瀧奈失蹤了。

她的氣息自稻荷神管轄的地域消失那天，沉寂百年的山林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

一只雪白的巨獸在蓊鬱間橫衝直撞，根基穩固的土壤甚至出現地鳴，萬物皆有靈，人和動物們察覺了異狀，一致認定那聲悲鳴是所有異常情況的起始。

結界變得比紙張還薄，幾乎失去力量，森林湧入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神明，祂們各自帶著引以為傲的式神，集中火力瞄向那只在林間奔走亂闖的美麗身影，祂們等待這個良機已有千年之久。

那頭野獸似乎正焦急地尋找著什麼。

她的意識清楚，並未隨著變回狐狸身軀而有所折損，這是長出每條尾巴必經的過程，結束了就能變回方便活動的人形。即將成為和恩師一樣的九尾狐，身體的週期終於回歸正軌，她的世界卻隨著瀧奈的離去徹底失了序。

所有珍視的對象都將離她而去，那個只會躲起來哭泣的小狐狸，現在對失去瀧奈感到難以承受而陷入瘋狂。

變回狐狸的千束無法施展神力，沒有任何保護自己手段的她幾乎處於食物鏈最底層，以往受到稻荷神的庇護，她可以隨意挑個喜歡的地方讓尾巴不受干擾地長大；當花園成為人類少女的歸屬，她怕自己的原形嚇著對方，於是打定主意外出尋覓躲藏的地方，儘管風險比想像中龐大；現在少女消失了，她卻循著留下的氣息和腳印離開相對安全的花園，立即成為眾矢之的。

帶著深淺不一的傷，千束一邊躲藏一邊尋覓瀧奈的身影，儘管少女的氣息已遠得無法追蹤，仍舊執迷不悟地翻遍故鄉每個角落。

最後倒在陽光篩落的大片樹蔭裡。

§

和千束做了。

不願意嗎？沉澱了幾天，瀧奈還是沒辦法一口咬定答案。

事發隔日，瀧奈耗了半天的時間甩開豆皮壽司和桂花糕，又花了幾個小時下山，待真正踏出千束的地盤時已經傍晚了，她挑了個不起眼的地方紮營。

沒有千束懷抱的夜晚冷得難以入眠。

再度啟程不久，瀧奈在一個僅有不到百人的迷你村莊落腳。原以為踏入別家神明的土地會被驅趕，但一路上順利得有些可疑，別說神明了，她連巡視領土的式神都沒怎麼看見。

反而是躲避自家兩個孩子時擊落不少在天上飛來竄去的式神，當時她只慶幸自己握有遠距攻擊的手段，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祂們的目標好像不是自己。

……難道是千束？不，就算真是這樣也跟自己無關。儘管距離不遠，她也已經脫離那只狐狸的掌控範圍了，也許漫無目的的旅行也不錯，但是面具的神力在其他神明的領地裡派不上用場，沒有人看得見她，有些無趣。

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就離開，千束應該很擔心吧，祂現在有焦急地尋找自己嗎？不曉得追丟祂的兩名式神是否有被問罪？或許她離那座山太遠了，是不是該往回走一些──

瀧奈猛力甩頭驅散這些不爭氣的念頭，她怎麼左思右想都在擔心那個過分的壞蛋啊？真是沒出息。

在迷你村莊附近紮營第三天，一只眼熟的虎皮鸚鵡造訪了她簡陋的家。

瀧奈不敢置信那是和千束初相識時見到的鸚鵡，牠站在肩上喊著一些單詞：「瀧奈！可愛！開心！開心！」，心裡頭五味雜陳，但瀧奈並不覺得厭惡，反而很珍惜這位意外到來的小夥伴。為了排遣無聊，她也開始教牠說話。

不過半天的時間，瑞希的式神找到了她。

被帶回瑞希的城堡安置時，瀧奈發現胡桃和自家兩名式神也在那兒，明明有沙發卻坐在地上，她便入境隨俗跪坐下來。入座不久，胡桃用悠閒的口吻向她打招呼，瀧奈彆扭地點了頭，不曉得兩位神明是否知道她和千束之間鬧得不愉快？

豆皮壽司和桂花糕隔著一段距離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確認家裡的女主人不反感才上前撒嬌，像是在道歉似地。明明該道歉的不是祢們呀，瀧奈對祂們如此說道，儘管心中仍有疙瘩，還是從豆皮壽司口中接下千束遺落的鈴鐺和髮帶，收進緋袴口袋裡保管。

那個始作俑者留下兩個無助的孩子上哪裡去了？還以為祂會像兩名式神一樣撲上來謝罪，但千束似乎不在這個地方。瀧奈仔細查探了一下，確實沒有感應到任何千束的氣息。

「千束不在這裡喔。」胡桃正在使用精密電腦，祂頭也不抬地說：「應該說我們也在找祂。」

那是什麼意思？千束也失蹤了？難不成是為了找她把自己也搞丟了？瀧奈把已然到嘴邊的各種問題吞了回去，她不想提起那個色慾薰心的壞蛋，或者該說，壓在胸口上的焦慮並不是那些。

「話又說回來，妳怎麼會在這麼敏感的時間點外出露營啊？」瑞希湊上來揉瀧奈的頭，抱怨道：「明明前幾天千束才拜託我倆去花園照顧妳，誰知裡頭根本連個影子都沒有！」

沒聽見少女的答覆，瑞希和胡桃短暫地交換了眼神，這孩子明顯心情不好，祂們心照不宣閉了嘴，留給少女沉澱空間。

兩神一人的場面一度靜得尷尬，這時胡桃的超級電腦跳出了密密麻麻的視窗與圖片，似乎是式神傳回來的第一手消息。

「看來找到千束了。我看看，祂在……嗯？」驟變的語氣讓正在幫兩名式神刷毛的瀧奈也抬起了頭。沉默半晌，胡桃對著超級電腦另一側的對象說：「我可沒理由照祢的意思去做──嘖、我留下式神在旁陪同，沒問題吧？什麼？祢問這個做什……總之她現在很安全。喔……喔……知道了，我會轉告她。」

「祢平常跟那群硬梆梆的機器小鬼們不是這樣說話的吧？」瑞希豪放的坐姿和千束好像，瀧奈在心裡偷偷想。

「是佩蕾。祂透過我的式神強行和這裡通訊。」胡桃嘆了口氣，看見瀧奈的臉時一頓，接著生硬地轉向瑞希：「祂說看見千束傷痕累累倒在山腳下的樹林裡，所以好心把祂藏進山洞裡了，似乎還幫忙設置了隱匿氣息的結界。」

瀧奈心一驚，憂心的話卻卡在喉嚨無法順利傾訴，她感覺自己的心好像分裂成兩半，擔憂的同時不想面對，迴避的同時腦子裡卻滿是那光燦燦的笑顏。

「佩蕾！？那傢伙安著什麼心吶……」瑞希打斷胡桃的話，用鼻孔噴著氣，「上次擄走瀧奈，這回想趁那臭屁狐狸衰弱時抓起來，藉此鞏固自己在眾神圈的地位嗎？」

「不清楚，整起事件確實太過湊巧，佩蕾肯定知道其他神明打算在千束成神以前除掉祂……應該說，祂不也是其中一員嗎？」胡桃提出了合理的懷疑。

「所以說啦，那ㄚ頭明明知道自己會變回狐狸，幹什麼還在森林裡胡亂走跳，是存心想惹怒老娘我嗎！」

變回狐狸？除掉千束？聽不懂的話題越積越多，幾夜未眠加上腦細胞陸續陣亡，瀧奈覺得自己的精神力就快撐不住。

沉重地蓋下眼皮再打開，鳶紫的目光落在窗邊的虎皮鸚鵡上，牠正悠哉地打理自己漂亮的羽毛，好像隨時都會振翅飛走。牠將再度踏上旅途了嗎？自己是不是也該效法牠離開熟悉的地方？

「瀧奈，佩蕾……就是上次把妳綁來聚會的那位神明。」胡桃稚嫩的聲線像軟綿的拳頭打在瀧奈的意識上：「祂要我轉告妳，祂會在那裡等妳過去。」

「這種一聽就知道是陷阱的挑釁，誰那麼笨會上當啊？」瑞希提高聲量並抓住了少女的手腕，彷彿在祂心裡瀧奈就是隻會撲向烈火的飛蛾。「對吧！瀧奈！」

「那祢要見死不救嗎？那傢伙可是米卡的心肝寶貝喔。」

瑞希被堵得啞口無言，要是千束有個三長兩短，祂確實無顏面對下落不明的老友。

在瑞希拉起瀧奈並大聲嚷嚷「走！老娘帶妳殺過去！」之前，胡桃慢悠悠地補充：「要是我倆跟去的話，祂會直接把千束扔到其他神明面前喔，會發生什麼用不著我多言了吧。」

事情在兩位旁觀者之間不會有任何進展，決定權掌握在不屬於這個神域的少女手上。

落在身上的視線帶著無聲的詢問，瀧奈下意識握緊拳頭，硬是從喉頭擠出聲音：「……我不想去。」

兩名神祇互看一眼，由胡桃提出疑問：「我從剛剛就想問，妳跟千束吵架了嗎？」

瀧奈抿了抿唇沒有回答，眉頭越皺越緊，不知道的還以為祂們在欺負她。

「來，妳跟瑞希姊姊說說。放心，我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妳什麼都可以傾訴。必要的話，我和胡桃還可以幫妳教訓千束──」

不知是想彰顯存在還是聽到太多關鍵讀音，自人間跟來神域的虎皮鸚鵡突然講起瀧奈教給牠的話：「笨蛋！大笨蛋！討厭──」

一邊嚷嚷一邊展開紫羅蘭色的羽翼，和瀧奈有著奇妙緣分的小傢伙冷不防振翅飛離視野範圍，瀧奈的目光停留在追丟那抹身影的地方良久，忽然語出驚神。

「……如果我懷上千束的寶寶怎麼辦？」

聞言瑞希噴了一口酒，濺到胡桃的超級電腦上，一長串猶如亂數的編碼迅速浮現後消失，發出不妙的滋滋聲響。

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兩名前輩也嚇得不輕，這年輕巫女總是不會讓神失望……不對、那只臭狐狸到底做了什麼啊！？

「妳妳妳剛剛說什麼？」瑞希自打嘴巴，方才臨危不亂的鄰家大姊姊形象徹底崩塌，祂現在抓著瀧奈的肩膀用力搖晃，不堪其擾的豆皮壽司與桂花糕紛紛逃離瀧奈的懷抱，轉而擠到胡桃腿上打盹。

「應該會懷上的吧，都到那麼裡面去了。」瀧奈並沒有意識到這個話題有多麼私密，她是真的為此感到苦惱與壓力。

向來不為所動的胡桃也覺得話題不妥：「這是我們能聽的話題嗎？」

瀧奈只回祂一句話：「因為我沒有可以商量的朋友。」

完蛋了，仔細一看這孩子還有點理直氣壯呢。瑞希和胡桃再度交換眼神，祂們都從對方眼裡讀出尷尬與疼惜的矛盾心情。

「就算妳這麼說……」

「我不想要什麼孩子。」說著，瀧奈垂下了眼瞼，看起來真的很不情願。

看著實在於心不忍，瑞希和胡桃無聲達成共識，決定破例出賣千束一回。

「我想應該不用擔心吧，應該。」胡桃率先打頭陣：「千束的能力是給予及回收延續生命所需的營養喔，祂可以隨時取走萬物身上的營養，也可以用這股能量治癒瀕死的生命，因為可以輕鬆達成『間接』殺人的條件，所以對神明而言是非常變態的能力呢。」

瀧奈捕捉到「殺人」這一個關鍵詞，卻沒抓好打斷的時機，只能讓胡桃把話題帶遠：「前陣子祂還在炫耀終於成功把子民的信仰提煉成更高濃度的生命精華，妳和佩蕾起衝突被打成重傷時不就喝過嗎？千束經年累月的精華。」

她可完全沒有印象自己喝過那種來歷不明的東西，但是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卻能在短時間內康復，原來當時依然是千束出手救了自己。不曉得是不是強制恢復身體機能的副作用，瀧奈隱約感覺那陣子自己胖了一些。

或者……和祂們口中的「千束精華」有關嗎？

瑞希接著補充：「總之，妳的煩惱是無稽之談，因為神明並沒有被賦予繁殖的能力，只能將有才華的使者納為式神，從中栽培出接班人，這得費上幾千年的光陰。千束算是特例中的特例，不到千年就有成神的資格，雖然最後階段一直不太順利就是了。」

「最後階段……是指千束的最後一條尾巴嗎？」

「什麼啊，那個臭狐狸果然有告訴妳嘛。」瑞希呸了一聲，害祂剛剛良心刺痛了一下。

「不……我沒有聽千束提起過精華的事。」也就是說，那果然不是性器官，對吧？採信兩位神明的說詞讓瀧奈稍微喘上一口氣，但距離釋懷恐怕還有段長路要走。「既然這樣……祂又是為了什麼要做那種事？」

瑞希嘆了口氣。「雖然被認可有成神的資格，但本質上千束就是一隻狐狸喔？不了解人類是理所當然。」

胡桃挑起一邊眉毛。「真難得，妳居然會幫那丫頭說話。」

「我怎麼可能會幫那個嘴上說不談戀愛卻給我偷嚐禁果的臭小鬼說情，我只是無法無視戀愛中少女的煩惱！」

……戀愛？彷彿是第一次聽聞這個詞彙，瀧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像是拼圖掉在了不合的缺口上，可惜瑞希似乎只有點到為止的打算。

話題引起胡桃的興趣，開始憶當年：「呵，偷嚐禁果……讓我想起當初米卡慌慌張張離開眾神集會，不就是因為千束無法控制突然暴漲的力量，差點失控和一隻發情的母狐狸發生關──噗喔！」

幸災樂禍的話語被瑞希猛力的肘擊強行打斷。那邊那只狐狸不懂少女心，這邊這個硬梆梆的科技腦也沒好到哪裡。

雖然沒什麼微表情，但瀧奈顯然聽得一清二楚。都已經煩惱到離家出走，別再往火上添油了啊！瑞希低聲咒罵被自己敲暈的胡桃，想方設法轉移話題。

「呃……對了！妳的胸口有一道結印對吧？」

瀧奈乖巧地點頭。「是的。我們村莊的神擅自跟我訂下婚約……」

「那是與狐狸一族結下姻緣的印記喔。」瑞希邊說邊起身拿來一本古籍，將頁數翻妥後遞給瀧奈。「左邊是被邪氣浸染之神的結印，右邊是與狐狸成親的印記。因為長得實在太像，就連我也搞混了。」

「和狐狸一族的婚約……哎？」瀧奈皺起眉，昂起小臉說：「但是、不可能……我在家人身上見過相同的東西？」

「原本或許是那樣沒錯，但那傢伙被千束消滅了對吧？結印本身承載著神力，當神明消失的時候力量會尋找更強大的宿主，也許因為一些機緣巧合促使妳和千束結下了不解之緣，成為千束新娘的妳因而在祂的土地上獲得重生。」瑞希頓了一下，喃喃自語道：「只不過當時看見的還是半成品……我想千束身上應該也有相同的印記才對。」

雖然那道結印已經跨越誓約成為難以回溯的契約了。瑞希特地保留這句後話沒說，狐狸畢竟是群居動物，一旦交配就會發展成伴侶關係，但千束那孩子懂什麼是愛嗎？恐怕連自己讓瀧奈傷心的原因都不清楚。

感情的事還是交由小倆口自己去決定吧，若瀧奈思考後還是想與千束分開，瑞希也會尊重她的決定，雖然過程費力繁瑣且幾乎沒有成功的例子，但消除神印的方法還是存在的。

「意思是……我在不知不覺間成了千束的『所有物』？所以祂才那樣嗎？」

少女用了比平時更高的音量說出心中芥蒂，因情緒激動而耳根泛紅。

被遮擋住的光、欺身而上的壓迫感、令人窒息的體重和在身上游移的粗糙手掌。如海水倒灌般湧入的不堪記憶將千束的面孔打散重組，被植入病毒的親密行為一旦執行就會癱瘓那顆感到幸福的心。

瀧奈用力闔上眼瞼，她討厭把父親的影子和千束重疊的自己。

和千束相伴的那段時光如此輕易地被抹去，瀧奈同時感到憤怒與恐懼兩種極端情緒。倘若千束確實是用和父親一樣的眼神在看待自己，她的心會承受不住的。

人一鑽牛角尖起來便沒完沒了，瑞希即時打斷她繼續堆疊負面思想：「千束的想法只有千束自己知道，祂或許不了解妳的過去，但妳未必有試著敞開心房。現在決定權在妳手上，妳若不想成為那傢伙的妻子就大聲拒絕祂，像這樣扭扭捏捏真不像話！」

瀧奈緩緩抬起臉，如烏雲散場後露出的天空，雖然太陽仍未升起，卻是大地即將放晴的預兆。

沒錯，她一直覺得千束是帶著醜陋的性慾來強迫她，但那是事實嗎？她親耳聽千束這麼說的嗎？不對，一切都只是她透過童年創傷的萬花筒看出去的扭曲世界，不是早就決定要用這雙眼好好地注視千束了嗎？

瀧奈緩而深地進行呼吸，在瑞希略為佩服的目光下平復了心情。

『我會努力滿足妳』。瀧奈突然回想起當時千束認真對她說的話，或許是在連她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產生了認知誤會，她確實對撫摸千束和拉近距離感到愉悅幸福，不知怎地進到千束的狐狸腦袋轉變成簡單粗暴的交配請求。

也許當時千束是在為她著想──不對，千束打從一開始就一直把她擺在第一順位。

比起「成為井之上家的女人」，陪伴在千束身邊所看到的世界，遠比書中要來得更寬更美。

冷靜下來看到的可能性也許更貼近事實。

其實也沒那麼糟，和千束做愛。

話雖如此，瀧奈也不打算就這麼原諒千束，祂實在太粗魯了。

「我想……聽聽千束怎麼說。」

「很好！」瑞希彈了個響指。「那麼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出發──」

「不，再讓千束多緊張一些時間吧。」不給祂一點教訓實在嚥不下這口氣──瑞希從瀧奈水汪汪的大眼裡瞧見了惡趣味的報復心態，背脊涼了一涼。「我想聽更多關於千束的事……比如，差點和一隻母狐狸發生關係是怎麼回事？」

瑞希愣了愣，隨即爆笑出聲。祂特別欣賞少女鎖定獵物後緊咬不放的佔有欲，一邊為千束默哀，一邊樂呵呵地扔掉手上維持千年的友誼大旗。

倒戈總是來得猝不及防，現在瑞希完全是瀧奈陣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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