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不知道，但是······好疼，好疼啊啊啊啊啊——！！”

　　“凯洛尔？！凯洛尔——！！”

　　···

　　“可怜的孩子······达特的人体实验，强化基因组试验体之间的交配——结果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我的子宫，被癌化了。”

　　斯库路吉终于想起了自己所遗忘的东西是什么。

　　“这孩子······这些孩子无法诞生也无法死去，在子宫中不断重复着诞生和死亡，是与进化和淘汰都无缘的、永远的生命。”

　　原来如此，怪不得被自己接触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们和自己有着同样的遗传因子。斯库路吉心想。

　　而自己，则是从这些存在之中取出它们的灵魂，使用，粉碎，抛弃——

　　“所以才取不出武器以外的虚空啊，因为他们······除了死以外什么也没有体验过。”

　　斯库路吉这才明白，自己取出的虚空为何一直都是武器。

　　“······凯洛尔。”

　　“······嗯？”

　　“······你，想过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

　　斯库路吉已经明白了一切，但只有一点——只有少女的想法他毫不知晓。

　　为什么她要跟自己做这些事情呢？她陪伴自己这趟毫无价值的空虚之旅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复仇吗？对一切的元凶，诅咒的根源的自己，对忘记了一切，轻松地活着的自己复仇？

　　如果这就是以她的方式，所表达的全身心的恶意与憎恶的话。自己也只有乖乖地，去承受这一切的报应而已。

　　这里，是地狱的底层，是背叛者接受折磨的地方。

　　“没有哦。”

　　对于斯库路吉的问题，凯洛尔就像一直以来那样，淡然地回答道。

　　“······是吗。”

　　（对了······）

　　男人这才想起来。

　　（这家伙，里面是空荡荡的······）

　　简直就像是虚空那样，空无一物。

　　“那么，斯库路吉······接下来要怎么办？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的，总归要‘吡嘻’地下个决定吧！”

　　少女说着看了眼四周的风景。

　　“也许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全部是没有意义的也说不定哟。”

　　“嗯······”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斯库路吉思考着。

　　是继续自己的复仇吗，哪怕这建立在自己孩子们的牺牲上？

　　还是说······

　　还没等他得出答案，他的耳边便响起一道他此刻分外不想听到的声音：

　　“——不，我们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意义的。”

　　这个声音是？！斯库路吉迅速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前不久和他缠斗了数小时的少年，樱满集，正微笑着站在普莱泽特先前被飞虫吞噬的位置。

　　而且不止是他，他的姐姐，以及本应被飞虫吞噬的普莱泽特也在那里。

　　“没事吧，普莱泽特教官？我已经给你做了应急处置，但是······”

　　集看了眼被自己搀扶着、遍体鳞伤的普莱泽特，一脸担心的问。

　　“······没、没关系，躺个几天就好了。”

　　“哼，真没用，短短一小会儿就被那种货色弄成这样。”

　　不同于善良的弟弟，真名对普莱泽特的狼狈模样嘲讽的哼了一声。

　　“还有集，姐姐生气了哦！你刚刚伤得很重吧！”

　　“啊哈哈，我没想到他们能拿出那种大杀器来······”

　　“真是的，你太不小心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少女恼怒地对弟弟指责道。

　　被她狠瞪着的后者畏缩的低下了头。

　　“对不起······不过你怎么知道的？我明明特意等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才过去的。”

　　“哼，秘密。”

　　少女卖了个关子。

　　“不能有第二次了哦？如果集死掉的话，姐姐就让全世界为你陪葬。”

　　“······绝、绝不会有第二次了，我保证，真名。”

　　集冷汗直流的说。

　　“唉，不让人省心的家伙······话说回来，怎么样，姐姐的杰作！”

　　见弟弟服软，真名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追究。

　　然后，她开始得意的炫耀起自己的工作成果来。

　　“整个六本木都被‘装饰’完毕了喔，而且没有一个人受伤，厉害吧？”

　　“嗯，很了不起！”

　　“嘿嘿，再夸夸姐姐~”

　　“你做得太漂亮了，非常了不起！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斯库路吉脸色铁青的看着不远处正上演闹剧的姐弟俩。

　　拥有可怕力量的怪物们，如今竟然集结到了一切。

　　光是对付一个就让自己与凯洛尔苦不堪言了，此刻却要一口气对付三个吗？

　　何况，在已经知道凯洛尔力量正体的现在，自己还能还之前那样肆无忌惮的使用虚空吗？

　　“······真是和这个地狱相称的、噩梦般的光景啊。”

　　“啊哈哈，这次要一下对战三个人吗。”

　　凯洛尔的脸上也失去了往常的调皮与活泼，微微苦笑着。

　　“怎么做，斯库路吉？”

　　“······”

　　虽然面临的状况令人绝望，但斯库路吉并不打算举手投降。

　　直到死神的镰刀收割掉自己的生命为止，他都会拼尽全力的挣扎下去。正如他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不知道特里同现在怎么样了······）

　　带着对另一位伙伴的担心，他正准备赌上性命去战斗时——

　　“——等等，斯库路吉！”

　　——本应是敌人的少年慌忙阻止了他。

　　“我和你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让我们来好好谈谈吧！”

　　“咦，不打吗？姐姐刚准备帮你报仇呢！”

　　少年身旁的少女一脸失望的问。

　　“不会打的！”

　　“至少让姐姐在他们身上开个洞······”

　　“就说了不会打！好了真名，你先照顾一下普莱泽特教官。”

　　满脸跃跃欲试、准备大干一场的真名被集按了回去。

　　“切······”

　　少女嘟着嘴，一脸不满的从弟弟手中接过伤员，然后退到了后方。

　　确认姐姐不会捣乱后，集重新面向斯库路吉，轻吸一口气。

　　“嗯，来谈谈吧，斯库路吉。”

　　“谈谈？刚刚还那样追杀我们，现在却想谈谈吗？”

　　斯库路吉嗤笑一声。

　　“你想谈什么，不会是想让我们投降吧？”

　　难道是想让自己放松警惕，再一击制敌吗？他猜测着对方的目的。

　　考虑到彼此在实力上的差距，斯库路吉觉得对方没必要耍这种多余的手段。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或许还是先把虚空拿出来比较好。

　　想到这，斯库路吉正准备把手伸向搭档的胸口，却发现右手迟迟不肯动作。

　　已经知道虚空来源的现在，他发现自己实在下不了手。

　　“······没关系的，斯库路吉。”

　　凯洛尔牵起了他的手，将其引导向自己的胸口。

　　“就算你不动手，这些孩子的命运也不会改变。那么至少······至少用这种方式，让他们的死变得有价值点吧。”

　　“凯洛尔······”

　　斯库路吉愧疚的看着自己的搭档。

　　自己总是依赖她的温柔，却从未给过她任何回报。

　　为了不让搭档的好意白费，他下定决心，准备如往常那样取出虚空。

　　这时，集那慌张的声音再次响起：

　　“——等等，我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我其实并不打算带你们回去，之前和你们的战斗只是‘表演’而已！”

　　像是想尽快传达自己的意图般，他语速飞快。

　　“之前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担心达特的监视，但现在已经没事了！我知道你们现在可能无法相信我，但至少给我说明的机会！拜托了！”

　　“······你觉得呢，凯洛尔？”

　　斯库路吉低声征求着搭档的意见。

　　“嗯······我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哦。”

　　凯洛尔沉吟一阵子后悄声回答道。

　　“其实在和你汇合前我就隐隐这么感觉了。他的行事作风和往常的达特差异太大，再考虑到特里同对他的评价、他的继母被达特控制的现状——我认为他想以和我们战斗的方式，主动泄露天启病毒的情报。”

　　“为什么他要做这种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想找到治愈病毒，或者让人类与病毒顺利融合的方法。”

　　“真是疯狂······可你怎么不早说？”

　　“哎呀，这种事早说了也避免不了战斗啊？而且不说的话，戏码才更真吧？”

　　斯库路吉无语的看了搭档一眼。

　　他决定暂且相信搭档的判断，听听亚当想说什么。

　　“······我知道了。”

　　他停下了准备抽出虚空的手，看着集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如果我发现你有欺骗我们的迹象，我会立刻开始战斗。”

　　“嗯······谢谢你。”

　　见自己的话语终于传达到了对方的心中，集感动的致谢道。

　　然后，他开始了自己的说明——

　　···

　　“——所以，你是想扩散天启病毒的情报，好让人类知道他们即将面临的威胁？”

　　“没错，就是这样。”

　　斯库路吉心情复杂的看着歉意地点了点头的集。

　　他已经从少年那里得知了一切。不止是他的目的，还有他无法与达特为敌的理由。

　　没想到搭档的预测和事实完全一致，这小子真抱着如此疯狂的计划。

　　除了搭档预测到的部分外，集还说明了达特将淡出世界的事，以及自己能为两人所做的补偿——通过自己虚空的能力，让斯库路吉和凯洛尔恢复原状。

　　得知了一切的真相后，斯库路吉的内心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情感。

　　有对被对方利用一事的愤怒，有对帕斯特真实身份的惊讶，有对少年天真计划的傻眼，还有对今后生活的迷茫。

　　不过，最强烈的心情，果然还是——

　　“小子，你真的能把凯洛尔变回正常人吗？”

　　——拯救自己的搭档。

　　“嗯！”

　　集认真的点了点头。

　　“老实说，我并没有把握把你变回去。但至少你的搭档，她应该没问题。”

　　集看了眼被斯库路吉护在背后的凯洛尔。

　　“······你觉得他的话能相信吗，凯洛尔？”

　　斯库路吉对身后的搭档低语道。

　　“······有风险，但是······我觉得可以。”

　　“为什么？”

　　“玄周说过吧，虚空是心，是灵魂的形状。看了他的虚空后，我觉得他不是会撒这种谎的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如果他真的治好了我，我就没法成为你的‘武器’了。你的黄金也会因此而消失。”

　　凯洛尔心情复杂地说。

　　“考虑到未来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开始追捕我们，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

　　“凯洛尔······”

　　斯库路吉没想到，搭档竟在考虑这样的事。

　　不过她的话确实有道理。

　　拜集的计划所赐，二人的身份如今已经暴露于世人。

　　在不借助搭档力量的情况下，自己今后能否在动荡的世界中保护她和自己？

　　另一边，即便达特确如少年所说已经决定淡出世界，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保证他们不会卷土重来。

　　届时，假如失去了凯洛尔的能力，仅凭自己的力量能否继续与其战斗下去？

　　斯库路吉的理性告诉他，他不应该放弃凯洛尔的力量。

　　（······别开玩笑了！）

　　斯库路吉愤怒的想。

　　她已经为自己牺牲了很多东西，今后，自己怎么可能看着她继续牺牲下去。

　　她总是在温柔地包容着自己、安慰着自己，而自己却从未为她做过些什么。

　　遗忘了对她犯下的罪，肆意挥霍着孩子们的生命，只为了自己的目的——复仇而四处奔波。

　　自己怎么可能继续对凯洛尔的身体，以及她肚子中的孩子们视而不见？

　　与其选择这样苟延残喘的活下去，他宁可迎来轰轰烈烈的死亡。

　　“没关系，凯洛尔。不管未来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保护你的。”

　　他安抚着忧心未来的搭档。

　　“哪怕你不再是武器，不再能给予我黄金。”

　　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我想救赎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或许我没有这样做的资格，但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哪怕要放弃自己的复仇，斯库路吉也势必会实现这个目的。

　　“斯库路吉······”

　　凯洛尔感动的想说些什么，但集却在这时有些尴尬的插话道：

　　“——抱歉，虽然这不太礼貌，但请让我插一句：我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我保证，会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治好你们。”

　　“没有后顾之忧······你想怎么做？”

　　斯库路吉不解的看着他。

　　“首先，得带你们去一个能安心治疗的地方。”

　　集边说边转身，像是要带路般向某个方向走去。

　　“走吧，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国家。”

　　“离开这个国家······你想带我们去哪？”

　　“去能让你们在即将来临的骚乱中隐藏自己的地方。”

　　集笑着卖了个关子。

　　“特里同也会和我们同行。尽快，我们时间紧迫——”

　　···

　　在六本木的怪物们彼此休战并准备撤离时，他们所溅出的涟漪已经波及了整个人类世界。

　　大到各主要国家的领导者，小到蕞尔小邦的平头百姓，都在情报部门、互联网、电视台等信息平台的告知下知晓了发生于六本木的“灾难”。

　　胆大者为攫取利益立刻采取了行动，胆小者因担忧明天而惴惴不安。

　　不过，无论采取怎样的行动，这些人都深深的明白一件事——一个无比动荡的时代即将来临。

　　“——嗯，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达特所属的某处基地内，阅览着部下们以及各种监视机器人从世界各处收集到的情报，佑笑眯眯的低语道。

　　情报显示，人类主要国家的领导者已经迅速展开了行动：最为激进的美国已经命令驻日美军出击，而那些无法派遣军队的国家也纷纷命令情报组织出动，试图掌握集等人和覆盖六本木全境的晶体的情报。

　　变革的号角很快就会在世界范围内吹响，但这场变革之风究竟会带来怎样的结局还是未知数。

　　最坏的情况是人类在贪欲和仇恨卷起的冲突中毁掉自己的文明，留下一个地表千疮百孔的地球。

　　最好的情况就是像亚当期待的那样、各国携手共进找出应对天启病毒的方法，迎来人类的基因飞升。

　　不过，无忧无虑的孩子或许可以乐观的看问题，认为能通过努力避免事态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但见证了人类发展历程的佑却无法这么想。

　　“——哼，玄周的儿子真是天真到愚蠢。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蠢货成了亚当？”

　　像是要说出他的想法般，佑身旁桌子上的对讲机内传来了茎道修一郎的声音。

　　“怎么样，修一郎，已经准备好了吗？”

　　佑看了眼对讲机，询问着老合作伙伴的近况。

　　“当然，随时可以行动。”

　　“那就好······呵呵，多亏了亚当的福，我们不用考虑该怎么把你弄出来了。”

　　像是感到有趣般笑了几声后，佑把自己刚得知的消息分享给了修一郎。

　　“做好准备，修一郎，各国已经开始行动了。再过不久，源质基因集团恐怕就会乱作一团······你可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喔？”

　　“那是自然······等着看吧，会成为亚当的不是那样的蠢货，而是我。”

　　曾经气馁、颓废的修一郎，如今的声音中却充满了自信和野心。

　　佑十分满意这样的他。因为对亚当而言，这样的他将会成为很好的磨刀石。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祝你好运。”

　　再次祝福了修一郎的顺利后，佑便挂断了电话。

　　“骰子已经掷出了······呵呵，希望你可不要后悔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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