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这可真是……”长出一口气，格莱卡踩了踩坚实的地面。看着面前的风光，总算得以舒展身体，缓解下长途马车的疲惫，“喂，就不能把我们送到门口吗？”

“知足吧，我听女仆情报网说，没几个马车夫愿意靠近这，好像是有怪物还是什么，”帕米轻松地四处张望，真是奇妙，她居然会关心可爱的女孩子或大姐姐之外的事情，“呼……我可是大发善心，才会陪你来的哦？”

“少自作多情了。”卡莲点了根烟，斜眼看着她，面露不屑，“格莱卡有我就够了……你算什么……”虽然后面那句话声音很小，却准确地传进了帕米耳中，后者只是笑了笑，便开始纠缠起自己的头发来，好像要把亡魂也撩到手一样。

“好啦，不要吵架嘛……”格莱卡摇了摇头，仰头看向了远处的目的地。嗯，应该说，不管列托王在真正的历史上是怎样一位君主，他给魔法学院的选址可真是不错。`波利卡乌斯，曾经的世界奇迹之一，在深蓝色沼泽环绕的高高的悬崖上的魔法学院，还真是……奇妙……至少对于被临时打发出来的三人来说，很奇妙。

蒙代尔公爵误杀格塞尔达后，政府调查员很快便在庄园内掘地三尺——据玛丽塔所说，是为了调查清楚是不是蒙代尔公爵为了某种私仇才杀害的格塞尔达，或者这是不是玛丽塔的借刀杀人。无论如何，她们都被迫跟着帕默这老头，来到北方的魔法学院旧址，暂时避避风头。至于为什么小lea也在——呃，大概是修女和歌莉娅觉得，博物学要从小教起？

“喂，老头，”格莱卡转过脸去，看向了一旁的帕默与费尔南德斯，他们倒是适应的很快，都已经开始记笔记了，“你以前没来过这里吗？”

“本世纪内，曾经有三支考古队来到波利卡乌斯魔法学院，”帕默慢条斯理地记录着周边的环境，好像还抽空给波利卡乌斯画了个素描，看来，他是真喜欢考古这活计啊……“可惜的是，他们因为缺少资助，仅仅是做了些许记录便离开，前去考察首都，甚至没有接近建筑本身——可能是被周边居民的传闻所影响，不敢继续深入。无论如何，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至少打开魔法学院的大门，并且，有机会的话，查看一下它的内部结构。”

“真的没问题吗？”格莱卡瞟了一眼在一旁蹦蹦哒哒的小lea，叹了口气，不知怎的，每次和这姑娘来到古迹，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是说，会不会那三支考古队只是不想告诉别人自己看到的东西——他们被吓坏了之类的？”

“不可能，”老帕默如此断言道，“我认识那他们的队长，即使有不想告诉外人的东西，他们也应该告诉我才对——我是出了名的冷静可靠，他们会信任我的，我认为并不是这个问题……”

“真的吗……”格莱卡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算了，反正，如果待会能知道多一点小lea的情报，或者至少看看风景，倒也不算亏不是？卡莲不知何时又把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帕米还在和歌莉娅追逐战，如此想来，现在倒也……不错？

“普鲁恩斯，”一旁的费尔南德斯冷不丁地开了口，是掺了大量麦格西口音的阿拉塔尼亚语，还好格莱卡在军校的课程也包括了阿拉塔尼亚语言学——据说是国王陛下预备对阿拉塔尼亚宣战时设置的课程——能够听懂他的话语，“我听说，你也是闹革命的？”

“革命……唉……革命……”格莱卡长出了一口气，半年来的经历，除了蹉跎人生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形容词吗？说她是革命家，她自己都想笑，“我只是逃犯而已。”

“逃犯……我现在也是了，”费尔南德斯笑笑，像是想起什么怀念的往事一般，“十来年前，我跟你一样，也是麦格西的热血青年，一心想着用自己的双手改变世界。革命的时候，我在塔马尔将军的部队里作战，亲自参与了麦格西城的作战。”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眼里不知为何放出些许光芒，大概那是他重要的回忆吧，“可惜……然后就是塔马尔将军被谋害，我也……跑到了北方，在那里出了点小名……”

“我可不想经历这个……”格莱卡叹了口气，从背后轻轻抚摸着卡莲的脊背，莫名有了种正在与猫咪相亲的感觉，“然后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大概吧……”

“普鲁恩斯，听我一句劝，”费尔南德斯仰起头，看着远处的魔法学院，“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这算什么啊——”不等格莱卡询问那句话的真实含义，费尔南德斯便走开，去前方探路了，少女只得叹了口气，继续观察歌莉娅与帕米的追逐战——话说，好像是她告诉歌莉娅，帕米在森林里调戏女仆的事情的？希望帕米不要知道……

“姐姐，姐姐，”不知何时，小lea已经跑到她的身边，兴冲冲地展示着手中的物体——喔，是，是花……蓝色的花朵，外形很漂亮，表面泛着一层诡异的……那是……荧光吗？很难形容颜色……“姐姐，咱在那边的水里找到的，很漂亮吧？”

“嗯……”格莱卡想要蹲下观察那朵花，却被卡莲束缚着半边身子，只好作罢，“这可真是……”她一时想不出该怎样形容这只花朵，是美丽，还是诡异？

“圣女大人，这……”修女从幼女的身后走来，轻轻抱起了幼女，脸上满是不安，“这会不会有危险……”

“没事啦，姐姐，”幼女认真地说，将花别在了洋装领子上，舒服地靠在修女柔软的胸前，“咱累了，姐姐抱我回去休息……”

“圣、圣女大人，这，这就回去……”也不管格莱卡的目光，修女赶紧将幼女抱回了停留在原地的马车上。看来，她们可能不会参与进一步的探索了。还好，原地还有两辆马车与它们的车夫……应该，不会太危险吧？

“歌莉娅！”仍然放不下心，格莱卡还是对着仍然在树下与树上的帕米对峙歌莉娅喊了一声，“那什么，修女她们可能不跟我们去了，你要不要留下来——呃，你懂得吧，保护她们？”

“……”歌莉娅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某种东西一样，她不再追逐帕米，只是将少女从树上拽下，随后在怀里狠狠蹂躏一番而已。将瑟瑟发抖的帕米丢给格莱卡，走向了马车的方向。帕米的身体发着抖，看向格莱卡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与杀意。

“格莱卡，你他妈——”

“是你自作自受吧，”格莱卡并无怜悯地看着帕米揉自己的屁股，右手臂被卡莲抱得发麻，“我咋知道你跟歌莉娅发过誓不会调戏别的女生了。”

“你怎么可能不——咕——不知道，”帕米咬牙切齿地说道，看来疼得不轻，“喂，你没谈过恋爱也该知道，歌莉娅对我的占有欲——呃，至少她绝对不会容忍我去找别的女孩子——”

“别找不就得了，”格莱卡无情地回复道，顺便拍了拍卡莲的肩膀，“我说，你就不能忍忍，反正歌莉娅长得也挺漂亮的？”

“谁会喜欢披着女人皮的麦格西狮子啊，”帕米不满地摇了摇头，否定一般回答道，“那个女人嫉妒心强、暴躁、施虐欲、还不承认我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呃，至少是喜欢她的人——”

“你没少跟她做那方面的事吧，”格莱卡瞥了帕米一眼，叹了口气，“你不否认喜欢她的身体是吧？”

“‘不能因为容器内的毒药，就否认容器的美丽’，这可是大文学家的名言……格莱卡，你还要好好学，嗯，好好学，”帕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像是在授课一样，“‘邪恶的女人犹如玫瑰，刺与芬芳同样诱人’，格莱卡，军校里的文学课是不是睡觉了？”

“谁说的，”格莱卡跺了跺脚，缓解下麻痹的双足，“上文学的时候我都是逃课出去——呃，喝酒——”格莱卡拼尽全力，才将“偷看隔壁贵族女校洗澡”这几个字咽回去。要是被发现少女时代偷看过卡莲，她就……呃，想想就后怕……

“是吗？你酒量不大啊？”帕米疑惑地问道，随即无所谓地舒展了下四肢，“无所谓了，总之，我们既然只活一次，就不能只在一个女人身上倾注心血……也不能只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献出真心……更不能，将自己的人生束缚到恋爱这种无聊的事情上，right？”

“你确定这是你的台词？”格莱卡盯着帕米的眼神，似乎想从中读出点什么，比如戏谑或者调笑，但她好像只看到了认真，“据我所知，你的人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勾搭女孩子——以及和这些女孩子卿卿我我，这叫不被束缚在恋爱上？”

“有吗？”帕米沉吟片刻，抬起头，带着些困惑，“我没记得——”

“据我所知，你的人生有三分之一在计划出去与女孩子卿卿我我，三分之一在与女孩子卿卿我我，另外三分之一在梦里和女孩子卿卿我我——还需我多言吗？”格莱卡拽起了卡莲，简直像从地上拔萝卜一样难，不过，卡莲总算开始跟着她向前移动了，“我还挺羡慕你有这么简单的生活的。”

“你生活就不简单了？”帕米跟上格莱卡的步伐，语气中带上了点戏谑，“你的生活，大概就是三分之一的时间想着卡莲，三分之一的时间长呼短叹，剩下三分之一在梦里重复上述两种动作——格莱卡，你没觉得自己太累了吗？”

“我累吗？”格莱卡拽着卡莲，叹了口气，“我自认为生活还蛮充实的——比你充实点吧？”

“是吗？”帕米双手垫在了后脑勺上，嘟起了嘴巴，若有所思的样子，“但我感觉，你好像只是在原地踏步，然后更加努力地原地踏步欸——格莱卡，你是不是犬儒主义者？”

“啥？”

“好吧，知道你文化课没听啦，”帕米歪嘴一笑，双手插进了兜里，“总之呢，我亲爱的小格莱，有时也要为自己多想想——至少不要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应付麻烦的女孩子身上吧。卡莲，我没在说你。”看着呲牙的卡莲，帕米如此回复道。

“总之，”老帕默摸着面前的坟墓，来回踱着步，“至少根据这个，我有理由相信，列托王残留的魔力，还没有完全消散——并且还十分强大。”

“是吗？”格莱卡俯下身子，观察着墓碑上的名字。虽然在魔法学院正门不远的地方就立着墓碑确实不是很赏心悦目，但——总归是挺有趣的不是？而且，看起来，这还真是稀有的古代人的陵墓……只是一座墓碑而已，没有神庙、没有其余的乱七八糟的塑像……只是墓碑。“这东西……有点怪……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格莱卡想要读出墓碑上的名字，却认不得那些文字。那种文字，不像任何一种现世或古代存在过的文字，反而……更像是来自于……她也说不准……

“这是卡帕利亚文字。”帕默取出了放大镜，细细地端详着，好像能读懂一样，“卡帕利亚文……对……我看看……”

“卡帕利亚？他们不是在用白文吗？”卡莲的口中长出了一口白雾气，如此问道，烟头被她扔在地上，随即又一根香烟入嘴，格莱卡看着她，不满地撇了撇嘴，“我的父亲，呃，赞助过去卡帕利亚的考古队伍——虽然我并不关心——”

“你从来没看过他们带回来的文物？”帕默转过头来，眯起眼睛问道，好像身体仍然没从解读中回过神来，“古代的卡帕利亚文字，象形、阅读方向与当今的方式相反，在卡帕利亚被铁面爱德蒙王征服后逐渐衰亡，直到被东方白族彻底消灭。这是……卡帕利亚的文字……”

“我见过海军部保存的三十年前征战卡帕利亚时，从河道与神庙里带回的文物……这确实是他们的文字……”格莱卡的手指在那些怪异的符号上划动，脑海中尘封的记忆也在逐渐苏醒，“我还记得……不，这些不像……我没见过……这样的……”

“海军部里没有这么古老的卡帕利亚文字……他们只在三角洲与河流沿岸搜集过文物……”帕默如此解释道，将放大镜凑到了眼角处，“阿尔帕多姆二世……这是君王的墓碑。”

“君王？”帕米敲了敲石碑的顶端，感受了下上面的材质，“这么简朴的吗？”

“阿尔帕多姆二世……至少现存的资料里，没有任何关于他本人执政或生平的记载……也没有，让我想想……关于他的坟墓的记载，就连一块刻着他名字的硬币都没有……”帕默从背包中取出白纸与木炭，随后将白纸按在石碑上，用木炭开始了拓印，“碑上说，阿尔帕多姆二世是巴尔布大帝的儿子与继承人……即位一年便被杀害……但他的墓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许古代的阿拉塔尼亚人也会从南方抢文物？”格莱卡仰起头，四周张望了片刻，天色已接近正午……嗯……时间还算充裕，如果今天没有完事的话，还可以先扎营……“或者，这是某个古人编出来的……三千年前的玩笑？”

“不是，不是……”帕默仔细地摩擦着木炭与纸张，一点点复刻下了碑上的文字，一点不敢粗心，“这种材质……这种……魔力的质感……肯定是真的从卡帕利亚的河谷里运来的……而且已经在这里立了几千年了……”

“几千年……之前就没人研究过？”格莱卡思索着说道，“不可能……至少不可能没有人——”

“三十年前，”帕默摇了摇头，随后突然站起身来，手中的纸上只拓印了一半，但他并未在意，只是跺着脚四处踱步，像是打通了逻辑链一样，“三十年前，卡帕利亚被北方的军队入侵……撤走的时候带走的石碑为我们提供了解读古代卡帕利亚文字的密钥……对，就是这样，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真正的……从未有人涉足过的东西……现在，费尔南德斯，劳驾，我需要一张新的纸……”

“真的吗……”格莱卡叹了口气，看向了在一旁的学院门口抽烟的卡莲，以及似乎正在调戏女神雕像的帕米，“算了，闲着也是闲着……”

“喔，你，你来了……”见到格莱卡走向自己，卡莲急忙掐灭了烟头，身体也从那厚重的木门上拔了出来，面上的表情先是慌乱，后是羞涩，“那，那个……”

“好啦，我知道，”格莱卡闭上眼睛，花了几秒钟接受，随后，伸出手，忍受着还未散去的烟味，将卡莲抱进了怀中，“下次抱我前十分钟不准抽烟。”

“嗯，嗯……”

“算了……”格莱卡靠着门口，缓缓地坐下，卡莲也服帖地跟着软了下来，脑袋在她胸前轻轻的蹭着，而格莱卡只是俯瞰着自己面前的道路，以及深蓝色的沼泽与苍茫的地面，“呼……卡莲，你以前经常来阿拉塔尼亚吗？”

“咕噜咕噜……唔？！我，我的话——呃，不经常，呃，我是说，我们家在秋天的时候回来，”卡莲的话语奇怪地慌乱起来，不过，还是有在好好回答的，“呃，我，我记不太清了……但每年都有来啦……”

“那，喔，我是说，下面那种蓝蓝的东西，我是说，沼泽和花……”格莱卡轻轻拍了拍卡莲的后背，虽然她更希望好好和这女人交流交流，但眼下，还是先满足她的精神需求吧，“你以前有见过吗？阿拉塔尼亚的沼泽是蓝色的吗？”

“你以前没上过博物学科吗……还要问我……”卡莲小声嘟囔道，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失望，嘴唇也撅了起来，“不是啦，那花也不是——我记得，阿拉塔尼亚的自然中，只有蝴蝶、鸟是蓝色的……咕……你不是这种笨笨的——等等，你的意思是？”卡莲的头骤然抬起，眼神与格莱卡相接，两人都意识到，大事不妙。

“呃——”

“阿拉塔尼亚双角龙——”

“的血液——”

“是蓝的——”

两人立马蹦了起来，也顾不得另外三人异样的眼光，向着坡下的沼泽一路奔去，直到来到那处深蓝色的发着荧光的沼泽旁。

“呼……”格莱卡长出了一口气，扭了扭脖子，“接下来可就没那么……安全了……”

“嗯……”卡莲不觉间握住了格莱卡的一只手，气氛莫名黏腻了起来，格莱卡只能清清喉咙，想要打破这种不妙的氛围，“我相信格莱卡……”

“喂，说什么呢？”某个年轻又活力满满的声音从她们后面传来，格莱卡与卡莲同时回头，看到了某个毛茸茸的金发脑袋，“怎么，要冒险吗？加上我一个？”

“我真希望你被那条龙吃了……”

“什么？”

“没什么。”不再理会帕米，卡莲扭过了头，而帕米则嘟起嘴巴，像是在思索其中含义一样。“格莱卡，我们往前走吧。”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啊，这么急，也不叫上我，”帕米露出了寻味一样的笑容，一只手搭在格莱卡肩膀上，惹得卡莲将牙齿咬的咔咔作响，“不会要瞒着我去……呃，要是那种事，我走——”她露出了那种“我懂得”的讨厌表情，不过，看样子卡莲好像想要接受？

“龙的血液是没有腥味的……因为它们本质是强行用魔力活在这世上的生物……”格莱卡念叨着曾经读过的博物学书籍上的话语，逐渐明了了一切，包括此前小lea的花朵，“帕米，我们要去找龙哦？而且，大概率不像拉莫莲那么亲人……”

“龙嘛，”帕米耸了耸肩，从背上取下了步枪，“年纪稍小一点就——呃——”

“算了，往前走吧……希望能尽快找到……”格莱卡从腰间抽出配剑，挥舞了几下，像是想要找回手感一样，“你说，我们把那俩人留在那里……没关系吗？”

“又不是他们要来面对危险，”卡莲努力耐住恐惧，也将骑兵刀抽了出来，手恋恋不舍地与格莱卡分开，“我们可是要面对龙欸……”

“说好了啊，待会见到龙，谁也不准轻举妄动，”格莱卡叹口气，左手拔出了手枪，“小心点拉开距离，然后立刻开始撤退，明白了吗？”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帕米用步枪比划了几下，好像还想着用它来对付龙一样，“麦格西双角龙……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它不会，呃，飞吧？”

这可是很现实的问题，格莱卡有片刻生出了转身就跑的念头，但——来都来了。

“不会——你们两个上学的时候都在干什么啊，”卡莲如此说道，不满地看着二人，从包里取出了一本包装简单而熟悉的书，那是贵族女校一年级的博物教科书，“‘阿拉塔尼亚双角龙，罕见的陆生龙种，在阿拉塔尼亚的群山与沼泽林地中生活。其身长一般可以达到五十米左右，体表被有厚重的角质皮肤，头颅两侧有巨大的龙角，生性肉食、攻击性强，以大型陆地野生动物，如野鹿、野马等为食，在治安较差的地区，还会袭击城镇居民的牲畜甚至是人类。’我说你们，至少了解一下嘛……”

“喔，你确定我们还要继续，呃，我是说，前进……？”帕米迟疑片刻，放缓了脚步，“那玩意怎么看怎么像能一口就把我们三个一起下酒的样子——”

“它跑不快吧，那么大的身体，那么厚的皮肤，”格莱卡鼓起双颊，随后将气吐出，这可真是奇妙……“再说……那个种族没有泛滥成灾，就说明还是能击穿的吧？”虽然迟疑了片刻，不过，格莱卡还是相信，即使真的被龙发现，也会有转机的——大概。

阿拉塔尼亚的沼泽本来就不是什么宜居的地方，更别说被龙血浸透、浸湿之后了，如今的沼泽地已经遍地是没有任何味道的魔力混杂的龙血，以及散发着荧光的植物与两栖动物。一些腐蚀已久的木屋在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似是在提醒后人，这里曾经有过人烟一般。

好吧，龙血——至少阿拉塔尼亚双角龙的血——是无毒的，要不然三人早就死在沼地里了。即使如此，这片被龙血沐浴的土地还是沉寂的让人心里发毛，好像在担心这些龙血突然生出毒性一般——这么说来，麦格西吸血龙的血好像有毒性……也就是说，拉莫莲……呃，希望女仆小姐们没和她玩吸血play……呃，希望……

好在，龙的身躯是庞大的，即使在远处也能看到。此时蹲在沼泽树丛中的三人，谨慎地观察着远处的场景，此刻她们距离波利卡乌斯已经有数公里。

“呃，前所未有，前所未有……”帕米打了个寒战，双手紧紧地握着步枪，“从没听过这种事……”

“争龙王而已，何必如此惊慌……”话虽如此，卡莲的双手仍然握着两柄骑兵刀，隐隐有汗渍渗出，“怪不得这么多血迹……还有压倒的树……”

“这可……”格莱卡看着一条双角龙撕下它同伴的下颚，使劲吞了口唾沫，“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呃，风紧扯乎之类的？”

“等等！先别动——”卡莲举起了一只手，就在这时，最后两只巨龙向对方露出了獠牙，四只巨大的龙角纠缠到了一起。毫无疑问，如果这时向后跑，说不定就会被巨龙的脚踩到……三人只好继续在树丛中蛰伏，静候下一步的动作。

“喂喂，他们争夺龙王就是把部族里的雄性杀到只剩一个吗？”帕米小声地嘟囔着，看着周围的尸山血海，不禁咂舌，“这样真的不会灭绝吗……”

“你以为为什么栖息地只剩下北阿拉塔尼亚……”卡莲叹口气，看着两只巨兽的搏斗，“我们最好赶紧找到路回去……在这种生物的栖息地周围活动可不安全……”

“我可不好说……”帕米将枪口微微上抬，叹了口气，“你说，打中它们的眼睛会有用吗？”

“没听说过这样脱困的，纪实和小说都没有，”格莱卡将手枪与佩剑收回，也拔出了杠杆步枪，“这次可真是祸闯大了……这可真是……”

“呼噜噜……”某种低沉的声音在三人背后响起，虽不想去面对，三人却也只能立马转过身，朝向了声源的位置——果不其然。十来米长的体型，健硕的双角，退化的双翼……是一头幼年的双角龙。看着幼龙瘦弱的体型与流着口水的嘴角，三人大概意识到，这家伙绝对是饿了……

“呃——”

三人用眼神快速交流了一下，虽然好像并没有结果，不过，还是相当有默契地立刻分散开来，格莱卡与帕米同时迅速地将枪口对准了幼龙脑袋的位置。幼龙发出低沉的嘶吼，而三人的脑门上开始渗出层层冷汗。

“喂，格莱卡，这家伙可不是开玩笑啊，能打准吗”帕米擦了擦额头，咬着嘴唇说道，脸上终于透出些许严肃，“卡莲，刀，呃，我是说——”

电光火石之间，两支步枪同时开火，精准射入了角质层包裹下的两侧眼珠，幼龙发出一声哀鸿——与此同时，白发的少女已经飞奔入幼龙的下盘，双手刀剑上插，直刺入幼龙毫无防护的下腹，随后，向两侧划开。内脏、鲜血与皮肤泼在少女头顶，犹如血雨一般。

沐浴鲜血的少女自龙尾后走出，全身无处不浸染着龙血与诡异的幼龙身体结构，就连她的同伴都忍不住反胃。幼龙伏在地上，生命流逝，而少女们则惊魂未定，总算明白为什么，这里安静了数千年。

“这玩意绝对超标了……还好他们在自我灭绝……”帕米使劲吞了口唾沫，双手仍不住地打颤，“我说，我们是不是——”

“这可不妙，这可不妙，”格莱卡摇摇头，努力压制住了恐惧的情绪，四处张望着，观察着周边的情势，“我们正在风暴的边缘……卡莲？你没事吧？”

“咕，格莱卡，我，我没事——”卡莲赶紧擦了擦头上的血液，但只是让自己的脑袋看起来更血腥了而已，对改善形象似乎并无裨益，“那，那个，我——我是说，呃，我，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格莱卡松口气，将卡莲环抱入胸前，毫不在意面上沾染的血污，虽然血腥遮蔽了卡莲面上的表情，她的体温与呼吸频率还是肉眼可见地升了上来，双手双脚也在微微摆动，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你没事就好。”

“先别调情了，你们两个，”帕米的嘴角抽动两下，能让她严肃如此，还是第一次，“这周围……不可久留，我看我们还是赶紧——”

“轰——！”

话还没说完，一声巨响，一只巨物便从空中飞来，坠到了少女们中间。在尘埃与水雾散尽后，少女们上前查看——喔，是一只龙头，面目狰狞，几乎与刚刚死去的幼龙一般大小。深蓝色的龙血沐浴在少女们身上，将她们淋湿、浸透，几乎将三人变成蓝色的发光蘑菇。虽然如今的处境颇为滑稽，但三人也顾不上这些了，龙头坠落，说明——呃，龙王诞生了。

抬头看去时，一双巨大的残破的双翼向两侧展开，虽无法飞行，却也气势十足。越过丛林红树——被龙血浸染成了蓝色——的龙头仰天长啸，似是在宣告新王的诞生一般。三位少女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便见到了一束光芒——最初只以为是太阳射线而已——击中了龙王的头颅。

“哈？”

如同欺诈一般，光束击穿龙王的头盖骨，鲜血自创口飞溅，随后，如同慢动作一般，方才还在宣告胜利的巨龙，身体依已然坠落地面，两只龙眼也早已暗淡无光。三人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却发现——不如说，却被发现了。

在巨龙的身体前站立的，是——呃，至少看起来，很像披着斗篷与兜帽的人类。虽然那个身影深黑色的袍子，总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就是了。格莱卡拔出了佩剑，而帕米也将枪口对准了那人的后脑勺。

“没用的，”声音从远处的身影处传来，却又好像就在少女们耳边一样，“在下虽才学疏浅，但几支枪还是奈何不了在下的。”

“怎么更麻烦了……”格莱卡咬咬牙，从腰间拔出了手枪，而卡莲也被迫再度摆好了准备姿势。

“哈哈哈哈哈哈……人类这种东西，还真是有趣，”兜帽人大笑道，转过身来，无形的压迫感从兜帽内的黑暗中传来——听声音看，那应该是个……至少，听起来是中年男性……“明知不敌，也会亮出自己的武器……即使知道自己最后会被打倒，也不愿放弃战斗的机会……真是有意思……真是有意思！那么，我便成全你们吧。”

“什么……”

“魔女冕下！”男人将双手高举过头，对着天空高喊道，一阵疾风骤起，吹拂着他的长袍与兜帽，“在下，法比恩·阿尔丹诺，您的仆人与拥簇，为您献上双角龙王的鲜血！”

三位少女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远远看着男人俯下身子，贪婪地舔舐着龙王脑门处的伤口。蓝色的荧光以完全不合规律的方式自头颅爬上了男人的身体，随后，将他包裹起来，愈来愈多，愈发浓厚，最终，龙王的尸体干瘪下去，而男人却也恢复了常态。随后，兜帽燃烧起来，男人被蓝色的火焰包裹，当火焰终于熄灭，男人也终于现出了真容。

“他是——”格莱卡脑海中沉睡的记忆终于被唤醒，她终于明白，和小lea在那天的地下室里发现的究竟是什么，魔女会也不是什么乡村精神病人的疯言疯语——而是真实存在的……强大的秘密组织，“魔女会的主席……阿尔丹诺……”

“魔女会？那是什么东西？”帕米紧张地观察着男人身着华贵的不知名形制礼服的模样，紧握枪支的双手几乎要握出白痕来，被蓝色龙血浸透的面容，也不由得扭曲起来，是她可爱的风格从未有过的考验，“格莱卡，你认识这家伙？”

“……我见过他。”卡莲的身体微微发着抖，瞳孔中透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与震惊，就像见到死人一样，“他和父亲见过面……不少次……发现圣女后，他也来见过父亲……格伦达，格莱卡，他是……邪教徒……”

“哦，卡莲·斯金纳小姐，您也在这里……在下还在吸收龙血，不然真想看看你到底是如何与这两位女士来到我采集材料的地方的，”阿尔丹诺向右一伸手，一柄迅捷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轻便、优雅，同时又充斥着魔女会的诡异亵渎的审美设计。蓝色的水雾从阿尔丹诺的七窍之中缓缓漫出，就如正在洗涤他的肉体一般，而他的双眼，也被浸染上了龙血的荧光蓝色，“能够见证在下的升华，斯金纳小姐，三位女士，你们三生有幸。”话到最后，阿尔丹诺的声音已然变幻，变得低沉、沙哑，就如同真正的巨龙一般。

“喂喂喂……”帕米轻轻咳了一声，双腿不住地发软，但依旧将枪口对准了阿尔丹诺的方向，“那什么，斯金纳，喝龙血会改变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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