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像是直接用眼睛看向太陽，炫目、痛苦，眼角會因為刺痛而濕潤。大圓光圈般地日暈，散著穿透天頂，亮晃晃地掛在殖民地的天空。

每個人一抬頭就能看見，那圈日暈在目光所及也僅止此於。

「米奧琳涅桑也看到了吧。」

蘇萊塔是在與侍女漫步在岩礫海岸邊看到這樣的光景，這裡是她往常散步的路線，夜裡的暴雨讓地面有些泥濘鬆動，能夠走來這裡面向海灣，卻是唯一能讓她有實感和放慢呼吸的地方。見到這樣的景象以後想起米奧琳涅，對蘇萊塔來說意義重大。

平常是哪裡都不准去的，媽媽讓她待在濱海飯店，對外散播她是某位顯要身分人物的情婦，藉此鞏固自己在議會的話語權.......，或是說，增加一些軟肋的假象。誰知道事實真相、又或是誰願意配合這種名目、媽媽用什麼樣的條件去交換呢？這些蘇萊塔曾經模糊地意識過的問題，想像到一半就想放棄，她有預感自己一定不會喜歡真正的情形。

人人都以為來到殖民地可以發達、賺錢，得到理想中的生活，政府的海報上是這樣說的，不過海報上不會寫到這裡那麼熱。其實從歷史來看，殖民地似乎都是更熱一些，從西方對東南亞和北非、到天宇對地球。使用的話術是「地球文明豐厚的資產與低廉優惠的人力」、「供氧與重力設備零預算！最適合創業的基地」這些浮誇的話語，來掩蓋天宇不同政黨派系之間劃地分裂的野心。

米奧琳涅上任副總督也不是出於自己的意思，而是被父親指派，去某個地區做個能擔任他的眼線和權力觸角的職位，她只是從各種地點裡選擇了地球，雖然只是記得母親曾經對她提過，這裡是一個能夠讓人有勇氣做出決定的地方。當時年紀還小聽不太懂，長大以後在這裡任官職更是想不明白，久而久之也忘了。一直到她那天在宴會上遇到蘇萊塔。

同一場宴會過後，蘇萊塔開始放任自己迷信。從最普通的算塔羅牌開始，到觀察剛沖出的茶葉漬痕、房間窗外垂落的枝葉數量……，或許更情願的是讓自己關在房間裡，遠遠地眺望還在興建的鐵道、更遠一邊海岸線的帆船。看出窗外就能見到這裡的鐵路靠著海，後面隔了港灣的街區後是總督府，副總督的宅邸就在這塊低窪之間。米奧琳涅與蘇萊塔所住的距離相近，卻又無法輕易抵達。

虛度過一天，從高處望下副總督宅邸的牆面由黃昏染灰。蘇萊塔將手指從身體裡抽了出來，床上的褶皺散亂，好險再過一陣子就是換洗的內襯與底褲送回房的時間。其實做盡這些事也只是說服自己等她，不要躁動、再多數一些東西，讓時間停下來，或是讓時間無意義地繼續溜走。停止焦慮掛念她的方式，就是定下心來正式地開始想她。想她們從來也就只有擦身而過，從來沒有說過話——其實有說過，就只有那一句不小心，也是她們之後開始不定期見面的契機。

蘇萊塔的飯店房間裡有電話，轉盤式的，不常響起，偶爾媽媽會打來向她說有哪些宴會不能不參加，米奧琳涅有一次卻打過來了。第一次接通電話的瞬間，蘇萊塔還用著平常對媽媽撒嬌的口吻，這樣的意外卻也打亂了米奧琳涅原本只想通電話的意圖。「我要在什麼地方才能再見到妳？」要見到副總督是很難的，副總督主動要妳去，卻又不一樣了。這段副總督與情婦的開頭半截，成為殖民地官僚政治史官不會記錄的那一部分。

殖民地政治史卻有紀錄那場內亂，從遺址、鐵路，到賭場周遭，不約而同有了幾次引爆。內亂發生後，副總督馬上派祕密警察鎮壓，因為自己的筆記早已詳細記錄了每場引爆的時間與地點。另外也立刻前往議會派的根據點濱海飯店，在其他任務啟動以前，不帶多餘的護衛逕行就潛入蘇萊塔在高樓層的房間。

蘇萊塔發現米奧琳涅的表情跟往常完全不一樣，不多做表示地去準備倒紅酒給她。

「我這次來，不是為了……」快步經過走廊後，米奧琳涅已經有些喘了起來。

「我知道喔。米奧琳涅桑這次不是來找我，是想要趁個個機會搶走媽媽的權力吧。」

「那不是最主要的事情……」在米奧琳涅的觀念裡，將自己認同的人扶持上位，讓他們掌控實權，又不需要承受反叛的罪名，只是正當的接替吧？至少在各種官方文書裡會留下這樣的紀錄。與議會派就是因為合作過，才需要更費力去切割。

「我這次不會把妳帶走，一樣也是讓妳待在這裡。」

「米奧琳涅桑很溫柔呢，對我做了像媽媽一樣的事。」

不管蘇萊塔語氣裡微微的反諷，米奧琳涅拉緊衣領繼續戒備地說：「至於妳這邊，忠貞的名聲？或是軟弱被脅迫的形象？可以讓妳自己選，我們也會盡量避免去傷害對立派別的親屬，可是也會發出已經『保護』的電報。」

說這些話的同時，米奧琳涅忽然感到自己平時累積的那些對眾談話根本就非常貧乏，不敢看向蘇萊塔的眼睛。「只是有可能，再也不能讓妳自由了。」

「妳不能救我出去嗎？演給大家看的那種？」

飯店房間的牆面是淡黃色的水泥漆，整體是有佈滿飾線刻痕的舊式建築，大部分都是殖民地初期建設期間落成的。環顧四周，臥床邊最接近武器的東西是鑿開冰塊的細針。米奧琳涅戒備地盯著，盤算著她如果失去理智挾著要撲過來該怎麼辦。

「怎麼可能，尤其是像妳這樣，我應付起來更累。在妳的外表底下哪裡知道還藏了誰的用心，就算不是妳的本意，妳也已經用妳的方式操控了我……」

對戀愛中的敵方這樣傾訴啊，那麼地意識模糊。米奧琳涅忽然有股莫名的理智提醒自己，她如果在這裡和她做愛會很荒謬。現在，在這裡，這間房間。

外面忽然「怦──」地巨響，地面劇烈晃動，米奧琳涅一瞬間切換不過來，是設置在濱海飯店的引爆點也啟動了，還是沿海港灣邊經常出現的地震，一下地站不穩，頭顱朝側面和蘇萊塔一起撞在地上，整顆腦袋都被震盪到搖晃的感覺。

＊＊＊

「海水浴場？」已經想著她在陽傘底下。

「不是的，就只是去海邊。」

這是她們第三次見面時莫名開啟的話題，為什麼這時候出現在腦海裡？

＊＊＊

已經無法控制地伸手往前搭，掌心覆滿著她的胸脯，一手搓著另一手輕輕拉扯，讓她在禮服下的乳首無法遏止地凸脹起來。

真的繼續要這麼做嗎？蘇萊塔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任由著米奧琳涅像往常一樣地做下去，只是這次，也許終於能做到最後了。呼吸溫吞中只記得要給她的嘴、給她的肉。

「我常常會覺得，就算我們不是這種關係，我的時間也像是被妳偷走了，在那些看不到妳的時候。」

蘇萊塔一邊褪下衣裙，說話的時候是亢奮的，但想到她或許也不那麼愛聽，漸漸地又感到無精打采，扭過身體去含習慣的那裡。米奧琳涅也配合著她的姿勢，將自己也漸漸埋入她的雙腿之間。吃的時候，還得雙手抓住她一邊呻吟一邊不斷夾動的腿，免得自己的臉被夾得無法呼吸。

接著又抱住她往下抵，伸出幾隻手指，膩滑著插入，插著她往後壓，這些原本捨不得做的行為，卻讓蘇萊塔呻吟得更大聲，雙腿與膣內夾得更緊，讓米奧琳涅錯愕卻更難停下動作，只能持續暴露出自己粗魯無法善待她的本性，兩個人的身體痛苦地接在一起。

這樣抱著她的背在做愛時，忍不住又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宴會裡，接近人群會非常緊張的蘇萊塔，應對完媽媽介紹的長官以後，拉起禮服下襬想到露臺去透透氣。抽著菸草的米奧琳涅待在那裡，才正劃下一根火柴，有些吃驚地看向她。

蘇萊塔慌亂地不知該說什麼，眼角餘光卻看到米奧琳涅脫在一旁的軍靴，原來是鞋底壞了，原本帥氣的靴子出現有點突兀的開口。和一般來說幫助女孩修壞掉的高跟鞋鞋相反，蘇萊塔熱心地彎下身去看有沒有什麼能夠幫忙，禮服裸背的線條完全暴露在米奧琳涅的視線裡。

背後是可以抽拉的繩帶，即使是稍微久一些的款式，仍然遮掩不住蘇萊塔後背肩胛蜜麗的膚色，在月光下映出室內昏黃的燈色。米奧琳涅感到自己脫下鞋子的腳，正因為羊毛襪直接採在打理石磚上清硬與柔軟並置的觸感而恍神，也第一次體會到，人在面臨不得不的情境下，腳底板真的會不由自主地蜷起。

在那之後，她已經想著蘇萊塔的裸背很久很久了……，這一次就像是最後一次一樣，在她轉過身時貪戀地撫摸著，用嘴唇去親，用牙齒去碰，一直到兩人都因為這段搖動的規律漸漸閉上眼睛……

最後要拔出來時，米奧琳涅感受到甬道裡的推動，箝著讓她很難動作。「蘇萊塔……？」被緊緊夾住的米奧琳涅吃力地小聲叫她。

「不要走好不好？」

那是她們第一次同時來到高潮後的空白，和過去只能不著邊際地讓彼此射出不同，漫漫地像是沒有終點，卻又已經來到時間的背面。

她如果在這裡跟她做愛會很荒謬。

幾分鐘以前的念頭猛地出現，讓米奧琳涅身上一陣寒顫，同時又噴了幾滴到她的背上。但是已經完全來不及，內亂正以無法想像的規模開啟。權力風暴的中心安祥平穩，旖旎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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