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千 近晓之夜 第一章 六节 忆之曲

“我不希望你在这里和我发生矛盾，你会死，并且，你是在赌上他们的一切。”

布瑞娜捻着手里红黑白三色的发丝，数不清棋子在她的身边环绕，眼花缭乱的闪烁着光芒，它们组成一把剑的形状，对准了亚拉莫尔，同时也在自己和亚拉莫尔面前，立起一堵无形之墙。

“那些回忆全是假的，老师的指引也都是假的，你真是煞费苦心，你绝不会允许我在这里死去，所以我要用尽我的全力杀了你！” 亚拉莫尔握紧剑锋，但身体却无法挪动一步，好像被定格了一样，全身在一瞬间千疮百孔，流出那些黑色的流体。

“你是我的造物，孩子，我对你的期许很高，但我不想你在这里对我发起一场愚蠢的挑战，亚拉莫尔。” 布瑞娜此时已经成了林络的模样，她夺走了林络的灵魂和肉体，手中的线牵引着林络的神经和大脑，控制着她想要让亚拉莫尔安定。

“你的肉体没有了托尔特希斯，你的大脑也只剩下纯正的亚拉莫尔了，而纯正的亚拉莫尔，不会活着。” 布瑞娜，或者是老师的声音在亚拉莫尔的脑海中回响，亚拉莫尔以第三人称看着自己的肉体跪倒在地上，浑身的伤口和腐败渐渐涌现出来。

最后死亡的恐惧和痛苦淹没了亚拉莫尔的意识，灵魂回到了亚拉莫尔自己的身体里，她彻底失去了托尔特希斯的那一刻，大脑只剩下死前求生时本能的挣扎和绝望。

“你已经在本能上屈服我了，亚拉莫尔，你可以和至高过上几招，可你唯独没办法和自己的造物主对抗。” 布瑞娜的面前出现了自己的幻影，一个棋盘在布瑞娜和幻影的中间浮现，布瑞娜就这样玩起了围棋，看着亚拉莫尔在死亡和绝望的漩涡中挣扎、嘶鸣。

高塔在此刻成了虚幻的透明色，布瑞娜可以看见塔外面邓特娜薇那些人已经醒来，他们看着那个红色猿猴在高楼大厦之间穿行，乳白色的精液在它的身体上蒸发成热腾腾的雾气，雾气随风飘扬，男人们手中捏着的货币，那些货币里面的女人瞬间枯萎成一具又一具的干尸。

“喂，你……不怕……吗？” 邓特娜薇的嘴部长出了类似昆虫的外骨骼盖住了自己的鼻孔和~嘴巴，过滤那些让女人致命的毒雾，看着那个纯洁无瑕的女人在毒雾中安然无恙，手中的流体已然涌动。

“她有问题！” 邓特娜薇拍拍陈晓的肩膀，陈晓看见那个毫发无损的女人，举起自己手中的手枪，毫不犹豫的连开数十枪，女人凭借矫捷如同猎豹的身法躲开那些子弹，抽出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小刀架在老人的脖子上，威胁着两个人。

“怎么回事……” 陈晓咽了咽口水，那个女人早已经失去纯洁和天真，眼神变得犀利、凶险，恶狠狠的瞪着两个人，清澈的瞳孔变得浑浊，冒出暗红色的光芒。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我……完全搞不懂你在做什么！？” 邓特娜薇慢慢抬起手，女人的刀刃随即深入了老人的脖子里，她似乎清楚流体的那些力量。

“杀了那个猿猴，让男人和女人保持现状，不要改变这里，留下归家者号的一切……” 女人脱口而出归家者号的时候，老人的心脏就已经被邓特娜薇刺穿。

“归家者号是底线，不如就牺牲这个老人，反正怎么样都是要我们的归家者……是吗？” 邓特娜薇一步步走向女人，女人撕下自己身上的血肉，露出浸满鲜血的，黑色类似碳纤维材质的紧身衣，亮出手臂上的流体辅助器，银色的菱形机器在顷刻之间展开x形的银色流体缠绕在手臂之上。

“确实很强大，那么我也来试试吧！” 邓特娜薇拿出那个灰色的辅助器，这是她和纳托伊尔、希金斯借用邓特娜薇体内的信标，用概念仿制出来的东西，理论上是用信标锁定与上次那个敌人交战的时空，借助信标的概念把灰色辅助器定义为一种“信标”。

“我看看能辅助到什么程度。” 菱形辅助器喷射出暗红与蔚蓝交错的V形状，在一瞬之间凝聚、交织成一道冲天的光束，那两道流体交错成的光束随着邓特娜薇的想象直击苍穹，落下流体的暴雨，那些落下的暗红色、蔚蓝色的流体之滴以邓特娜薇的手为中心尽数回收的那一刻，那些流体之滴贯穿万物，全部集中起来穿刺向女人。

女人没有在意这些进攻，随意挥动着流体弹开那些流体滴，她的脸皮被两侧挤压而出的机械面罩割下，撕扯成粉碎，只剩下那个骇人的机械面罩发出通红通红的光芒，冲向邓特娜薇的身边。

亚拉莫尔的身体在无边黑暗中腐败，身上的那些伤口甚至出现了散发着紫色荧光的蛆虫，亚拉莫尔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就这样沉沦，那个唯一能救赎自己肉体的托尔特希斯在最高的地方流动着。

死亡和绝望吞噬着理智，布瑞娜想让亚拉莫尔从灵魂中屈服，就这样吊着她的生命不让她死去，也不让她活着，在生与死的悖论深渊中腐败发臭，连灵魂都要将其污染致暴虐、黑暗，直到最终的枯萎。

“我……” 亚拉莫尔活动着自己已经死去的肉体，感受着没有托尔特希斯之后那个真正的自己，“我还是我自己……我还是……”

“就这么喜欢无能的自己吗？没有我，你就是这般的死尸，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尽快屈服吧，我要想杀你，早就把你杀了，可你怎么说也是我辛苦培育出来的‘学生’，我很期待能把你教育到不用‘崩坏’，就能将我摧毁的程度，可你一直这样不愿意屈服，外面的大家不仅会被那只猿猴杀死，连你自己都小命不保。”

布瑞娜的手光速在棋盘上移动，局局致胜，她一手托着脸，一手拿起一枚又一枚的棋子与自己的幻影一前一退的博弈。

“我……” 亚拉莫尔攥紧手，血液滴滴答答的流向身下的黑暗，什么也不剩下，现在的亚拉莫尔极其丑陋，全身都是腐烂的臭肉和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些白色的骨骼透过伤口裸露出来，像是一具活尸。

“为什么……偏偏是我……”

“怪你的父母去吧，他们想让你成为新世界的新人类，林络就是用这些流体科技，骗那些父母把自己的婴儿乖乖的教出来，然后实现自己消灭即将到来的流体危机的大业，我和她的目的一致，你只需要帮我打败至高，然后与我博弈到最终的你死我活，我才会真正的解脱你，你的一生都在我与她的玩弄之间。”

布瑞娜毫不隐瞒的把一切都坦白出来，亚拉莫尔十分愤怒，但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手中的鲜血还在不断地流淌，她扭头看向外面邓特娜薇他们的鏖战，对着布瑞娜挥出自己早已经烂成一团的拳头。

血液凝固成一把尖刀，贯穿立体的墙壁，亚拉莫尔从无边的领域重新坠入到塔里，失去了托尔特希斯的亚拉莫尔，只能用灵魂强行拖动着肉体向着塔的顶端前行，因为这里并不是她的世界，所以她并不会死亡，也不会复活，只是以这样灵魂带动肉体的形式行动，也因为她的死法很难断定，她才能这样“巧合”的行于世间。

“我能从数万次死亡中回来，我也能不依赖托尔特希斯战胜所有世界中一切的一切，因为我不是托尔特希斯，我是亚拉莫尔，你错了……布瑞娜。” 亚拉莫尔拖着自己的残躯，挥洒着血液，甚至流干了自己的血液，依旧挪动着那沉重的步伐。

“你战胜不了命运。”

“不接受命运就好了。” 亚拉莫尔反驳道，始终抬头望着塔顶，爬在螺旋阶梯上，用自己的手脚慢慢走向遥不可及的塔顶。

“啊呃！亚拉莫尔哪里去了……她还在塔里吗！？” 邓特娜薇被女人一拳轰在一旁高楼的办公室，身体滚在那些办公桌上，把那些档案和显示屏全部撞碎，吓得那些男人一哄而散。

“邓特娜薇？！你到底是谁！给我！掀开真面目！” 陈晓在女人冲过来的瞬间，捏住她的机械面罩，希金斯飞到陈晓面前张开长河弹开女人，陈晓用力捏紧面罩把整个面罩撕下来，代价是陈晓的右手手指全部骨折，整只手都镶入那个面罩里面，鲜血淋漓。

“我啊，你猜是谁？我的名字是瑞蕾尔·提纳贝斯，束缚女性权力第一人的克隆体。” 瑞蕾尔肆意的掌控着手中的流体，但陈晓一无所知，包括邓特娜薇，他们全是不知不觉中就进入了这趟浑水里面。

“谁啊？” 陈晓愣了一下，挠了挠头，银色流体凝聚成的利刃已然刺向陈晓，邓特娜薇及时踢开流体帮陈晓挡下这一击。

“反正这地方我这辈子要是能出去的话，再也不来了，真是臭狗屎。” 邓特娜薇一边说，一边用流体弹开那些银色流体的进攻，“那个猿猴杀过来了！”

许多赤红色的獠牙扎在邓特娜薇和瑞蕾尔身边的战场上，猿猴全身涌动着红色的光芒，从天空坠落，邓特娜薇张开双色的长河，拦着陈晓挡住宏大的冲击，瑞蕾尔则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恶心……” 邓特娜薇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看着那个巨大的猿猴，如果不是怕它发起攻击，她都不想看它一眼。

“我们得跑，现在我们打不过。” 纳托伊尔提醒道，邓特娜薇也毫不犹豫，拽起陈晓就往高楼密集的地方狂奔，毒雾已经蔓延了大部分的区域，那些士兵已经开始动员了。

“我……” 亚拉莫尔彻底瘫在台阶上，慢慢的向下滑落，布瑞娜迫不得已重新将托尔特希斯与亚拉莫尔重新融合在一起，亚拉莫尔半蹲在台阶上，抬头看着布瑞娜。

“为什么……？你不是，要让我屈服吗？” 亚拉莫尔诧异的问。

“不接受命运的人，真的很愚蠢，一直抗争到自己的生命逝去，是值得的吗？”

“人的一生就是为了将自己的名字烙在命运的齿轮上而活的，无论命运转动的结果是幸运还是灾厄，勇气也会让我活下去，走到命运的面前，在齿轮上刻下我的名字，深刻到能贯穿命运的齿轮为止！”

亚拉莫尔拔出血红色的剑锋，冲向布瑞娜，布瑞娜正想防御，亚拉莫尔突然朝向高塔的最顶端翱翔而去。

“我喜欢这样的造物，这样才有意思。” 布瑞娜看着亚拉莫尔的身影，不禁为自己的创造感到一些欣慰。

亚拉莫尔穿梭无穷无尽的时空，在高塔之中阅览过往的苦难。

那些过往的人们生活在无数的岩洞之中，他们的地面是无数木头拼接起来的木制地面，地面之下就能看见夜空，地面之上就能看见晴空，昼夜交替之时，引力也会随之反转。

他们在并肩协作之下创造了如今的世界，那是个男女平等的世界，但高塔的时空穿梭却在此刻被切断，只剩下荒芜一片的高塔，这个世界的苦难被那只猿猴扭曲，扭曲成女人死亡、男人恐惧的地狱。

“他们的现在，是为了避免那只猿猴的侵袭吗？还是另有他意。” 亚拉莫尔站在那高塔的塔顶，远方的那些流体宛若流星群一般坠向这个世界，布瑞娜站在亚拉莫尔的身边，用手指着那些坠落的流体。

“它们来了，流体又来入侵了，这个世界要完了，亚拉莫尔，兴许这个世界男女不平等的原因我们这辈子也不会知晓。”

“不会，这些只是先驱，至高还没有盯上这里，这些只是侦查，只要让这些侦查知道这个世界的骨头难啃，那么这个世界在以后会很安全的，至高总是喜欢挑着软柿子捏。”

亚拉莫尔利用了托尔特希斯的记忆，当初流体入侵自己的世界时，正是因为别人发现流体，将其利用了起来，而不是将它们毁灭。

“真不错，我的造物。”

“等我杀了你，我希望你也能感到欣慰。” 亚拉莫尔冲出高塔，飞向青蓝色的天空，在天空划破一道黑色的轨迹，握紧剑锋只一击就将那些流体切裂、燃烧，随后直坠向那个猿猴的所在之地。

“快走……” 邓特娜薇和陈晓跑的气喘吁吁，然而猿猴像是盯上他们俩了一样死追着他们，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唯二在城市里正常活动的普通人。

亚拉莫尔一剑砸在猿猴的头上，将猿猴击退几步，落在地上，扭头看向两个人。

“我回来了，各位。” 亚拉莫尔的脸色并不好，因为再次与托尔特希斯融合的缘故加上自己的肉体被刚才的挣扎消耗了不少，能打成这样已经是用尽了亚拉莫尔的全力。

“亚拉莫尔……你好像……” 邓特娜薇注意到了亚拉莫尔的不舒服，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没关系…别担心。” 亚拉莫尔握着血红色的剑锋，流体在亚拉莫尔的身体上沸腾，她怒视着那只猿猴，猿猴轻蔑的瞥着亚拉莫尔，对着亚拉莫尔摇了摇头，陈晓跑上前举枪射击。

猿猴挡都不挡，它是这个世界法则的创造者，再多实质性的攻击似乎都无法杀死这只猿猴的意志，毒雾还在缓缓蔓延，但是很多地方都已经落下了数据屏幕隔绝了毒雾，将猿猴封锁在了中心区。

那些士兵纷纷赶来，对着猿猴进行火力覆盖式的打击，一阵又一阵的爆炸让那猿猴陷入硝烟滚滚之中。

“真厉害，反应太慢了，出现这么久才全员凑齐啊。” 亚拉莫尔看着这些刚刚赶来的士兵，他们赶来的还是太慢了，整个中心已经死了一大部分的人了，那些人都是被猿猴的行动砸死的。

“不……女士。” 那些士兵反手将自己手中的枪械对准亚拉莫尔和邓特娜薇，那些刀片般的子弹像是海浪一样涌向亚拉莫尔和邓特娜薇。

与其涌来的，还有那个与棋则结合的七彩色流体，它在那些士兵之间游荡，找准时机冲向邓特娜薇和亚拉莫尔，混入那些银色的子弹之间。

“噔！” 亚拉莫尔掀起几块地面轰开那些子弹和流体，把陈晓也拉在自己的身边，那些士兵已经被那只猿猴控制了，每个士兵身上的装甲都在长出那些血红色的脓包，流出乳白色的液体。

“真是个大乱炖，我想我受够了这个世界，也不知道归家者号怎么样了，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陈晓咬牙切齿的说，他只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烦躁。

“塔内什么都没有。” 亚拉莫尔说。

“什么意思？” 邓特娜薇从包围圈中撕开一道口子，询问道。

“我看了一遍，塔内除了苦难什么都没有，如果没有被人为改造，高塔只有苦难，也只有苦难发出的先驱信号，那些棋者、创世生物、还有这个世界男女不平等的秘密，是三件事，三种势力，甚至还有更多。” 亚拉莫尔拉着陈晓，紧跟着邓特娜薇在中心区逃亡，现在的亚拉莫尔也只能做到把猿猴击退。

“你们有遇到什么吗？” 亚拉莫尔反问道，邓特娜薇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全告诉了亚拉莫尔。

“我们得找瑞蕾尔的真身，她是这个星球的领袖，我们得从她口中得到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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