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易水寒的脚步，在一片树林前站定。他很确定，呼唤他前来的地方，就在这，但这地方，也不像是学院的模样？

为了不引人注目，易水寒尽量装出了一副小白的模样，在原地打起了转。但他的目光，却时不时瞟向眼前的树林。这树林中传来的精神力波动不强，但极其巧妙，能扭曲他的感知，让易水寒闻到的、摸到的、看到的，就连精神力感知到的，都是真正的树木和树叶。而前方并没有任何开辟出的道路，和“学宫建筑”的概念极为不符，所以易水寒也不会轻易往前走，也就阻止了易水寒向前一探究竟的心理。

“不过，学院嘛，有通行证才是应该的。精神属性的通行证嘛……”

易水寒故意停顿了一下，一道精神力波动瞬间从眉心扩散了出去。波动与这足以以假乱真的幻境一碰，幻象立刻往里凹了进去，形成了一扇门户，门的那边，挤了有大约十多个往这边探脑袋的龙。其中一位蓝龙，戴着眼镜，脖子上挂了块透明水晶，年纪看起来和易天殇差不多，中年模样，却像个孩子一般，挤在最前面，让易水寒一眼就能看清，他脸上僵住的恶作剧笑容。

“哎呀，原来在这啊。”

易水寒闲庭信步，慢悠悠地跨过幻境门，向着这些呆住的龙们毕恭毕敬地作了一揖，脸上的笑容谦恭有加，但眼中的得意，却是怎么藏也藏不住：

“新生易水寒，见过各位。”

那些年轻些的龙们见没了热闹，纷纷朝那中年蓝龙打了个招呼，然后各自散去。

“咳咳，早听几位祭酒说，这一届来了个精神属性的小家伙，天赋极佳，想必就是你了吧？”

听蓝龙此言，易水寒也将他之前聚众看自己笑话的事先放在了一边，恭恭敬敬地朝着他行了一个学生礼。

“我姓韩，名千意，是咱们学宫精神学院的学正兼监业。接下来的三天，由我带你了解学宫，包括你的学业和生活。”

易水寒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小家伙话不多嘛。好了，鉴于这一届就你一个精神属性，什么时候开始，你来决定吧。”

易水寒看了看天，天上那个用来模拟日光的东西，正对应着外界的下午时分。

“既然天色还早，就麻烦韩先生，现在就带我去看看吧。”

韩千意嗯了一声，对易水寒还算上进的心表达了些许赞赏。随后抬脚，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出去，易水寒紧随其后，边跟，边听着韩千意的讲解。

“我们精神学院，比不得别的学院人数众多，所以学院的位置离学宫中心有一段距离，处于学宫最西南角。但也正好清净，适合我们修炼。”

易水寒点点头。虽不知是不是给自己学院找补，但清净之处的确适合精神力稳步增长。

“实际上呢，每个学院都配有最适合对应属性的修炼环境，学生与先生们的住所，也都设置在学院之中，这也让学院更像是生活空间。哦对，你今后的住所也在这，现在也是得带你入住。不过，咱们人少，房子也多，我带你去参观一下，你挑一间你喜欢的吧！”

“好……好随便！”

虽然有些无语，但能挑选住所，易水寒还是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跟着韩千意兜兜转转，一路走，韩千意一路给易水寒介绍着学院的建筑和设施。整个学院的建筑以一座螺旋状高塔为中心，呈辐射状一圈圈向外扩展。同时，一道覆盖范围极大的精神压迫，也以高塔为中心，向周围辐射。据韩千意所说，中心高塔是用于锤炼精神力的所在，名为五转塔，越靠近塔，精神压迫就越强，所以离塔越近的院子，修炼环境也越好。而离塔最外围的那一环，就是学堂的位置。只是每间学堂的位置每天都会在外环上随机变动，甚至有时候会形成另一座高楼，据说是院长为了时刻锻炼学生而设计，倒是奇妙得很。

基本上，只有在精神属性修炼者的聚集地，才可能修建这样的螺旋塔，塔转越多，塔越高，其中的修炼环境更好。这座五转塔，足以让王阶的精神力得到充足的锻炼。目前已知最高的塔有九转，在狼幽帝国皇宫之内，其中租用或皇室的圣者，至少都有十位。但据说在中央圣地之中，有一座十转塔，能够让圣者登神，只是圣地对此事讳莫如深，这件事也就成了一个传言。

鉴于易水寒的阶位还低，韩千意就只带着易水寒在倒数第二环上行走。这里也是像易水寒这样的士阶学生所在的位置。路上也遇到过不少小院落，院子主人的名字，就挂在大门旁边。从那些名牌上，还能感应到不同的气息，想必是对应着院子的主人吧。但更多的院子，则是空荡荡的，毫无人气，证明了韩千意此前所说的“人少”

“塔外的院落，都是专门提供给院内学生，由学院分配，不存在多大的竞争，只要晋升，就能往内环靠，除非你觉得能越阶挑战内环院子的主人，不然也不会与别人产生矛盾。而我们学院空置的院落比有人的更多，也没有必要去挑战别人。”

“但其实，五转塔外，只是给学院学生提供一个基本的修炼环境，而塔内，也是一个精神力的修炼空间，对全学宫的学子开放，其中的压力更强，也对精神力有更好的锻炼。其中空间不多，一层也就五个位置，所以，谁先占了，位置就是谁的。”

易水寒听了，觉得新奇，便问道：

“韩先生，照你这么说，五转塔之内岂不是比谁更能挨饿？谁忍不住出来了，谁的位置不就要被占？”

韩千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起了什么，将一个小玉牌，交到了易水寒手上：

“瞧我这记性。你说的情况基本不会出现，因为你的修炼时间都是兑换而来，货币不够，自然就把你踢出来了，由下一个人顶上。”

韩千意指了指玉牌上的字，对易水寒解释道：

“喏，这牌子写了你的名字，就是你在学宫之中的身份证明。学宫里的一切，基本都需要一种叫龙末的专属虚拟货币来兑换，龙末以数字形式储存在你的身份玉牌中，需要使用龙末的时候，出示你的玉牌即可。五转塔内的修炼时间如此，你去别的学院中的修炼也是如此。”

易水寒了然，这才合理嘛。

在韩千意的带领下，易水寒将士阶的房屋都看了一遍后，选择了一个四周都没有人的院落。双层小楼，带一个中等大小的院子，对易水寒来说，已经足够了。将自己的名字以精神力刻在院门旁的木牌上，易水寒便迅速入内，先把自己身上的这一套华服换了下来，再从储物空间中摸出了一套棉质薄衫换上。感受棉线的舒适，易水寒总算舒了一口气。

这储物空间是易水寒开辟于空间夹层之中的，虽不及之前父亲们给的戒指的空间大，但五平方米，也足够易水寒目前使用。至于那枚戒指，早在入学前，就已经还给了父亲们。

再出门，韩千意虽对易水寒所换的衣服显现出了一点惊讶，但也没说什么，继续带着易水寒，向别处走去。

“学院的学堂最后带你去，到时再把你的课程表交给你。现在我带你去参观学宫的其他地方。你饿吗？”

不问还好，一问，易水寒瞬间感受到了来自胃部的空虚，尴尬地点了点头。韩千意早就预料到了，笑了一声，带着易水寒朝着学宫中央走去。

食堂就在新生通过考核出来后的高台之前，那座主殿之中。离得近了，易水寒才看出，这是一座有至少五层的阁楼。此刻，阁楼门口已有不少年轻的龙进进出出，只是每一个都比易水寒要大，应该是学宫前面几届的学生。

“这些是你的师兄们，可能不是同一个学院，但你们将来可能会在同一个教学阁中相遇。他们高阶学生的课程更加自由，毕竟阶级高了，修炼时间也会被拉长，自然不能像你们这时候一样有固定的上课时间。”

易水寒哦了一声，点点头。

二龙上了二楼。可能大概是因为精神学院就易水寒一人，所以参观的速度也是最快，目前并没有看到有别的新生前来。而二楼食堂中的老生们，也自顾自地吃着，并没有因为韩千意的到来而有什么异样。

“要吃啥自己去点，但点之前看看自己的龙末够不够，不够的话，那你可麻烦了，要在这刷碗还龙末的。”

易水寒应了一声，拿起自己的玉牌，精神力探入其中，只见大大的橙色“易水寒”三字浮在半空，名字下方有四个字，写着“精神学院”。隶属学院之下，有一个数字，显示着六百，想必这就是龙末数量了。

“先生，我有六百，能换些什么？”

韩千意一听，脸上竟露出了古怪之色，声音放低，悄悄在易水寒耳边说到：

“你的龙末数量有点异常，但绝对是能用的，放心去吧。这里白饭一龙末一份，普通肉菜三龙末，普通素菜二龙末，但还有更高级的食物，藏在这些普通菜里，价格根据食材价格，从几十到上百的都有，你可千万睁大了眼睛，有足够龙末的时候，它们就是宝贝；没有的时候，就是忽悠你去洗盘子的坑。”

易水寒嗯了一声，感觉韩千意对自己的态度有了些改善，只是并不明显，易水寒还无法确定。只是自己龙末数量异常，又是什么情况？

不明就里，易水寒也没打算搞明白，去餐口要了一份普通的饭菜，先把肚子填了。打的饭里只有肉和饭，没有蔬菜，易水寒，挑食。

不过不得不说，即便用料普通，这顿饭依旧是美味可口。饭碗上温热的蒸汽携带着米香肉香，加上辣椒的刺激，在鼻腔中打转，直到被吃完才消散，让易水寒好好享受了一番。

“先生，您吃点吗？”

韩千意摆了摆手：

“修为高了，对食物的需求就少了，现在我还不饿。走吧，既然吃完了，就带你再出去转转，看看别的地方吧。”

易水寒点了点头，将空碗放到了专门回收碗筷的地方，便跟着韩千意离开了食堂。

“这阁楼，名为登天阁，寓意是带领你们走上人生巅峰的阁楼，是龙魂学宫的中心。登天阁其实不止外面看的五层，其中有空间属性的职业者所施加的空间延展术。不过四层以上，就是诸位博士和祭酒们的办公场所与住所。”

“祭酒一共三位，是我们学宫的统领者。你其实也见过，就是在入学测试时，出现在那三座高台上的老人家。而那紫龙，其实是博士之一，专门负责学生考核，是监业们的负责人。当然也教一些东西，也是我的顶头上司之一，嘿嘿。”

“然后是司业。他们直接师承祭酒，代替祭酒在学宫中教学，同时，也是各学院的院长。而再往下，就是各位学正。他们基本都是博士们的学生，是博士候选人。博士一般不亲自下场教学，而学正就是替他们传道授业的人。”

有点复杂，易水寒捋了一遍，才勉强搞懂。

“登天阁第二层全是食堂的范围。不过你可别小看那里，学宫的所有厨师都是在那进行教学和训练的。你今天吃的东西，可都是厨师和大厨师们的作品，你在外面可吃不到大厨师做的大锅饭，他们稀少着呢。”

易水寒回想了一下刚刚吃下的饭菜，的确有不同寻常的气息，想必是厨师们的职业能量，于是便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三层是学堂，一般是教授适合全学宫学生的内容的地方。这里因为地方大，所以也是诸位博士、祭酒和司业们可能会出现的授业之所。司业们来的次数虽然不少，但祭酒和博士亲自解惑传道，那就有点可遇不可求了。他们所讲的，可都是自身的领悟，对你们来说都是珍贵的东西，所以每次，无论是不是适合自己的讲师开讲，整层楼，都会坐得满满当当。”

至于第一层，嘿，叫兑换处，你就当是个杂货铺吧。教师们会发布些任务，就在这里接取，任务五花八门，甚至还有出学宫的任务，龙末的获取，也基本从这来。而一些小到日用品，大到强力法术等，都是在这里用龙末进行兑换。这里有时也会出现学生售卖自己不要的东西，挣取一些龙末。你们都是大族子弟，好东西肯定不少，拿出来卖的东西，有时也的确值得一看。”

离开登天阁，韩千意带着易水寒开始满学宫走。经韩千意介绍，整个学宫以登天阁为中心，一根中轴线将学宫分成了两部分。登天阁正门以西，聚集了易水寒所在的精神学院、觉醒血脉天赋等自身神异的异能学院和体术学院、以及天生与某种兵器建立联系的武道学院。而医、乐、舞、兵、数等教学阁，也在学宫的西半边，所以这半边，被统称为体半宫

东半边，则是清一色的觉醒了元素属性的学生。金、水、木、火、土、冰、风、雷、光、暗，十种元素属性各成一院，虽一个学院的规模比一个非精神学院的体半宫学院小，但整个东半宫人数总和，却是体半宫两倍以上。在东半宫，有着法、药、毒、占、巫等教学阁，被统称为灵半宫。

易水寒在韩千意的带领下，每个学院都走了一遍。灵半宫的元素气息极为浓郁，并且在学院之外的分布也极为均匀，本是最适合易水寒的地域，但奈何他此时是精神属性，这样好的地方，他是享受不到了。不过也难怪，元素浓郁的地方，更适合制造，所以所有的制造类职业，都在这边进行教学。而体半宫，则是没有多少元素，就是纯粹的灵气。各学院的气息泾渭分明，但隐隐连成了一片，如同军阵一般，纪律严明，这样严肃的环境却是对体术修行有着极大的帮助，毕竟肉体开发初期最忌混乱，在体半宫所授的内容也以精准为核。能将学宫安排得如此妥当，不愧是五大家族所有高层的心血。

将学宫整个粗略地走下来，即便没有进入各个学院细观，也是耗费了这一天的剩下时间。在韩千意和易水寒走回精神学院时，各个院落已经亮起了各式各样的灯，星星点点，在夜色的衬托中煞是好看。

“我们的进度很快，如果我们行程结束后还有时间剩余，就交给你自由活动吧，不过三天后，你的课程就正式开始了，到时迟到的话，我作为监学，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哦对了，你的房子里也有厨房，如果你愿意，或者有本事，你也可以自己做饭，不过材料要么做任务，要么买，反正价格肯定是比食堂贵，你自己做决断就好了。”

“谢谢韩先生！”

易水寒的确对韩千意充满感激。若是没有韩千意这个引路人，他可能宁愿睡在装饰用的灌木丛里，也不会去向别人讨教这些琐事。

“职责所在。好了，你先回去熟悉一下你的屋子，明日早上七点，我来喊你。”

说完，韩千意转动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宝石，一道白光闪过，韩千意就不见了踪影。不过韩千意这小露的一手，还是震慑不住易水寒的。易水寒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韩千意身上，直到他彻底离开了易水寒的视线，易水寒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小把戏罢了，易水寒很确定，如果韩千意全力施为，他的幻术至少可以影响视、嗅、听、味、触五感和灵识。除了天人感应能发现些许端倪，其余皆与现实不相上下。那个层次的幻术，才真的有趣。

易水寒的宿舍设施齐全，一楼是餐桌厨房厕所和书房，还有一间适合士阶修炼者的修炼室。二楼是卧室和浴室。床上的被褥与枕头等，也都是新换上的，看材质，虽是普通的棉线棉花，却也松软舒适。同时房间各处都附有除尘除污的法术，连打扫卫生都不用。

浴室中，一个大木桶吸引了易水寒的注意。和巨灵商会中的不同，这个木桶的大小刚刚好够易水寒将全身躺下并能伸直腿，不似巨灵商会中那般，大如泳池，并且也没有机关或者魔晶等装置，不过当易水寒将手伸进桶中时，一汪清水从干涸的桶底慢慢涌出，水位还在不断上升，没有出现一点水花。而当木桶八分满时，水位也停止了变动。这水安静之极，清澈透明，在桶中甚至如同一件艺术品。

既然这里是自己今后的家，易水寒也不拘束了，再加上并没有发现任何监视的波动，易水寒便把衣服脱了个精光，展现出自己现在初具肌肉的身体。

易水寒先用尾巴试了试水，水面泛起一丝涟漪，但也是转瞬即逝，根本没有处边反弹的机会。而尾尖传来的温热感，也让易水寒惊奇。这水，绝不是普通的水。

不过，既然尾巴没有任何不良反应，易水寒也没必要继续小心，直接一脚跨入了盆中，躺了下来。

被水包裹的感觉与平常如出一辙。只是，即使是易水寒全身都浸了下去，那八分满的水位也没有任何变动，连一点水花都没溅出来。

“这水，倒是神奇，和那用来给神兵淬火的九阶煅材‘静水’有些相似呢。”

“静水”是易水寒在《奇物志•水卷》上所读，这次倒是真的在那套书上有所记录。这静水的特质，就是无论什么东西，都会在这水中停止活跃，却依旧维持着入水前的力量，而静水本身，也是几乎绝对的静止，连某些常识、自然法则等，在静水身上也是不适用的。在九阶之前，静水则是被称为寂液，是连生命都能静止的死亡象征，但一旦生出灵智，成为静水，就是一个可以淬炼万宝的极品淬火剂。

在静水之中，可以根据需要，调整静水的静止对象，比如附魔图纹以及材料的本质属性，让他们在淬火时不会相互排斥，从而在成器之时，让二者相互融合，大幅降低失败率和成本。连那些威力极大、极难制作的定制圣宝，都需要静水的参与。传言，即便是在锻造途中即将毁于一旦的物件，都能在静水之中成型。不过这也仅限于在淬火阶段之前出问题的时候，如果是在锻造途中就已经要不行了，静水也是无能为力。

只是，九阶的奇物拿来做洗澡水，怎么都说不过去，所以思来想去，易水寒也没得出个结论，只能当是和静水相似的东西被祭酒们找到了吧。

洗完，易水寒起水，身上竟一滴水珠都没有，但身上的灰尘和分泌物等，也的确随着起水而全部消失。这种好像洗了，又好像没洗的怪异感在易水寒脑中挥之不去，不过今后的生活想必会一直如此，也只能想办法习惯了。

桶中的水位在易水寒离开后渐渐降低，木桶也恢复成了干燥的模样。只是，这桶带有易水寒身上污秽的水，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化作无人察觉的液滴，汇入了学宫之外的河水中。河水深处，那些闭着眼的无数黑影，在洗澡水汇入后，数量又加了增加了一道，淡淡的，宛如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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