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有些犹豫的看着手中的屏幕。

　　天王洲学园——以学园为名的这个机关其实是春夏在供奉院财团支持下建立的，日本本土最大的天启病毒研究设施。

　　学园秉持自愿的原则，以无偿提供病毒的治疗药物和抑制疫苗为报酬，招收日本全境特定年龄，即诞生于起源之石坠落地球后的学童入学。

　　作为“学费”，被招收的学生们必须定期接种春夏等研究者开发的疫苗，或是摄入他们开发的药物。

　　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将天王洲学园视为一个公开的大型人体实验场。但和曾经的源质基因组研究所不同，学园的人体实验是安全，或者说相对安全的。

　　毕竟就连供奉院财团的继承人，供奉院亚里沙都被供奉院家主送入了学园，以证明其安全性和可靠性。

　　老实说，集很惊讶春夏能在源质基因集团倒台后快速弄出这么个东西来。

　　“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能让我们近距离观看到药物对人体的影响。万一出现了什么问题，我的虚空说不定能帮上忙······而且，妈妈现在也还在日本。”

　　此外，对把春夏努力的成果搞砸的愧疚也是集觉得应该参与的原因之一。

　　“欸~~~可这会占用集很多时间吧？为什么要去听那些已经学会的东西？”

　　“不，春夏说我可以随意出席，还给我准备了合适的借口。”

　　集认为，或许春夏是想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放松一下，别一头栽在科研里。

　　过去的几个月中，春夏曾多次提过让他注意劳逸结合，不要在本应爱玩的年纪绷得太紧。

　　虽然很感谢春夏的关心，但集还是没法像普通孩子那样无忧无虑的玩耍。

　　所幸他的奋斗是有价值的。充分利用身边的数个宝贵实验样本，在源质基因集团解体后残留在非洲的某个实验基地专心科研了数个月后，集成功找到了虚空的产生条件。

　　虚空其实不是在每个人身上都能显现的，因为人类的心灵本来就是没有明确的形状、是不定形的。而想要符合前提的人——诞生于天启病毒到来地球之后的人——能产生虚空，需要用某种方法补强、固定它们。

　　集现在已经找到了这个方法——新人类的基因。无论是真名的还是自己的。

　　以新人类的遗传信息为基础，集成功制作出一种能固化心灵、令其显形的药剂。

　　药剂的效果已经在抓来的实验用小狗身上得到了验证，集那能观测到虚空的双眼成功在注射了药剂的小狗身上看到了虚空的显现。

　　随后，在反复核验了安全性且征得了本人的同意后，集又在特里同的身上进行了实验，结果同样大获成功。

　　这也是令集对春夏的提议跃跃欲试的原因之一——假如自己能回到日本进入天王洲学园，就能批量赋予那里的学生虚空。这些未知的虚空中说不定隐藏着能帮自己治好母亲，以及让两个姐姐共存的。

　　“——总之，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正好也很久没见春夏了不是吗？”

　　“······唔。”

　　真名似乎对不再能和弟弟享受二人世界有些遗憾，但见弟弟心意已决，她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征得姐姐同意的集高兴的放下手机，开始收拾实验室。

　　“好了，今天的实验就到这吧。是时候去祝福斯库路吉他们了。”

　　“哼，区区冒牌货们······”

　　真名一脸不情愿的嘀咕道。

　　除了和集有关的，生活中的其他任何事在她看来都是浪费时间。

　　集看着这样的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算我拜托你了，你今天可要谨言慎行哦。今天可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知道了知道了，相信姐姐吧。”

　　少女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信的微笑着。

　　看着这样的姐姐，集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

　　···

　　“终于到了今天啊······我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结婚的日子。”

　　“······我说，能别和我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吗？”

　　特里同一脸郁闷的放下手中的书本，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

　　“怎么，你不能理解我的悲伤吗？我可是能理解你喔，毕竟你喜欢的女人可是夜夜——”

　　“——够了！······找我干什么，就为了发牢骚？”

　　特里同用力一拍桌子，恼怒地问。

　　即便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数月之久的现在，他也仍对此感到烦躁和焦虑。

　　“真正的真名”会怎么看这件事呢？他心想。

　　是悲伤？是痛苦？还是说······

　　特里同无法得知已经不在的人的想法，而他本人则是觉得，这样的事情是不对的。

　　因为占据真名身体的人并不是“真正的真名”，而“真正的真名”曾对他说，自己害怕与弟弟做奇怪的事。

　　可惜，他的力量太过弱小，无论抱有怎样的想法也对现实毫无影响。

　　他只能默默看着夏娃用真名的身体胡作非为，却什么都做不到。

　　“哎呀，对我温柔点嘛，好歹是同病相怜的伙伴。”

　　普莱泽特笑意盈盈的看着这样的特里同，像是在看一个有趣的玩具。

　　“我才没和你同病相怜！”

　　特里同大喊道。

　　口是心非大概说的就是如今的特里同吧。虽然声音响亮，但听起来却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真是的，我要出发了。”

　　当然，他本人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为了不再出洋相的特里同只得逃避般离开座位，快步走向房门。

　　但他这么做也不光只是为了逃避。和他的挚友一样，特里同接下来也要赶去某人的婚礼，为其送上祝福。

　　普莱泽特笑眯眯的起身跟了上去。

　　“我也一起去吧。虽然为甩掉自己的男人献上祝福有些难堪，但这是那家伙人生仅此一度的盛事，我就大度点好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格外释然，仿佛真的放下了曾经的挚爱一般。

　　这家伙未免变心太快了吧？特里同有些无语的想。

　　“对了，我之前的提议考虑的怎么样了？”

　　即便特里同不搭茬，普莱泽特也自顾自挑起了话题。

　　“······嗯，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

　　或许是看在对方给出建议的功劳上，特里同这次没有保持沉默。

　　世界总在迫使人选择。

　　适者生存，是这个世界的真理。不想被这个世界淘汰的话，就得去战斗。

　　但个人的力量是弱小的，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触及那些真正的怪物们。所以——

　　“——我要建立一个组织，一个能帮助我实现愿望的组织。这个组织会不断为被淘汰的人奏响安魂曲，一直生存下去。”

　　“听起来很有意思呢······你想好它的名字了吗？”

　　“嗯。因为它总是会站在送葬的一侧，所以——”

　　特里同点了点头，带着决心和期待说道。

　　“——它的名字叫‘葬仪社’。”

　　···

　　非洲某地的教堂前。

　　看着高耸而华丽的圣诞树，凯洛尔抱着斯库路吉的胳膊高兴地说：

　　“哇，真高！真亏他们能找来这样的树来！”

　　“是啊······”

　　真不可思议。斯库路吉心想。

　　往常觉得无所谓甚至吵闹的节日，此刻却觉得如此温馨。

　　这或许和看待事物时，自身的处境有关。

　　多亏了某位自觉有愧于人的少年加班加点的研究，凯洛尔的身体已经得到了治愈，自己残缺的王之力前些日子也已经初步稳定了下来。

　　虽然离彻底稳定还有一段距离，但终点已经触目可及了。

　　曾经的敌人，达特，如他们宣称的那样退居到了世界的幕后，其干涉世界的爪牙也在数个月的动荡中分崩离析。

　　那些黑暗而血腥的实验悉数曝光在了大众的眼中，正义得到了伸张，受害者得到了安置，人类各国针对天启病毒的对策机构得到了建立。

　　一切都如此美好，美好到现实仿佛是场幻梦。

　　走到教堂的门口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终于到了这一天呢。”

　　“嗯······终于走到了这一天了。”

　　总是活泼而从容的凯洛尔如今难得露出紧张的模样来，而斯库路吉脸上的紧张则犹有过之。

　　愧疚、感激、爱意······对少女的种种情绪翻涌在内心里，搅拌在一起。

　　“你在想什么呢，斯库路吉？”

　　“······偿还。”

　　“呵呵，好奇怪啊。你有什么可偿还的呢？”

　　“不······我从你那里获得了数不清的东西，用尽我的一生也无法偿还。”

　　“真肉麻！······不过，心情还不坏，嘿嘿。”

　　凯洛尔用一只手牵起男人的手，用另一只手按住教堂的大门。

　　她回忆着被带到研究所、和斯库路吉相遇、被迫作为小白鼠与他配合开展实验、逃离研究基地的种种。

　　漫长，却又短暂的一段时光。

　　“对了！有件重要的事情忘记说了！”

　　凯洛尔转过头，看着身旁这位曾同是实验体，如今却即将要成为自己伴侣的男人。

　　“······？”

　　“圣诞快乐！”

　　带着最璀璨的笑容，她语气幸福地送出了祝福。

　　“······”

　　斯库路吉一时呆在了原地。

　　不知为何，总有种被救赎了一样的感觉。

　　不知为何，总有种要放声哭泣的感觉。

　　就算肌肉微显僵硬，他也还是努力地在脸上浮现出笑容，这样回答道：

　　“······圣诞快乐。”

小说相关章节：罪恶王冠：真王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