自從上次⋯⋯也不太舒服吧。」聽出了那個「也」字,他的話,等於默認了隱瞞身體狀況,「你先聽我說。我的副作用最近變得很不穩定,可能會⋯⋯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

 

「例如什麼?」

 

「沒什麼。我只希望轟君不要討厭我。」眼神游移,又抬步欲向上走。

 

對外身份是哨兵,又有著嚮導身份的轟焦凍,不需要其他嚮導的梳理,向來是自己能舒緩自己緊張的神經。反倒是初次幫別人疏導又斷開後,那種強烈的衝擊感,是他生涯上從未遇見。倒也不是害怕,只不過如果對方也承擔著和他一樣的不適,那就是他所不願見到的。他的疏導,不是為了傷害綠谷出久。如果哨兵在這裡撐不下去,他們的搜索耐久賽就沒有意義了。現在需要盡可能地節省力氣,讓兩人的體力與心理狀況維持在高於平均線上一些,沒辦法要求百分百的健全,所以見對方的神態還行,他也沒主動提起疏導的事。不過既然話都如此挑明了,他又怎麼繼續放任。

 

「你在顧慮我嗎?」

 

綠谷出久的手被輕輕握住,有著讓他停止腳步的意思。回頭去望,對上那雙異色的瞳孔,似乎感到被深深望進了靈魂深處,美麗又奪人心魄。他想移開視線,卻像磁石一樣被吸引住。

 

「如果讓你倒下了,我會過意不去的。」又是一句隱藏著肯定意思的話語。

 

走在後面的人上前了一步,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縮短為一個階梯。因為一個階梯的差距,讓原本有身高差的兩個人,視線變得平齊。

 

「還有其他方法。」轟焦凍輕啟薄唇,那道曲線看起來是多麼完美。多此一舉地看著他的嘴形,音量不大,卻一字一句清晰地傳進耳裡。

 

「什麼?」隱約好像明白了過來,這位距離感掌握得很奇怪的隊友,想要做什麼。

 

所有身為嚮導與哨兵都應該知曉的。口袋裡的空鋁箔包裝,因為扭過了身體而微微沙沙作響,這不是常人應該能聽見的聲響。綠谷出久逐漸感受世界在腳底下崩塌。

 

「直接汲取嚮導素。我想我體內應該也有。」

 

如果首次進入對方的精神圖景就能成功,自己身上的嚮導素應該也會有幫助。兩人的適配度應該是沒有問題,轟焦凍這麼想著。

 

「不用。」哨兵卻果斷拒絕。

 

他沒有忘記,最初是怎麼因為一個吻而焚毀他和爆豪勝己。恐怖又歡快的感覺,是怎麼燒盡自己的理智。話說出口後,卻看見對方像被拋棄的小貓似的,微微垂眼,明顯表現出被否定後的失落。

 

「我不是!⋯⋯唉。」看到他的表情,登時覺得自己強硬的拒絕,似乎有點反應過度了。隊友也是好意提醒,是自己意識太過了。綠谷出久吞了口口水,抓抓臉龐,他妥協道,「那如果真的變得更糟的話,就只好麻煩轟君了。」

 

對方平靜地點了點頭,令人看不出裡面夾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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