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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崎素世醒来时时间是中午，外面仍然在下雨，细密的雨丝连绵下落，但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阳光已经投射进来，在白色的墙壁上照出了她的影子。影子不止一个，丰川祥子已经穿戴好了她需要的一切，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她看起來已经等了很久。

“你醒了？”祥子说，她沒有回头，通过窗戶玻璃的反光观察她，“谢谢你，素世。”她的道谢过于坦然，反而让长崎素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你看起來...沒有受到什么影响？”素世挑拣着语汇，希望不要触碰到任何让她们两人都会不舒服的谈话。

“你指什么？”

“各种方面。”

“对不起，你会介意吗？”祥子从窗前转过身来，对上素世的眼睛。裁剪合身的西服套装包裹著她瘦削的躯干，胸前口袋已经折叠放好淡蓝色的领巾。准备万端、体面周全，除了苍白的颈侧留下一块青紫的淤痕。素世盯着那淤痕。

“不。”她不以为然地说，“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墙的另外一边。这里和混乱的东部不同，平整的大道两侧暂时排布着明亮干净的楼宇。即使是雨天，街面也保持着基本的秩序。除了有小孩刻意一个一个踩过水坑，有意无意地把泥水溅到祥子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小孩的母亲慌张地上前来，深深鞠躬道歉，用力把小孩藏在背后，“实在是感到抱歉......”

你并不感到抱歉，只是感到害怕。丰川祥子了然，但她什么也沒说，也抬手阻止了身边的同伴。祥子径直走进路尽头的剧院，满不在乎地在昂贵的手织地毯留下泥印。

那里已经有人在等她，认真检索了一番，祥子脑海中没有任何关于对方的记忆。沒有关系，谁在等她并不重要。最近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和陌生人会面。她们来到幕布后方的休息室。“能见到您真是荣幸。”一般来说会是这样的开场白，“您比我想象中的要瘦弱。”目前的祥子暂时还猜不透这样的寒暄中，含有的是单纯的客套，还是隐隐的鄙夷。不过那同样并不重要。

祥子会低下头谦卑地微笑，开始背诵她需要讲述的故事。有时也增加一些细节，但通常不推荐那样做，主要是浪费时间。人们之间所有的交谈，形式都要大于交谈的內容本身，不是吗？望着坐在她对面，双手交叠面容温和的陌生女性，祥子敢保证她百分之一百没有在听。

不多时，谈话已经进入末尾。一个黑发的穿制服的女人突然推开门进入休息室，眼睛在室内转了一周，停驻在丰川祥子身上。

“谁让她进来的？”她不容违抗地开口，示意必须有人负责地回答问题，或是丰川祥子必须马上离开。

“我现在正好要走了。”她站起来，和穿制服的女人对视一眼，“我是来谈演出的。”她说。

“我不知道跟你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谈的。”

“也许吧。我们昨天不也谈得很好吗？”祥子轻轻歪头，平淡地笑笑。

不出意外，对方的手蓦地抓住了她的衣领。一双愤怒的眼睛和祥子平静的目光形成对照，像两只隔着铁槛栏相视的水火不容的猛兽。但她们之间的距离一旦拉近，又唤起了一些呼吸同频的身体记忆。

椎名立希像被烫到那般松开了她，一字一句地说：“现在就出去。”

“回见？”一个不确定的疑问句。立希用眼角的余光看她。祥子察觉到她被轻易激起的愤怒已经消失，转而又回到那副她所熟悉的、悲凉的眼神。

“还是不要再见比较好？”丰川祥子笑着发问。

离开的时候，祥子注意到椎名立希大衣的下摆，泥水正顺着布料下滴，一点一点浸入古老的橡木地板。

你才是那个不该进来的人吧？她忍不住在心底抱怨。

冷战让两个紧密相接、不分彼此的城邦一夜之间竖起铁壁般的隔阂。双生子携手破出羊水以后，反而对对方避讳莫深，稍一接触冲突便接踵而至。

如果可以的话，丰川祥子也不愿意再回到这里。没有人会想要再记起待在母亲子宫里的感觉，那未发育的艰难吞吐的呼吸，不成形的什么都能咽下的盲目的食欲，以及温暖的湿润的，被包裹的触感。

“...可以了。”祥子伸手快速地推了一下对方，示意长崎素世将她吐出来。她不喜欢被口交。但素世抬起视线看了她一眼，埋下头，继续吞吐着alpha的腺体。

“喂...”祥子的不满无济于事，徒劳地感觉支撑她灵魂某一部分的气力正在被长崎素世抽走。她只能张开嘴巴不断调整呼吸，抓紧身边最近的能够得着的东西。

一张桌布。在素世嘴里射精的时候，她几乎把整张桌面的物件都扯落到地上。祥子艰难地吐气，全身的皮肤都泛着不健康的红色。而长崎素世只是闭上眼睛亲吻她那根东西的侧面，既没有发表评价、也没有任何抗拒。祥子察觉她一直伸手到下跪分开的腿间自慰。

“这样可以了吗？”她的语气没有几分钟前强硬，像一片被风吹拂的无奈的云驻留在长崎素世头顶。素世重新抬起头自下而上地与祥子淡金色的眼睛对视，又忽然将头低了下去，额头几乎碰到地毯。她高潮了。

丰川祥子将她放到洁白的桌面上进入她——她们来不及回到房间——易感期让祥子的理智变得比平时要稀薄，她深深感到在餐桌上进行的性行为是不应当的，但她还是那样做了。并且无法停止。素世的手一直搁在她的发热的耳际，宽容地安慰她，就像她温暖紧致的甬道包容她无礼冲撞的下体那样。

“抱歉...”祥子喃喃地重复。

“为什么总是道歉呢？”

丰川祥子没有回答，俯下身与素世交换了一个吻。她的信息素和她尝起来一样带着海风的味道。祥子闭上眼睛仔细体会这个吻，仿佛她现在的确在餐桌上品尝。她们本就是相互捕食的关系。祥子晕头转向地想到。在吻的中途，长崎素世忽然箍紧了她的肩膀，和她酸软的穴一起颤抖着流下热热的液体。

“你流血了......”祥子茫然地回过神。

“小祥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咬人。”拥抱着她，素世很平静，她们隔着相当亲密的距离相互注视，素世忽然轻轻地说，“如果要道歉的话，去向立希道歉怎么样？”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呢？”你们之间原本没有任何矛盾。素世没有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部说出来，但丰川祥子的眼神和她的身体的热度一样都已经开始变冷。

“要再做一次吗？”长崎素世转移了话题。

“不。”祥子说，“她快回来了吧。”

“所以呢？”

长崎素世不解地望着她。

祥子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和人解释自己脖子上的淤伤，它的位置太过往上，紧贴着她的下颌，没有办法用衬衫或者高领的衣服遮住。实际上她也并不想遮盖，无关人士的关心或者好奇对她而言没有意义。重要的是这片伤痕的始作俑者，她应该有一些看法。

上午刚过7点，椎名立希就准时跨进了礼堂排练的现场。她来监督，或者说监视即将在这里进行的演出。丰川祥子和她的剧团将作为东西两方和解的信号，以某种低调又不至于悄无声息的方式传达到每个市民。椎名立希必须保证所有的一切是规范的、沿循计划的，不会像丰川祥子本人那样。

“我讨厌你们的配乐。”在休憩时间，她直白地说，“太吵。你必须知道什么时候要为了人声给编曲做减法。”

丰川祥子显然愣了一下。

椎名立希说：“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祥子坦白地回答：“不。我没想到你在听。”

隔离她们两人的室内空气开始变得尴尬。椎名立希走到丰川祥子对面坐下，把自己的脸藏在窗帘投下的阴影里。她穿的制式西裤因为她的动作向上，恰好露出她左边脚踝处被纱布绷带包裹的创口。

“缝了几针？”丰川祥子的视线注视着她的伤，平静地询问。她知道对方也没有想要掩藏的意愿。

“4针。”椎名立希回答。

“哦...”

“够吗？”

哼。祥子冷哼，侧脸看向旁边。休息室的茶几桌面上，放着一束新鲜的意大利白向日葵。

沉默了几秒钟，丰川祥子忽然想要挑衅：“那天早上我醒的时候没有看见你。”

她看不见椎名立希藏在影子里的目光，但是她的语气并不友善：“我不像你，懂得享受。”

“你也很享受不是吗？”祥子稍稍向后仰自己的身体，在脑海里搜寻着词汇和语言，“你们不就喜欢和别的alpha分享自己的omega吗？”

“素世不是任何人的omega。”椎名立希的回应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

好。丰川祥子满意了，倚靠在沙发上轻闭上双眼。她们两人的信息素在狭窄的室内激烈地冲撞起来，令她呼吸困难。祥子相信椎名立希不会比她好受。

她们注定是相互对抗、再相互留下伤口的两个人。长崎素世想要他们彼此和解，为此付出不少努力。但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她们回到最年少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未经命运分类的白板，在战争发生之前一齐夭折。

祥子的想法总是有些...极端。有人曾经提醒过她。但目前她还不能自我察觉和纠正。

忽然感觉某种熟悉的压迫蒙在了自己眼前，祥子慢慢地睁眼，看到椎名立希悬在自己身体上方的脸庞和肩膀。

“...你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椎名立希说，“素世想要我们搞好关系。”

“以这种方式吗？”

俯在她头顶的alpha没有说话，她先用蛮力稍稍按在丰川祥子的肩膀，阻止她挣扎。然后将戴着白手套的手探进祥子的裤腰。手套粗糙的触感让祥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痛苦地喘息。

“你发情了吗？丰川祥子。”

椎名立希感觉着几乎烫伤她手心的温度和坚硬的触感，认真地问她。

“这一件好吗？”站在落地镜前，长崎素世端详镜中的自己。白色的长裙从肩膀一直垂到脚边，胸口的敞开的位置像海鸥的翅膀，轻轻包覆但不会压迫她因临近的经期而涨痛的乳房。

“立希，你在听吗？”素世对自己的审视已经足够详尽，但她还是想要知道椎名立希的看法。

“你觉得好就好。”椎名立希顿了顿，给出亘古不变的答案。

“那你陪我来的意义是什么？”

“我不知道。”她摇头，露出少年般稚气的笑容。

傻瓜。长崎素世果断放弃，背向椎名立希将双臂展开伸直，“过来帮我脱。”

旁边赋闲2小时的军官终于收到了指令。立希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拥住素世。拉下礼裙的拉链，柔软的织物滑下堆在素世的脚底。她闭上眼亲吻她的后颈，伸手抚摸她饱满的乳房。

“你在干什么？”长崎素世皱起眉头责难她，但吐息已经变得热情和暧昧。

“我在...”椎名立希闭眼思考，修长的指节滑进爱人潮湿的腿间，“我在完成我的意义。”她说。

她有非常好的前戏习惯，除非是在素世的发情期。带茧的手指不重不轻地摩擦过素世已经勃起的乳尖，滑过乳晕的下缘，再从手心开始发力揉捏。长崎素世一面侧过脸和椎名立希接吻，一面小声呻吟。“立希。”她闭上眼睛叫她的名字，咬住她舌尖落下一滴眼泪。椎名立希稍稍拿远那只覆在素世下体的手，将她已经湿透的内裤拽下来。

“你用香水了吗？”她温柔地引导她律动，同时将头埋在她颈间嗅闻。素世的膝盖正轻轻蹭着她的腰际。

“......对。”她勉力回答。

“和我的味道很像。”椎名立希说。不多时，长崎素世开始抓住她的肩膀颤抖，她体贴地加深进出，抚摸她敏感的阴蒂，帮助素世到达她想要的高潮。假装没有察觉到她方才一瞬间的走神和紧张。

演出比想象中的还要成功。丰川祥子在胸前别上两种颜色的胸针，走到聚光灯下发表对和平的愿景以及感激的致辞。

椎名立希在和平的愿景部分鼓掌，在感谢致辞的部分起身离席。

“...我要特别感谢军部椎名立希长官帮助剧团完成了曲目的整合和改编...”

少假惺惺了。椎名立希想说，但她知道丰川祥子在音乐方面从不说谎。台下掌声雷动，有倾慕丰川祥子的小孩满脸通红地跑上台，献一束白色向日葵给她。

她看着丰川祥子双手将花束接了过来，然后抬起头。她站的笔直，敏锐的视线穿过喧闹的人群，远远地望向椎名立希的位置。

坚固的壁垒被推倒，和平到来了。人们结束长期的离别，相互忘情地拥抱、倾诉、歌唱，喝酒并且做爱。丰川祥子不喝酒，椎名立希喝了一点，长崎素世喝得大醉。

雨声渐歇的时候，丰川祥子望着淡薄的阳光在白色的墙壁投射她们三人的影子。祥子盯着赤裸的影子看，仔细地观察那形状、线条和颜色，想象她们构成一只帐篷、一道山脊。她们不必困在各自孤立的肉体当中，只需要随着春日的到来浮现。

*结尾影子部分参考韩丽珠《缝身》p6-7：“我盯着它看，仔细地观察那形状、线条和颜色，竭力寻索它们原来属于什么东西，一个账幕、一个奇特的山峰，或者史前的恐龙......忽然，我感到一切都遥远得属于另外一个星球，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困在这样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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