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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静影沉璧，白驹过隙（10）

地板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让今天的训练显得更加真实。

训练服上的黑色污渍，不知到底是汗水还是血迹。

然而，在完成如此严格的训练后，看着这些损毁的制服，我却获得了微妙的成就感，因为我真的抓住了这一天。

嘴角微微笑了笑，心里很兴奋。

“慢慢适应，不要随意使用那股力量。”

“我明白了。不过你要让红桃接受相同的训练吗？”

那时，正要沿着山路离去的老人听了我的问题，停下了脚步：

“你为什么好奇这个？”

回应得很冷淡。我耸了耸肩，尴尬地笑了笑：

“我只是好奇而已。最重要的是，我真的不知道红桃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我无可替代的师父，是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收留、保护我的人。

说“捡到我”听起来可能很奇怪，不过师父的做法确实看起来像这样。

红桃愿意为了我，她的徒弟，冒上生命危险。

应该没有多少人会把自己的生命，那么干脆地押在短短几周形成的纽带上吧。

所以，她是我需要非常感激的一个人。

老者低头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毫无感情地开口：

“什么类型的人？嗯，你是她的未婚夫？”

“啊？不，不是那个。”

出乎意料的玩笑话吓了我一条。我没有这个意思。是让他误解了吗？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不过老者继续无动于衷地说话：

“红桃知道如何将自己逼入绝境。她是你这样无知的家伙无法比拟的。”

“你很了解你的女儿，不是吗？”

“你在玩文字游戏？”

“当然不是。”

世界上可能有不少人都有这种性格。

严格到无法正确表达任何情感的父亲，这个说法是老生常谈了，在那些过时的戏剧中总能听说。

红桃，在“现时”中，很想念她的父亲。

老者并非没有感情，甚至在对待我时也并非如此。

如果仔细观察，他也会有笑得很开心的时候，不过他只是尽可能地压抑自己。

“…这是另一回事儿，但我听说你从【桃源乡】中隐退？洪妍是这样告诉我的，这是为什么？”

我希望逐一解开我的疑问。

拐弯抹角对他不起作用，所以我尽可能直接地问。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你不只是来训练么？”

“只是好奇而已。”

就算问不出什么，直接返回也算不上差。就实力的增长而言，我已经算得上是有非凡的成就了。

然而，没人知道这是否真的就是，我来到“过去”的唯一原因。

就连【时间】也只是含糊地暗示，她的目的是把我送回“过去”而已。

“正如我之前所说。我来这里确实没有特定的目的，然而如果我在一无所知的情况里离开，将来似乎会做噩梦。”

“一个连觉都不睡的家伙还做噩梦？”

老者转过身，停顿了一下。

我就坐在岩石上，耐心等待着回应。

“我创建【桃源乡】的原因是寻找休息的地方，而不是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从之前的调查中，我清楚地了解了桃源乡的起源。

“这就是答案？”

“你还想知道什么？”

“嗯，你难道有什么迫切想实现的梦想还是什么？以至于要放弃桃源乡？甚至还必须创造一个继任者。”

“真是令人厌烦的说话方式…嗯……梦想？呵，好久没听过这个词了。”

没过多久，老人又开口了。

“我有一个梦想。”

居然是这句话。

短短几个字的句子，但是在我脑海里却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我有一个梦想。”

这是红桃在【炼狱】里说过的话。（译者:注:Ch.76）

话语中凝结着各种各样的情感，使得这句话更具有深刻的含义。

可是，师父当时并没给出进一步的解释，因此我也很有挫折感，不知道这话是否只是在复述她父亲的原话。

我恭敬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坐直了身体。

“我成为【天魔】的原因，就是为了杀死我不喜欢的家伙，不管他们是世界树，还是人类。”

“你不喜欢的家伙？”

“伪君子、恶人。我见过太多善人无故死去，这就是让我厌烦的地方。”

老人开口了：

“梦想没什么特别的。就像是小时候那样永远无法实现的梦一样。我渴望没有恶人的世界，在这里，有德行的人们可以怡然自乐。”

考虑到【天魔】这个可怕的称号，这无疑是一个难以捉摸的故事。

确实是一个年轻的人才会幻想的梦想。

“你觉得奇怪？”

“有点儿。毕竟说这话的人是【天魔】。”

“过去的我，真相信那是可能的。那时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就可以实现任何事情。真是太幼稚的梦想了。”

一个完全没有恶意的世界，确实有些荒谬。

然而，我却能理解这种情绪。

“我也一样啊。我小时候也宣称过要创造更美好的世界，甚至想成为政治家。”

现在回想起来，脊背居然不寒而栗。为什么我曾经有这样的想法呢？

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叹了口气：

“你对红桃也说过同样的话吗？”

“哈，我说了很多啊。我曾经如此期盼于那个梦想，不过我没有敦促她去走那条道路。”

“那还真是种解脱。不过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梦想呢？似乎没有特别的理由？”

“……你可真能问。”

“因为我经常听到。”

“你是想知道转折点吗？”

老人出乎意料地敞开了心扉，坦率地分享了他的故事。

也许我来自未来的事实在他心里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或者是他知道了我是未来她女儿的徒弟，有所感慨。再或者就是单纯地揍我揍出感情了。

“转折点……哎，转机的话。你听说过，我是被家人遗弃的家伙。”

“是，这就是你离开家族的原因。”

“没错。”

老人抚摸着布满皱纹的下巴，回忆起了过去：

“第一次离开桃源乡，我很迷茫。那时我一无所有，一无所知。也没有力量。”

“没有力量吗？”

“很少有人天生就有武术天赋。红桃，那个可怜的孩子，起初太虚弱了，甚至会在摘花的时候哭泣。”

多么迷人的故事。

谈起女儿，老者的脸色略微柔和了下来。

“反正离开家以后，我不得不像野兽一样住在山里。当然，像这种试图在山郊荒野里安家的孩子来说，不会有好下场。我被狼咬伤，濒临死亡……就在这时，我得到了帮助。那个善良的傻瓜。”

我仔细听着老者的话，看着他的影子。

刚刚开始升起的晨晖，照亮了老者面前的小路。

“他救了我这一个跟他毫无关联的孩子，没日没夜地照顾我。我流了整整两天两夜的血，能活下来真是奇迹。”

“那个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了不起？呵呵，他自己的路都走不通了。被朋友骗走毕生积蓄，不得不偿还高额债务。”

“啊。”

“最后，他死了。我不想说他为何而死。太蠢了。”

善良是一回事儿，不过确实有些天真了。

如今，这种令人心痛的事件仍然很常见。

帮助自己信任的朋友，结果反遭诈骗。

如今在互联网上看到这样的故事，人们都会笑话，这是个傻子。

因为太傻，才会被骗。

“那人确实太傻了。我不断遇到和他相似的人，都是一样的傻，令人愤怒。”

“是的。”

“而有些家伙，居然敢利用这些傻瓜，只为让自己过上好日子。目睹了这一切，真是可憎。”

但是世界依旧还在运转。

“我杀了所有敢得罪我的人，也没人敢挡我的路。”

老人这样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烟斗，放在嘴边。

被朝阳的光芒照亮，烟斗里生气了金色的烟雾。

“不止这些。活了一百多年后，我发现自己想为那些傻子们做点儿什么。”

----磕，磕。

随意用烟斗敲了敲旁边的巨石，敲掉了里面的烟灰。

“杀了那些疯子之后，大家就开始叫我【天魔】。”

“你的梦想没有成真吗？”

“我怎么能实现那样的梦想呢？我甚至都没设定一个合适的目标。从始至终，我都是在发泄我的愤怒。”

现在看上去确实是这样。

“当我恢复理智的时候，敌人已经太多了。因为我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开杀戒，结果把各路人马得罪了个干净。”

并不是很多人都能用这样直率和真诚的活法来过好自己的生活。

我和这个人一样，道德观的某些地方已经被迫妥协了。

老人还是自言自语般地笑着：

“我总说别人是傻子，到头来才发现，我自己是最大的傻子。”

【天魔】，这个名号的分量，与他现在说的文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随心所欲地生活着，终于开始渴望修生养息了。而后，我想体验一下别人说的，抚养孩子时的快乐。所以我返回了桃源乡，安顿下来。”

“这就是你创造现在【桃源乡】的原因？”

“桃源乡一直在，只是现在发展了而已。曾经它抛弃的孩子已经归来，成为这个地方的领主。我只是把它的规模扩大了。”

洪妍的脸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她不就是被天魔捡来抚养的吗？也许这个地方还要很多像她那样的人吧。

老人转过身来看着我：

“我试过，把这个地方变为‘桃花源’，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桃花源？”

“就是【桃树家族】里流传的一个传说，一个理想的世界，一个幸福的乌托邦。我这样说你明白了么？”

很抽象的概念，但我大概还是明白了。

亚洲特有的说法，桃花源，可以看做是人间天堂吧，或者类似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看着深吸一口气的老人，对他说：

“如果你想做，一定可以做到。”

“在那之前，桃源乡就会倒下。”

【桃源乡】会倒下。我知道在“现在”的时候，桃源乡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是听到天魔亲口提起这件事，还是让我感到惊讶。

“……是吗？”

“在那段时间，我树敌太多了。无论我是活是死，桃源乡都会成为目标。”

“我想是的。”

【天魔】的成就，或者也是一系列浩劫吗？

太多了，多到无法一一列举。自然而然，对他怀恨在心的也多得数不清。

“无论我如何努力去防止这个结局，无非就是少死，或者多死几个的差别。”

“这就是你从桃源乡隐退的原因？”

“并不。”

老者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着：

“要做的事情真是太多了啊。”

确实，太多了。

我想起在现时里，有一本书中读过的一段话：“为了制服【天魔】，包括【世界树基金会】在内，多个势力都参与了那场耗时许久的战争。”

这个世界上最近发生过两场大劫难：【木令王】事件和【天魔】事件。

这时候，第二场灾难还未真正开始。

老者说他有很多工作要忙，是在准备这一点吗？

……这一切都是为了救我的师父吗？

我不知道这场灾难里能活下多少人，不过有一件事儿是可以肯定的——

【桃树家族】被征服，我只知道有“三名”幸存者。

“啧啧。”

我不由得咂咂舌头，嘴里感觉充满了苦涩。

某种程度上说，他一手挑起的战争可以被视为徒劳的斗争。

因为我的视角里知道结果，所以别无选择，只能这样想。

“我已经弄清了我好奇的一切。”

“如果不是因为你全身心投入到桃源乡，我才不会和你说这些。啧啧，你也别当傻子了。”

“是……好吧，我会记住的。”

他说我是傻子，不过我知道，他已经暗中认可了我在桃源乡的工作。

满脸皱纹的老人就这样沿着山路离开了，只留下我呆在原地，默默思考着他刚才的话。

就连下山时，自己还在沉思。

----“我渴望没有恶人的世界，在这里，有德行的人们可以怡然自乐。”

很难想想，这是那个可怕的【天魔】说出来的话。

哎，至少我自己的工作完成得还不错。

尽管如此，我并没有感到太难过，因为我似乎已经发现了红桃一直试图向我隐藏的秘密。

阻止【天魔】的死亡是不可能的。

阻止【桃源乡】毁灭也是不可能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打算做好现在能做的事。

逐渐，我开始理解，“过去”为何会被称为“过去”。

如果我在这里做的一切，都是在这个名为“过去”的时间段内，已知的、确定的内容……

不敢太确定，但这就我脑海中闪过的想法。

如果我的猜想真是正确的，那么我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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