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站在光映廣場站的E入口旁邊看手機，繩網近期最熱門的消息，他看了看被置頂在最上頭的留言串標題，開始懷疑管理團隊是收了多少錢來幫忙打廣告。

「喲，店長。」

哲抬起頭，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向對方打招呼：「早啊，萊特先生。」

萊特推了下墨鏡：「抱歉，城裡停車位還真難找，希望沒有讓你等太久。」

「哈哈，所以我也不太喜歡開車來這裡，搭地鐵要方便多了。」

「我可沒辦法，那麼今天要去哪裡呢？」

「這個啊，先搭地鐵吧。」

「喔？既然要到別的地方，有需要約在這裡嗎？」

「光映這裡還算好停車了，真的約在那邊，萊特先生你繞兩個小時也不一定找得到車位。」

「……還真誇張。」

「萊特先生應該不排斥搭地鐵吧？」

「本來想說不排斥的，但想到最近看的一部片就有點不舒服。」

「哦？我可以請問一下是甚麼片嗎？」

「爆發病毒之類的。」

「我記得萊特先生的租借紀錄都是文藝片類型的，難不成是被鈴強硬推薦了？」

「那倒不是，是裝錯盒子，看一會就馬上關掉了，暈倒在沙發上可沒人管我。」

「那真是太抱歉了，不然我送你幾張打折券吧，敝店會好好注意的。」

「看來今天運氣還不錯，謝啦，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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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特在售票機前買了單程票，塑膠製的硬幣被大拇指頂得上飛，翻轉著落下又回到原處，在指頭再一次向上打而跳起，下落又上彈，他邊把玩著硬幣邊和哲閒聊，列車到站的音樂響起，在車輛完全停下後車門向兩側滑去，下車的人陸續離開，正準備抬腿往前時，萊特張開手掌將掉落的硬幣握在掌心，同時左腿往前跨一步將身體斜側一邊，一個人恰好從他讓開的地方衝進列車裡，期間還撞到其他人，從後方也能聽到碎念的聲音。

「明明大家都在排隊……萊特先生，你沒事吧？」

「我閃得快。」萊特把硬幣塞到褲子口袋裡，他聳聳肩說：「更何況也撞習慣了，騎摩托總免不了擦撞的時候。」

「聽起來可不像是甚麼單純意外。」

「外環就是那麼回事，店長再多來體驗幾次就知道了。」

「啊哈哈，我覺得上次已經夠精彩了。」

兩人站到車廂內側小聲談話，這時有高亢聲音從斜前方傳來，哲往那邊看了看，四個人圍著圈聊天，聲量之大絲毫不顧及他人眼光，只是自顧自地述說感興趣的東西，即便不想聽也不行，哲注意到了，那四人裡有一位就是剛剛衝撞別人也道歉得相當沒誠意的傢伙。

「我一定要成為小比今天的第一個主人……！」

「上次來只能和小比打個招呼而已，可惡，一群臭蟲霸佔著小比不放！」

「哈啊……昨天把全套錄影帶熬夜看完了，今天的小遊戲一定能贏吧……？」

「贏的話就可以和小比近距離接觸……說不定還可以摸到手……！」

內容似乎愈來愈不堪入耳，哲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列車門上方的跑馬燈，幸好從光映廣站出發再過幾站就到達目標站點，列車的速度愈來愈慢，他將視線移到門口，四人組已經將其他人推擠開站在門前等候，一副隨時要衝出去的模樣。

到站的音樂再次響起，門才剛分開，那四人就一個接一個擠了出去，哲的腦袋突然閃過四人組的談話，似乎出現一個關鍵字，但會有那麼剛好嗎……？他搖搖頭後和萊特一同踏出了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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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特抬頭看了看粉金色的斗大招牌，粉白色的外牆看上去既溫柔又可愛，放在木製大門外的等身大立牌也非常惹人憐愛，那是一位穿著女僕服裝的機器人女孩。

「……店長你想來的地方就是這裡嗎？」

「哈哈……其實是鈴想來的，說是最近新開的女僕咖啡廳，工作的女僕們全都是機器人，而且是格、咳、一位朋友強力推薦，所以她好像很有興趣的樣子。」

「那為什麼要找我呢？」

「本來和鈴約好的，昨晚臨時說有事情，我本來問她要不要改天，但鈴很堅持要我今天來，還要檢查我和女僕的合照，可是一個人來這裡總覺得很奇怪，只好問問看其他人了。」

「所以店長意思是，我是最閒的那個對吧？」

「抱歉，我沒有那個意思。」

「也不能說錯啦，最近確實沒甚麼事能做，進城來見見世面也挺不錯的。」萊特笑了笑，「不過店長選的時間真不錯，再晚一點隊伍要多繞好幾圈了。」

「這間在繩網上也很多人討論，不早點來大概很難進去。」哲打開手機看時間，離開店還有一會，他收回到口袋後將視線擺到店門口隨意地看，掃過隊伍的最前方時看到了列車上的四人組。

目的果然是一樣的啊，哲皺了皺眉頭，看著四人組一臉虎視眈眈的表情，稍微有點擔心起被那些人看上的女僕，不過老闆應該不會放任脫序事件發生，再不濟也可以打電話找治安官處理，可遠水救不了近火，或許……他瞥了一眼萊特。

「在打壞主意嗎？店長。」

「那應該不算是吧，頂多是找個保險而已。」

「喔……店長人真的蠻好的呢。」

「看到的話，多少有點難視而不見吧。」

萊特的臉稍微向左傾，墨鏡自然地下滑露出一隻眼，淺綠色裡的紅色瞳孔瞧瞧對方，隨即將頭擺正把墨鏡推回原位，他聳聳肩說：「那就借你一雙拳頭吧，畢竟店長看起來就不太能打啊。」

「啊哈哈，鈴也這麼說，但我是頭腦派喔。」哲微笑地說，他望向門口，接待的店員走了出來，隊伍最前端的四人便立刻衝進敞開的店門裡，口中還喊著心儀女僕名字，於是他又多補充了一句：「萊特先生，這裡是都內喔。」

「知道，我可不想被請去治安局喝咖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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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底下的淡粉坐墊軟綿綿的，桌面也鋪了層同色桌布，小小的盆栽被放在中間，旁邊還放了女僕們的Q版立牌，整體裝潢是柔和的粉色系，再用一些植栽打造紓壓的氛圍，女僕們雖然都是機器人，但臉部控制器的豐富程度並不比人類或希人差，淺粉紅色與白的服裝配色嬌嫩又可愛，和機體自然散發出來的冷硬科技感產生衝突，形成一種格外突出的特色。

哲收回視線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人，比起機器人女僕來說，來自外環有著狂野風格的高大男人坐在女僕咖啡廳裡似乎還要更加格格不入。

「萊特先生，你想好要點甚麼了嗎？」

「……冰咖啡。」

「不吃點東西嗎？現在是午餐時間了呢。」

黑色鏡片後的眼看著桌上的菜單，大部分餐點的名稱都有些不明所以，就連唸出來都會有些害羞，他沉默了一陣子，才總算開口：「……蛋包飯。」

「請主人把全名說出來喔，不然艾拉的邏輯核心沒辦法正確處理呢。」綁著高馬尾的女僕這麼說，混著些許電子音的柔軟女聲帶著明確笑意，像是故意的一樣。

「……跳蛋包飯。」

「不好意思，主人實在說得太小聲了，艾拉聽不清楚呢。」

「妳明明是機器人吧，哪來聽不清楚。」

「真是非常抱歉，艾拉的聲音接收裝置最近這幾天有些小故障，所以不太能聽得清楚，請主人不要生氣喔。」

高馬尾機械女僕的聲音明顯變得低落，萊特推了下墨鏡，安靜半晌後就用相當快的語速說：「蓬鬆鬆軟綿綿女僕愛的特製lovelove心跳跳蛋包飯。」

「唉呀，對不起，主人說得有點太快了，艾拉的邏輯核心運算不過來呢，可以請主人再說一遍嗎？」

「……」

在萊特用緩慢又生硬的語氣將蛋包飯全稱重述一遍後，女僕總算放過了他，現在目標轉向了另外一邊。

哲微微一笑，然後溫和地開口：「我跟這位先生一樣的就好。」

「好的，兩杯冰咖啡和兩份特製蛋包飯，立刻幫主人們準備！」

「？」

「……那為什麼要逼我說？」萊特看著女僕踏著優雅又輕快的步伐離去，隨後將視線移到哲身上，「店長，你蠻狡猾的耶。」

「抱歉，我也有點說不出口。」哲聳聳肩，「對了，蛋包飯的話可以請女僕們畫圖喔，萊特先生要不要找一位喜歡的呢？」

「原來還能這樣啊，城裡的花樣還真多。」萊特雙臂抱胸靠在椅背上，他略為垂下頭，讓下巴埋進了圍巾裡頭，「剛才那位就可以了吧，都是吃我覺得沒甚麼差別。」

「說得也是，不過鈴每次都玩得很開心呢，說是有加上特別的魔法，所以會特別好吃。」哲想起妹妹的笑臉也跟著笑起來，「嗯，在家裡如果做蛋包飯的話，鈴擠出的番茄醬好像也有這種魔法。」

從墨鏡望出去的景象顯得很黯淡，但哲的笑容非常明亮，萊特看了一會後便垂下眼睛，小聲地說：「……魔法。」

萊特抬起右手撓了撓頭髮，接著抬頭看向左邊，語氣輕快地說：「認真想想，剛才那位好像不是好選擇，蛋包飯吃起來大概會有種不爽的心情吧。」

「萊特先生是在記恨艾拉小姐逼你說蛋包飯的全名嗎？」

「大概就是那樣吧。」

萊特的視線盡頭是咖啡廳牆上女僕們的團體巨幅照片，正打量時，右後方有一段距離的地方爆發出了喧鬧聲。

「小比！」

「我等你好久了！」

「你怎麼現在才出現！」

「身為女僕怎麼可以比主人還晚到呢！」

「喔，稍微有點事絆住……但是，現在！星徽、呃、不對，咳哼……愛的女僕，變身！」

相當快活的電子男音過於耳熟，對面的哲都還未來得及反應，萊特就率先轉過頭，將近兩個月的時間，無論休息日如何邀約都會被搪塞過去，於是只能靠敲敲傳過來的照片聊以安慰的，心中思念的人竟然出現在這裡。

「小比——登場！」

比利歪著頭拋媚眼，雙手在胸前比愛心，一條腿踩地另一條往後勾起，雖然穿著高跟鞋但姿勢非常穩定，看起來相當俏皮，身上的服裝和其他女僕差異不大，真要說的話裙子要更短一些，裙擺花邊和白色過膝襪之間裸露出一部分大腿。

哲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呃、咦……比利……？」

萊特猛然站起來，椅腳在地板上摩擦出尖利的聲響，他大步走了過去，皮靴踩下的聲音很重，以致於比利很快發現而側頭去看，那雙發著黃光的眼被瞪大，在說出什麼前，機器人的右手腕被緊緊扣住。

「前輩，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嗎？」萊特的聲音壓得很低，墨鏡稍稍滑落下來，淺綠色的眼緊盯著比利，瞳孔裡的那抹紅色燃得旺盛，似乎在述說主人的不悅。

「喂……喂！你、你怎麼可以隨便碰小比！這是犯規的！」

「對、對嘛！而且我們先指名了喔，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先來後到啊！」

「就是說喔！害東西都變難吃了，你打算怎麼負責啊！」

「老、老闆——」

拳頭砸在了桌上，叫嚷著的四人立刻閉上嘴巴，男人的臉並沒有轉過來，右眼也被瀏海掩住，卻還是能感受冰冷的視線從那射出，森冷地盯視他們。

「照片刪掉。」

四人組的其中一位顫抖著把手從桌底抬起，拿著的手機正處在拍照模式下，手指慌亂地操作，完成後便放到萊特攤開的右掌上，帶著皮手套的拇指狠狠擦過螢幕檢查，力道之大彷彿要弄碎一般，實際上回到所有者手上後，原先光滑的螢幕也確實出現細碎裂痕，看得那人心痛不已，卻不敢多說一句話。

比利看看那台手機又看了看萊特，過半晌才發出聲音：「啊？」

「前輩，你被偷拍裙底了。」萊特微皺著眉並嘆了口氣。

「咦……咦？！天啊！變態！我遇到變態了！」

機器人一手壓住裙擺、另一手擋著下半邊臉，故作害羞的姿態讓萊特的眉間鬆懈一些，嘴角也有些按捺不住地上揚，他收回右手掩在唇邊，輕咳一聲正準備繼續先前的詢問，有另外一個人插了進來。

「抱歉，客人？」

萊特轉過頭去看，一名穿著西裝的機器人站在附近打招呼，面部顯示器表現出凝重的模樣，仔細一看胸前，老闆的名牌掛在那，身後站著是之前來點餐的那位高馬尾機械女僕。

「剛剛的談話我也聽到了，真是相當惡性的事件，請交由敝店處理就好，非常感謝您的仗義，但請您先回座，不然會讓其他客人們也會緊張起來的。」老闆看向比利，「小比，請你帶客人回座，聊會是沒什麼關係，但要記得工作。」

機器人老闆轉向四人組，兩隻手各揪住一人的後領，聲音溫和卻毫無感情地說：「請這邊的客人們跟我來，艾拉，另外兩個麻煩妳了。」

「是。」女僕颯爽地揪起另外兩個人的衣領。

「咿咿——拜託不要叫治安官！」

「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嗚嗚嗚，又不是我拍的。」

「放過我吧！我都準備充分來玩遊戲了！」

萊特只瞥了一眼就毫無興趣地移開，他露出微笑，但笑意並沒有達到眼底，牢牢地盯著比利說：「前輩，礙事的被帶走了，咖啡廳老闆也說可以聊一會，那陪我聊天應該沒關係吧？」

「……」比利撓撓臉頰，「你坐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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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店長！你也來了啊。」

「你好啊，比利，真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裡……啊，難怪。」

哲露出了然的神情，注意到比利歪著頭看他，便笑了一下說：「沒什麼，比起這個，剛剛發生什麼事？我擔心萊特先生會一拳揮過去就趕快請艾拉小姐找老闆了。」

「店長，我好歹會看狀況的。」

「以防萬一，就結果來說是好的那面，但我蠻好奇呢。」

「會偷拍裙底的變態，看手法還挺熟練的，會被送到治安局吧。」

「咦？原來是偷拍狂嗎？」哲露出驚訝的表情，他看向比利詢問：「比利，那群人很常來嗎？之前有沒有騷擾過你呢？」

比利的右手抵住下巴、左臂抱胸讓右肘靠著，頭略往旁邊側，思索半會才回答：「記得說過腿部的線條很流暢、機身和現在都內流行的完全不一樣、如果可以能不能去其他安靜的地方聊聊之類的，感覺沒甚麼特別的？」

「稱讚雖然可以，但不可以搭訕女僕吧，算是被騷擾了喔。」哲略皺起眉、苦笑著說。

萊特眉間倒是皺出深深的摺痕，他輕輕地嘆息後開口：「話說前輩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工作？你這兩個月都不肯見我，都是在這裡嗎？」

「呃……上次任務彈藥用得太兇，妮可老大不肯讓我報銷，我只好休息日出來偷偷賺外快，本來是來應徵內場打雜的，結果老闆拜託我跑外場，我也不想穿這個，可是丁尼實在太多了，之前店長不是說星徽騎士要出新一季錄影帶嗎？多的還可以存起來等呢。」

「……前輩真的是個笨蛋呢。」

「啊？為甚麼突然罵我？」

「你為什麼不先問我？丁尼的話我多少能夠幫忙的。」

「怎麼可以跟後輩借錢啊，而且機器人又不會發生什麼事……嗯，好像還是有被抓去拆解賣錢的風險。」

「你自己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嗎？！」

「好了好了，其實在女僕咖啡廳打工也沒什麼，而且奇怪的客人也被帶走，可以安心了不是嗎？」哲連忙打圓場，「對了，比利這樣穿很可愛喔，等等吃完飯可以跟你拍一張照片嗎？」

「謝謝店長指名！當然沒問題，我會擺出超級可愛的姿勢！」比利俏皮地歪頭、手指比出V字在臉頰旁邊，接著張望了下店內後說：「我得回去工作了，如果有經過桌邊都可以跟我搭話喔。」

大概是高跟鞋的關係，比利的步伐比起平時要小一些，為了保持平衡，臀部扭動的幅度略大了點，長長的圍裙繫帶就落在臀後，隨著走動而輕飄飄地飛舞，讓人的視線更聚焦在屁股上，萊特盯住幾秒就嘖一聲後伸出手扯回椅子後坐下。

他重新將背靠在椅背上、雙手抬起抱胸，萊特並沒有錯過哲凝視的目光，便回望後道：「店長，你笑得有點壞心眼喔。」

「是這樣嗎？但我並沒有那個意思喔。」哲的微笑加深一點，「我只是覺得，萊特先生應該可以不用煩惱人選了吧。」

「啊？」

「蛋包飯啊。」

萊特愣住半晌，左手指頭掐住墨鏡的鼻樑架往上推，頭也往左側順勢垂下，下半張臉埋進紅圍巾裡，只將被瀏海擋了大半的右臉對著哲。

「……萊特先生，你在害羞嗎？」

「才不是，頭上的燈光有點太亮了，眼睛不舒服而已。」

哲還想說甚麼時，有點耳熟的電子女音插了進來：「兩位主人，請讓艾拉為您們獻上餐點。」

高馬尾的機械女僕先將杯墊仔細地舖好後放上冰咖啡，接著從托盤依序取出兩份蛋包飯放置在桌邊，最後拿起番茄醬後詢問：「那麼主人們希望艾拉在蛋包飯上畫甚麼呢？」

「……」萊特看著蛋包飯一會後抬起頭望向艾拉，「可以請比利前輩過來嗎？我想讓他幫我畫。」

艾拉歪了下頭詢問：「比利前輩？艾拉不知道那是誰呢。」

萊特偏開目光，抬起右手扯了下圍巾後才吞吞吐吐地說：「比、小比……可以請他過來嗎？」

「可以喔，不過需要招喚儀式。」

「啊？」

「請跟著艾拉一起唸『麻煩小艾拉招喚小比過來在蓬鬆鬆軟綿綿女僕愛的特製lovelove心跳跳蛋包飯施會變好吃的魔法喵』」

「哈？！」

「『麻煩小艾拉招喚小比在蓬鬆鬆軟綿綿女僕愛的特製lovelove心跳跳蛋包飯施會變好吃的魔法喵』，不這樣做的話，小比就沒辦法被招換過來喔。」

男人和高馬尾女僕對望一小會後，前者率先放棄這場人與機器之間的比試，終究智慧構造體有著天然上的優勢，另外蛋包飯還是熱的比較好，萊特嘆了口氣，反正點餐的時候已經說過，現在也不過是再多幾個讓人難為情的詞。

「麻煩小艾拉招喚小比在蓬鬆鬆軟綿綿女僕愛的特製lovelove心跳跳蛋包飯施會變好吃的魔法……」萊特停頓半晌，才緩慢地說出最後一個字：「……喵。」

即使艾拉的表情模組不如其他女僕豐富，但淺淺彎起的嘴唇表達了她的好心情，馬尾一晃，她將頭轉向哲：「那麼，該換您了，主人。」

「咦？我嗎？」

「兩位主人是一起來的吧，那就是同伴囉，招喚儀式有同伴的加入就會變得更為強力，所以請您也說一遍。」

哲感受到刺人的視線，即使對方帶著墨鏡看不清楚眼睛，他仍能強烈感應對方看好戲的心情，機器女僕眼睛都不眨地看著他，在目光的交會點中，哲舉起白旗投降了。

「麻煩小艾拉招喚小比在蓬鬆鬆軟綿綿女僕愛的特製lovelove心跳跳蛋包飯施會變好吃的魔法……喵。」

「嗯，艾拉已經收到兩位主人強力的祈願，小比很快就會出現。」

女僕的長馬尾在背後晃啊晃，原本優雅的步伐看上去更加輕快，哲收回視線，拿起桌上的冰咖啡喝一口，試圖讓臉頰上泛起的微熱冷卻，接著苦笑地說：「艾拉小姐是挺強硬的類型呢。」

「終究還是得講一次，是吧，店長。」

「果然是有點不好意思呢。」

「是嗎？你在『喵』的時候挺習慣的。」

「大概是因為家裡養了一隻貓的關係吧。」

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發出清脆聲響，跟隨而來的是比利歡快的聲音：「小比來為主人施魔法囉！」

兩人側頭去看，比利正好拿起放在桌角的番茄醬，他把瓶子用兩手握著放在胸前，頭稍稍歪到一側，接著眨了下右眼：「主人希望小比畫甚麼呢？」

「……不需要那樣說話吧，前輩。」

「這是工作模式！不是很可愛嗎？應該很可愛吧？」

從戰術面罩後方發出亮光的黃眼有著驚人的豐富度，從有些瞇起的不悅模樣再快速轉變成圓滾滾的樣子，比利彎下腰湊近萊特詢問，太過突然的靠近讓男人有些措手不及，萊特在鏡片後的眼睜大，嘴唇略微動了一下便緊緊閉上，撇過頭沒有回答。

「喂，那是甚麼意思啊？難道不可愛嗎？可是客人們都說可愛耶。」

「我覺得很可愛喔。」

「喔！謝謝店長！那店長想要畫甚麼呢？」

「我想想，那請幫我畫一隻貓咪吧。」

「沒問題！」

黃澄澄的蛋包飯上被紅色的番茄醬畫出了一隻非常可愛的貓咪，那模樣竟然有點像家裡的小黑，哲快速地從褲子口袋裡拿出手機拍照，換了各種角度拍下好幾張後才說：「比利真厲害，鈴一定會很開心的。」

「哈哈，智慧構造體的學習速度可是很快的，雖然拿芝麻醬會更像，不過蛋包飯大概不適合吧。」

「番茄醬就可以了。謝謝你，比利。」

「店長喜歡就好！」

比利將頭轉向另一邊詢問：「那萊特想要我畫甚麼呢？」

萊特沉默了幾秒後回答：「都可以，前輩你決定吧。」

「咦？我決定啊……」比利盯著蛋包飯半晌後又問：「甚麼都可以？」

「前輩應該不會畫奇怪的東西吧？」

「奇怪東西的標準是甚麼啊？還有這樣就不算都可以啦。」

「你要畫以骸我也沒意見，這樣行吧？」

「以骸不太好畫呢……但我才不會畫那個！」

比利彎下腰，一手扶在盤子邊緣，一手握著番茄醬罐移動，相對於哲興致盎然地觀賞，萊特的視線卻被機器人的腿吸引，彎腰的動作讓後方的蓬裙翹起，偏偏裙子也短，於是露出的部分又更多了一點，後方裙襬的花邊堪堪遮住臀部下緣，白色長襪和黑色機身的色彩衝擊又顯得更為強烈。

「完成了！」

「哇，這個也很好呢。」

萊特的肩顫了一下，目光被迅速收回至桌面，即便在場的兩個人壓根沒發現，他仍是有些作賊心虛地去推墨鏡，但這動作只做了一半，手指搭在鼻架上停下來，他盯著被推到面前的蛋包飯，小小的愛心散落在表面各處，位於中間的特別大，正中心還寫著萊特的名字。

「鏘鏘！小比充滿愛的魔法！」

「……前輩，你對其他人也是這樣畫的嗎？」

「通常都會要求比較具體的，但你說要讓我決定，所以萊特是第一個喔。」

「……」

「不喜歡嗎？」

「不、不是……謝謝。」

完成任務的比利輕盈地離去，哲將視線轉向蛋包飯上，舉著湯匙決定下手的地方，為了盡量保留貓咪的模樣，正打算從最邊緣開始，在快要碰觸到時，萊特向他搭了話。

「店長。」

「嗯？」

「聽說你的拍照技術很好。」

「大概比專業的差一點吧。」

「嘿……你還真有自信。那可以請你拍這個再傳給我嗎？」

哲瞧了瞧被推到靠近自己這邊的蛋包飯，再抬頭望向對方，男人並沒有看他，但從凌亂的墨綠髮梢間可以覷到一點發紅的耳尖，他瞇起眼睛微笑地說：「好啊，保證讓萊特先生滿意。」

蛋包飯出乎意料地美味，陪著鈴造訪過許多女僕咖啡廳，這間可以說是最優秀的，只是不知道這份特別的美味是出自食物本身，又或是女僕心意造就的獨特力量，抑或是兩者兼有之，但看著番茄醬畫成的、形似小黑的貓咪，哲彷彿聽見了輕搔小貓下顎時發出的柔軟咕嚕聲，讓他不禁放緩湯匙挖取的速度，他往對面看去，萊特的手動得很慢，吃的表情也異常認真。

「萊特先生。」

萊特正好將湯匙裡的東西送進嘴裡，他抬眼看過去，哲笑著問：「怎麼樣？變好吃的魔法。」

臉上稍微發熱，握湯匙的那隻手用食指近端關節處去頂墨鏡，頭稍微偏向一旁，一會後才慢吞吞地回答：「確實……蠻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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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特靠在牆邊看著手中的照片，離開前哲和比利拍了張照片作為來過的證明及紀念，而他在對方湊過來詢問後也拍了一張，照片裡的自己被比利挽住手臂貼著，空著的手則是一起比了一個完整的愛心，和哲拍照的時候不同，那是要更加親暱的姿勢。

隔著衣物底下的身軀既不溫熱也不柔軟，與可愛女僕裝格格不入、隱約的硝煙味，都讓左胸裡的脈動驟然加速，萊特捏著照片貼到鼻尖，上頭只有些許化學藥劑的味道，他卻想起比利身上應該要有的另一種氣味，保養油料似乎換了，變成一種輕淡甜味，那是非常陌生的味道，萊特皺起眉嘖了一聲後將照片放下，把塞在褲子後方口袋的皮夾取出，照片放入裡頭的動作很輕柔，他再看了一眼裡頭的機器人後將皮夾放回去，接著手臂抱胸將背部靠在牆面，抵住牆的腿被他換了另一條。

「喲，萊特。沒讓你等太久吧？」

將下半張臉都埋在紅圍巾裡的男人側過頭：「大概快睡著的程度吧。」，萊特挺起身體站直轉向比利。

「抱歉啦，最後一天大家都很熱情。」比利換回平時的裝扮，走路的姿態也回到大咧咧的模樣，左手腕上掛著個提袋，右手在裡頭摸了一會抓出好幾根棒棒糖，他將那些遞給萊特，「喏，給你。」

「哪來的？」萊特伸手接過後直接塞進皮外套的口袋裡，但還留了一枝捏在指間，他拆開包裝紙將糖送進嘴裡，「唔，運氣不錯，是葡萄口味。這如果是遲到的賠禮，那是蠻寒酸的喔，前輩。」

「客人給的，拒絕的話好像會很沮喪，小孩子大概還不清楚智慧構造體基本上不吃人類的食物吧，不過我記得你有吃的習慣，那就交給你啦。」

「啊，被當回收箱了。」

「才不是啊，那叫做物盡其用，小朋友的心意給我好好品嘗！」

「是是。」萊特看著比利戳在自己胸口的手指便聳肩笑了一下，隨後詢問：「你剛剛說最後一天，不繼續當女僕了？」

「當初就說好工作到今天，雖然老闆有挽留啦，不過錢賺夠了，而且再繼續的話很容易被發現，之前只是被小貓咪看到沒收好的高跟鞋，幸好鯖魚罐頭還能收買她，但可能下次就是被妮可老大發現女僕服了……」

比利停頓一會，用雙手抱住腦袋喊道：「嗚喔喔，這樣一想突然就羞恥起來了！」

「你的羞恥心也來得太晚了，我看你在咖啡廳的時候很自然啊。」

「工作，那是工作！我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的智慧構造體，既然接下了就要好好做！」

「嘿……那前輩和客人拍照的時候也會挽著他們的手嗎？」

「嗯？一般來說都是和店長拍照時的姿勢差不多，不過艾拉說男朋友難得來探班，而且都最後一天了，可以特別一點沒關係。」

萊特咬碎了嘴裡的糖，葡萄帶點酸的甜味頃刻間在口腔裡散開，他呆愣住，連墨鏡滑到鼻樑中段也沒發現，過一會才開口：「綁馬尾那位？她是怎麼知道的？」

「喔，是艾拉問我的！」比利注意到萊特的視線便歪著頭詢問：「你不想讓別人知道嗎？那我下次會注意一點的。」

「不、不是那樣。」萊特重新推回墨鏡，耳尖稍稍有些發紅，但藏在濃密的頭髮裡倒是沒被發現，「我只是很驚訝，原來前輩還記得我們倆在交往。」

「喂，雖然我確實表現得沒心沒肺的樣子，是說我也真的沒有那些器官，但重要的事都好好留在唯讀記憶體裡，沒有特殊裝置可是沒辦法被擦除或重新編程的。」

「那還真是讓人欣慰，不過從一個差不多兩個月都不聯絡的人說出來還真是有那麼一點沒說服力呢。」

「我好歹基礎設定是個男性喔，穿那樣子當然會害羞吧⋯⋯本來想等今天結束再聯絡，沒想到你竟然會出現，真是嚇死我了。」

「前輩不想讓我看到嗎？」

比利搔搔覆在戰術面罩外的透明殼：「以一般大眾看法，還是有著玲瓏機身的女性智慧構造體穿女僕裝比較有魅力吧？雖然在咖啡廳裡很多客人稱讚我很可愛，但那是因為大家都沈浸在咖啡廳營造出來的氛圍裡，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前輩很可愛喔。」萊特往前走一步握住比利的右手，他將那隻手舉起貼近自己的唇邊，略微低頭在手背落下一個吻後再抬眼看向對方，半露出的雙眼緊緊盯著比利，「在咖啡廳裡我只看得見你，毫無疑問你是最有魅力的存在，沒有比你更可愛的女僕了。」

比利張大眼睛瞪著萊特，過了幾秒後才回答：「喔⋯⋯謝謝。」

「什麼啊，這種反應讓我很沮喪喔，前輩。」萊特放下比利的手，「男朋友的情話沒有讓你心動的感覺嗎？」

「我又沒有心臟，哪來心動的感覺啊？不過剛剛邏輯核心停頓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類似的情況。不過說到心動啊⋯⋯」比利抬起右手頂著下巴，歪頭思考一會後就挨近萊特，臉部外層的透明殼幾乎貼在對方耳邊，他小聲地說：「那你盯著我大腿的時候是不是有這種感覺呢？」

棒棒糖的細小棒子掉在了地上，男人厚實的身軀瞬間緊繃，萊特停頓好一陣後才側過臉看向比利明顯彎起的眼，臉頰肉眼可見地變紅，語氣全然不似平日的從容，倒像是做壞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樣：「⋯⋯被前輩發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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