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完蛋，更覺得自己像要死了。

宇敬在陳祥家的日子，每天都被服侍的服服貼貼，吃不用想，睡也只要按表操課，等時間到就會被叫去睡覺。

晚上的時候，宇敬躺在陳祥和加泰中間，左右夾緊他，總覺得自己會因此窒息而死。

陳祥去哪裡幾乎都會把他帶在身邊，宇敬沒空做壞事，心裡也像空一個洞在那邊。

宇敬不是不喜歡陳祥，但他照顧的太仔細，太逾越，宇敬不習慣如此被約束的生活，抓到機會就發脾氣，可是陳祥都不會理會他，好像這種反應早在他的意料之內。

宇敬被陳祥當作幼蟲抱在懷裡安撫，溫暖和怪異的感覺參半，他有點不知道怎麼應對，所以都僵在原地任由對方輕撫。

他想為什麼陳祥要對他好，明明這麼做完全沒有好處，難道是因為需要胚體的替代品嗎？

宇敬對自己生下的胚體沒有太多感情，可是不代表其他蟲也是這個想法，蟲族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感情干擾到自然法則，於是將胎兒正名為胚體。不過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命名，反而讓非原生種生產時更無法正常面對自己產下的東西，造成一次次的精神混亂。

儘管是自己的孩子卻不能去愛，去認同，這不是很奇怪嗎？明顯違反了一般倫理標準。

想到這裡，宇敬便無法去怪罪陳祥的異常照顧，因為是他難以建立關係，才害得陳祥要用這種極端的方法去安撫傷痛。

「其實你不用做到這樣。」

宇敬在客廳沙發上稍微拉開點距離，「就算你這麼做，我也不會感激你，因為我就是這樣的傢伙。」

宇敬抿了抿嘴唇，覺得口腔有點乾。

陳祥的手環在他背後，正輕柔的笑著。

「你又突然想到什麼了？我想知道。」

「ㄨ我……」

宇敬感覺背後的手用了點力，「我想回去自己家。」

「我說過，你待在這裡不麻煩。」

「不是這個問題！」

突然大聲說話讓宇敬開始難為情起來，他覺得自己說什麼都像撒嬌，絕對是被慣壞了，這樣不行。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是什麼問題，宇敬，都住這麼多天了，你還是都不想說嗎？就不能相信我一下，嗯？」

「你明明知道，我沒辦法達成你對我的期望。」

宇敬也不想讓那種事發生，他想要大家對他失望，好讓自己解脫。

「我知道你可以說出來，這樣就會好過一點，不用整天鬧彆扭。」

陳祥貼近他，呼出來的濕熱氣息打在宇敬唇上，造成搔癢。

「這種被當成小孩的關係……我不想要，我還寧願你是饞我的身體才對我這麼好，不要再對我好了，讓我走吧。」

宇敬握緊拳頭，他覺得自己能講出這些話已經是很大的讓步，父母、家庭和親密關係什麼的，從來都是宇敬的地雷。

自從發生當步那件事，他也不再把原生種當作能夠寄望的對象。

所有蟲最終都會離開。

他無法想像自己能再承受幾次這種事情。

陳祥用舌頭潤了潤乾燥的嘴唇，「這就是你困擾的事嗎？」

宇敬撇開眼睛。

「看起來不太像，但好吧。」

陳祥依舊是溫和的笑著，宇敬突然湧出些罪惡感，不過不想做的就是不想做，他不會勉強自己。

「我可能也把自己的願望太投射在你身上，因此造成你的不舒服，對不起。」

「其實也沒那麼嚴重啦……」

「不。」

陳祥拉著宇敬的手放上自己肚子。

宇敬感覺對方的手在微微顫抖，不禁跟著緊張起來。

「怎、怎麼了？」

「我好像要生了，可以再陪我一下嗎？」

宇敬一開始嚇到往後退了三步，但看到陳祥皺起眉宇，等不及直接在沙發上把褲子內褲脫掉踢到一旁，他就默默的回到陳祥身邊和他手握手。

忽然就直面其他男子的重要部位，宇敬暫時無法思考。

這時陳祥把衣服拉起來，露出稍微隆起，正在緩慢蠕動的腹部。

被寄生體即使滿月生產，肚子也不會大到哪裡，穿著寬鬆的衣服便能輕易蓋過去。

要不是有次睡覺，陳祥貼在他背後的時候，肚子裡的小東西踢他一腳，宇敬也不會發現陳祥正在懷孕。

「不好意思。」

陳祥的聲音把宇敬拉回眼前的現實。

「雖然不是第一次，但我還是很怕這件事。」

陳祥難得露出困擾的表情，「真的很抱歉。」

「不、我才是。」

宇敬尷尬的轉過頭。陳祥的生產開始了。

過程宇敬沒怎能仔細看，只覺得被握著的手很痛，但是跟陳祥的情況比起來，他又覺得是自己意識過度。

陳祥似乎有發現他弄痛宇敬，中間試著放鬆卻被下一波陣痛給打斷。

胚體沿著甬道被身體自然反應擠出去，濕滑的液體濡濕沙發表面，他大口的喘氣，用力到臉色發白，冷汗直流。

宇敬脫下身上的襯衫蓋在陳祥身上，他大概沒力氣了，正虛弱的靠在宇敬肩膀上假寐。

宇敬幫他撥開因為汗水黏在臉上的細長髮絲，胚體還在陳祥敞開的雙腿之間亂動。

宇敬還是難以接受自己身上也發生過一樣的事，再怎麼說，讓非原生種男子受孕生產太過科幻，即使就真實發生在眼前，甚至也有親身體驗過，距離完全認同還是有一大段距離。

「你是怎麼——」

「接受這件事是嗎？」

宇敬吞口水，「嗯，你說你會害怕，可是你仍舊去做這件事，為什麼？」

陳祥安靜了會，宇敬以為他累到睡著的時候，他又開口說道：

「果然是因為愛吧。

「因為我很愛加泰，所以變成這樣也沒關係。」

宇敬聽到後只能沉默，他不懂，也說不出什麼相應的話語。

就算是負擔、會造成痛苦，愛也這麼偉大嗎？

他反而想生氣，宇敬不覺得陳祥需要為加泰犧牲成「這樣」，說什麼因為愛，明明都是自我感動。

胚體與被寄生體，被寄生體與求交配者，只要每個蟲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社會便能安然的運作下去。

「既然這樣，那為什麼在你身邊的不是加泰而是我？現在不正是你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現在又在哪裡？」

「宇敬？你想說什麼？」

「你們每個每個都說愛，可是它能為我們做到什麼，都是單方面的付出而已，你不覺得自己很心酸嗎？都做到這樣了，但你的生活有變好嗎，你真的有幸福嗎——」

「宇敬。」

「加泰對你的愛根本無動於衷，要不是我也在這裡，不然你就得一個蟲面對生產，你都說你會害怕了，他怎麼可以這樣！」

「宇敬，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麼，但你先冷靜一點。」

陳祥笑著的樣子讓宇敬更覺得難過。

「我知道你可憐我，但這是我選擇的，大家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所以我也這麼做。而且，我只有說我愛他而已。」

陳祥忽然欺身壓住宇敬，在他的眼鏡反光裡，宇敬看見自己不安的模樣。

「我只說了我愛他，這樣你就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了？

「宇敬，聰明不是這樣用的。」

陳祥面無表情的撫摸他的瀏海，汗水從髮根滑下來到宇敬臉上。

「愛本來就不只有好的一面，它的不堪也要學著接受，你不能永遠只挑自己想要的。」

陳祥斜嘴一笑，提醒宇敬記得要呼吸。

第一次看對方這樣，宇敬被他嚇得差點哭出來。

陳祥扶著腰坐好，他抱起腿上的胚體進浴室，留宇敬一個蟲裸身躺在沙發上動彈不得。

他在想，自己是贏不過對方的，不論是思想還是什麼，陳祥遠凌駕於他之上。

可憐就不必了。

宇敬放空，躺著躺著就睡著了，等他再醒來就是晚餐時間，陳祥和加泰正坐在餐桌前叫他起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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