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小天魔——桃源（8）

终于让我找到了。

在附近徘徊了好一阵儿都没找到任何东西，所以我猜，也许她们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

走进黄桃房间所在的二楼走廊，哭声传了出来。

这个声音一定是黄桃，不禁让我的心揪了起来，担心她是否遭受了什么虐待。不幸中的万幸，没有发生最坏的情况。

不过看来，我来得还是有些晚了。

这栋建筑里，穿着桃源乡衣服的人们都以可怕的死状躺在周围。

他们似乎都是【桃树家族】中的贵族，以及守卫这些人的战士们。

看来这里遭受了相当多猎人的袭击啊。

到处都是激烈抵抗的痕迹，从楼下一直延伸到房间里。

各种武器从一具具尸体上伸出，还有魔法燃烧的痕迹。

然后，这间房屋里，一个女人毫无生机的尸体躺在地上，眼睛依旧睁着。

在这个许多人都在孤独生活着的世界里，幸运的是，这里还有少数的正义人士，陪伴在这里。

这个女人，在临死之前，在想些什么呢？

即使她已经走入了生命的终焉，似乎也在努力微笑着，而不是陷入绝望。

“…师姐……呜呜呜…”

噢，这就是那个人吗？

听着黄桃的哭泣声，我轻轻半跪在地，合上了这个可怜女人的眼睛。

白桃一直在旁边，用复杂的表情盯着我。

我和她搭话：

“放下匕首吧。没事了。”

“……”

她的双手颤抖着，鲜血从手上渗出。

啊，是那个。那里就是我之前在白桃手上看到的疤痕，所在的位置。

“我想治愈你，但是很抱歉，我现在的身体没有那个力量了。”

油尽灯枯，治愈的能力也难以维持了：

“一定很痛吧？”

“……不，呜呜呜…”

听了我的话，白桃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刚才的她太紧张了，现在似乎才放松下来，双腿瘫软，跪倒在地，匕首也从她的手中滑落了下来。

这一刻，显然她已经没有怨恨我的想法了。

黄桃在我的身边，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呜呜呜，哥哥……我的师姐，师姐她……师姐…”

“呜呜，呼，嗯……”

两个小家伙啜泣起来。

我被两人的眼泪吓了一跳。事实上，这才应该是正常的反应。

红桃没有哭是因为她实在太坚强了。

不说这些，轻轻拍着黄桃的后背，安慰她。

白桃也走到我身边，把头靠了过来。

三人就这样呆了很久。

我就用这最后的时间，试图安抚他们。

黄桃流干了泪水，从头到脚都在颤抖。只怕这样的心理创伤会伴随她很久。

即使是在“现在”，提到师姐，她还是会涌出眼泪，说起这件事儿，黄桃会悲伤得泪流满面。

毫无疑问，这种悲怆的震惊是相当恐怖的。

白桃，虽然是个假小子，不过内心的情感同样细腻脆弱。虽然表面看上去没什么，不过她仍然也无法接受这种情况。

黄桃姗姗来迟地检查了一下我的身体，用颤抖的声音问：

“…哥哥。”

“嗯。”

“你还……好吗？”

虽然现在才问，不过她的精神受到这么大打击，情有可原。

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没关系，我没事。现在，我们去找红桃吧。”

“我的师姐……我的师姐呢？！”

白桃打断了她的话：

“够了，黄桃。”

“呜呜…”

至少白桃目前保持住了理智。歪过头，我悄悄告诉她，好好照顾好黄桃。

她用手背抹去了眼泪，点了点头。

黄桃紧紧抱住她的师姐，流出了最后的眼泪。

我也很希望能再等一会儿，不过现在确实已经筋疲力尽了。

“你知道我的魔法，对吧？我会把你送去红桃身边。”

“那哥哥呢……？”

“我不能走。”

黄桃被我的话吓了一跳，揪住了我的领子。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走？”

“因为我要做很多事儿呢，你知道吧？我需要拯救更多你这样的人。”

“……你不会死的，对吧？”

“我为什么要死？”

我慢慢积攒着魔力。

考虑到自己的魔力已经见底，我只能尽力搜刮着仅剩的部分了。

“白桃。”

“……嗯？”

“你也来。”

白桃走近了一步，而后，用颤抖的声音开口了：

“你真的，会活着回来吗？”

“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你的身体……一团糟。”

“如果我死了，你不是会很开心吗？”

白桃抿了抿嘴唇，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我只是故意逗了逗她，但从她的反应来看，她根本就没讨厌我。

沉默了一下，一个称呼从她的嘴里吐出：

“……【小天魔】大人。”

真是意想不到的头衔，她居然这样称呼我。

我很吃惊，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既然你站在了红桃的位置上……不要死！我，我不会恨你了！我不会再要求你让出这个位置了…”

“……”

“一直以来是我错了……”

一开口，道歉就像瀑布一样涌出，看来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尽管如此，她能放下自己的固执，还是很令人高兴的。

如果“现在”里的白桃也能这样就好了。

〖李时宪。〗

嗯，我在呢。

〖时机已到。〗

我激活了魔法，看着姐妹俩发红的眼睛，禁不住苦笑了一下。

----唰——

“——！”

两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魔法被激活得更快。

其实挺好奇她们还想说什么的，不过现在别无选择，我还得“死去”呢，不得不接受现状。

默默靠在了黄桃房间里沾满血迹的墙壁上。

“…我真的好累啊。”

之前在桃源乡生活时，一直以来压抑的困倦和疲劳现在终于露出了爪牙。

过去几周无数个不眠之夜的劳累，终于要付出代价了啊。

人们常说，熬夜工作就像是在自己未来的生命里借时间。

似乎确实是这样。现在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闹腾得那叫一个锣鼓喧天。

自己的双手也变得冰冷起来。

〖只剩最后一个任务了。〗

“呃。”

似乎我还有不知道的事情。

“喂，上次…你不是说我只用做一件事儿吗？”

〖你已经做到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

〖我不能在“过去”透露。〗

这家伙，想要拖到最后啊。

不过，我明白了。毕竟，“死亡”正在逼近。

不由自主地，发病一样地笑了笑，低下了头。

腐烂、破碎的躯体上，血液无助地流淌着。

“我在‘过去’还有没来及见到的事情吗？”

本来，我的日程只是参加【修炼会】，缓解一下自己的压力，犒劳一下一直以来的勤奋训练。

地点恰好是日本，在这里，【时间之世界树】等待着【木令王】的传承者。

不知何故，我就这样回到了“过去”。

我甚至还没能正确回应达莱对我的表白，感觉自己就像逃走了一样。

“就还差最后一点儿了。”

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事情，靠在墙上站了起来。

驱动着冷冰冰的双腿，走了出去。

【桃源乡】的废墟映入眼帘。

“哎……”

叹了口气。目光所及，血迹、混乱、废墟、破碎。

桃源乡曾经一排排的房屋几乎全部倒塌，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桃源乡的原住民们，遭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偶尔，也会有我脸熟的面孔，安息在刺眼的地方。

看着这一切，让我不禁站住，凝视了很久。

“……”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环视周围，再次加快了脚步。

桃源乡的上部、中部、下部。

“【小天魔】大人！您……您还好吗？”

“好。”

没有理会这个男人的劝阻，继续走着。

魔力有恢复后，就把能看见的幸存的平民传送到洪妍那里去。

我的小腿似乎都要断了。眼睛因激烈充血而肿胀。

身体发出悲鸣，催促着我停下行动。

“我为了假死，必须走这么远？”

〖…这是一部不朽的杰作。没有人能识破你的死。〗

“呵呵呵。”

低头看了看，我的衣服被毁得七零八落。从仅存的口袋里，我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戒指盒。

来自红桃的礼物，还在这里。

这是我在“过去”经历了绝望的斗争后，获得的礼物。

虽然不是什么可以消耗掉或者吃掉，能让我变得更强的东西。

对其他人来说，这不过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花朵而已，随处可见。

“按理来说，我是不是能在这里，寻得什么秘宝之类的好东西？”

〖…你已经获得了相当大的力量。过度的贪婪并无好处。〗

“是么？”

四周，染血的桃花被风吹着，花瓣四散。

在视野的边缘，居然能看到白桃和黄桃顽皮地挥舞着扫帚。真是荒谬啊。

揉揉眼，二人的虚影消失了。

〖是时候回来了。〗

【小天魔】——桃源，已死。

这是红桃赐予我的名字……先不管这个名字与【桃源乡】的名字重叠，我觉得这个名字还挺酷的。“李桃源”是吧？

如果将来我需要什么别名，再用这个名字也不是不行。

----哗哗哗。

桃花，花期并没有特别长。

开花后不久，就会凋零。

然而，【桃源乡】的桃花却具有异常持久的魅力。

有人说，正是因为桃花花期短，才显得桃花的美丽更珍惜。

我就沿着铺满花瓣的小路，一直走着。

或许不久以后，会有人来将它们扫走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许它们会自然而然地聚集到河里，最终成为河边肥沃的淤泥吧。我就继续沿着这样的桃花小径，向前走着。

渐渐地，有猎人出现在前方的视野。

那些家伙一看到我，就举起了武器，脸上露出警惕的表情。

……【天魔】啊，最后也没能再看他一眼。

即使是现在，我仍然能感觉到极远处传来的魔法波动。

那两个家伙已经打了这么久吗？想到二人的凶猛样子，心里就想笑。

----嗡…

我聚集起了，最后的法力。

猎人们的脸上悄悄爬满恐惧的神色，看着我手中积累的黑色能量。

生活总要继续下去。

把那个能量释放出去吧。

河畔之上，春意盎然。血迹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人们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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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记得别伊时，桃花柳万丝。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花开花落终有时，缘起缘灭无穷尽。

曲终人散繁华尽，花落人亡两不知。

热爱生活、陶醉于艺术、感想深刻的诗人们，吟出这些脍炙人口的诗句并不稀奇。然而，谁会相信，真的会有人，沉醉在这样的情感中呢？

“按照这个速度，我们很快就能重建完成。”

“……是的。”

听了红桃的话，洪妍苦笑了起来。

残酷的痕迹与回忆，镌刻在每一棵干枯、裸露的桃树下。

幸存的人们没有片刻地遗忘，开始重建。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太阳已经落山了。”

“明白了，宗主。”

“是。【小天魔】大人。”

第一任【小天魔】的身份已经被透露给了魔宗的宗主。

当然，为了保密，这对【桃源乡】的其他人都还是绝密。

“…噢，请稍等，红桃。”

“怎么了？”

洪妍在红桃即将进屋之前拦住了她。

洪妍面无表情，轻声宣布了那个消息：

“……他们说，他死了。”

无需指定“他”是谁。

“啊……”

红桃睁大了猩红色的眼睛，没有表现出任何动作……而后勉强挤出了笑容。

“知道了。”

“嗯，好。进去吧。”

洪妍看着红桃离去的背影，露出苦涩的表情。

----踏，踏。

年轻的女孩儿继续沉稳地走着，身穿着象征【小天魔】的黑色长袍。

看起来很可爱，不过确实，是个很可靠的人才啊。

洪妍没有再阻止红桃，只是默默看着她。

……

----砰。

红桃一进家，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黑暗的房间，一个没有一丝温暖的回忆之地。

她依然记得那个滑稽的面孔——是那个面孔，才让她期待、想念着自己的床。

脱去【小天魔】的制服，换上了自己的睡衣，坐在了床上。

虽然手工制作的睡衣由最柔软的棉花制成，不过坐在床上，依旧能感到冰冷。

红桃就这样凝视着床头柜。

“呀。”

一面手镜，一把挖耳勺。

压抑已久的情绪开始上升。

“……”

一滴眼泪，顺着红桃干涸的脸颊滑落。

“…呃，嗯……呵呵……啊，呵……”

泪水像玉珠一样滚落，积聚在下巴上，而后滴落。

脚下的棉毯上留下了点点泪痕。

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呃，呜呜……啊……”

她蹲下身子，眯起眼睛，擦去了手背和脸上的泪水。

尽管她已经在尽力阻止自己流泪了，但泪水从未停止，依旧不断迸发出来。

“啊……”

初恋。

离别。

不眠夜。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回想着那无法实现的爱，红桃的痛苦难以言表。

溢出的亮晶晶的泪水见证了一切。

留下的，是一辈子都不会褪色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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