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唔……嗯？”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又是那漫无边际的白色。荆烬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并且还是一个极为熟悉的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荆烬总会梦见自己就这么被扔到了一个除了空白什么也没有的空间，而在空荡荡的空间里陪伴自己的，只有一个“发着光的”陈灰。

或者准确来说，是一团陈灰形状的光，但荆烬每次梦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大脑都不像是在做梦一般迷糊，所以能清醒的感受到，那团人形的光芒就是自己潜意识里对陈灰的构想。

荆烬给这个空间起名为【空境】，意为空空如也、与世隔绝的境界。

三个月来，他与那团光在【空境】之中见了很多次面。但每一次，

都会发生不一样的互动。比方说，荆烬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家伙带着哭腔向自己表了白，而那时候的自己则十分决绝地拒绝了他。

后面的几次见面，要么是互相问候了几句就告了别。要么是突然被对方拥抱了一次就清醒了过来。

刚见面的几次，那个陈灰总是想要梦里的荆烬跟自己一起走，但那时，荆烬对陈灰的感情还没有怎么明朗，于是每一次都选择了拒绝对方的心意。渐渐地，那团光芒便不再发问了。但因为这几个月荆烬与陈灰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两个人之间进一步的了解，荆烬很难说当它再度发问的时候，自己还会不会如此肯定地拒绝。

荆烬就这么在【空境】中等待着。

但这一次，一直到【空境】坍塌，那团光芒也没有出现。

熟悉的白光闪过后，荆烬再次醒了过来。虽然这次比自己定好的闹钟早了半个小时，荆烬却猛地一个起身，拿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略微减少了残存的困意后从床上弹了起来。

双脚摸索着伸进了床边的棉拖鞋中，荆烬站直了身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了个懒腰。门外陈灰准备早餐的叮叮当当声传入荆烬的耳中，一股莫名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时间已经步入十一月，荆烬早已习惯了每天早起加学习的生活，

基本不会再出现懒床的坏习惯。而陈灰也就自然而然需要再准备一人份的早餐。当然，陈灰本人看到荆烬变得如此勤奋，还是十分欣慰的。

“真想……在梦里和那家伙抱一下啊……”荆烬一边回味着刚才本该十分有趣的梦，一边走进了厕所准备洗漱。

1

【狮子座流星雨预计将于本月十四日达到顶峰，作为本年度最具有观测价值的天文现象……】

“流星雨啊……”荆烬一边剥着陈灰为自己煮好的鸡蛋，一边拿手机刷着短视频，“我好像还没看过流星，你感兴趣吗？”

荆烬明知故问，陈灰对于所有跟宇宙有关的东西都十分的喜爱，自然不会放过流星雨这么具有观赏价值的奇景。

“感兴趣，但还没亲眼看过。”陈灰也拿手机刷着早间新闻，顺便撮了口刚出锅的鲜豆浆。

“好像是这周日，要不……”荆烬翻了翻日历，跃跃欲试地问着陈灰。

“你就差两个月就要去考研了，不要紧吗？”陈灰看着已经把【激动】二字写在脸上的荆烬，不禁有些无语。

“没问题的啦，这都已经努力学了十多天了，给自己放个假也是无可厚非的不是嘛。”荆烬嬉皮笑脸的说到。

“额……”陈灰陷入了思考，没有再反驳什么。

自从十一假期的第一天陈灰把荆烬从网吧抓回来并在皇冠酒店为其开导后，荆烬的学习状态就如同换了一个灵魂一般。每天能按时起床了，学习的时候也不想着玩手机了，起码每次当陈灰暗中观察他的时候，对方都是在认真的学习。

“好吧……”看着荆烬闪烁着星星的双眼，陈灰实在是不想扫了性，“我去跟导师请个假，那天咱俩就去城外看流星雨吧。”

“那工具什么的……”

“我准备就好了，你可安心学习吧！”

“遵命！” 看着荆烬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陈灰的表情却有点复杂，像是思考着什么一样，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收起两人的碗碟放入水池。

荆烬同样也是心不在焉，虽然他没经历过，但“一起看流星雨” 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就十分的浪漫。要是一路上没出什么差错的话，自己与陈灰之间的距离应该能进一步地缩短吧！

诶？我为什么会因为自己能跟一个男人更亲密而激动？不管了，先做这道题吧！

自从那天二人在皇冠酒店交心地谈了话之后，荆烬便一直觉得自己有种想要更加了解陈灰的冲动，但是每当一切的证据指向自己可能是爱上了陈灰的时候，荆烬的大脑又总是自顾自地想了些别的来为自己开脱。

于是直到现在，荆烬也不能直面自己对陈灰的感情。或许，他觉得自己是把陈灰当最好的哥们来处，但其实，他也已经活了二十多年了，遇见过那么多的“好哥们”，却没有一个人能像陈灰一样，赐予他这样的心情。

“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荆烬经常会思考这样的问题，

但每一次都得不到结果。在荆烬的眼中，陈灰似乎是无欲无求的禅士。仿佛心中没有情感一般，总是能理性的看待一切问题。不会因为得了便宜就喜形于色，吃了亏也只要用一句“宇宙的规律”就能安慰自己。

真的不知道他是经历过什么才能变得如此佛系呢。

荆烬想到陈灰并不怎么和睦的家庭，还有他看似轻描淡写地提到过的前男友，可能是不断的受伤让他变得如此坚强吧。

诶，如果想更了解陈灰的话，也许可以问问那个人。

荆烬突然灵光一闪，停下了计算数学公式的笔，转而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2

高晓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单独被荆烬喊出来吃晚饭。刚从实验室出来的她，并没来得及化妆，套上小棉服就匆匆奔向了校外不远处的一家苍蝇小馆。

刚进店门，就看到一个穿着打扮和长相都比较突兀的男人朝自己招手。高晓兰无奈地笑了笑，朝招手的男人走了过去。

毕竟，认识的人中会在十一月这个天气转凉的季节依然只穿一件运动半袖外面套个夹克的，恐怕也只有荆烬了。而在餐馆里形形色色的顾客之中，荆烬这种及其类似运动员的长相和身材也是十分显眼。

用荆烬自己的话解释，就是【动起来就不会冷了。】

“怎么？烬哥约女生吃饭都是在这种地方？”高晓兰看了一圈，连个带椅背的凳子都没找见，索性把包包放在了旁边的凳子上，自己又拖过来一个圆凳坐下。

“诶？很寒酸吗，我考虑不周了。”荆烬看着菜单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硬要说，这还是第一次由我来选跟女生吃饭的地方。”

“你跟徐月月当时没吃过吗？”

“我俩顶天也就在一起一周，然后就……”荆烬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停了一下，“反正少有的几次吃饭也都是她选的餐厅。”

“哈哈。”

“不过这家店我们寝室之前经常来这里聚餐，菜便宜又好吃，不会踩雷的放心。”荆烬竖了个大拇指。

“好的，所以呢，烬哥今天突然约我是什么事？”

“那个……”荆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我记得你和陈灰关系很好吧，能再跟我说说他过去的事情吗？”

“比如？”高晓兰突然有点紧张，荆烬怎么突然找她问陈灰的事情，难道是陈灰一直跟男神同居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被荆烬看穿了？

不行，得保护一下他，不能说太多秘密。

“比如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觉得他好像完全没有人类的感情，把身边的一切都看得很淡。”荆烬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中描绘着陈灰那张总是板着的戴着眼镜的脸。

“他是这个学期才变成这样的。”高晓兰努力回想着，“不对，好像是暑假，就在你搬进去和他住的那几天，他整个人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

“我刚认识陈灰的时候，他还是个挺多愁善感的人吧。虽然那时候他看起来也是拽拽的，像是对身旁的世界毫不关心一样，其实很在意身边人对自己的看法。”

晓兰一边说，一边夹了口菜，意外的居然真的不错，于是朝荆烬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我记得大一班会那天，他直接在全班面前出了柜，我当时只觉得这个男生好勇敢。设身处地的话，我肯定不会像他一样这么坚定地展示真实的自己。然后我们班就有很多人一直在偷偷地骂他，上课的时候，下课的时候。”晓兰的眼神中浮上一层悲伤，“然后有一天，陈灰忍不住了，晚上最后一节课上完之后拉着我到了学校后山里，我开始还以为他是要去看白狐，你知道的吧，就是咱们学校里的那个怪谈，但没想到随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陈灰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那家伙……也是会流泪的啊……荆烬一惊，他想象不出他所认识的陈灰哭泣的样子。

“尽管周围没什么人，陈灰依然努力地压着自己的哭声，有时候我真的蛮佩服他的，在这种时候都能这么理智。我问他怎么了，他就一边抽泣着一边跟我说：‘晓兰，今天他们在厕所里骂我，可我又没做什么错事……我知道他们不喜欢同性恋，就绕着他们走，没想到他们还故意跟到我身后骂我……’”

“……”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默默地抱着他。然后我们两个也约好了，只要他觉得压力太大想要发泄了，我就陪他来后山哭一场。直到后来他找了个男朋友，也就没我什么事了。其实我还蛮意外的，因为……”

高晓兰突然打住了，因为她脑子里接下去的话是：

因为大一陈灰刚见到你的时候，就跟我说这个荆烬简直就是他心目中的男神，要是能跟他做一次爱，简直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

“因为啥？”荆烬歪着头看着高晓兰，神态活像条大狗，而且是那种黑黑的大狗。

“因为，看他那个样子不是很像吧。”高晓兰连忙找了个借口，

“可能在你看来，陈灰身上的理性甚至超过了生物的范畴，不过那是因为他已经把所有的软弱和感性都向别人展示过了。”

也许前面的说辞是高晓兰用来敷衍荆烬的，但后面的那句话确实是她真心的想法。

陈灰能在面对周围谩骂的声音时处变不惊，是因为他已经在后山抱着自己流过了眼泪；陈灰能把自己生命中的失去归结为“宇宙的规律”，是因为他已经先行因自己成为了这无情规律的牺牲品而痛哭过。

“但是他却从来没把这一面展现给我看过……”

荆烬听完更加心疼自己的室友了，以前只是听陈灰轻描淡写又带着笑容讲述自己的过去，现在换一个视角却发现这一切哪有什么值得微笑的地方，都只不过是他故作的坚强罢了。

“不过尽管是这样的他，在与那个渣男分手之后，身上看淡一切的性格也好像被过于放大了。”高晓兰话锋一转，“我不知道他在与前男友分手到你搬进他租的房子里的那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什么意思？”

“也许你不来上课还不知道，以前的陈灰看起来完全没有现在这样，额，扎眼？”高晓兰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等我再在学校里看到他的时候，他不仅染了一头灰毛，还换了个耳钉。”

也就是说，自己见到的陈灰，其实并不是大学来三年陈灰本来的样子。从陈灰的前男友搬出出租屋，到自己搬进来合租的这段时间里，陈灰发生了一个连本来与他关系最好的高晓兰都有些意外的变化。并且这个改变的原因，他也不曾跟高晓兰说过。

“最近几个月他也没再找我谈过心了，不知道是有了新的倾诉对象，还是整个人真的就看破了红尘，没有了一切喜怒哀乐。”高晓兰说话的时候，有意识地看了看对面的荆烬。

“不。”荆烬摇了摇头，“他也没跟我说过这些事情。”

“是吗……”高晓兰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是负面情绪是不会消失的，他究竟在跟谁倾诉呢？”

“会不会是他前男友？”

“有这个可能！”高晓兰的语气突然坚定了起来，“你不知道，以前陈灰跟那个渣男可亲密了！”

“？”

“我只记得陈灰在恋爱的时候不怎么找我发泄情绪，平时也基本都在跟那个男人出去玩，真是见色忘友啊，哈哈。”

高晓兰的语气倒是十分轻松，对面的荆烬却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情感在自己内心深处升腾而起。

为什么，陈灰要去依靠那个人……为什么，陈灰不能依靠自己呢……荆烬这样想着。

两人聊得倒是投机，不知不觉间，一桌的菜肴就全部见底了。荆烬起身准备去付款，却被同时站起的高晓兰拦了下来。

“烬哥你是打算请客吗？”

荆烬点了点头。

“哈哈不用啦，咱们两个AA就好了。”高晓兰笑了起来。

“可是……”荆烬总觉得自己约别人出来，对方还是个女生，不请客表示一下实在是不太好。

“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更何况……”高晓兰停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微笑，“能知道陈灰最近过得还好，我也很高兴。”

“晓兰……”

“是的吧？我觉得你们两个应该相处的很融洽没错吧？”

“哈哈，那是当然！”荆烬很有自信地说到。

“所以，在烬哥的心里，又把陈灰当成了你的什么人呢？”高晓兰话锋一转，嘴角浮现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唔？！”荆烬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

“其实……”

思考良久，荆烬终于轻轻开了口。

3

啊，自己刚才实在是太没骨气了！

一想到刚刚自己在高晓兰面前的表现，荆烬就恨不得找个棒槌给自己脑袋一下，让这一个小时的记忆全部消失。

面对高晓兰最后的提问，荆烬想了半分钟也没能找到合适的答案，黑黑的脸庞憋得通红，最后匆匆忙忙和晓兰AA付完了钱就告了别。

自己为什么会逃跑呢？

我把陈灰当成了什么人，这个问题的答案，难道我真的没想过吗？

荆烬一边回家一边纠结着高晓兰的问题，不知不觉间就走回了出租屋的单元里。登上楼梯回到熟悉的门前，却发现狭小的走廊空间里居然还站了另外一个高大的男人，本就只有两个户门的楼道因为两个大男人的存在而显得十分拥挤。

荆烬打量着这位陌生的男人，显然对方并没有上楼或下楼的打算，而是一直站在合租房间的门口。对方很高，比自己还高出个三五公分，上半身也明显有健身的痕迹，隆起的胸肌隔着十一月的棉服也能看得出来，手臂也比自己更粗壮一点，但论肌肉的结实程度，就不知道二人孰强孰弱了。

荆烬不记得隔壁有过这样一位男人，那他究竟是？

很快，男人便给了荆烬答案。

“灰灰！开门吧！”男人重重的敲打在陈灰出租房的房门上，“我知道错了，我们和好可以吗！没有你我真的不行！”

听上去像是男人单方面的哭诉，但是那恐怖的敲门声又好像是对房门对面之人的一种警告。

“糟糕，不会自己就要这样被一起关在门外了吧……”荆烬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男人敲门声停下后，空气只寂静了几秒钟，房门便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不是别人，正是荆烬朝夕相处的室友，那位一头银灰色长毛，面戴黑色方框眼镜，媚眼如狐，细眉似柳的陈灰。

“灰灰，你？！”陌生男人仿佛也吓了一跳，大概在他原本的印象里，陈灰应该是那种有点死板的书呆子形象，而现在浑身散发的气质，除了银发带来的狂野，原本身上自带的理性感也翻了倍，甚至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高傲的感觉。

“别误会，我给室友开门。”陈灰冷冷地说着，招招手示意男人身后的荆烬进屋。

荆烬点了点头，看来刚刚陈灰是通过猫眼看到自己到家了。虽然他肯定很不情愿，但总不能让忘带了钥匙的室友就这么站在走廊里，毕竟，那个男人看上去不是一时半会能离开的。想到这里，荆烬即有些感激，又有点愧疚。

等荆烬进了门，陈灰立马就打算关门大吉。但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扣住了门边，任凭陈灰发了几次力都没能把门关上。

“放手，不然我报警了。”

“你还没答应我呢，我不能走。”

“滚。”

陈灰的声音还是一样冰冷。

“答应我吧，求求你了。”男人恳求地说到，“你看我这么自傲的一个人，都低声下气地求你了，你就跟我复合吧。”

“喂！”荆烬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陈灰二人的对话，“他让你滚没听见吗？”语气中少见地掺杂了几分怒意。

“不是。”男人把头转向了房内的荆烬，四目相对，火药味十足，

“你是什么狗东西啊，我跟我男朋友说话关你屁事。”

看来这家伙也是能随便公布自己性取向的性格啊，倒也是，看男人一身腱子肉，就算是恐同人士也不敢当面说他的不好。

荆烬一边想着，一边回应了男人的挑衅，“我是陈灰现在的室友，

倒是你，都跟陈灰分了几个月了，还这么阴魂不散的，算不算爷们啊？”

“关你屁事，你喜欢陈灰？”

“额，我……”

“他是直的，你快点回去吧我不可能跟你再复合了，你就当我死了好吧。”陈灰打断了荆烬和男人的对话，表情一脸的不耐烦。

“呵呵，直男！”对方则挂上了一丝玩味的表情，“哥们，你不知道你的合租室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是同性恋，那又如何？”

“他有没有说过自己有个喜欢挠别人痒痒的癖好？”男人继续说着。

“闭嘴。”陈灰冰冷的声音响起。

“额……”荆烬再一次哑住了，而对方一看到荆烬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话并没有说错。

“呵呵，我告诉你，你别看这家伙看着正经，当年跟老子在一起的时候有多骚你是不知道吧。”

陈灰用力的想要关上门，但以他的力量完全不足以跟门外训练有素的男人抗衡。而此时的荆烬，则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仿佛被时间暂停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屋内，听着男人狂放的话语。

“他舔过你的脚吗？当时还没跟老子在一起的时候，他偷偷订好了闹钟，半夜跑到我屋子里舔老子的脚。用舌头一点一点舔过老子脚底的每一个地方，简直就跟几天没吃饭的贱狗一样。”

“……”

“你觉得他像是好好学生吗？大二的我俩可就在这屋子里睡过了！这家伙不戴眼镜完全就是一副婊子的模样，应该就在现在你那个房间里的床上，这家伙就求着我拿鸡巴给他吃呢。你不怕自己哪天睡着了被这家伙口一次吗？”

“……”

“你要知道，他可不是什么无辜的人啊，装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其实就是一个欲求不满的妓女。像你这种看着挺有料的直男，指不定被他偷偷意淫过多少次了。我劝兄弟你回去看好自己的鞋袜，别被这变态给偷了。”

荆烬不知道自己听了多少，又有多少真正记在了脑子里，只觉得好吵。

房间里很吵，楼道里很吵，自己的脑子里也很吵。

最后是荆烬用力关上了房门，男人使劲砸了五六下见没什么机会就渐渐没了声音。而他走了之后，留在小小出租屋内的，便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鸦雀无声的灰烬二人。

“帐篷和睡袋我都准备好了……今天……特意去商场里买的……”率先开口打破寂静的，是受害者陈灰，“你不是说想去看流星雨嘛……”

“陈灰……”荆烬走到陈灰面前，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这次，黑色的眼睛里不再有往常的理智和深邃，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和悲伤。

“你应该……没对我做过……那家伙说的那种事情吧……”荆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居然会有些没底，“至少，是在没经过我同意的条件下……”

“没有。”陈灰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确实意淫过你，但不会再对你做那样的事了。如果我说谎，就让我被烧死。”

荆烬没有回话，毕竟陈灰的誓言已经很毒辣了。

“我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一个正义的男人，你是异性恋或是同性恋，我都无所谓。但是，我不希望我的朋友，也就是陈灰你，做出这样肮脏的事情，答应我好吗？”

“是的，我知道你是。”

陈灰没有看荆烬的眼睛，只是默默地向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好的，我答应你。”

4

荆烬本以为自己在听了那个男人的话，对陈灰的另一面有了更深的了解后，会在心里给两人之间竖起一道隔阂。

但是他错了，好像自己就在那天晚上感觉到一种世界观被冲击的震撼，现在就已经能像没事人一样随便跟陈灰交谈了。

荆烬那天晚上整个人都在被“陈灰舔过别的男人的脚”“陈灰含过别的男人的丁丁”这样震撼三观的事情冲击着。他还记得睡觉前脱袜子的时候，特意观察了下自己的两只脚。

也没什么好看的，又有味道和细菌，为啥有人会想舔它？

但是现在荆烬所在意的点，居然变成了，那家伙被陈灰舔脚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觉？

可能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自己潜意识赋予陈灰的好感度，导致即使自己知道了对方有过这么多不能理解的经历，却依然能接受现在这个更真实完整的他。

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十四日，也是预报中显示的狮子座流星雨迎来最高峰的日子。陈灰和荆烬两个人中午相约睡了个饱，下午便早早的开始准备，并在晚饭后就商量起待会观赏流星雨的地点。

“就在咱们学校后山如何？”荆烬提议，“路程比较近，并且听说后山有一只白狐。只要是真爱的情侣在深夜时分共同走进后山，便会得到狐仙的祝福，从此恩爱一辈子。并且，我还听说咱们这届就有亲眼见过狐仙的同学呢，也不知道他跟对象最后有没有在一起。”

“后山上全是树，你去看个毛线的流星雨。”陈灰白了眼荆烬，又推了下眼镜，“况且咱俩又不是情侣，去了也没有用。”

“真不去？”荆烬不知道为啥，自己居然会渴望跟陈灰一起去寻找那校园怪谈中的“狐仙”。

“荆烬同学，请你理智一点，相信科学，而不是什么杜撰出来的狐仙。两个人能否长久的相爱，是宇宙……”

“宇宙的规律……”荆烬无奈地抢答，“好吧，那你想去哪？”

“你就跟我走吧，绝对是个看天的好地方。”

荆烬就这么听话地背上了帐篷和睡袋，跟着陈灰坐上了出租车，

晃晃悠悠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天都已经完全黑了，两个人才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远离市区的荒野，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太冷清的缘故，荆烬下车的瞬间，居然感觉这里比家那边的温度更寒冷。还好在陈灰的建议下，两个人都穿了厚厚的冲锋衣，起码短时间的户外活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陈灰和荆烬就这么在十一月的寒风中七手八脚地搭起了野营用

的帐篷，累死累活半天后，气喘吁吁的二人如同骨头散了架一般一屁股坐进了虽然有点歪歪扭扭但好歹能住人的帐篷中。由于没有了城市灯光的干扰，这里的星星显得格外的多，但漫天的星辰除了让荆烬感到一种无可比拟的美丽，还有另外一种难以言表的悲伤。

望着天空中布满的点点星辰，荆烬开口说到：“我妈在我小时候跟我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所以不要因为身边人的离去而感到悲伤，因为他们每天夜里都会在天上看着你。”

“不太科学。”陈灰毕竟是一个喜欢科幻的理科生，理科的思维深入骨髓。

“确实，所以……”荆烬眼里微微闪着光，“所以她去世的那天，我还是哭的很厉害。”

“……抱歉。”

“没事，只是我好久没看到这么多星星了，突然有点感慨，今天又不是专程来看星星的。”荆烬眨了下眼睛，声调也迅速恢复了正常状态。

“仔细想想，人也不是一定变不成星星，只是暂时不可以。”

在荆烬眨眼的同时，陈灰说了起来。

“？”

“比方说，我们虽然死了，但是组成我们的粒子却不会凭空消失，

所以没准过了几千几万甚至几亿年，这些粒子就会在宇宙中成为一颗星星的一部分了。”

“哈哈，那还真让人期待啊。”

奇怪的科学知识居然真的安慰到了荆烬，恐怕这也是陈灰的魅力之一。

两个人又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着天上即将出现的流星。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荆烬的耐心也在不断被消耗着。

“流星雨什么时候会来啊？”荆烬抬着头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不知道，哈，哈，你等就好了。”陈灰一边哈着气为自己的冻僵的双手取暖，一边安慰着荆烬稍安勿躁。

但是这个世界总是这样，在你期待什么的时候，回应你的就只能是一波接一波的失望。

两个人就这么在寒风中坐了整整两个小时，也没能看到一颗流星。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随着气温的逐渐降低，任凭荆烬的体能再好，也逐渐感到寒冷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我们……回去吧？”荆烬有点失望，但他也不想就这么干冻着，

“今天怕是看不见流星了。”

“这个时间，可能已经没有出租车了呢。”陈灰打开了手机，上面出现的01:35在黑暗的旷野里十分扎眼。

“我有点冷……”

“我还好，来之前多套了件衣服……”陈灰无奈地看着一旁不停

打着哆嗦的荆烬，“让你穿多点，你还在那装逼，说什么自己火力旺。”

“谁知道……要在这里……一动不动……这么久……”

“别说话了……”陈灰拖出了荆烬背来的睡袋，“你先进睡袋里

面去吧，别给自己冻坏了。” “嗯嗯……好……”荆烬努力爬回了帐篷中，拉开睡袋的拉链就要往里钻。

“诶等等！”陈灰喊住了荆烬，指了指对方的脚，“鞋脱了。”

“哦哦……”荆烬现在只觉得好冷，两只手飞快的解开了登山鞋的鞋带。穿着黑袜的双脚蒸腾着热气从里面拔出，又迅速地伸进了厚实的睡袋中。

陈灰捏着荆烬尚且留有余温的鞋口，从帐篷里拿了出去摆在外面，

然后自己也脱了鞋把身体全部钻进了帐篷。至于帐篷的拉链，陈灰想了又想，大概还是抱着有可能看到一颗流星的心态，并没有拉上。尽管午夜时分的阵阵寒风就这么从那大张的开口中，呼呼灌进两人的帐篷里。

“还冷吗？”陈灰也躺进了准备好的二人睡袋，已经被荆烬身体散发的热量温暖的睡袋让他整个人不由得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身体。

“好多了，但还是感觉很可惜……”

“什么可惜？”

“不是看见流星就可以许愿了吗？我还想着趁着流星雨多许几个愿望呢……”

“不用担心，流星雨的最高峰预计在凌晨三点多开始。只要咱俩再耐心等个一小时多，你就能许上愿了。”

“真的假的，你哪看的？”荆烬半信半疑。

“网上看的。”陈灰解释道，“或者说，经验。毕竟没有哪场流星雨一开始就全是流星的。”

但是就算是最高峰也不过每小时几颗流星罢了。

陈灰没把流星雨的残酷真相告诉荆烬，怕毁了他的兴致，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以为流星雨就是漫天的流星划过夜空那种壮丽的场景。

“行，那就等吧，可我好像有点困了。”荆烬打了个哈欠。

“那我有个好主意。”

看着陈灰那熟悉而诡异的微笑，荆烬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到底还是朝夕相处了三个月的室友，每次只要陈灰用那种表情看向自己，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就已经很明显了。

“在这里吗？你要不歇歇吧。”

“正好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就在这无边的旷野中，漫天的星河下，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被我挠几下，对你而言也算是难得的体验了吧。”

你咋可能就挠几下哟…… 荆烬无语地点了点头。

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肯定拗不过陈灰的，而是因为荆烬不知何时起，竟对于陈灰的挠痒产生了一点喜爱。在对方一次次触摸自己的敏感部位时，一种奇怪的愉悦也同时在荆烬的心中油然而生。

“来吧。”荆烬磁性的声音在帐篷中响起。

5

荆烬殷勤地脱起了上身的冲锋衣，但拉链才刚拉到一半，就被身旁的陈灰制止了。

“今天挠脚吧。”陈灰示意坐起来脱衣服的荆烬重新躺回睡袋里，顺便挪动睡袋里的脚踢了踢荆烬的小腿。

“啊~~~”荆烬怪叫了一声，毕竟他知道自己的脚心是全身最怕痒的地方，多少还是有些不情愿。

陈灰也不管荆烬愿不愿意，直接就拿自己的脚勾过荆烬的脚腕，随后用力一提将荆烬的右脚带到了自己双手可以够及的位置。

握住荆烬脚掌的瞬间，陈灰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自己寒冷的手心涌入双臂，这是独属于荆烬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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