８２魂悲九天（１）

　　哭过几天，我回过魂来才想到应该要去看看外公的。我没有坐上马车，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在繁华的街道上像游魂般的行走着，这街道虽然繁华依旧，在我眼里却没了往日的欢快。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到了将军府。

　　“王爷。”外公府上的管家向我弓了个身，我点了点，问道，“我外公呢？”

　　“将军在花园中。”那管家回答。

　　“嗯。”我应了声，就转步去花园。

　　那坐在花园亭中的那个背影无限孤独的老人令我的眼里瞬间又噙满泪水。

　　“外公。”我轻轻唤道。

　　外公回过头来，慈爱地对上我的眼，说道，“然儿来了。”

　　“嗯。”我应了声，走过去坐在外公旁边的那个圆木椅子上。

　　“看你这孩子两只眼睛都哭红了。”外公心痛地摸摸我红肿的眼部下方。

　　“外公。”被说中心事般我起身趴在外公的双腿上低泣着。

　　心中的苦一下子爆发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般的残忍，已经带走了母亲，现在还把疼我的小舅舅也带走了。”

　　“好孩子……”许是他一生戎马生涯杀的人太多了，是遭报应了吧。老将军悲凉地感慨。

　　“外公，外公。”我越哭越难受，越哭越痛苦……

　　等我哭够了外公慈爱地抚去我脸上的泪痕说道，“好了，好了。我们都不要太伤心了，日子还要接着过不是吗？”

　　“嗯。”我点了点头，不禁骂自己没用竟然还要外公来安慰我。

　　“然儿，以后有什么打算？”外公突然问了我这么一句。

　　我疑惑地抬眼，“外公？”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

　　“外公知道那次雪山之行是闲儿和你是要去桉叶国。这次你会回来是为了皇上的病吧。”

　　原来外公什么都是知道的。

　　“以后……”我有些茫然了，自从再回到京城后就忙着找小舅舅，我还没来得急想到过以后。

　　“然儿这辈子想呆在京城么？”

　　“不！”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坚定地说着。

　　“那就跟外公一起离开京城吧。”外公两眼看向远方说道。

　　“外公要离开京城？”

　　“嗯，现在山河已平定，百姓安居，外公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外公依旧慈爱地说道。

　　“我跟外公一起走。”我想到了什么似的落寞地低下眼，“可是这京城不是说离开就离开的。”不然外公早就辞官离去了。

　　“那次雪崩死了全部的核心朝臣，要不是我那时在边关恐怕也难免这一死。……现在在朝中的这些人都是皇上自己选中的，外公在朝里的影响里也就没有多少了。”外公说道，“所以然儿不用当心这次会离不开。”

　　“嗯。”听外公说起雪崩，我的脸色苍白了许多。

　　“然儿，你很喜欢你的五叔叔吗？”外公轻轻地叹了口气。

　　“外公？”我再次疑惑地抬眼望向外公。

　　“然儿老实告诉外公就可以了。”外公的身影在暖阳的照射下变地好暖好暖。

　　“嗯，我很喜欢五叔叔。”他是我一入这个世界就喜欢上的人。他身上的那种明媚那种淡雅那种不把万物放在眼底的孤独，让我心由来就软柔了。

　　外公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停顿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外公，我……我不想五叔叔受到伤害。”我依着本能说道，在等待外公回话的同时我是紧张的。

　　“傻然儿。”外公笑骂了我一声，历声说道，“如果外公告诉你，你母亲的死是严烨所为呢？”

　　“外公？”我心一紧，我前次的逃避是因为我隐隐知道那件事情是真的，但是我不想证实它，所以我选择退缩了，求着小舅舅带我走。……只要一辈子不去证实，那么五叔叔永远还是我心里的那个五叔叔。

　　“闲儿多年来叫五刀他们查你母亲的事情现在有了眉目了。”外公停顿了一会儿，见我脸色苍白就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外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告诉你真相，你也不就不一用压抑的这么痛苦了。唉，外公早就知道你要求闲儿提前离开的目的。”

　　我心抖动地厉害，没有办法去回答外公的话。

　　“外公不是迂腐之人自然也知道这江山宝座自古都是用鲜血换来的，要得江山的人手段不毒辣是成了不了大事的。无论皇族或朝臣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阻力，这么多人要对付起来势必要花费很多心血和势力。所以皇位之争就注定是场血淋淋的杀戮──这也是历朝历代都不可避免的惨剧。……而皇上利用雪崩一事，不费太多心力就除去了挡道之人，手段可称……高深。”外公很不情愿的咬出‘高深’两字。“他要的闲名有了，那么这个天下他自然是稳坐如山。”

　　我把两只手紧紧的握抓在一起，指甲插入血肉的痛现在对我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了。连猜想我都不敢面对，当真像铺在我的面前的那种痛值入心底深处，疼的我全身抽搐心如雷击般，我已经再也没有知觉了。

　　“外公是要为娘伸冤么？”但是为什么就算心里如插进一把刀抽痛时还是情不自禁的会为五叔叔找想着？

　　“虽然皇上的手段之毒辣是古今难见，但是单以君主的作风，他无疑是个难得的好皇帝，在他持政以来，国泰民安，这些年里百姓家家每年都留有余粮，这般的太平世道也是我一生所求的。”外公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约过了一会儿，外公再次睁开眼说道，“杀女之仇，说不恨是假。只是外公在为官时就已经想到会有把女儿送进宫去的一天。为了自己的理想，我早就有牺牲女儿的准备。……所以也怨不得他……要怨也只能怨我自己狠心让女儿为我受过。我岂能因为自己的过错而乱了天下的世道？”

　　“外公……”我泪盈满眶，心里为外公更狠的缩起。虽然外公的语气里竟是对母亲的无情，但是我可以感受的到那颗为人父母的心正在流血。我刚到这世界那回儿还以为我外公是为了保全身家才把母亲送进宫的，原来是这一切根本不是那样的。外公他其实是很疼爱娘的，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娘那般聪明的女子会甘心为了他的爹而把一生藏送在深宫里。

　　外公若是普通人听到自己的爱女被帝王谋害了，心中难免会生恨想着报仇。而外公却把错误都推给了自己，明明他自己也是拼了命的在保护着自己的女儿……却到最后最恨的还是他自己！

　　呵，我真是笨的可以，要是为权势熏了心的人什么能放任自己才华出众的儿子为下等商人？

　　有些事情其实只要用心去看都是可以看明白的，可笑的是我却为此误会外公好多年。要不是小舅舅出事了，我恐怕永远不会跟外公这么亲近，更不会知道我原来有个这么了不起的外公。

　　本以为人性皆是小爱，谁人会愿意为得他人做些什么事情，现在我却见着了……

　　“外公明日早朝就去请辞，那时然儿就跟外公一起离开吧。”

　　“外公，然儿听您的，您说怎么做然儿就怎么做。”我坚定地看向外公，我没有外公那颗为天下百姓着想的那种庞大胸襟。但是……

　　但是，但是五叔叔是我用心所珍惜的亲人，我纵使千恨万恨，也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好孩子。”外公欣慰地说道，“明日就向皇上请辞，我们退出朝堂……”

　　“嗯。”应声的时候心口既然感觉不再痛楚了，可能是早就痛过了，所以现在心里只剩下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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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恨五叔叔恨如吐了血般的难受，却在误会外公要对他不利时，还是不想让他受到伤害，还是想他好好的过下去……

　　娘！

　　我是不是很不孝……我真的很不孝……我拚命的在心里唾骂着自己。矛盾的心快要将我整个人都撕裂开来，眼前到处都是血红的一片，只要一想到娘那般的年轻就死了我就恨，我恨，真的好恨，好恨……

　　“王爷……”我听见一个丫环在叫唤着我。

　　可是眼前为什么会血红的一片？我看不到，我抬起头来还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啊──”那丫环尖叫了一声，随之是瓷器落地的声音。

　　“怎么了？”我缺心少肺地平淡问了一声。

　　“王、王爷，您的眼睛，您的眼睛流血了……”那丫环颤着声音说道。

　　“是么？呵呵~~，难怪那么的痛，原来是眼睛流血了。无事，擦擦就好……”我唇角勾起笑痕，用衣袖重重擦起脸颊上温热的湿痕。

　　“啊──”丫环看着她家王爷嘴角的那个诡异的笑容加上脸颊的两条血痕，止不住又叫了起来，这次的声响更是惊天动地的在王府的上空飘移遍了整个王府……

　　同在此时严烨的握着笔的手突然顿了一下，他连忙单手捂住了心口，怎么一回事？心口怎么突然间痛的厉害？

　　而在远在京城某处客栈的珞刖也心肌突然一缩，抖掉了手中的茶杯，他微微一愣，起身微微地抚去衣服上的水珠，转身走向床边打开包裹取出另一件衣服来。

　　那位在花园深处抚琴的封尚湖则瞬间心神大乱起来，中指拨弄间，那琴弦全断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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