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三颗桃子（6）

“…唔。”

红桃把手扶在前额上，发出忧郁的声音。

悄悄从后面靠近她，将预先准备好的电解质饮料贴在她的头顶。

“呀，好冷！”

红桃吓了一跳，头猛地抬了起来，看到是我，松了一口气：

“小天魔，有什么事吗？”

“你才是【小天魔】。”

听见我的话，红桃惊讶得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匆忙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松了口气：

“不要在外面这样称呼我啦…不过，这是什么？”

她接过了易拉罐。

这是一种蓝色的电解质饮料。如果是在闷热的夏天，口渴的时候没有什么比从旁边的自动售货机上取下一罐儿，猛喝一大口更舒服的了。

“这是我们在正式进口商品之前收到的样品，尝尝吧。”

“样品……？这是什么？”

红桃拿着罐子，一脸困惑地看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爱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爪子里攥着瓜子的仓鼠。

我敲了敲罐子的顶部，用指甲轻轻打开了拉环。

----咔。

罐子打开的声音传来，红桃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太神奇了，我可以喝吗？”

看到我点了点头，红桃小心翼翼地将嘴唇凑了过去。而后，她喝下饮料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而过里。

----咕噜咕噜。

每喝一口，她的眼睛都会随之一眨一眨。

这种由于科学进步才能被制造出的精致化合物，滑过了她的舌头。

也许过去了五秒钟后，红桃一脸满意地放下了易拉罐。

“水，好凉，好甜……”

凉是因为我从冰箱里稍微冰镇过；至于甜，这种饮料自然有大量的糖。

疲惫的时候，喝上一杯真是太舒服了。

“你也要喝一些吗？”

“不，没关系，我之前已经喝过了。”

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红桃对面。

她的眼神在罐子和我之间反复游荡，而后把罐子的开口贴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们应该一起分享。”

罐子已经贴在了嘴唇上，我于是小口啜了一些。

牙齿感受着凉爽的饮料，有一点儿刺痛。

“呵呵，很凉吧，不是吗？”

红桃灿烂地笑了笑，带着些孩子的天真。

“啊哈。那么，你为什么突然开始工作了呢？”

我也对她回以微笑，然后表达了我的好奇心。

红桃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而后迅速恢复了表情，将罐子放在桌子上，然后用食指挠了挠她的脸颊：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我最近看了太多动画片，感觉不能一直保持那种状态吧。”

这些天，【天魔】离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弟子们的日程也被清空了。

然而，红桃并不是会慵懒度日的人。她将大部分时间用于个人训练。

如果她对自己的状态感到焦虑，她应该会增加训练时间才是。

这意味着，她的借口站不住脚。所以，这是个谎言。

我只用眼神与她交流。有时，沉默可以引起别人更好的回应。

红桃的目光游移，似乎迷失了方向一样。

或许是喉咙感到干涩，她又拿过了罐子。

----咕噜咕噜。

润了润嗓子，很快，红桃的嘴唇张开了：

“…桃源，你是怎么做到所有这些事情的？”

突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太令人惊讶了。你突然出现，成为了【小天魔】，现在又能获得大家的信任。”

确实，我清理了腐败分子，将人们的生活方式推进了近一个世纪。而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个多月内。

这对【桃源乡】这个地方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你保护了人们生活的安全，而且因为你的干预，忍饥挨饿的人数明显减少。在我工作的客栈里，人们都说你是救世主，非常钦佩你。”

对桃源乡的人来说，确实是值得感激的事情。

“然而…”

仿佛在嘲讽自己一样，红桃轻轻捏了捏手中的罐子。

“…这些天我感觉并不太好。我猜是因为嫉妒，因为我不能像你一样。”

同为【小天魔】，能力相比，产生了自卑感。

即使不主动意识到这一点，也肯定会生出情绪。

“我想成为像桃源师兄一样的人。”

尽管如此，声音中的情感与其说嫉妒，更像是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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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桃。”

----“是。师父。”

----“那个家伙，确实蛮中用。”

师父总是讨论起师兄。

今天师兄都做了什么？这次都做了什么训练？

晚上他总是会来我的房间里聊天，但我们很少讨论起训练本身。

----“…这样啊，这是好事。”

每次师父提起那个人，我都会这样回复。

这是好事。

周围的人取得成就，对此我并不该感到痛苦。这本应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嫉妒？我不这么认为。

“即使我落后了，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工作。”

永远坚持勤奋，每件事儿都认真。

努力、毅力。

但是师父总会把我与师兄相提并论，似乎总是把我放在了次要地位。

有时的比较结果，真的很直截了当。

为什么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我真的不该这样想。这样真的让人感到很不愉快。

悲伤犹如脚链一样紧紧抓住了双脚。我的努力是为了继承【天魔】之名，但到头了，我是不是永远都成不了【天魔】呢？

然而，我相信现在不能停下来。

直到那天，我从此生的师父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话：

----“…那么，你打算在这个位置上呆多久？”

这是一周前的事情了。虽然师父的话语中没有敌意，却能令我的心一落千丈。

啊，也许这就是事实吧。我缺乏能让父亲满足的才能。

自己到时候该如何面对白桃和黄桃呢？

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住没有流泪。看来，为了成为【天魔】而多年坚持的严格训练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多有些讽刺意味的事实。作为【小天魔】，我不能哭泣。

【天魔】。必须始终坚守自己的原则。必须永远昂首挺胸。必须凌驾于众人之上。必须成为令人敬畏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必须不允许自己流泪。

之前，哪怕看到一滴眼泪，师父都会严厉体罚我。

过去的训练一直沉重地压在心上。

“我想…成为桃源师兄一样的人。”

我的状况，好可悲。

没能帮助他完成任务，现在反倒成功成为了他的阻碍。

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现在徘徊在爆发的边缘。

尽管如此，我真的很渴望成为像桃源一样的人。

这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情感。

除了对师父。

他实在是高出我太多，我知道，那是我此生也永远无法到达的水平。

“你为什么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呢？”

“…因为你什么都很擅长。”

尝试说服自己这不是嫉妒，但我的话和嫉妒没什么区别。

可耻的是，我还否认了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我隐藏得很久的感情居然能如此轻易地暴露出来？

自从我第一次思考到这个问题以来，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轻轻摸了摸饮料瓶子上皱巴巴的皱纹。在某天开始，我们开始分享这种没见过的食物。我发现自己开始期待着，一起看动画片的时刻。

我很嫉妒，但是我们在一起时，我却能很愉快。

----“嗯，实际上，和陌生人进行交谈会更容易啦，和你个人无关。人与人的关系越近，交流时越会有顾虑。”

难道我能表达出这样的情绪，是因为，我们是陌生人？

不，不是这样。

我很清楚，每一天，两个人都会有在一起的时间，一起感受着日常生活的舒适。我们的关系早已超越了“陌生人”的程度。

然而，他还是没有告诉我，他的真名。

我只能使用我给他起的名字。

在我们的关系中，他总是体贴、妥协到令人讨厌的地步。

他会带来各种有趣的东西。确实是体贴的化身。

这次也不例外。

“你很快就会变得比我强了，不是吗？你一定会变得足够强，变得足够能藐视我的地步。”

这样的话其实并不能解决问题。感激于他的安慰，但我太清楚自己的极限了。

师兄更聪明，工作更熟练，实力更强，师父对他称赞有加。

他对待我——他的竞争对手——也能充满热情。

我没有天赋。天赋在他那里。

“不，不可能会那样啦。”

“有可能哦。”

他的脸上带着自然又温馨的表情，凝视着我。

我们相识只有一个多月，为什么他表现得像是与我一起渡过大风大浪一样？

那样的眼神，就像客栈里那些已婚的爱人一样，深沉，有分量。

…他对我到底了解多少？

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似乎有一种幼稚的烦躁在心中激荡，十分纠结。

“你什么都不懂，为什么这样评判我？”

嗯，也许这就是问题，这些话最好不要说出来——

“…诶？”

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嘴，吓了一跳。意识到的时候，话语已经从嘴里迸发出来。

后悔姗姗来迟地涌上心头，无助地咽了咽口水。

一丝内疚让心脏怦怦直跳，之前喝掉的水似乎又爬回了食道。

我被这些情绪而震惊，一动不动地坐着，说不出话。

“……”

他的眼睛挣得大大的，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内心不由得沉了下去，我从没想过说出这样的话。

紧紧地闭上眼睛。要是能闭上耳朵就好了。

如果有个地缝能让我钻进去就好了。老鼠洞也好啊。慌乱之中，我拿起了自己的物品，准备离开：

“…对不起，我现在该走了。今天开始，你不必晚上来看我了。”

我想逃跑。

这一刻，我不忍心看桃源师兄的脸。我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但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我的双肩就被抓住了。

师兄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他的脸上不再惊讶，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和温柔。

“对不起。”

我听见的是道歉的话语。

“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桃源的所作所为从来都未曾令人讨厌。对这里的人来说，他做的事情简直就是奇迹。有时候人们称赞他是伟大的人时，我甚至也为他感到骄傲。

不行，尽管心烦意乱，我还是赶紧说话：

“你为什么道歉……根本没必要道歉。不，我才是有问题的那个人。是我的能力太差，我只是，嫉妒【小天魔】而已。”

匆忙中说了不少东西，我甚至无法辨别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也没能考虑我选择的词语是否能传达正确的含义。

“不。我在很多方面都犯过错误……”

师兄把所有话都放在一边，这样回复我：

“错在我。到目前为止，你都做得很好。接下来你也会做得很棒。”

是赞美。

上一次我听见师父说这样的话，过去多久了？

喉咙里就像有东西卡住了一样，摇了摇头：

“我做得不好。”

“那是因为你还年轻。”

“你年纪很大了吗？”

“嗯，我应该也不能说，自己有那么老吧。”

强行控制住眼泪没有掉下来，但我的肩膀还是忍不住颤抖。

我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了。

师兄的举止总是如此。他也有冷酷无情的时候，然而在我面前，他总是巧妙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真是个高深莫测的人。但是，我仍然发现自己被他吸引，为什么？

是因为他有像小狗一样可爱的举动，让我想亲近他？

还是因为他总是不顾我的想法，总是随意地摸我的头？

亦或是因为他拥有我缺乏的才能？

“…我以为，我能做到这一切……但现在，我似乎，没有信心了。”

想的越多，自己的自尊心就越受打击。无能为力的感觉袭来，只能苦笑一下。

*呵呵呵*

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真是我的风格。

突然，我的身体被拉了过去。

脸颊上传来一股温柔，面前的人支撑住我的身体，不让我摔倒。

“你会做得很好的。你和我，都会。”

如此模棱两可的说法。我不想被安慰，这样的话并不能安慰到我。

如果是为了宽慰我的想法，这似乎是不够的。

然而，当声音传递到心中，似乎产生了共鸣，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奇怪的是，当这种感觉刻在心里的时候，挫败感似乎消失了。

真的像是魔法一样神奇。

“师兄…真的很了不起。你如何才……能做好这么多工作？”

他继续用温柔的声音说话。坚定的情感让我觉得，他好像真是信任和关心我。

“我啊，一定要做好。”

师兄悄悄拍了拍我的后背。

“…毕竟，我是师父的徒弟啊。”

这样的话，不禁让我的呼吸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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