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工地地表忽然轰出巨大的声响。

尘埃散去。

一头暴躁、漆黑、狂怒的黑狼站在这里，胸膛的每一口呼吸仿佛释放着雷电的响声，战术护镜之下的狼瞳爆发金光，他双手紧握成拳，激烈的电光流淌在他的拳缝当中。

而站在他对面的只剩下邦加一人。他咳嗽了一下，尘埃沾满了他黑胶的作战制服。他还得瞄一眼看看隔壁楼层上甩飞了的红龙。他是否昏厥了？

“喂！”英雄黑狼问。

“嗯？”

“一年不见，你会说人类的语言了啊，黑客小子。”黑狼的问候感觉比对方还要机械、还要冷淡，他的眉目充满了愠怒。

“你可以叫我虚刺。黑狼。”白蜥蜴吐出一口带着尘土的气，“看来不只是我升级了，你装备也升级了……我现在甚至都扫描不到你这身战甲上的弱点了。你们技术部的进步让我感到危险。”

“……还不是被你逼出来的？！蠢货！”黑狼再度握紧拳头，小腿一蹦，半秒内就冲出七八米之外，“去年打碎我的战甲，毁坏工厂，今年的市民傀儡化，这些账，我这次一并找你算清！”

“嗞——”

空地一下子又继续发生了大规模的爆炸。纷飞的砖片，碎裂的钢筋，此地在这一刻真的成了战场。

邦加在沙尘的风暴中站稳脚跟，预估这黑狼冲过来的方向，随手一挥，就会有工程车辆被骇入挡在自己面前，让黑狼吃吃痛。但还是不行，黑狼战力还是太猛了。有时候会全力以赴地将邦加的机械壁垒全部打破，最惊险的时候还是那黑狼拳头离邦加的鼻尖只有半米，那威圧感已经让邦加难以呼吸了。

“啧。”邦加快速输入指令，开启超负荷模式，兽瞳表面闪过许多新生的破解算法，天才的他发誓自己会马上破坏黑狼装甲的程序，骇入进去。

黑狼确实感觉到皮肤忽然又麻麻的了，战甲仿佛有松动似的，自己数据防护等级较低的肩甲、腿甲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数据崩溃，能量被扭曲、转化为紫黑色的实体。

“啧，还是——被你抓住漏洞——骇入进来了吗？——”

黑狼刚说完后，忽然脚部不听使唤地，冲刺速度变慢下来了。他错愕地低下头，看见自己还算肉实的脚面已经“乌黑”一片。脚腕作战硬甲被病毒感染后，电光能量迅速改变了形态，作为光滑的惰性物质材质覆盖在自己的脚部。

黑客小子和自己打过交道的，启明也不难猜到这家伙会怎么针对自己……但是这一招也太下作了。

“这是你的……新能力？……呃啊！”启明龇着利齿，他只感到一阵身体的恶心。他面前的白蜥蜴青年也在聚精会神挥动手指，敲打空气，像是一个指挥家一样，让他的病毒在自己战甲上流窜。“呃啊啊！”启明忽然跪倒在地，战甲松动之处，全是渗透出来的黑色粘液，粘液爬行在自己的三头肌上，像是藤蔓一样爬在自己的小腿上，穿过自己痒得无比敏感的趾缝与肉垫……

黑狼恶狠狠地用拳头砸了自己脚面那层软胶，没有任何反应，太柔软了。自己的电光能量有多强劲，此刻的惰性黑胶就有多坚韧。该死，足部被包裹得太严实了。无论遭受多大的外力影响，启明的狼足只会感到让人软弱般的爱抚。看来，黑客小子那混蛋确实研究过怎么针对自己身体的软肋来开展战术。

现在黝黑又柔软的胶液在狼身上爬行，就像是海洋生物的触手一样，让启明的狼毛变得湿滑，留下令人震撼的瘙痒之感。现在除了脚面，绷紧的胯部，大口呼吸的咽喉，还有本就有些运动过量而出汗的腋下，都被这些漆黑的触手雷厉风行地缠绕、接触。这不像是束缚，更像是……捕获。

黑狼不出一会儿，他那表情像是接近窒息一般痛苦，丝丝口水从他咬紧的牙缝中钻出来，但是又有些欲仙欲死的沉沦与柔弱，因为他仰着脑袋时，狼的鼻腔不时会发出呜咽的声音。紧急之下，他只好狼爪扑地，挣扎一般地抽颤。

黑胶触手对他的缠绕，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迟缓，这一身的狼毛、肌肉、皮囊仿佛都变成了累赘，脑内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接受它，接受黑胶化，成为舒适无比的傀儡，这样就不用辛苦了。

“呵、呵呵……”启明忽然嗤笑了一声，“原来，那些，黑胶化的市民，脑内浮现的都是这种东西吗？”黑狼的笑意完全无法止住，也许是他凹凸不平的脚面仍然进行着轻挠的迫害，也许是他的内心仍然在进行挣扎，又或者是他已经知道该怎么翻盘了。

“？”邦加感到一丝惊诧，这个人正在用肉身抵抗自己的黑胶化控制。

“黑客小子啊……你还记得吗？上次我是如何打败你的？”

颤巍巍的黑狼宛如战神一样站起来。即便他的膝盖还是很酸软，眼泪也被挠脚激得在眼中水汪汪的，但他还是抵抗住了。他伸出了手指，按动自己的战术护镜……

“！”邦加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启明身上仍然有爬行的黑色能量，但是能量的涌动忽然停住了，就像是失去能源的动力生物，在启明体表静止下来，不再涌动。

“你是利用我的电能转化的黑胶。但我关闭掉能量来源，你应该至少在一段时间没法操控了……”

黑狼又是一招奋不顾身，不借助战甲而是借助肉身的爆发力，快速冲到邦加面前。

邦加立刻后退！这招体术是纯粹的肢体搏斗，虽然没有战甲电流充能，但冲击力也十分恐怖。“你——”

又是一股浓烈烟尘。

启明停下了拳头。因为自己身前，多了好几个“市民”。

全是黑胶化的市民。邦加操控了这些可怜的雄兽人，让他们遭受身上芯片的控制，不知不觉千里迢迢从安全区赶到了这里，替自己扛下英雄的伤害。

“你可真是……卑鄙啊。居然操控黑胶化市民给你挡枪。”黑狼狠狠骂了一句，紧龇狼牙让面目狰狞无比。

“……”邦加当然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自己只能牵制住黑狼，加快自己的破解工作，希望自己再度给黑狼战甲注入病毒……还有，拖时间才是最关键的，那头红龙必须要赶来帮自己忙。那头红龙呢？醒了吗？

红龙确实晕乎乎地昏迷了，但现在醒了。

他在建筑工地三楼的平台上，红龙的记事本和笔都在自己身旁，他捂着自己疼痛的脑壳，逞强地站了起来。“……虚刺？！”看到邦加在艰难作战，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

于是，阿杰直接开始使用能力，在自己的记事本上面写出想要成真的现象——

忽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他忽然被一双结实的手臂勒住，力气大得足够让他惊得松开了手中的记事本和笔，甚至憋得红龙喘不过气来。“……”

这双大手是棕黑色和棕白色的，犬毛茂密，柔顺，肌肉也发达。

“小德，啊……”阿杰尽可能平静地说话，他当然也感受得到身后之人扑通扑通跳跃的心脏，看来他是不远万里急速奔来的，“我不是让你守家吗？才一会儿不见，就想我出来找我啦？”

格雷恩的脸颊从未如此冷漠过。他胳膊继续将人死死抱着紧锁着，嘴巴则底下来靠近对方的侧脸，宛如野兽低吼般说：“你还要演戏下去吗，红龙？”

阿杰则苦笑着：“哈哈哈。”

格雷恩反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英雄协会的卧底的？还故意让我带走那个本身带有病毒的U盘。”

是的。因为两位反派早已知道格雷恩身份，所以将计就计，利用着他去送出让启明黑狼出洋相的病毒。

阿杰说：“你很明显吧，哈哈，最早是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一个普通人，是不该有那种味道的。”

格雷恩：“什么味道？”

阿杰：“这么说吧。虚刺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把芯片塞入市民身体里，就连英雄协会都拿我们没办法。但是，头一个能把控制普通人的芯片取出来，并且握在手里的人，那一定是个厉害家伙。这种事情本来就罕见，更不是普通失业人员能做得到的事情。……但是，我见到你的第一刻，虚刺就告诉我了。”

格雷恩：“……黑客小子是如何观测我出来的？”

阿杰：“虚刺的工作台有七八个用于观测黑胶士兵的显示器，我们用来观测都市内的大事小事的。但是那个显示器记录了黑屏前的最后一幕：一个身材魁梧，将人撂倒毫不费力，手段凶狠，身上还没有任何科技痕迹的德牧兽人，将我们的黑胶士兵撂倒，还取出了芯片……”

格雷恩：“……”

阿杰：“小德啊，你的战斗力可真强啊，普通人不依靠科技还真的做不到你的地步。呃，我都那么老实交代了，怎么还不放开我呢，你都把我勒疼了。我可是管你吃住吃穿了一个月的雇主呢。”

格雷恩反而更加勒紧了对方：“我会让英雄协会的人处置你，我亲爱的雇主。”

正在这时候，邦加的战斗似乎落入下风了。因为这里本就离英雄协会很近，他们的人已经全部出动了，有些战斗人员负责控制住黑胶士兵，有些工作人员则拿出仪器来对邦加的黑客能力进行反制，而有些特种人员准备接收通缉犯红龙，遂朝建筑工地三楼这里靠近过来。

阿杰：“唉呀，真是麻烦了呀。明明小德你那么可爱、懂事、靠谱，怎么这样对待我呢？”

格雷恩：“闭嘴吧你……”

阿杰：“哈哈哈哈，不逗你啦。真是的。……小德呀，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让你送到英雄协会的礼物U盘，真的只有病毒而已吗？”

格雷恩：“……？！”

格雷恩的嗅觉忽然发动了。它在警告格雷恩，一个让它十分不爽的东西，正在依附于英雄协会工作人员的身体，正在向二人靠近。

阿杰：“诶呀，看来你感觉到了呢，小德。”

格雷恩忽然回头一看，他认得这个人。土黄色T恤的新兵蛋子。他看见格雷恩过来时还会小幅度的敬礼，格雷恩真的很想纠正他那丝毫不标准的经历姿势。但是，现在依旧不是时候……这个工作人员正在黑胶化。

当新兵运送“傀儡化”U盘回到协会的路上，U盘外壳上真正的傀儡化芯片已经爬上了他身上的科技装备上了。格雷恩在邦加房间嗅到的气味，正是这个U盘外壳散发出来的，而不是U盘内部。

“……嘶……啦——”新兵蛋子在格雷恩的面前进行快速地黑胶化，他从第一次触摸U盘的那只手开始膨胀，胶液覆盖右臂，然后是全身，肉眼可见地迅速变得强壮，兽爪变得锋利又危险。身体上的毛发味道、汗液味道、胶体味道一齐爆发，扩散出浓烈的滋味，让格雷恩忽然变得难受起来了。

“小德，还不放开我吗？你要被攻击咯。”

在胶液士兵爪子挥下来的瞬间，格雷恩直接一个翻滚。他快速跳到胶液士兵的脖子上，利用自己足够灵巧的身手封锁他的动脉和喉咙，让他呼吸变得困难。再然后他一拳头将他脑壳砸到墙壁上，让黑胶士兵右臂慌忙地抬起来。

就在这个瞬间，格雷恩抓住了他的右臂，废了全身的劲，终于把那胶化芯片取出来了……

新兵蛋子的体型逐渐回归到正常值，他安全了……

“呼、呼、呼——”格雷恩胸膛疲乏地起伏，这场战斗开始得太突然，他显然没有准备好。但是更麻烦的，是那头红龙——

红龙兽人站在三楼平台的外侧，早已拿回了自己的笔和记事本，早已写下一段文字的他显然高傲了不少。他对着格雷恩说：“小德，你还是那么可爱啊。”

“……”

“可惜，小德你还是慢了一步，拜拜啦。”

“等下！站住！”

【土石轰然倒塌。】

“——！”格雷恩立刻感到脚底战栗不止。糟了，那头龙正在用能力影响着自己脚下的建筑。瞬间，土石支撑不了他的重量，他原地摔落下去……

红龙，你真是个混蛋……啊……

格雷恩落到一楼，满脸苦涩地继续奔跑，让自己到达安全且视野最宽阔的地方。他看到红龙在远处朝自己挥手。

……

红龙的“创作成真”的力量接连显现。泥土接连升起石块与尖刺，直接将包围邦加的士兵给打散。

最愤恨的估计就是那头黑狼了：“啊啊啊啊啊！”他冲刺着，捶开、敲开、砸开所有的异常化的阻碍，每次离那头蜥蜴还差一点点的时候，总会有新的阻碍接连生成，让他的进攻寸步难行。

然后，耳边传来英雄协会同伴们的呼救声。这些人第一次经历红龙作家的“创作成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些突如其来的异象。而且，“创作成真”还在带着黑客小子身下的泥砖升向高空，到达一定极限距离后，红龙挥动翅膀，带着黑客小子逃离了。

唉。

黑狼只好停下攻击……很明显，他的抓捕计划又失败了。

“收队吧。”英雄黑狼转身过来，面向协会里那些伤兵和其他工作人员，“记录今天战斗的数据，无论是新兵瞬间黑胶化的，还是红龙的‘创作成真’的，或者是远程操控我战甲的病毒的……都记录下来，我们得继续革新技术，强化防护，下次不能被人这样趁虚而入！”

“收到！”

……

几日后。

格雷恩在巴士上醒过来。

巴士里空调开得很足，足以抵挡车子外面冬日的寒冷。都市科技发达，冬日变得格外漫长。

格雷恩因为自责，报告中说自己没有很好完成卧底任务，提出了两天的休假。

“……唉。”他下车的时候也是魂不守舍的，即便与巴士外路过的人擦碰了一下，他都没有提前做好身体准备。“抱歉……”

“没事。”

“……？”

那是一个全身裹着皮衣，长着大号红色龙翅膀和龙尾巴的人和自己擦肩而过。

那个人回头微微笑了一下，就上了巴士。巴士的门关起来了，他们的视线也就中断了。

格雷恩仍然木讷着。空落落的车牌下只有他一个人了……哦，还有一个小盒子。有个陌生人留给他的。

格雷恩蹲下，抱起盒子，拆开了盖子。最上面的是给自己的一封信——

【亲爱的小德：

下面有一个信封，里面是这一个月雇你搞卫生、陪我们玩耍的费用。我们只能拿出那么点钱啦。可能完全没有英雄协会给你的那么多。唉，当反派也是很穷的。

哎呀，虽然知道你一开始就是卧底，但还是想着把你拉到我们的阵营来，因为和笨笨的你玩游戏真的很有意思。可是呀，你这只狗狗坏就坏在是只狗狗，对你老家太忠诚了，我拗你都拗不过来。算啦。你过得开心就行，如果在协会受委屈了，就来找我吧，想好要什么新能力了，也可以来找我，我那个承诺永远等你来找我兑现。

对了，还有一个小礼物是我拜托虚刺找了很久后买给你的，希望喜欢。

新的一年，希望每个人都能快乐。

你的雇主阿杰】

“……”格雷恩沉默地读完信封后，他确实发现了藏着一份夹着钱款的信封在下面，另外，盒子里是一个中等型号的商品，等待着自己拆开。

格雷恩打开了最后一层隔板。是……一个游戏手柄。

格雷恩很讨厌金属制品，第一次和红龙打游戏的时候也是因为金属手柄而影响了发挥。但是，他现在看到的玩意是一个很精致的“木制手柄”，比起金属的更为轻盈，有一种十分柔和的质感，让人一下子就喜欢了。格雷恩摸着的时候，木头的感觉在安抚自己手指，让自己浑身放松，仿佛身心也得到了治愈。

“呵……”

格雷恩单手抱着盒子，行走起来时还会不禁甩起尾巴。跨年的时间临近了，也许趁着假期，用新手柄自己玩一玩游戏，是个很不错的选择。真是的，自己已经有些喜欢游戏的感觉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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