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小家伙~ 那我们就衷心祝愿他能……” 姬无双最后的话语消散在热闹的商场中，像是一缕青烟，除了唐羽弦，没人能感知到她说出口时的那份冷意。

“唐小姐，我们回家！” 她咻地站起身，转头对唐羽弦说道。

语气轻快充满活力，仿佛展露出冰点以下的虚伪的是另外一人。

【尾声二】

冬季的晚风呼啸着穿过公园，残忍而鲁莽，像是在刻意惩罚着每一个胆敢在寒风中逗留的身影。平日热闹非凡的场，此刻变得格外静谧。

步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一位中老年男子笔挺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双手放在膝上闭目养神。

他头顶的白发梳得整整齐齐，身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中山装。如今这样的服饰已经很少人能穿，能配上它背后庄严含义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但此时若有人看那男人一眼，便能斩钉截铁地断定没有什么比这件衣服更符合他的气质。

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扶她出现在小道的尽头，她手上拎着大包小包，随着与男人距离越来越近，那扶她的动作竟能看出一丝紧张，放下手中的袋子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当她终于走到男子跟前，立刻站直身躯，姿态笔挺而拘谨，像是在等待一声命令。

男子缓缓睁开双眼，尽管岁月让他的眼角微微下垂，但那目光依然沉稳有力。他轻轻拍了拍身旁的长椅。

“坐。”

响应声而动，顺从地在男子身旁落座。她双手整齐地放在膝上，姿态模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依旧透着几分拘谨。

“你和他一起逛街，你有什么感觉？” 男子视线淡淡地扫过脚边购物袋中伸出来的兔子拖鞋，缓缓说道。

你参加哥哥们的训练，有什么感觉？

男人会像从前一样对自己的回复不做任何回应，但响思考着。

“挺好的。”良久后，她说出了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愿意逛街了，总比什么感觉都没有好。” 然而这次男人的回答却出乎响的意料。

“这次任务受伤了没？” 在响的愣神之间，男人没有继续方才话题的打算。

“没有。”

响认为她的回答需要补充，正色说道：“这次行动是【大树】主导的。她负责保护VIP，【病毒】和【创口贴】负责撤离，我和【猴子】只是后方骚扰。”

“无论是谁负责的，你们完成得很漂亮。没有任何人员伤亡，这是最重要的。刘大使昨天在你肖伯伯面前，再三赞扬了你们，提到这次行动挽救了包括他在内的无数生命。”

“职责所在。”响的那股紧张感在男子的肯定中化开了些许。

“后来，刘大使还向我打听你的情感情况，想把他儿子介绍给你，但被你肖伯伯给拦下来了。”男人没有看响，而是目光缓缓落在她脚边的大包小包购物袋上，语气淡然，似乎是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响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时候总是给自己包红包的和蔼大伯，如今却总是在新闻中看到他和别人握手的身影。她思考了几秒，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说：‘刘大使你那儿子那么优秀，肯定会遇见更适合他工作的对象。上官家的假小子时不时出趟国本来就不安全，咱们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况且她在Z市找了个男朋友。’”

！！！

一颗汗珠无声地滑落，滴在橡胶跑道上，似乎想要将她的窘迫融进冰冷的地面里。

“你愿意找对象是件好事。不过——”男人的语气平静得让人发毛，不像初次听说孩子谈恋爱该有的反应，反倒透着一股理智得近乎冷静的可怕。 “老肖耳朵怪灵的，你找对象这回事他都知道。 你推测推测， 他怎么知道的？”

男人在给自己机会。

响努力催促自己思考，但答案依旧是空白。这让她深陷迷茫，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抛出一个问题——或者说，是一个提示：“你面试符心的时候，各科都是拿A的？”

响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思绪像被拨开了迷雾，瞬间找到了方向。“……是的。”

“辞职的时候，删掉资料的是【病毒】？”

“责任在我。” 作为队长，小队成员犯的任何错，她必然承担所有责任。

“在一家妓院当司机，这就是你去年说的福利院兼职？” 尽管”妓院“这词直接刺耳，即便被谎言欺骗，男人的情绪依旧没有波动——这绝对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是的。”

“当初面试符心时，你是不是要求不要做背调，还拿着老肖的名义压了下来？”

“？！ 不是我。”响有些懵圈，【病毒】负责保证面试流程畅通无阻。但若是真有拿肖大伯职位施压的这回事的话，本应替队友背锅的响还是选择道出事实。

“回国后你忘记了‘财不露白’的道理，又偏偏做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响的太阳穴在一跳一跳地突突作响。

“是符心的人查到了？”当所有线索通向那最不可能的一点时，往往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响抛出了那个最不可能，却似乎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男人这时终于看向那满头大汗的黑皮扶她。

“他们打到了一个假靶子，但这也暴露出我们工作上的很多问题，一个民间的组织，竟然能从低到顶串起了一片人。” 男人的语气终于透出一丝冰冷的锋芒，露出情绪冰山的一角。他语调低沉而严肃地说道：“归根结底，皆因你缺乏深思熟虑，意气用事。”

响才明白自己闯了个弥天大祸。

对自己同胞的心软以及回国后的放松加上阴差阳错的一些因素影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事情缘由老肖定已知晓，你和我一起回去受罚，哪都不准去，直到事情尘埃落定。”

“爸……” 响终于喊出了那个堵在喉咙里的称呼，语气和曾经瘦小的孩子在部队闯祸时一模一样。

“老肖会安排人来处理这件事情。现在。你，和我一起回B市。”重复着命令，男人的语气平静中透着冷意，着重强调的词汇像是在压抑怒火，“因为你的迟钝，导致了如今严重的后果。关键的情报不知泄露了多少，为此我不得不临时改变行程赶到Z市，更让老肖在这个关键时刻抽出精力，从上至下来一次‘大扫除’。”

响低下了头。她知道，父亲从来不愿意拖后腿，更不愿给别人添麻烦，而这次，被自己拉下水陷入不利的父亲不得不放下了保持数十年的原则。想到这里，她的心如同抱着千斤巨石沉入大海。

一辆黑色的MPV从远处缓缓驶来，稳稳地停在了父女二人面前。车门从侧面滑开，露出了车内的两人。

“嗨，【雷霆】！这下完蛋辣哈。哈。哈。”面容有些憔悴的【病毒】坐在车里，眼神躲闪，摸着后脑勺尴尬地干笑着。

那么，

【病毒】失联的这件事一下子都说得通了。

以别人接触不到的权利之名做着狐假虎威的事，配合故弄玄虚的信息，这是【病毒】在行动中常用的伎俩。

【病毒】在符心的行为明显地越界了。

但一般来说没人能突破这层信息的障壁，符心又是为什么……

响的目光看向车内的另一位乘客，顿时眯起了眼。

【病毒】旁边坐着一位戴眼镜的男子，曾经毒蛇般的气质已经荡然无存。他的神情中透出无尽的绝望，仿佛整个人的灵魂已经被抽空。他脸色灰败，毫无血色，像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虽然他的身体没有被任何束缚固定，却如同软泥般瘫倒在座椅上，连抬手都显得奢侈。

响的记忆迅速找到这张面孔的源头——主持面试的符心人事部部长。

长椅上的男子没有多言，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目光似乎在观察着响，又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每一步安排。而【病毒】则依旧在打哈哈，试图用玩世不恭的态度掩盖心中的动荡忐忑。

寒风掠过，拂动响的发梢，像是无声的战鼓。

“你有三分钟时间做最后的道别。” 男子站了起来，依旧是用着捉摸不透的语气。 但响明白，那讨厌给别人添麻烦的老人，又一次为了自己的孩子打破了原则。

为此，响的心脏感到一阵剧烈绞痛。

“谢谢你，爸。”

她拿起手机，拨通夏云清的号码后，电话响了几声接通，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挤出一抹温柔：“云清，我这边临时有事，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对话间隙的沉默仿佛带着千钧重压，随后便是夏云清隐忍的呜咽，像溺水者的挣扎。然而，响依旧决绝地选择了挂断。

她抬头望向Z市的天空，霓虹灯将淡紫色的夜空映得绚烂斑驳，却始终无法穿透厚厚的云层。

她闭眼。

呼，吸，

呼，吸，

呼。

三重呼吸间，过去三个月里少年带给她的点滴温柔，像一层精心包裹的薄壳，在风中一点点裂开，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露出隐藏在深处的冷酷与决绝。

风更冷了，她脸上的最后一丝柔情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若寒霜，毫无波澜的面孔。

她望着车内那眼镜男子。

若不是他恃才傲物打响了暗处射向肖伯伯的“子弹”，那：

她不会今晚骤然离去，留下少年一人在电话那头呜咽——

相伴的诺言不会成为空头支票，必将兑现——

老爹不会提前知晓符心的事情——

留给夏云清的时间还很多——

她们还会再度重逢——

想到这里，响的眼神骤然一冷，冰冷的杀意如锋利的刀刃在眸中一闪而过。

【后记】

各位，新年快乐！

本章主线在这里就结束咧！

谁能想到这是一个跨越了文章2年的伏笔回收……

幕间二 事前事后的众人

由于响当初的配合失误，现在蝴蝶扇动的翅膀终于唤来了风暴。

框架的展开到此为止，后续就是不断地收尾。 这样整个小说就像一个完整的牛角面包~

本章灵感来源：

《情书》

下一章可能二月份写完，可能三月份写完。

我们到时候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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