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6年9月4日 15：40 东南联邦共和国 天海市 国防科技研究院基因科技研究所

思思的电话挂断后，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妻子执掌特务局后，我们维持了十几年的关系竟成了禁忌，在公开场合一起露面更是成了奢望。 这种疏离，我甚至已经习以为常。听到思思说，妻子要带我参加韩总理的晚宴时，我还是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而且有一种梦幻般不真切的感觉。 这种联邦最高层权贵的小沙龙，于我而言，简直无异于另一个世界。

当然，我也清楚，那样的场合，妻子必然是众星拱月的大明星，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在她身上。 可以想象，对我来说很可能是一种煎熬。一晚上，不知会有多少声威赫赫的大人物争相邀她共舞。而作为丈夫的我，只能忍受心中的苦涩和落寞，默默地看着自己深爱的人，美丽、耀眼，近在眼前，却又像隔着千山万水。

无论是容貌、气质，还是权力，她都过于耀眼，而我，只是东南联邦天海市政府秘书处的一个普通公务员，和她相比，我太过微不足道。我为她骄傲，也为她忧心。更多的时候，我只能远处守望，像仰望星空中那最璀璨的一颗星，遥远，却也令人心安。我早已习惯了隐没在她的光芒背后。

这次，她突然要带我出席这样的一场晚宴，难道……是要？这个念头让我心头一颤，既有隐隐的期盼， 又有强烈的不安。她做事一向谋定而后动，只是，她到底在想什么，我却始终猜不透。或许，也正是这份神秘，才让我如此深深着迷。

敲门声响起，思绪被打断。“请进。”我收敛心神，应声道。

门开了，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一身三所的深灰色制服，体格算不上魁梧，但肩背挺直，给人精悍之感。他自我介绍叫裘君，说是所里派来带我去食堂和宿舍的。

原来王思思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住处，这就不是艾队长说的协助调查了，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逮捕！她们事先也不和我打声招呼，我总得回家收拾些日用品，再得跟单位请个假，这让我有些不悦。裘君的解释是，三所是涉密机构，没有通行证不能随意进出，他笑着说，既来之则安之吧。我也只能无奈地苦笑，心里道，这下好了，我是被变相软禁了。罢了，既然明天就能见到王妮薇，这点牢骚还是要发的，我的生活不能就这样被她一手安排妥当了，这原则性的问题，我必须当面和她说道说道。

三所的食堂没有市政府的大，但装修要讲究些，灰扑扑的，灯光照下来显得有些压抑，那色调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邪恶生化研究所。已经过了饭点，食堂里空荡荡的。裘君帮我打好饭菜，说是他请客，让我别客气。我倒也没跟他客套，食堂只剩下些残羹冷炙，这样的请客实在算不上丰盛。我随便扒拉了几口，味道倒是比想象中好些，但张主任的“盛情款待”算是打了水漂，也好，省了那些虚与委蛇的客套。裘君又帮我领了厚厚一摞饭票，说不要钱，所里特批的。

从食堂出来，沿着走廊七拐八绕，偶尔碰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看着我一身便服，都瞅瞅我，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这三所，跟个迷宫似的，比我想得还要大些。 走了许久，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一栋二层小楼掩映在高大的树木间，光线被遮挡得厉害，显得有些阴暗。

“吴科长，这就是您的宿舍了。”裘君指着小楼说道，“以前是所里一位领导的居所，半年前调走了。我今早接到通知，带着人刚收拾好。”

小楼陈设简单，但不失雅致，客厅、卧室、卫生间一应俱全。只是，窗户上都装着防护栏，让人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像笼子一样。像张主任说的那样，我真成了三所的贵人，居然也有了领导的待遇，只是不知道是思思安排的还是三所。

“您看看还缺什么，我再去给您准备。”裘君说道。

“不用了，这已经很好了，”我本来还想去买点日常用品，看来他们安排得很周到，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包自己常抽的牌子的香烟，我就知道这里啥都不会缺了。我只是偶尔会抽烟，而且，只认准了这一个牌子，知道我这个习惯的，也只有王妮薇和王思思了，既然她已经顾及到这样的细节，其他生活用品自然就不会少了。

“哦，对了，我就住在外间，负责警卫。”他笑了笑继续解释，“吴科长，说实在的，这研究所，胆子小的人还真不敢住。”

“那倒不会，科研机构只是冷清些，怕倒是没必要的。”我心里还是有些疑虑，想不到这个精干小伙是配给我的警卫。我想到他是特务局的警卫，就有些不安：“这里很安静，我没事的。”

“所里安排的，您不用客气。”

裘君的回答让我无法推脱。想到今早被特务蛮横带走，到神神秘秘的张主任，再到变相地被软禁，不得不让我多了个心眼。我心中疑云大起，这裘君，八成是王思思那丫头派来盯着我的。想到这儿，我不禁想，这房间里，该不会还装了窃听器吧？

我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点了点头：“那……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应该的。”

裘君离开后，我心中疑虑难消，关上房门便开始仔细检查起几个房间。尽管知道以他们的技术手段，真要安装了窃听设备，我也未必能找出来，但还是想看看，或许能让自己安心一些。我仔细搜索了一遍房间，连床底下都趴下去瞅了瞅。当然，我什么也没发现。我决定，接下来的几天，尽量少说话，多观察，等明天和妻子见了面听听她的解释再说。

我脱下外套，随手丢在床尾的沙发上，整个人重重地倒在床上，思绪万千。

柔软的床垫和被褥散发着一股刚洗涤过的淡淡清香，这本应让人放松，此刻却让我更加烦躁。妻子的目的、交流会的无聊、张主任的秘密、王思思的安排、还有警卫的照顾，这一切都像一团乱麻，让人理不清头绪。

张主任电话打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他是要请我去外面酒店吃顿饭，说是为我接风洗尘。他还是那么热情，对我的生活问寒问暖、关心备至，我倒是不讨厌这种性格的人，即便这种关心表里不一，起码令我有一种被关怀感。我以已经在食堂吃过为由婉拒了。张主任客套几句，也没再坚持，只是在挂电话前，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吴科长，这几天你就安心在所里住着，在研究上需要有什么支持的，尽管跟我说，我会尽一切努力提供帮助。”

我随口应付着，心里却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我被软禁了。从他的话里不难听出，张主任是可以自由出入三所的，而我，恐怕连这栋小楼都出不去。 这种被人当成囚犯一样对待的感觉让我极度不舒服，也让我感到困惑。王妮薇到底在搞什么？难道她对我也没有信任吗？

天色越来越暗，窗外的树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摇曳，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我起身拉上窗帘，点上一根烟，看着飘渺的蓝色烟雾在上方翻腾，心里一直无法落于实处。

我看了看表，还不到八点。晚饭时那几口草草的应付，此刻早已消化殆尽。不过，眼下这纷乱的思绪，远比空空如也的胃袋更让人难以忍受。我得找点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或许，出去走走是个不错的选择。

跟裘君打了声招呼，我便独自出了小楼。那年轻人执意要跟上，说是夜间安全考虑。我心中暗忖，这三所警戒森严，内外皆是你们的耳目，何来不安全之说？以后每次出去，都要对他解释，这如何能忍？我无意与他争辩，直截了当地挑明：“小裘，你的职责所在，我心知肚明。我只在园区内随意走走，不会走远，更不会让你为难。我是你们所邀请来的，我不习惯被人跟随。”

裘君闻言，连忙解释并非此意。我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出了小楼，一阵凉风袭来，我不禁裹紧了外套。九月的天，昼夜温差已是极为明显。白日里还觉暑气未消，此刻却已寒意阵阵。我沿着园区内的道路信步走着，心情却不似这般轻松。

三所占地颇广，绿化颇为考究，只是没看到几个人。路灯投射下昏黄光晕，将树影拉得修长。白日里那些颇具现代感的建筑，此刻也沉寂下来。这个夜晚尤其安静，除了偶尔响起的几声虫豸的低鸣，便只剩下我的脚步声。在这空旷寂寥的小路上独自走着，令我不禁想起妻子，如果她在我身边陪着一起散步，那该有多好呢。明天的舞会上，我将搂着她那性感的小蛮腰和她共舞。可一想到自己笨拙的舞步，我又感到一阵忐忑。

悠悠闲闲逛到一处人工湖，湖面上的薄雾，湖边的几株垂柳，还有朦胧的月色，都令人神怡。借着路灯的微光，继续前行，前方是一片小灌木林。幽暗月光洒下，林间枝影交错，茎叶缱绻，鬼影幢幢，阴森可怖。我正欲绕行，忽然，借着从树叶缝中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隐约看到灌木丛中有一团黑影。

我有些好奇，就慢慢走过去。远远地一股腥臭味传来，走得越近就越重。我皱紧眉头，调整着呼吸，一点点拨开面前的灌木丛。我瞬间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一股寒意窜上，头皮一阵发麻。

那是一只狗，一只已经被撕咬得不成样子的狗。在黑暗的林子中，猝不及防突然看到那样血腥恶心的场面，绝对就像在看一个恐怖片里的镜头。它的下半身已然整个不翼而飞，就像是被某种巨兽用蛮力硬生生地撕扯下去的，只剩下血淋淋的上半身还残留着部分皮肉，与地面上那被啃噬殆尽的骨架相连，那些被扯出的肋骨，已经被啃咬得白骨森森。花花绿绿的内脏破碎地散落各处，有些地方还可以清晰地看到被牙齿啃噬过的痕迹。鲜血浸透了周围的泥土，并汇聚成了一个边缘不规则的黑色大圈。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通过毛孔传入我的身体。

我捂着鼻子，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几乎就要吐出来，赶忙从林子里退了出来。这……这究竟是什么野兽造成的？附近难道有狼出没？或者，是某种更为凶猛的野兽？但这是一个封闭的研究所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生物？

我越想越恐惧，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脖后汗毛竖起，就像是随时会有野兽咬过来似的。也许那猛兽并没有离开，就躲在后面黑暗的树后边，正用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我，随时要扑过来。

我感到不寒而栗，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此地不宜久留！

此时，我哪还有心思散步，只想尽快离开这地方。那只狗的惨状还历历在目，简直难以想象是什么东西能把它摧残成这样。这东西会攻击狗，就可能攻击人，如果放任不管，恐怕会酿成大祸。

我加快脚步，往宿舍方向赶去。一推开门，就看到裘君在门口那个小房间里，正一下下地举着哑铃。他脱了外衣，只穿着一件紧身背心，身上的肌肉虬结有力，一看就是平时没少在健身上下功夫。他见我慌慌张张的样子，放下哑铃问：“吴科长，您这是怎么了？”

我喘了几口气，说道：“刚才在外面，看到有只狗……被什么野兽给吃了！”

“野兽？”裘君的眉毛一下子挑了起来，待我细节描述了一下后，他的眼睛开始发光，“吴科长，您没看错？研究所怎么可能有野兽？走，咱们去看看！”

“是啊，不应该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心有余悸地说。

“您是说，这可能跟那些实验动物有关？”他对着我笑，大概是对自己说出恐怖片里的情节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我是基因学科学家。

“去看了再说吧。”我摆了摆手，“你等等，我去拿包烟。”我定了定神，忽然想起王妮薇去年生日送我的那把手枪。当时只觉得是个精致的玩意儿，现在看来，这件礼物或许并非只是象征意义，这个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抽屉，从最深处拿出一个精致的红色丝绒小盒子，那是王妮薇送我的礼物。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小巧玲珑的手枪，枪身是哑光银色的，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幽的冷光。这是一把伯莱塔92FS迷你型手工枪，比常见的警用手枪要小巧许多，握在手里却沉甸甸的，让人心里莫名地踏实。它的威力却一点不差，使用9毫米鲁格弹，六发弹匣。我摩挲着这把手枪，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仿佛妻子此刻就在我身边。

我取出弹匣，将子弹压入，然后将手枪放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那里有一个专门用来放手枪的暗袋，非常隐蔽。

出来的时候，裘君已经从他的小冰箱里拿出一大块鲜肉，正用保鲜膜一层层地裹着，然后塞进一个塑料袋里。“这是做什么？”我问道。

“诱饵，”裘君头也不抬地说，“那东西既然能攻击狗，说不定能用这块肉把它引出来。”

我点了点头。我们一前一后，快步向发现狗尸体的地方走去。

路上，我忍不住问他：“你说这研究所里怎么会有野兽？这里可是戒备森严的吧？”

裘君笑了笑，说：“吴科长，这里的保卫情况我并不清楚。”

“哦？你不是所里的人？”我看了看他，他上身穿着三所的制服，裤子却是便衣。

“我是刚调过来的，和您一样。”

“那可真是巧了。这么说，我这事还影响到了你的工作。”

“到哪儿还不都是一样，我这种人，只管听上面的命令行事，其他的，一概不管。”他年纪虽然不大，但言谈举止却透着一股子老练和世故，给人一种显著的精英感，“您放心，我就是负责保护您安全的，其他的事儿，您不用操心。”

“怎么？这里很危险吗？”我试探着问。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说道：“您知道吗？您现在住的这地方，以前是一位领导住的，您知道他为什么调走了吗？”他顿了一下，自问自答，“李宁，三所一个重点实验室的主任，后来，听说他私自出售实验动物，被查出来，判了12年。”

“哦，是他啊。”提到李宁，我倒是有所耳闻。

“对！我的意思是，把那些危险的实验动物给放出来，会不会也弄出些其他什么怪物吧？”他用不确定的眼神看着我，就像在征求专家意见。

“这是严重违反规定的，实验室有严格的管理规程。”我心想，三所的管理，可能比我想得要糟糕，“我们搞基因研究的，最注重的就是科学伦理和自律，任何违反规定的行为，都是绝对不允许的。”

“规定是规定。总有人会触犯。”裘君有些不以为然。

“这就要看实验室的管理水平了。克隆和基因编辑，都是要非常谨慎的。稍有不慎，就可能酿成大祸。”其实我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我并没有在正规研究院工作过，我在家里做实验，那只是个人实验室，还是有不同的。

“要我说，这方面，是很难控制的，人都是有私心的……就拿李宁来说，他难道不知道那些规定吗？可他还是做了。”裘君说。

“对了，”我换了个话题，“你以前是哪个部门的？知道的挺多的嘛。”

他没有回答，似乎是没听见，又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我们已经到了湖边，晚风裹挟着湖面上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吹得人身上一阵阵发紧。风声很大，也恰好掩盖住了我们的谈话。

“是虢所长让你来的？”我试探着，我想知道谁在软禁我。

裘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笑着说，“吴科长，您是聪明人，就不要为难我了。我们特工执行任务，有些话是不能说的，这是纪律，也是原则。我只能告诉您，我的任务就是保护您的安全，并且照顾好您的生活。”

“那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单位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处理呢。”我有点生气，不管是王思思或是王妮薇背后主使，她们的做法都过于霸道，想关就关我，把我当作了玩物一般。

“这个……我就真的不清楚了。但请您相信我，我的任务不是监视您。您看，刚才我就没有跟着您一起出去。您要知道，她对您没有恶意。”他安慰我说。

“她是谁？” 裘君终于说出了我被软禁的事实，我追问道。

“吴科长，您可以自己去猜，去查，都行。但不能通过我的口知道。”他的回答像教科书一样标准，机械而又滴水不漏，让我无计可施。但从他的话里，我基本可以确定，派他来的，不是王思思就是行动处，不太可能是三所的人。如果是王思思，那一定是妻子授意的，无非是要我专心去研究这个基因样本。但如果是行动处，看那个艾队长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们的动机我就猜不透了，说不定会和白鸽有关。

后面我们一路无话。很快就来到了那片灌木丛附近。我指了指里面，说：“就在那儿，你小心点。”

裘君手里拎着肉，还腾不出手去拔枪。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拨开灌木丛就往里钻。他刚把脑袋探进去，“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猛地向后一缩退了几步，脸色煞白。他张大嘴巴，似乎想要呕吐，但又强行忍住了。他直起腰，用力拍了拍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声音颤抖地说：“太……他妈的！太恶心了！”他扶着一棵树，身体还微微有些发抖，“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臭味，我差点……差点把晚饭都吐出来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巾，捂住了口鼻，然后慢慢靠近灌木丛，强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向里面望去。忽然，我听到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从灌木丛的另一侧传来，很轻，很细。我一下子紧张起来，难道那里有什么东西？这时，一阵风吹来，树叶随之发出“哗哗”的声响，我不禁想，自己怎么像惊弓之鸟一样，连风吹草动都让我如此紧张。我努力平复了一下心跳，再次侧耳倾听，只有干燥的枝叶被风轻轻拨动的声音，然后又迅速归于寂静。

裘君硬着头皮凑了过来，用衣袖掩着口鼻，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在狗尸体附近选了个干净的地方，把那块肉撕掉保鲜膜，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后蹲下来，用手拨弄了几下，好让这块肉不被周围的污物沾上，同时又能清晰地暴露在灌木丛的空隙间。

我借着昏暗的光线，再次瞟了一眼那只惨不忍睹的狗尸，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但我敢肯定，这具尸体与我之前离开时相比，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原本散落在四周的那些内脏，竟然有好几块都不见了，特别是那颗还算完整的心脏，我之前还特意多看了几眼，现在却已不翼而飞。也就是说，那东西很可能就在附近，甚至，它现在就藏在我们周围的某棵树后！刚才那“沙沙”的声音，分明就是某种动物在灌木丛中活动时发出的，它很有可能就在那里！想到这儿，我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刻一根根竖了起来，心脏“砰砰”狂跳不止。

轻微的“沙沙”声又隐隐约约传来，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分辨那声音的来源，似乎是从灌木丛的另一侧，也就是更靠近树林深处的地方传来的。很轻，但很有规律，像是什么东西在有节奏地移动。是它吗？它还在附近吗？

这片灌木丛很密，人钻进来都很费劲，但却很适合一些小动物隐藏。黑暗中，茂密的枝叶影影绰绰，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月光分割成无数细碎的光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沙沙声越来越近，我慌忙掏出了手枪，打开了保险，紧张地注视着声音的方向。这时，我突然注意到，在灌木丛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蠕动，像是一条蠕动的黑色蚯蚓。这是什么鬼东西？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我非常紧张，下意识地紧紧握住那把伯莱塔手枪，手心里全是汗。

“裘君！快起来，这边有东西！”我用发颤的声音轻喊，怕惊到那东西。

“啊？”裘君刚一回头，异变陡生！只听“嗖——”的一声，一道黑影从灌木丛深处猛地窜了出来，速度快得惊人，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扑向裘君！

“小心！”我大喊一声，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一脚把裘君踹倒。裘君的反应也极快，顺势一滚，险险地躲过了那黑影的攻击。即便如此，他还是“呃”地闷哼了一声，他的裤腿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这下我终于看清楚了那东西，那是一只看上去有些像老鼠的动物，但体型却比普通老鼠大了几十倍，大概就像一只中型犬那么大。它没有毛，表皮是黑色的，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似乎很厚实。它的牙齿像锯齿一样参差不齐，口水从嘴角滴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最可怕的是它的尾巴，长度足有一米来长，上面覆满了尖利的骨刺，刚才就是这长尾向我们发动攻击。

那巨鼠一击得手，并没有追击，而是叼起地上的鲜肉，转身就跑。“砰！”我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枪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那东西发出“吱”的尖叫声，丢下嘴里的肉。子弹打中了它的身体，但似乎并没有造成致命伤。它窜进了灌木丛里，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裘君，你没事吧？”我连忙走向裘君，把他拉起来，去查看他的伤情。还好，只是一点划伤，就像被刀割过。伤口又长又深，还在滋滋地冒着血。

“它跑了！”裘君捂着受伤的小腿，咬牙切齿地说，“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这……这是老鼠吗？”

“应该是某种变异的老鼠，”我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说。

“看，这块肉还在，说不定它还在附近，没有跑远！”裘君指着地上那块猪肉说。

我们仔细搜索着周围的灌木丛，但始终没有发现那只巨鼠的踪迹。正当我们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我们身后传来的！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那只巨鼠就猛地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这次是直扑向我！它的速度太快了，而且攻击的角度极为刁钻，我甚至来不及瞄准，只能凭着感觉，胡乱开了一枪，子弹在地面上溅起一阵尘土，虽然没有击中它，却减缓了它的攻击。我本能地向边上一闪，同时大喊：“小心！”

巨鼠的尾巴堪堪地停在我眼前不到半米的地方，那长长的尾巴在月光下反射着令人战栗的寒光，末端那几根斜斜突出的骨刺似乎随时能在我的头上扎个洞。我甚至能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让人一阵阵反胃。

“砰！砰！”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是裘君开的枪。一颗子弹擦着巨鼠的身体飞过，在灌木丛中打起了一阵尘土；另一颗子弹则准确地击中了它的腹部。

巨鼠惨叫一声，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但它并没有死，而是拼命地挣扎着逃跑。我惊恐地举起手枪，对准那只巨鼠“砰砰砰”连开数枪，直到将弹匣里的子弹全部打光。我已经顾不上什么精准度了，只是在极度恐惧之下凭着本能在射击。

那只巨鼠终于不动了，它的身体被打得稀烂，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我不由自主地干呕了几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次是裘君向我伸过来手，我没有迎上去，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妈的，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声音嘶哑，一脸的后怕，“这还是老鼠吗！怎么会这么大，这么……” 裘君不敢去动那巨鼠的尸体，他惊魂未定，在旁边树上折下根树枝去戳，确认它已经死透。

坐了一会儿，我站起来，定了定神。“三所恐怕真的有大问题。”我看着裘君，心有余悸地说，“今天的事先别对外说，让我捋捋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打草惊蛇。”我必须尽快把这件事弄清楚，这显然是研究所极其严重的事故。

“这东西的尸体怎么办？真恶心！”裘君指着地上那摊血肉模糊的东西问道，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

“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我想了想说，“这里肯定不能留，得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我需要做个切片，我们得把它保存好。”我想了想，说，“今天我在实验室，看到里面有几个冷藏柜，应该是很久没用过了，可以用来临时存放尸体。我要确定老鼠的基因变异情况，确认尸体会不会造成污染。”

“我不会也变异吧？”他这句话让人毛骨悚然，“刚才那东西弄到我了。”裘君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脸色也有些发白。

“一般不会，变异的是老鼠本身，不是病毒。不过你最好马上清洗伤口，用大量的水冲洗。”我看着他腿上的伤口，那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必须尽快处理，“先去那边湖里冲，反复清洗伤口，等下去实验室用碘伏消毒。”

裘君听我这样说，赶紧往湖边跑去，过了十来分钟，他拿着打湿的裤子回来了。“这裤子我是不敢穿了，被污染了。就用来包它吧。”他看着老鼠皱了皱眉，“真恶心，这东西，我想吐！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恶心的东西，我估计要很久都要梦到它！”

“你这样光腚不冷吗？”他裸着一双大毛腿，只穿着内裤，在这个时节，有点滑稽可笑，但我一点也笑不出来。他腿上的伤口已经被他用撕下来的衣服条草草包扎起来了。我有点佩服他，果然是特务局的特工，自救能力不错。

“冷啊！想到晚上说不定也会长出这么长的尾巴，我就浑身冰冷！”裘君的话终于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们用那条湿漉漉的军裤将老鼠尸体勉强裹住，然后一起抬着，到了下午那个实验室。冷藏柜有五个，都空着，门上都是灰，显然很久没打开过了。打开柜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我们将老鼠的尸体塞了进去，然后用裤子盖好，关上柜门锁好。

做完这一切，我们又回头仔细清理了现场的痕迹。一切处理完之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我看了看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从发现狗的尸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但感觉却像是过了三天一样漫长。

“今天的事，真是太……太刺激了……”裘君苦笑着说，“我当了这么多年特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诡异的事情。”

“这恐怕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肥的老鼠。”我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说，“你觉得这是老鼠吗？”

“难道不是吗？”裘君眼中露出惧色，摇了摇头说，“吴科长，今天谢谢您。幸亏您那一脚，要不然我这条腿恐怕就废了。”

“要不是你开枪，说不定我也一样。扯平了，谁也不欠谁。最后说一句，你的枪法比我好。”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算是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您客气了，这是我的职责。”裘君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轻松，“不过，吴科长，您的意思是这不是老鼠？”

“嗯？”我略微思索了一下，“是老鼠吗？我也不知道呢。起码不是地球上的老鼠。走吧，先回去再说。”我感到一阵阵的无力，事实上，这只老鼠已经超出了我这个基因学者的认知范围。

我们两人并排往回走。路上，我一直在想，这是老鼠的变异吗？它的尾巴为什么会长成那副模样，简直精准异化成了武器？这些基因特征会出现在地球老鼠的基因里面吗？这是实验动物受基因污染产生变异，还是根本是有人编辑了它的基因序列？这一切和外星陨石有关吗？我越想越觉得蹊跷，也觉得恐怖。这只巨鼠，到底是实验室里跑出来的，还是三所外面进来的？如果是前者，那事情恐怕就严重了，这说明三所的实验已经失控了，甚至可能对外界造成威胁。

三所的夜晚，静谧而诡异。路灯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想起晚上的经历，我感到一阵阵后怕，如果不是妻子送我的手枪，如果不是裘君的反应够快，今天恐怕就凶多吉少了。这个研究所，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妻子让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海中盘旋，让我感到一阵阵的焦虑和不安。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卷入了一场巨大的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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