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们只是让我跪在这，没有直接把我举报上去？”

“有良心就好，记得别辜负组织的期望哦，如果有的话。”

杜莎莎不怀好意的笑着，而王锦黛的表情看起来就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了，她双手攥在一起，眉头紧皱着，尽力的压低自己的声音，给她的朋友提供起了自己的劝告。

“巧琪，你可不要被那种男人诱惑了。他分明就是馋你的大腿！哪有正常男人，说话三句不离女生的身体啊？”

“那是去挑防弹衣啊！说话不离女生身体不也很正常吗？再说了，我觉得是我先开的黄腔…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会被这样的男人诱惑的…但问题是，问题是这个任务…”

“这个任务怎么了？”现在问话的是揣着手的姚来娣，她微微仰着头，目光向下扫视着她的属下。轻柔的声音像是鞭子一样抽打着刘巧琪，似乎这位上任还没有一周的小队长，已经抓到了她的第一个可以展现她威严的俘虏了：“你要是觉得这个任务哪里有问题，大可以向上级申诉，只要你的质疑合理，我们都会支持你。但你到底是因为任务不合理才拒绝执行，还是因为任务目标是你的男朋友才下不去手的？”

“怎么这直接就成我男朋友啊喂！而且我敢往上面报吗？就你们三个都快把我直接处决了是不是啊！”

“那不是因为你胳膊肘往外拐吗！”

“我啥也没干怎么就怪到外面了？不就是怀疑了一下这个任务正不正常吗？”

“这个任务怎么就不正常了，把被盗窃的数据物归原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那几张图你王锦黛个学语文师范的能看懂吗？合着公司只要放几张照片让你杀人放火你都乐意了是吧！”

“刘巧琪你…”

“停停停！”就在三个西服女人的争吵即将彻底变为无意义的怪叫的瞬间，杜莎莎突然站在了双方中间。她先是伸手示意大家暂停，并把枪插回了牛仔裤的后腰。然后她走到阳台，转身面对三人。

“那，我就让事情简单一点吧。”杜莎莎靠在栏杆上，语气沉稳地对现状进行了总结：“我们现在可以确定，巧琪不是因为熟人才拒绝执行命令的，对吧？”

屋里一片哑然，王锦黛当即就想出来反驳这句话，却被杜莎莎拦住了，而刘巧琪只是梗着脖子，没有承认。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然后就是…这个任务确实存在一些疑点，对吧？”

这下姚来娣的脸色也变了，开始怀疑起了杜莎莎的立场。倒是王锦黛那边，像是出了口气一样。

“那我们为什么不利用一下这个条件呢？”杜莎莎伸手指了指王锦黛：“既然你有疑问，那你就去问，只不过是在我们的监控和掩护之下的问。如果那个男人对密件事情对答如流，找不出一丝破绽，那我们就去上报公司。要是那个男人遮遮掩掩躲躲闪闪，我们就直接把他做掉，怎么样？”

杜莎莎的脸色更难看了，而王锦黛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那是涉及工作的事情啊，要是他不肯…”

刘巧琪还是心有不安，杜莎莎看她这个样子，只好摆了摆手：“巧琪，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还是说，你准备让我们把你作为不可靠的相关人士，先把你送到公司的隔离处休息一下，直到我们任务完成或者失败？”

刘巧琪怔了一下，随后是半分钟的沉默，以及幅度几乎可以忽略的点头。

“好，那事不宜迟，抓紧时间联系一下你的男朋友吧！如果他跑得太快，我们就得想办法把他截住，甚至去h市堵他了呢。”

面如死灰的刘巧琪只好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找到了方平的联系方式。

……

“杜莎莎你刚才在胡说些什么？这要是到时候发现…”

虽然目标约出来了，作战计划已经拟定了，但姚来娣可没准备把这事就这么过去，她反而抓住了准备回屋换装备的杜莎莎，想跟她把事情讲清楚。

杜莎莎却也不露怯，反而一歪头，反问姚来娣：“发现什么？发现公司在胡说八道？我可没这么说啊，你个当队长的，怎么还就不信组织了？”

姚来娣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改口：“那你还让她主动去和那个方平交流…”

“管那个男的说什么呢，你趁他们交流的时候一枪打死她不就行了？刘巧琪都给你创造这么好的条件了，你还打不出去一发子弹？”

杜莎莎把姚来娣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抓起来甩到一边，就转头回屋换装备了。

……

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嘎吱喀拉的响声，方平的车终于又一次艰难的开回了小区。然后他就看到了刘巧琪，提着一个小提包，穿着她们组织的制服，站在小区门口旁唯一一个不灭也不闪的电线杆子下面，让灯光在她的黝黑的秀发上反射出一圈光环，让她的影子微微的从她修长的大腿下微微的延伸出去，在地上画了一个小小的黑色圆圈。

方平不是没想过和这位美女战术同好进一步发展关系的，虽然两个人同城，虽然早就一起出去玩了无数次，虽然所有群友都阴阳怪气他们早点在一起刷枪的时候碰到走火然后凑一个骨灰罐子。但他想象的两人感情升温的契机，可能会更浪漫些。比如在某次水弹枪对射中，他们“不小心”的从某个拐角冲出来之前没有好好观察，撞到了彼此。除了伤害了靶场本就一般的装备，彼此的衣裤也不幸受伤。然后再你一句我一句的道歉下，为了不必要的遮羞，上车直接去谁家成为了一件莫名其妙但顺理成章的事情…

仔细想想，为了感谢帮忙挑防弹衣而更进一步，也不是那么…不合理？也许这才叫水到渠成？这才叫顺其自然？

也是因为这样的想入非非，所以方平过来的路上甚至也没和刘巧琪发个信息确认一下。以至于方平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神经病领导布置的破任务搞得，都不会谈恋爱了？

想到这里，方平摇了摇头，然后解开安全带下车。刘巧琪看见他从车里出来了，还楞了一下，随后小跑着就迎了上来。方平赶紧摆手，示意她不用着急。

“你别迎接我了，先上车吧，我去把门锁开一下。”

“门锁？”

刘巧琪愣住了，想不明白方平是什么意思。然后她就看见方平跑到小区门口的井字栅栏门上，把系在栅栏门和地上的一个铁钉上的铁链解开，然后用手把栅栏门推了上去。

……

“所以真不是我不想让你来，这地方虽然是个别墅区，但可根本不是什么高端上档次的地方。恰恰相反，因为卖不出去，这地方已经没有物业管了。就户里的水电都是我们跑了半天水利局电力局才接上的，然后我们几个住着的扔垃圾都得跑到土路外面的垃圾桶里扔。大门更是，要是我们不自己手动锁上的话，早成停车场了…”

刘巧琪坐在副驾，听着方平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攥着小提包呆呆地看着前面，时不时的被路边房屋里透出来的一点点露出的灯光吸引过去。

“那我看这些房子，好像都有人住啊…”

“她们啊，她们是之前旁边有个服装厂，后来没了。她们讨薪没地方住，就过来了。后来也有人在别处找到工作了，但这里住着不要钱。反正开发商早没有了，她们在这也老老实实的，还能帮我们打扫一下小区，捎带着做点安保，我们也省得搞监控了。所以我们就给一些她们住的屋子接上了水电，但实际也就是有上下水和电的毛坯房了，甚至还不如我家….”

“哦…”刘巧琪点了点头，不再看向外面。

片刻之后，方平直接把车停在了家门口，随后开门下车，再到后备箱后面拿起了那个手提箱。还好他没有注意到刘巧琪看到他的手提箱时露出的表情，否则他可能会直接把刘巧琪送进医院。

无论如何，两个人现在是进了方平家只有两个沙发一张桌子和几个架子的空旷客厅。方平想先把箱子放到卧室，于是想先指着一边沙发，示意刘巧琪先坐下，等他一下。

“你先坐着，我去…”

“那个箱子很重要吗？”刘巧琪并没有坐下，而是继续站着，眼神飘渺，也没看着方平，而是似乎在看着落地窗外的什么地方。

“啊？”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成功的把方平怔住了，他扭头过头来看刘巧琪，结果发现刘巧琪正斜着眼双眉紧蹙，眼角卫红，连高挺的鼻子都在随着呼气和吸气而一下一下张合张合——这女的不会在吃这箱子的醋吧？这不纯莫名其妙吗？她平时大大咧咧的，怎么现在突然就这么麻烦？她不会真爱上我了吧？

“你是不是理解错什么东西了…”

“你不要再走错路了！”

这次刘巧琪已经是喊出来，虽然依旧没有把头完全转过来，但她她现在双眼圆瞪但又噙满了泪水，双拳紧紧地握着小提包的皮带以至于青筋都泛出来了。要是不清楚情况的的人看到一个女孩这个样子，可能会指责方平是个负心汉，但方平现在也是不清楚情况的人。

“你发什么癫啊，我放个东西怎么就走错道了？你今天来我家是来犯病的吗？你哎哎哎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平急头白脸的反斥戛然而止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刘巧琪直接从小提包里吧左轮抽出来，朝着天花板开了一枪，然后又指向了他的脑袋——墙皮确实掉下来了，看来不能赌她只是用空包弹闹着玩了。

“你不知道那个包里是什么东西吗？你不知道你们公司在做什么勾当吗？你不知道这样会害苦多少人吗？告诉我，你给你们的公司盗取了多少信息，贩卖了多少各个公司单位的机密情报！你说啊！”

听着刘巧琪的指责，方平脸从一开始挤满了被枪指着时的惊诧和恐慌，逐渐的被愤怒替代，而这个替代最后也没有完成，平静成了刘巧琪的指责结束之后，方平的唯一表情。

“原来是因为这个箱子啊…”方平把箱子提了起来，结果吓得刘巧琪赶紧双手握枪还往后退了半步，同时时不时的瞥向另一边的落地窗——但可能是感情上的极端冲击，方平还是没有注意到她的样子的异常，只是语气中更带上了一丝无奈的说：“方便我问一下，是谁告诉你的这些屁话…我真傻，你都穿着防弹衣举着枪过来了，是你们公司的任务吧？”

“是…是又怎么样？”

“是又怎么样？” 方平本想怒视对方，但他忽然发现自己很伤心，于是只好把他的视线往下面低了点，看向刘巧琪侧脸的后面：“本来今天被塞给破活儿要开几千公里的车，就倒霉透顶了，结果还有你这个白眼狼。刘巧琪啊刘巧琪，你想打枪，我让你用我的卡蹭优惠。你要考pmc，我帮你找复习资料。你要买装备，我请着假帮你去买。然后你因为你们公司的几句话就用枪指着我的脑袋？刘巧琪？你是人吗？你想要这个东西是吧，行，我给你。对了我可告诉你我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炸弹啊，要是拆开了给你我炸死了，可别怨我。”

方平说完，转身就走到茶几旁，砰的一声吧手提箱摔倒了茶几上，三下五除二的撕开封签，打开手提箱，取出里面的黑包，一把手枪伴随着咣当的一生巨响，砸在了茶几的玻璃上面。

没有人再去关注同样被抖到一边的移动硬盘盒子，方平倒是看着那把枪，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那个老不死的贱货为什么不让我坐公共交通…”

说时迟那时快，方平话还没说完就朝着依旧对着落地窗发呆的刘巧琪冲了上去，直接把她扑倒在地，双手攥住了刘巧琪紧握左轮的双手，把枪口掰到不朝着他们两个任何一人的墙边。

“你先听我解释…”

话音未落，刘巧琪没有被压住的左腿膝盖直接往上狠狠的一顶，撞方平的胯骨上。方平吃疼之下从刘巧琪的身上滚到了一边，但他依旧死死的攥住刘巧琪的双手。

可就在这时，枪声和玻璃碎裂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同时伴随着还有刘巧琪的压低的一声呻吟和惊诧的女声。

“三号你不要动啊！打到你了吗？”

方平这时才发现，刘巧琪身后的落地窗已经被打碎了，而他攥住的女人的手早就不在枪柄上用力了。

“你没事…”

“挟持我，撤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赶紧！”

方平楞了一下，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按照刘巧琪的说法去做。见他这样，刘巧琪一咬牙一用力，翻身躺进了方平的怀里，然后带着方平的手用枪顶着自己的下巴，就试图把方平背起来。可她刚背着方平稍稍站起来了一点，一个身着西装的身影伴随着高跟鞋敲击瓷砖的清脆声响，从被打碎的落地窗的位置冲进了进来。

“你放开巧琪姐！”

是王锦黛，她把枪插进兜里就冲向这对缠在一起的男女。这下不明白的是刘巧琪了，她就半蹲着握着枪呆呆的看着王锦黛。倒是方平想明白了什么，把枪抬起来打碎了客厅的灯，然后就抛开了王锦黛。

“巧琪姐，你没事吧？”虽然客厅的灯被打坏了，但是王锦黛还是冲到了刘巧琪身边，保住了她，还捎带着拉着她翻到了沙发后边躲避。但并没有追击的子弹奔着两人过来。听声音，抢走了刘巧琪左轮的方平好像直接跑向了楼道，然后下楼了。

“我没事，咱们的左轮还打不穿这个防弹衣，就是衣服…算了无所谓了，王锦黛你可以把我放开了…方平已经走了？”

“我感觉是…那我们直接拿走目标，是不是就算完成任务了？”

“你问一下姚…一号？”

“好的，一号在吗？我们这边回收了…三号你怎么了？”

刘巧琪把手电筒的灯光在茶几上晃了晃，手枪黑色的枪身和茶几上的玻璃都反射出了白光，连黑手提箱都被照的清清楚楚，可偏偏没有那个移动硬盘的盒子。

……

“…收到，明白。我会和三号一起从楼梯下去追击目标，也祝队长那边行动顺利。”

王锦黛接收完新的命令的同时，一声清脆的上膛生也从另一边的沙发上传了过来。失去武器的刘巧琪决定就地取材，并就着茶几上手机的背光检查好了箱子里的那把手枪。

“一会儿我在前面吧，锦黛在后边记得和我隔开一定距离，那个楼梯很狭窄，我不希望我们两个人被一发子弹打穿…”

就在刘巧琪转身扒着沙发背小声向王锦黛交待她的部署计划的时候，王锦黛突然打断了她。

“三号，我们行动的时候还是说代号吧。另外这次我走前面，不能老让你承担风险。”

感谢昏暗的灯光，王锦黛没有注意到刘巧琪露出冷笑的嘴角。她只是轻轻的微笑了一下，随后从兜里抽出小手电，撑在持枪手的手腕下面顺着左轮的短枪管照向前方，就自顾自的走向了那个一米多宽的小楼梯。

“那有两个问题啊。”刘巧琪揣起了手，抬高了声调，对着王锦黛弓着腰撅着屁股的背影质问道：“第一，你们已经收了我的手机，也没给我通讯设备，我在后面和你拉了好长距离，我们之间怎么联络？第二，你不担心我会在你身后打黑枪？我这算是，得到你们的信任了？”

“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王锦黛听头也没有回地一字一顿的回答刘巧琪。

……

焦躁不安刘巧琪几乎不能专心地靠王锦黛的鞋跟敲击在台阶上声音来分析彼此间的距离，并判断是否应该跟上。她不停的用手电筒扫射着空旷而的客厅，警戒着不可能存在的风险，掩饰着心里的不安。

其实现在这个状况，虽然已经完全离开了刘巧琪的计划，但对刘巧琪已经很好了。在行动开始前她的手机被收走的时候，她甚至做好了途中跳车逃跑的准备。毕竟她们的宿舍隔音并不好，在听到杜莎莎和姚来娣的对话的时候，她已经打定离开粉玫瑰的准备了。但她也不能不管方平了。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跟着方平进了家，并尽她最大的努力来演出一出苦情剧，争取让外面瞄着她们的王锦黛能稍晚点动手，方平也可以提早的看出自己挤眉弄眼的暗示。但一方面方平是块石头，另一方面包里掉出把枪又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似乎也出乎了方平的意料，至少方平要杀她的话，应该拿着枪把她扑倒，再用枪顶在她没有护甲的胯部或颈部射击，而不是扑到她只好再面露慌张的向她解释。

其实刚才刘巧琪还想着先下去然后找到方平和他一起商量对策呢，但却被王锦黛用一句“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顶回来了，说这种漂亮话干什么，这不是让我…不忍心在你身后打黑枪了吗？

就在刘巧琪在柔软的心里和混乱的大脑中与自己天人交战的时候，一声惨叫伴随着一串重物砸到地上的闷响，把她从自己的脑海里捞了出来。她赶紧转身冲下了楼梯，可没想到她还没刚冲下过中间的楼梯平台，王锦黛的就从下面喊了上来。

“不要跑下来，楼梯下面被倒油了，下来一定要…你是！啊！”

“如果你稍微聪明点，就别穿着高跟鞋在楼道里走。”

然后像是钢铁撞到墙壁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以及一声更沉闷的响声，楼梯间再次陷入了沉寂。

……

实话实说，倒洗洁精这个想法其实是方平听到两人对话之后，灵机一动的想法。在王锦黛惨叫着以几乎能撕裂她的包臀裙的姿势八字大开着双腿从台阶上面摔下来之前，他还怀疑这是不是两人演的戏。而王锦黛扶着地着正好看到从一个房间里探头出来窥视的他的时候，他意识到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他直接冲上去一脚踹开王锦黛摔倒地上的左轮，又回身一脚踹到在王锦黛的身胸上把她踹到在地，最后直接跨在她的身上抓住了她的衬衣领子往上一提又往后狠狠的一摔。王锦黛的黑色短发没有为她的主人起到任何保护作用，女人就这样在男人的胯下陷入了痛苦的昏迷。

没有选择继续处理王锦黛，方平第一时间就转身举枪瞄准后面，他认为刘巧琪马上就要下来了。方平到现在都摸不清刘巧琪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起来有点奇怪，但只是有点奇怪…不想那么多了，反正他现在绝对如果刘巧琪不想害他，他举枪对着刘巧琪是没事的，如果刘巧琪想害他，那方平也不是下不去手的人。

果然，伴随着迟疑的缓慢的脚步声出现在楼梯平台的，是向上举枪的刘巧琪。她看到方平跨在不省人事的王锦黛身上，举枪瞄准着她，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像是柔和了释然和担忧，搅和了安心与痛苦。就在方平开口想说什么的时候，刘巧琪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姿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左耳，又指了指他身后的王锦黛。方平转头看了看王锦黛，果然有一个蓝牙耳机塞在王锦黛左耳上，方平明白了她的意思，准备摘下她的耳机在和刘巧琪交流。但就在这时，地下一层走廊尽头，连着车库的门却被直接炸开了。两个穿着与刘巧琪和王锦黛一样西服的女孩举枪冲了进来，方平下意识地抓住了王锦黛的肩膀，把她拉了起来用胳膊锁在自己身前，同时想要举枪瞄准对面。

“放下武器，放弃抵抗…”

“砰砰！”

方平没有被这两枪打到，但他受到的震惊不比吃枪子要小。毕竟之前，在他的印象里，刘巧琪和王锦黛大概也是个正常人，两人的关系也像是朋友，虽然刘巧琪到他家发了顿疯，但现在来看也像另有隐情。可这喊着劝降又直接开枪最后全打到同伴的背上这事，实在有点刷新方平的认知了。方平甚至没准备用王锦黛挡子弹，他只是想找个人质方便议价，同时好让侧面的刘巧琪自己看着办罢了。这一下子搞得，他是真不敢呆在着和冲进来的这俩疯子对峙了。于是他抬手朝着走廊打碎了颗两盏顶灯——然后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家负一楼的走廊不仅有五六七八盏小顶灯，甚至还有两圈灯带。于是他只能扛起王锦黛然后在满是洗衣液的瓷砖上连滚带爬的逃进了往下的楼梯。留下同样懵逼的刘巧琪和姚来娣，以及正在咂嘴的杜莎莎。

“该死，早知道就该申请换把正常点的手枪了…”

“问题不是这个吧！问题是你怎么能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开枪的啊！你不怕打到四号的吗？” 伴随着姚来娣惊恐的声音，杜莎莎漫不经心的摇出来了左轮的弹巢，先是抠出了两颗弹壳，又从手心里滑出两颗子弹，塞进了弹巢，又摇上了左轮。完成这一切之后，杜莎莎才扭头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看向她的队长。

“怎么了，你不是在外面下命令要抓住一切机会击毙目标吗？刚才不是个绝好的机会吗？”

“但你也不能不管同伴的死活吧！”

“同伴被挟持才是最危险的情况吧，再说…”杜莎莎冷笑了一下，用手指缠了一圈从自己耳旁垂下来的长发：“最不管同伴死活的人是你吧？让刘巧琪在几无支援的情况下以身犯险，自己却找了半天所谓的“侧翼”突破点。刚才又在让我在情况不明直接破门突入，直接冲进完全没有遮蔽物的走廊当活靶子。要不是那个男人真有点…优柔寡断，他直接就能打爆王锦黛的脑袋然后逃之夭夭。姚来娣你知道什么叫一将无能害死三军吗？哦对了，你切断通讯了吗？我记得王锦黛的那只漂亮的左耳上面，还有一个能听到我们全部交谈的蓝牙耳机来着，我可没记得我幸运地刚好刚才打掉了她的耳朵。”

说到这里，姚来娣才如梦初醒，赶紧拿出手机，切断了对王锦黛的通讯。

……

其实这次是一点也不晚，因为手忙脚乱的方平才在自己家的地下二层找到一双勉强能穿的拖鞋，然后把注意力转回刚才被他放到桌子上的王锦黛身上，并摘下了她的耳机——这时候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方平关掉耳机，把它放到一边，然后开始检查王锦黛的身体，脑后跟掀起头发检查了，有肿块，可能有内出血，但方平也不知该怎么办。感谢今天他刚刚挑的防弹衣和粉玫瑰发的小左轮，子弹只是在她的西服后背上留下了两个小洞。至于检查王锦黛身上的其他部分——这其实是个很难受的工作。王锦黛当然是个美女，即使她现在陷入昏迷双眼紧闭，也没有稍稍减损她的秀眉和朱唇的美丽，以及她在西服和防弹衣下包裹着的堪称丰绰身躯的哪怕一点点性感。但主要问题是——现在她的包臀裙后面现在全是在地上磨出了白浆的洗衣液，西服外套的后摆和衬衣后面的状态也差不太多，在要准备打架还不方便洗手的情况下，方平真不准备给自己添麻烦。可方平自己也觉得她刚才从台阶上摔下来那下，就算是以王锦黛丰满的屁股来说，问题可能也不小。

到底要不要管呢？沉思了片刻，方平最后还是放弃了。毕竟就像脑袋那样，就算方平脱了王锦黛的包臀裙，在她又大又黏的屁股沟上摸出了脊柱和尾巴骨有没有摔出事，那又能怎样？更何况现在外面还至少有两个不择手段的女杀手在追她。于是在检查完兜里还有没有武器，再把西服外套和防弹衣从王锦黛身上取下来并捆住她的双手之后。方平就把防弹衣穿上，抄起手枪准备出门。可就在这时，一个柔和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轻柔优雅的舒缓女声激得他又一次躲在门后面，举枪瞄准楼道口。

“方平先生，我是粉玫瑰第87特勤小队的队长，姚来娣。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和您谈一下。我们其实没有必要这样针锋相对的…”

听到这，方平突然又有一阵无名火从胸口升了起来，他直接打断了楼上女人的夸夸其谈。

“你知道吗？要是我活下来了，一定会把你捆起来挂在墙上，专门给我唱歌。因为你不仅嗓音好，编词还编的贼带劲，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们命令着我的朋友用枪指着我，你们命令和我互不相识的女人打死我，你们在消灭目标的时候连自己的同伴都不在乎。现在被我捉了一个人，把我家砸了个七七八八，然后狗屁都没干成，这时候才想起来我们没必要“针锋相对”！姚来娣小姐，你真想谈的话，何不放下武器脱掉护甲，来我这层和我好好聊聊？虽然我的家具确实不多，但这层两把椅子至少还能凑出来的。哦我差点忘了，我这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的就是刚刚吃了你们两颗子弹的王锦黛！你不如就就这她那肥硕瘫软的身子，看看你还能唱出什么太平歌词！”

秀气的声音沉寂了片刻，像是被方平打哑巴了，但也可能只是在蓄力。果然，过了不到一分钟，好听的女声又从楼梯口传了过来。

“方平先生，您确实很勇敢，很机智，很负责，到现在为止都保护好了你们公司的数据硬盘。但如果您不是傻子，请允许我提醒你一下，您现在除了这个楼梯，已经失去了所有离开这个地下室的途径。只需要我们在这个负一层断水断电断网，您就成了一只瓮中之鳖，当然，是一只英勇的瓮中之鳖。同时，如果我们真的如您臆想的那样残酷的话，您不会觉得您取得的那个战俘，会有什么用处吧？”女声故意的停顿了一下，然后以重音开句：“当然，我们不是那样的组织。所以我接受您的提议，我将不带武器，不穿护甲，到地下二楼和您好好的面谈一下事情该如何收场。不过还请您手下留情，不要一看到我就用您消灭灯泡时出神入化的枪法把我直接射杀，可以吗？”

方平愣住了，他确实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痛快的答应。说实话，谈能谈什么呢？方平当真没有为月鹤通讯卖掉性命的打算，他当时趁黑顺走硬盘，八成是在愤怒下的一时兴起，两成是想着不能让刘巧琪就这样回到那个组织——这只占两成的原因是他根本不知道他这个剧本怎么往下演。但到了现在，也许事情就有所转机了。毕竟他现在手上有对方一个俘虏，以及对方需要的东西。用王锦黛加硬盘换一个刘巧琪，虽然不知道这符不符合对方公司的规定，但看她们这个业余样子，也不像是完全没有操作空间的？

抱着这样带点自我安慰的想法，方平对着空无一人的楼道喊出了自己的要求。

“好，那你不许带枪不许穿防弹衣，下来的时候双手抱头，而且除了你之外不许有人下来！”

方平的回音在楼道里回荡了一会儿，时间倒不长，至少没长到让方平编出下一句话。

“您真是不客气啊，当然我是相信您不会下黑手的，不如我们再加一条？现在您是在走廊的右边是吧？我下去的时候抱着头背对着您，您看怎么样？”

女人的声音依旧婉转动听，甚至没有让方平听出有任何嘲讽的意思，似乎像是女友在床上顽皮地向男友提出一种玩法，而方平目前想不出有什么拒绝这么玩的理由。

“好…你别耍花招。”

“我明白。”

楼道又一次陷入沉寂，但这次并没有那么安静，好像有什么东西踩着台阶发出很轻地咚咚咚得声音。肯定不是高跟鞋——方平也明白对方不是傻子，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一个只套着黑丝打底袜的脚后跟突然从楼梯处闪了出来，随后是女人白皙的大腿，被黑色西服包裹住的肘关节和黑色长发以及抱住后脑勺的手。然后这个身体停住了往外移动的动作，只露出了自己的半边身体。

“你这是要做什么？”方平一边举枪瞄准女人的后背，一边警惕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确定一下您不会一看到人就开枪。”

声音依旧和缓好听，但方平总感觉怪怪的，仿佛…仿佛这个声音不是这个抱头的女人从嘴里说出来的？不是说声音不像人声，而是位置，似乎更像是从喉咙或者更低的地方传出来的。

就在方平奇怪的时候，事情突然发生了变故。眼前背对着方平她的女人突然往前一撞，就把另一个女人扑倒在地。那是一个有着黄色长发的女人，左手攥着一把左轮——原来她一直在用黑长发的女人的身体作掩护，试图偷袭方平。被扑倒之后黄发女人直接开了枪，但前两发一发打在进了墙上另一发塞进了门框上，之后她的手就被黑发女人控制住了，所有的子弹都离着方平远远的。

“你别傻愣着了！姚来娣在上…啊！”

又是一阵枪响，这次刘巧琪先是痛哼了一声，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夺下了黄发女人的左轮枪扔到了一边，最后趴在了女人的身上不再动弹。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方平直接冲了出去，转到楼梯口的时候直接侧身，果然有个女人蹲在楼梯间举枪瞄准着下面。方平没有迟疑，直接开了三枪，打中了女人的大腿和肩膀，也破坏了对方的持枪姿势。所以对方开的两枪直接打到了方平的身后，之后她就逃到了楼梯间等另一边，只留下一阵破碎的连滚带爬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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