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油的主材料是油脂類。

化妝品在使用的一般都是植物油與蜂蠟、蟲蠟，治療用的藥膏一般是用獸油。

米克里歐很難得在戶外準備熬製材料。

因為會臭不可耐。

起因是米克里歐接到一筆大單。

是大量的傷藥，有能力弄到如此大量的藥用油的藥師在這一帶僅米克里歐一人，因此他便委託瑞雷伊捕捉鋸齒鯨。

委託人也派了許多人手過來，有巨人族幫忙，體型龐大的鯨魚很快就支解完畢。

剩下的就交給體型較小的部族將肉切割成更小塊，開始把油熬煮出來。

「有龍種使魔確實很方便啊……鋸齒鯨通常都要直接在海上支解。」

「重點是在於契約啊……」龍種的契約要簡單很簡單，要困難很困難。

而這兩人之間的契約是龍種提供素材，人類將自己的容貌借給龍種。

因為是雙方都同意的條件，也因此米克里歐才會有很穩定的貨源。

這次能夠不浪費任何素材，真的應該要感激這位藥師。

熬煮出來的鯨油要放涼，之後會將這油分送到各個地方，熬製成各種藥油。

做為報酬，米克里歐分到一些骨頭和油，還有皮。

「難怪要在外面工作。」

血腥味跟內臟的酸臭味圍繞在四周，讓嗅覺麻痺掉。

史雷幫著將分到的肉切成小塊，丟到一邊的桶子裡。

裝滿了會有人來換桶子，切好的肉就會被丟到大鍋裡熬煮。

很單純的工作，但因為要長時間站在剁肉台邊剁肉，因此手很快就痠了。

「做完就有一筆錢進帳啦～」過來回收桶子的矮人女性開朗地笑著。

附帶一提，矮人過來幫忙的報酬是鯨皮、骨頭，還有附著在鯨魚身上的藤壺。

那些可以用作精緻雕刻與裝飾的素材。

「說的也是。」

這些日子跟矮人混熟了。

在聽說史雷想要做點小東西送給他的兩名監護人，矮人便自告奮勇地說要教他做雕刻。

材料就是這次的鋸齒鯨牙齒。

鋸齒鯨的牙齒材質柔軟，很適合新手雕刻。

牙齒也全被矮人回收，因為其柔軟的性質，很適合做鑲嵌的裝飾品。

代價是史雷要請幫他的矮人兩壇烈酒。

史雷估算了一下，他的錢夠買最烈的酒，因此他就先去補給區訂購了兩壇酒，將收據給矮人們看，證明他如約買了學費。

「連雕刻刀都幫我準備了。」雖然是備品。

「想做點東西送人不管是誰都會有這種想法」點頭，「所以矮人對這種人會很喜歡。」

兩個人雕刻的花紋都不一樣，因此史雷是用木頭練習。

鯨牙有分到好幾顆，夠他做他想要做的東西了。

「交到朋友了啊？」

「對啊。」矮人族生性豪爽，但如果採到他們的底線也會翻臉不認人，個子矮小的他們，不分男女都力大無窮，他們也是武鬥派的。

「那就好。」米克里歐正在指導見習藥師如何製作藥油。

藥油要在裡面放各種藥草包，將藥效熬煮進油裡。

因此掌握住配方比例，根據需求增添藥草，就很重要。

藥油很容易大量生產製造，像這次的大訂單，就需要出動很多人來進行製作。

「米克里歐大人，要怎麼做才可以跟龍種簽下使魔契約？」其中一名藥師突然提問。

「使魔契約是雙方平等的契約，這點你們應該都知道。」歪頭，「原則上來講，就是人類藉契約的形式雇用其他的存在幫忙而已。」

「跟主從契約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瑞雷伊搖頭，「使魔契約可以無視雙方力量的差距，締結契約而得到雙方的力量，但主從契約，是弱者必須聽從強者的契約。」

「你們之間的契約……」

「感覺很不平等吧？」瑞雷伊歪頭，「像這次的鋸齒鯨？」

有能力的抓到如此龐大的鯨魚，就表示這條小龍的實力十分強大。

而且他還是一條龍自己將重達百噸的鋸齒鯨扛來這裡。

「因為雙方的契約條件對是彼此同意接受的，所以才可以達成契約。」

「這點很重要，契約一旦搞錯步驟，就會本末倒置。」米克里歐點點瑞雷伊的頭，「我的容貌隨他使用，他則是會為我取來我想要的素材，因為這是互惠的契約條件，所以得以成立。」瑞雷伊經常使用的少年外貌就是他年輕的時候的容貌，這也是契約的條件之一，化為人形時，不可以用跟他一樣的容貌。

「搞錯步驟與內容的話……」

「前幾天才有一個新聞，一個失控的非人大鬧，那就是使魔契約失敗。」

「失敗的主因，是想要強行改成主從契約？」

「沒錯，改變心意的那方會承受契約失敗的反彈，但如果用別的方法迴避反彈，那下場就是非人會暴走。」歪頭，「但造成更大的破壞的主因，還是在於力量的不平等，主從契約是弱者必須聽從強者的契約。」瑞雷伊舉著小爪子，「如果要簽訂主從契約，米克里歐才是要聽從我的命令的對象，因為我比他還強，所以簽訂使魔契約才是對他最有利的方法。」

前幾天的新聞，依然是交出禍首才得以平息災禍。

因為是單方面的毀約，所以這筆帳都要算在毀約的人頭上。

「契約是很重要的。」米克里歐嚴厲的告誡。

「那那個……」

「史雷？他是我的養子。」就只是這樣單純的關係。

「可是他不是！」

「塞列歐斯那一系的非人，在還沒長出角和尾巴之前，身體構造都與一般人類小孩無異。」眼神凌厲的看著發問的人，「口頭告誡只是給你們時間想想要怎麼處理道歉的事。」

「是……」

口頭告誡是給予緩衝期。

「是那些人的親屬吧？」

「希望可以得到赦免……但是……」

「那是要等到他們成年時，赦免才會成立。」瑞雷伊甩著尾巴，「即使聘請有能者也不行，因為那是凌駕在那之上的理在掌管。」

「人類有人類的法規約束人類的一切，但非人之間的關係是靠著理在維持，理凌駕世間一切規則。」

「一旦扭曲了理……」

「誰知道……每幾年就會鬧出這種事。」撫額，「永遠都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人類會記得，但也會遺忘。」

選定的兩個紋樣有些難刻，因此史雷在矮人指導下，學著如何刻出紋路。

矮人也刻出好幾個護身符的紋樣給他參考。

不知道該怎麼下刀的時候，矮人就會在一邊給建議，因此進展很順利，很快木頭就刻成好幾個談不上精緻，但別有趣味的護身符。

「蘊含心意的護身符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刻發揮效力。」

製作護身符時，要向紋樣的所屬神明祈禱，這樣做，祈求的心願才會依附在護身符裡。

「抱歉……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沒什麼好說的。」史雷早就注意到他們去找米克里歐他們了，「我現在還處於他們監護下，沒辦法做任何事。」

「所以你們一旦成年後……就會展開復仇……」

「我們的復仇只會針對個人。」不客氣地回應。

「在知道自己的族人做出有損名譽的罪行時，就該立刻處決了。」一邊的矮人突然開口，「我們矮人是會驅逐犯下重罪的矮人，砍掉他的雙手。」

「人類不一樣……」

「當時的有一個家族當機立斷的把罪人囚禁起來喔，對外宣稱他病死了。」矮人冷冷地開口，「就只是在等而已。」

有些家族分裂成兩個派系，一方是極力主張將那個闖禍的人逐出家族，但另一方卻不願意。

因為是被培育出來的下任家主候選之一。

他們不願意放棄耗費心血培育出的家主。

苦惱的家主最後做出決定，趁著這次大規模委託派出使者前去拜訪其中最具威嚇性的塞列歐斯。

如果塞列歐斯拒絕原諒，那就將罪人除名並監禁，因為這種事傳出去對家族來說也依然是有辱家名。

可以看得出年幼的塞列歐斯太陽穴上方不自然的突出。

那是還包在肉裡的角芽，眼前的塞列歐斯正即將迎接成年。

「為了家族的存續，該做的是把腐爛的枝枒砍掉，而不是抱著僥倖的心態認為可以逃過一劫。」矮人們一搭一唱的。

「那……」

「小鬼頭，收養契約就是在保護無力的幼子的契約，要確定喔。」

如果那個使魔主因為自己監護的孩子受傷，不排除他會直接拜託他的那條龍幫他報仇。

而且看得出來，一人一龍都十分疼愛他。

「收養契約有一條是，在他可以徹底獨立時，那兩人是他的食物。」矮人突然拋出一句話，「因為會活活餓死，他們明明可以跟你們共存。」

人類幽微的慾望，很容易觸及底線，招致災禍。

「我知道了……」收養契約要何時解除是要看雙方意願。

只要契約還在，在塞列歐斯去尋找可以滿足他的對象前，他都是安全的。

「線鋸要這樣……先用墨斗或是尺，劃出要切下來的尺寸。」矮人指點著。

史雷決定要開始用鯨牙了，因此矮人在教史雷怎麼切割。

史雷還沒辦法做太細緻的吊墜，因此商量後的結果是要做放在袋子裡的護身符。

可以在手裡把玩的尺寸，因此史雷認真地描好底圖，開始一刀一刀的刻鑿。

鯨牙的硬度介於木頭與石頭之間，因此在刻掉邊角料時就要拿捏好力道。

熬煮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剩下的工作就是打包酬勞，史雷訂的酒已經送到，也已經給了矮人們，矮人倒是歡呼一聲就開喝了。

「史雷，有人對你給我們的報酬動手腳喔。」

「欸欸？！」驚訝，一個不小心就把其中一角刻壞。

「不用擔心，犯人已經抓到了，接下來就是我們矮人的事。」

「抱歉……」史雷知道，是跟他們有關的。

「對酒動手罪不可赦。」安慰顯得自責的史雷，「你跟我們有仇嗎？」

「跟你們搶米克里歐的點心算嗎？」

「那浸滿火龍噴息的果乾蛋糕真是一絕！」大笑，「扯平！」

那是米克里歐做給他們，當成矮人們在他們忙到不可開交時陪伴史雷的謝禮。

史雷還是個孩子，因此剁完肉後基本就跟其他處理完自己被分派的工作的人閒閒沒事，因此對自告奮勇要教史雷雕刻的矮人，某程度上也是在保護史雷。

考量到矮人們是無酒不歡，米克里歐將本來是應該是用低酒精的水果酒醃漬的果乾改成用烈酒醃漬，在做蛋糕時，調味用的利口酒也改成較烈的蒸餾酒。

因此大受矮人好評，甚至有矮人的烘焙師跟米克里歐要食譜。

因為也有做史雷的份，既是酒豪也是大胃王的矮人吃完自己的份後就把主意打到史雷的份上，為了搶蛋糕，幾人就打了起來。

因為是哭笑不得的吵架理由，所以他們覺得這件事竟然變成史雷要毒死他們的理由反倒有點搞笑。

那件事要追究的話，是矮人理虧。

他們之間的價值觀再怎麼跟人類差了個十萬八千里，也不可能為了爭奪食物就將對方視為仇敵。

更別說是酒，矮人的底線有兩條，一是手藝，二是酒，這次利用了酒想要挑起他們與塞列歐斯的監護人們的爭執。

「同時得罪了兩方人馬呢。」

本來是只有史雷的事而已。

但史雷的目標他們會放過，矮人自己的問題會自己去處理。

而監護人那方，他們會怎麼做，也是他們的事。

「很抱歉因為我們家的事連累到矮人一族。」

「只是爭奪蛋糕這點小事，他們認為可以成為突破口，急病亂投醫？」

「天知道。」被派來擔任使者的矮人聳肩，「反正那孩子又趕快去訂酒，說是賠禮，那孩子非常清楚禮尚往來。」

「我們這邊也會提出正式抗議……因為是不只一個家族出手。」

只是因為史雷是塞列歐斯，所以被設為目標而已。

「一切均遵從理的意思。」理的概念的很朦朧，簡單來說既是各種存在所依循的生存之道。

一般來說，理之間會互相干涉，又互不干涉，如矮人跟妖精經常處不來，是因為矮人在鍛造時會砍樹，妖精依附著樹而生，自然會跟矮人處不來。

但妖精有時也會委託矮人去移除森林或是他們所依附的樹造成阻礙的障礙，因此他們之間達成的協定是矮人只會取得他們所需的木材，且矮人會為他們處理妖精所無法處理的災禍。

這就是彼此的理互相干涉後，矮人與妖精最後選擇的共存。

而正如同人類會與所有存在產生交集，就應該遵從於理的交集，這次就是人類侵犯夢魔與魅魔的理，以及其他與人類共存的非人的理，所導致的罪過。

因此人類的法律無法約束與干涉非人。

雖然不分種族總是會有那種害群之馬，但正如矮人所言。

犯下重罪的矮人，會被砍去雙手驅逐出族。

矮人也會發生意外失去手腳，但被驅逐出族的矮人，傷口是會被有著特殊烙紋的烙鐵燒灼傷口止血，因此只要看傷疤就會明白矮人是否為被驅逐的。

不然也正如矮人所言，已經有家族確定族人犯下那種罪過，便直接除名並囚禁起來。

這種作法反倒更可以讓家族存續。

「成大事不拘小節，但那個小節要搞清楚是什麼小節啊。」

是教育有問題，還是人格有問題，既然鑄下的罪行已是事實，再怎麼追究那都已經是馬後炮了。

這次的大規模委託要說有收穫，是有收穫的。

史雷認識了很多朋友。

另外，鋸齒鯨也有產龍腦香，作為名貴至極的香料與藥材，米克里歐得到三大甕的量做為報酬。

畢竟是他請他的使魔狩獵而來的。

「請問是米克里歐先生嗎？」

「我是。」淡然的接待來客。

「奉我的主人之命前來送信，還請與那位一起閱讀……另外我的主人已經做出決斷，他希望能向您訂購一個藥物。」侍從打扮的使者有禮的行禮，從衣服裡的夾袋掏出一封裝式典雅的信封，恭敬的遞上。

「什麼藥物？」收下信，開口詢問，表明願意接下委託。

「托法娜仙液。」使者沒有猶豫的，說出了藥物的名稱。

瞇細眼。

托法娜仙液是繼承藥的一種，所謂的繼承藥是慢性毒藥，而且是連醫生都看不出來的毒藥。

但托法娜仙液同時也是受虐女性的救命藥，因為研發者托法娜，就是為了被暴力相向的女性而開發出這種毒藥。

有些家族為了掩蓋家醜，會默認暴力，而托法娜仙液就是為了那些被犧牲的人們所製造的。

「我知道了……但詳細我會跟他商量後再說。」

「感激不盡。」使者點點頭。

封蠟上蓋著的印章是家主才能使用的私印，上面也有封印魔法，這是只有指定收信人才能打開的信。

因為指定收信人有兩位，米克里歐決定等史雷回來時在一起拆封。

「托法娜仙液……所以他們希望的是自己私下了斷？」

「應該是聽了矮人他們的話吧？」

矮人對待罪人是砍掉雙手驅逐出族，而與這次事件有關的家族，聽說有的家族是對外宣稱罪人已死，也有的還在垂死掙扎。

而這個家族是屬於垂死掙扎的其中一個家族，家主決定採取將所有異議分子全數毒殺的手段。

托法娜仙液造成的中毒徵狀跟常見身體不適的症狀類似，通常死於托法娜仙液的人，死因通常都會填寫腸胃潰瘍。

更改配方比例，托法娜仙液甚至可以造成類似霍亂或痢疾的大規模中毒。

塞列歐斯的復仇是會將復仇對象吸食乾淨。

如果迴避了復仇，那面臨的將會滅族。

但如果這時表態，則已表明他們決定將罪人交出去，不再插手這次的事件。

該去翻書的後記

托法娜仙液是目前已經失傳的一種毒藥，據信主材料是古代最常用的砷，也就是砒霜，再佐以其他材料來製造並掩蓋砷中毒的症狀，根據後世所流傳的中毒症狀，其中也有當時義大利女性愛用的癲茄，與番木鱉等。

跟坎特雷拉一樣，是威震中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毒藥之一。

如文中所說，托法娜仙液是繼承藥的一種，繼承藥是毒殺家主與其他繼承人的藥劑概稱，而托法娜仙液在當時女性只能是家族附庸的情況下，為了她們而特意製造出來的女性最後救星，是不堪夫家與家族虐待的女性唯一可以依附的救命稻草。

托法娜後來是因為其中一名女性不忍殺害自己的丈夫而告發，最後是將托法娜與她的女兒和弟子們以女巫的形式進行異端審判，並將托法娜仙液的配方與所有完成品全數銷毀才算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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