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刚刚的餐馆已经把安娜的汽泡水撤下去，安娜抱怨了一句自己才离开十分钟，侍者立刻饱含歉意地和她道歉，然后她就被拉去观看撤盘子的服务员切腹。安娜看着服务员自己用肋差在自己的腹部划了三刀，肠子流了一地后向她鞠躬，恍惚间有种自己其实是个大人物的感觉。

但她还是决定换个餐厅，经理送上笑脸然后立刻给她免单，安娜感谢了她们的服务然后为自己不用给38一小杯而且不好喝的水付钱感到庆幸。她找了个咖啡馆坐下来要了一杯抹茶拿铁，然后轻轻地搅拌着巧克力饮料，等到滚烫的饮料变温热才小口小口地喝。

她看了好几眼表，怀疑堀已经因为同样的谢罪的原因自杀了，然后决定去看一看。

“请您收下这条围巾吧，天气很冷。”一位服务员递给她一条围巾：“可能有些冒犯，但我用不上了，请您拿去吧。”

安娜接过这条红色边的黑色针织围巾，轻轻说了一句谢谢。她俯下身穿靴子，服务员为她慢慢系上围巾。围巾把安娜的脖子彻底裹住，安娜其实不大习惯戴围巾，因为扎得慌，但她决定在死之前都戴着它。

还好堀没有死掉。佩丽卡也没有。那个男人约堀在她要被处死的店里见面，堀这个时候已经穿好衣服等安娜了。

“要把米兰娜的脑袋带给他吗？肉我们已经吃掉了。”

堀摇头：“肉不重要，脑袋他也已经拿走了。他说要亲手弄死我——我是无所谓的。”

佩丽卡摸摸安娜的头：“安娜你可得活着回来，至少把我的脑袋也带走。”

那个火冒三丈的男人其实并不生气——他有很多女儿，只是比较喜欢米兰娜而已。安娜见到屋子里居然有两个男人，顿感有些惊奇。她找个不大显眼的位置坐下，叫来服务员要了一个简餐。服务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她上红酒，安娜索性不要了。

当然男人也没办法拿堀什么办法。这是家地方餐馆，堀来的目的就是做他们的地方菜——一种特别显眼的大型馕。堀和安娜解释说，这种馕是很久之前贫穷年代的菜，特点就是只稍微处理女孩的皮肤就把人整个揉进巨大的面团里烤熟分食，女孩是被焖熟的，油脂全部留在面团中，吃的时候切开面团只取少女身上可食用的部分。对于有大串需要宰杀掉的不值钱但又需要养的随从的贵族来说这是种很方便的菜，少女的身体就足以补偿面粉不包含的营养物质。

在很以前这是给穷人吃的东西，但是毕竟过去很久了。安娜招手叫来一位服务员问她上午有没有备菜，服务员很恭敬地告诉她没有。

堀坐到安娜对面的椅子上看她吃简单的午餐。她看着安娜用刀叉分割切得很嫩的人腿排，又看着安娜一口一口地喝饮料。等到安娜全部吃完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表，把自己身后的背包拉过来递给安娜。

“怎么了？”安娜咽下最后一小块柠檬塔问，随即她就明白了。

“我不知道你还能活多久…但是暂且帮我保管好吧安娜。再见。”

安娜有些惆怅地把自己手包的东西塞进背包里。这是一只不大的运动背包，放着的东西其实和她自己的包里也没有差很多。

两人都想说些什么，但是都发现其实才刚认识一个上午而已。于是安娜就默默地陪着堀往厨房走去。

堀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叠好递给安娜，安娜把它们抱在手里，看着堀把自己的身体清洗干净。厨房里人来人往，但是水流确实没有溅到消毒池外面。堀身材可以说是很标准，但老实说对于这种蒸熟的做法有些偏瘦了。

安娜这么想着，堀就从池子里站出来招呼帮厨把面团拿过来。

两个少女抬过来巨大的装着面团的桶，堀一只脚往桶里伸进去感受了一下粘稠度，随后把另一只脚也插进去。在两个少女的帮助下她很快彻底钻进粘稠的面团里只留下头。

“那再见了安娜——”

堀发现自己不能伸出手打招呼，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深吸一口气，把罩上发套的脑袋埋进面团里，两个少女立刻用木桶下的滚轮把面桶推到滚轮边。那里死去的米兰娜的父亲，也就是莫塔拉先生正在等待。他用戴上手套的两只手就轻松把面团和其中还在呼吸的堀抱进烤炉里，然后就关上了炉门。

随后他就问安娜：“方便过来吗？”

安娜茫然地凑上去，看了一眼炉中略微喘息着的面团。

“这不是一种惩罚——我希望你知道。这只是我作为一个并不关心孩子的父亲最后发泄的手段罢了。”

老莫塔拉仔细地调整着炉子的温度。

“我知道我的女儿和其他的孩子一样会去死——随她去吧。”

安娜颇有些同感地注视着眼角有些发红的男人。男人也这样看着他，突然重重地捶了一下炉门。安娜吓了一跳，炉子里应该还活着的堀也颤抖了一下。

“你也吃了她吧。我的女儿。”他慢慢地说。

安娜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如果她不愿意这个男人什么也做不了。说实话也无妨。

“给我一个地址。我把她的遗物交给你。如果你打算活下去的话也可以找我。”

说完他就脱下手套走了。他的秘书从一侧递给安娜一张名片，安娜腾出一只手看了一眼，掏出手机放在衣服堆上把号码抄进自己的手机。

“你还没有地方住吧。需要我帮你安排一下吗？”秘书小姐问。

安娜摇摇头：“不劳你们费神了。我住不了很久。改天我会上门拜访的。”

秘书小姐点点头走出去。

于是安娜就坐回吃东西的位置，把自己的表拆下来调晚一些。她问新的服务员什么时候供应正餐，对方说很快就可以。安娜要了一份招牌餐，然后决定出去转转。

但是她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是过了五分钟就又坐了回来。

这个时候大概是十二点三十分。渐渐有教职员工们来吃饭。原来的位置是四人位，服务员很遗憾地问安娜可不可以拼桌，安娜环顾了一圈已经没有见到可以坐的地方，于是就同意了。

转了一圈，服务员把安娜和她全部的家当都引导到最后一张空桌上。这张桌子上坐了两个人，安娜能认出居然有上午的那个男人。

但这不是重点。安娜看见他们什么都没有点。她拘谨地坐在桌子的另一侧，低着头尽量不看两人，默默地装着自己不存在。

很显然这不大可能。这两个人似乎没有自己的事情那样，只是很不礼貌地盯着安娜而已。安娜心里有点发毛，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缩回去了。

“别一直不说话行吗？我们就是在等你。”

安娜听到女声对自己说话就抬起头，紧张地打量着她。这个女孩大概比自己大好几岁，显然是有长期饭票的公务员。

“啊，所以…是怎么了？我做什么了吗？”

对面的两个人都摇头。

“那你们是想买我——是吗？但是我考试都没有过，所以也不想卖掉自己。”

“哎，哪有那么多事。”对面的女性站起来绕过桌子坐到安娜旁边：“我们并不打算买你。没有那个必要。”

安娜往里又缩了缩，男人叹气：“你直接说清楚。”

“好。我叫常春藤枔有希子，叫我有希子就可以。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兼主人，菲德尔·奥加斯科。他莫名地看上你了。他希望你当我们没有出生的孩子的家庭教师。”

有希子抓住安娜的手摸了一下她的肚子，安娜感受到有个小生命在她的腹部蹦跳。

“我？老师？怎么可能？”

安娜惊讶道：“我甚至没从学校里毕业。”

菲德尔拉住有希子的肩膀，有希子放开安娜的手坐了回去。

“我不在乎这个。”他放开有希子，看向安娜：“我在乎的是你有恐惧死亡的勇气。你在逃避死亡。我需要为我的孩子准备。”

安娜想了想米兰娜的遭遇，点了点头。

“但我们现在还不需要老师。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去旅行。如果六个月后你能活着回来见到我们——那就接受我们的聘用吧。这会是一单长期合同，非常长期，前提是你能战胜你心中对死亡的渴望。”

他说着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递给安娜，安娜接过来端详了一番。

“是储蓄卡。但是不够你可以问我要。”

很茫然地点点头，安娜就把卡收进自己的钱包里。服务生给他们端上各自的餐点，安娜下意识等待菲德尔先吃。

菲德尔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拿起餐刀吃了一口。

“——当然你随时可以拒绝。随时。如果这个孩子是男孩的话那我们应该还有机会去找新的老师。”

有希子把菲德尔吃过一口的馍抓起来塞进嘴里。她用力地嚼了嚼：“你的朋友味道真不错。”

不得已安娜自己也尝了一口。她亲眼看堀进炉子的时候没有调味，但是味道确实很不错。如果有些人是略施粉黛的话——那这就是略施调味了。

“也许吧…”她客气了一下。

“哎，不打扰你了。吃吧。”菲德尔拍了一下有希子，两人一起站起来。

“随便去哪里旅行吧，把终点设置在新都就行。我们住在那里。”

安娜点点头，茫然地看向一桌菜。她拿起卡向服务员挥舞了一下结账，但等服务员过来的时候从包里取出现金给了她。

小说相关章节：旅行者旅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