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说你们两个，”看着舒舒服服躺在马车板上吞云吐雾的两人，格莱卡微微皱起了眉头，“放松过头了吧。”靠在驾驶座位上，她颇带有几分厌恶地看着自己的两个朋友。

“人生得意须尽欢啊，我亲爱的小格莱——咳咳……喂，斯金纳，这是什么玩意啊！”帕米吐出了烟卷，嘴中干呕不止，莫名让格莱卡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意。

“你不会抽烟，怪我咯？”卡莲从口中吐出一个烟圈，略带害怕地后仰看了一眼格莱卡的背影，后者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那，那个，格莱卡……”

“怎么啦？”

“你要不要也——咕！”被拧着耳朵，卡莲漂亮的双眼紧闭，脸颊微微扭曲，发出了几声悲鸣。看着她难受的表情，格莱卡差点就要开始同情她了。

“我跟你说了吧，早晚我要让你把烟戒了，要是你想现在戒，我不介意帮你。”轻轻揉了揉卡莲红通通的耳朵，格莱卡轻轻叹气，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么不良的啊……“好啦，还疼吗？”

“呜……你这坏女人。”双眼噙着几滴泪水，嘴巴撅起，卡莲一脸委屈的样子，同时口中再度吐出一股白雾，让格莱卡燃起的一点点愧疚感瞬间烟消云散，“我，我不要理你了……”她将头扭开，不再看格莱卡，双肩微微抖动。

“小格莱，女朋友生气咯？”似乎有点幸灾乐祸的帕米将只吸了一口的烟卷随手向车外掷出，懒洋洋地仰头看向格莱卡不耐烦的面庞，“不去给她道歉吗？”

“我说你们两个，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重重叹了口气，格莱卡扭过身子，伸手抚摸着卡莲的头顶，后者轻轻哼哼着，仍然拒绝回头看她，“下船后就没见你们俩正经过——还有，我没有在跟卡莲交往，说话注意点。”

“喂喂，罗丽安娜和歌莉娅都夸我变乖了好吗，”帕米似乎也开始不满，不过格莱卡并不在意就是了，“还有——谁都看得出来你和卡莲啥关系，这种我见得多了好吗。谈恋爱，我可比你专业。”

“那因为多看了别的女孩子几眼就被某个女神官按在腿上打屁股的是谁啊？”格莱卡白了她一眼，想不通她现在怎么还这么自信，“你要再胡说我和卡莲有什么爱情之类的，我就让师傅停车把你赶去歌莉娅那辆车上。”

“至于吗，对我这么狠。”帕米看着卡莲对自己瞪了瞪眼，好像也想把她赶下车一样，似乎有点明白什么了，“我说，你没在和卡莲交往这事，卡莲知道吗？”

“呃——应该吧，我觉得……”在格莱卡的抚摸下，卡莲微微点了点头，虽然格莱卡觉得她完全不懂她所说的“没有在交往”的含义，“不要把我们想的那么龌龊。”

“恋爱哪里龌龊了，”帕米看起来很不满的样子，虽说她好像没有资格这么说就是了，“爱情是人类最基本的繁殖需求衍生出来的——换句话说就是，恋爱是符合人类天性的，所以我以前那么多女朋友也是合情合理——不要那么看我，小格莱。”

“你这家伙……唉……”叹了口气，格莱卡轻轻地挠了挠卡莲的耳根，放弃了让帕米拥有正常恋爱观的努力，“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没，你呢？”

“我也……不清楚。”格莱卡突然感觉到一阵浓郁的疲惫，​彷佛突然失去了动力一般。她为什么要来阿拉塔尼亚来着……“卡莲，你呢？”

“到了庄园之后就喂你吃海鲜饭然后趁机下麻药麻倒你之后关在卧室里每天酱酱酿酿最后骗你跟我在修道院办婚礼——咳咳。”虽然格莱卡并没有听清卡莲快速说完的一连串诡异的字词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打了一阵寒战，那孩子不会想……“我也不知道。”

“喔，几位，打扰一下，”车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前面到镇里了，请收拾收拾，准备下车吧。镇里有旅馆和驿站马车，明天上午的时候大概就能再出发。”马车缓缓停下，周边的人声也多了起来。

“还真是谢谢您了。”格莱卡从兜里取出几枚金币，塞给了车夫，“那个，离索尔伯里庄园还有——”

“两百八十公里，小姐。”

“两百八十公里……”格莱卡从马车上跳下，在脑海中计算着剩余的路程，“大概明天……晚上到？卡莲，你的家人知道我们要来吗？”

“在港口就给他们拍过电报了，现在应该送到庄园里了。”卡莲从车厢内跳下，舒张了一下四肢，点了一根新的烟，咬在了嘴里，“父亲的事情，他们知道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对我们影响应该不大，最多是追究一下擅离职守的责任。”

“知道老头计划的人还有活着的吗，”帕米也从车厢上跳下，见到歌莉娅的马车也在不远处，差点摔了一跤，“小lea的事情，还有多少人知道？”

“波米拉斯、父亲的几个亲信……发现她的施工队……”卡莲扳着手指，细数着牵扯进的单位与人，“教会有人掺合进来了……不过那晚上都死了，军队牵扯进来的只有我。”

“圣女这种事情，都不报给首都吗，”格莱卡松了口气，帮着车夫把行李从车上搬下，“嗬——哎。你在这边的家人知道这事吗？”

“他们——我不好说。”卡莲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那表妹……呃，你最好别跟她提这事，见到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你愿意的话。”格莱卡耸了耸肩，随后朝着不远处的歌莉娅与修女招了招手，“这边这边，先清点一下行李，再去找家店住下。”

“最好一起行动……别走散了。”歌莉娅穿着简朴的修道服，而非以前那件华丽的袍子与盔甲，看起来彷佛一般的朝圣者一样，“普鲁恩斯，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大概……明天晚上能到吧，”格莱卡从修女的手中接过小lea，前者似乎有些疲惫不堪，“喔，修女，你最好现在就去睡一觉……”

“不，不碍事……”虽然如此说着，修女的脚步却已经踉跄了起来，歌莉娅赶紧扶住她，将她拉去了一百米外的那家旅馆。格莱卡轻轻叹气，这家伙，满脑子都只想着小lea……

“格莱卡姐姐，咱想吃甜的，”被小姑娘摇了摇手，格莱卡只得蹲下了身子，“带咱去嘛。”

“呃，那，这样——”看着卡莲杀人一样的眼神，格莱卡只能转向帕米，“我带小lea去买点点心，你们两个先把行李搬进去——喂，卡莲。”自由的另一只手被卡莲抱住，格莱卡叹了口气，抱歉一般地看着帕米，彷佛真的为留她一个人搬行李悲伤一样。

“格莱卡，你他妈算计我……”帕米估算了一下行李会对她造成的上海，咬牙切齿地瞪着被女孩子们拉走的格莱卡——至少此时，她希望卡莲的海鲜饭麻药计划成功。

“我说你们两个，”格莱卡揉着自己的脑袋，无奈地看着小lea与卡莲往袋子里塞尽可能多的糖果、饼干与糕点，暗暗可怜自己的钱包，“明天就到地方了，庄园里什么没有，至于这样吗……”

“至于。”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异口同声，显然并不怜悯她的钱包。“这是惩罚你。”卡莲幽怨地补充道，眼神里满是嫉妒。

“喂，我又不是恋童癖，你吃什么醋啊……”叹了口气，格莱卡伸出手，拧了拧卡莲的耳朵，后者还是一副不愿意原谅她的样子，只是轻轻哼哼了几声，便不再看自己的青梅竹马，“以后跟你一个房间，总可以了吧？”

“不好。”卡莲嘟着嘴巴，双颊鼓起，还是气鼓鼓的样子，“我要，我要抱抱。”

“非得在这里吗？”格莱卡赶紧四周张望了一下，还好商店里除了扫荡货架的小lea外，几乎没有人，“好，好吧，快点结束——咕……”

没等她说完，卡莲便猛地将她搂进了怀里，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卡莲将下巴搭在她的一侧肩膀上，仍然鼓着脸颊，一边细细地吸着格莱卡的颈窝。格莱卡叹了口气，只好放任她胡来，一边看着小lea将越来越多的甜点塞进购物筐里。

“我说，卡莲……”格莱卡轻轻拍了拍卡莲的后背，后者毫无反应，“嗨咯？”

“唔……怎么了？”虽然勉强做出了回应，卡莲的面颊仍然没有移开，仍然在狠狠地吸着格莱卡身上的气味，“好香……”

“算了……唉……你想怎么吸就怎么吸吧……”格莱卡莫名想笑，只是自己身上的怪怪的气味，就让卡莲这么痴迷吗？

“姐姐姐姐，咱选好了——喔。”

看着仍然不愿放手的卡莲，小lea识趣地闭上了嘴，跑开去看玩具了。

“喂喂，歌莉娅，你还是别了……”帕米将酒杯从女神官手中夺走，后者虽然瞪着她，但显然没什么底气。虽然她仍然拒绝承认那晚喝醉之后的所为，但依旧没敢抢回那个酒杯，只能略带嫉妒地看着三位少女碰杯。

“歌莉娅姐姐，修女姐姐，咱要喂饭吃，”小lea似乎看出她的不满，努力爬到了她所在的桌子的椅子上，修女也在一旁落座，“啊——”

“呼……算了，这样也不错……大概。”歌莉娅舀起一勺肉汤，放到嘴边吹了吹，随后送到了小lea嘴边，圣女闭上眼睛，好像在品味一样，随后一口吃下。

“喔，圣女大人，您感觉如何？”看着小lea满足的样子，修女赶紧取出手帕，为她擦了擦嘴，“我，我来喂您……”她也从桌上拿起汤勺，小心翼翼地为小lea舀了一勺汤。

而在另一边——

“我们都知道规矩。”格莱卡面色严肃，单手举杯，一手将牌举到自己面前，遮蔽了半边面颊，“一局一杯，没问题吧？”

“我，我不会喝酒……”卡莲似是含羞一般，却在随后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露出了微笑，“开玩笑的，我超会喝的啦。”

“你们两个……”帕米叹了口气，整了整手中的牌，随即咧嘴冷笑起来，“打个赌不？”

“赌钱就没意思了。”格莱卡向后一仰，目光仍然聚焦在牌面上，“不如来点别的……比如……我想想，累计输三局，满足另外两人一个要求如何？”

“真来？”帕米看着卡莲期待的神情，不禁打了个寒战，“先说好，三局就是三局，谁也不准抵赖啊？”

“自，自然……”卡莲两颊通红，满脸期待，“开，开始吧……咕……”她吞了口唾沫，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计划对某位金发少女有利的事情的样子。

“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在想怎么折腾我了啊。”格莱卡叹了口气，用牌扇了扇风，“就没考虑过你们输了会咋样吗？——算了，我做庄就是了。”看着两位好友期待的眼神，她耸了耸肩，还是没有戳破她们的幻想。

于是两分钟后——

“喂喂，你绝对出老千了吧？”帕米怀疑地看着格莱卡的双手，后者只是微微瞪了瞪右眼，而在帕米与卡莲的面前，已经整齐地码好了六个空酒杯。两人一齐吞了口唾沫，转向了格莱卡。

“喔，我也不是什么恶魔，”格莱卡松了口气，轻描淡写地说道，脸上仍然没有一丝波澜，“卡莲，我腿酸，给我揉揉先。”

“喔……那惩罚是什么？”话虽如此，卡莲还是恭敬地在格莱卡脚边蹲下，吞了口唾沫，双手捏住了黑丝袜包裹下的小腿肚子。看着卡莲痴女样的揉捏着格莱卡的小腿，帕米逐渐意识到，大事不妙，她可不是格莱卡的青梅竹马兼准女友……

“帕米，”格莱卡抬头看向战战兢兢的少女，轻轻微笑了一下，“我看起来像是很坏的人吗？“

“你说呢？”

“聪明，把歌莉娅带去房间，再敬她一杯酒。”

“你他妈……”

“嗯，我是坏人。”格莱卡喃喃道，看着帕米走向了自己的命运。

“嘘——”白色头发的小女孩蹲着身子，对着小猫竖起了一根手指，微笑着警告它噤声，“猫猫不可以吵醒姐姐哦？”

小猫像是听懂了一般，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鞋子，随后便一溜烟溜走了。小lea松了口气，关上了旅店的房门。虽然有点对不起修女姐姐——但她还是想去看看晚上的世界。幼女悄悄地溜过二楼的卧室层，来到了楼梯口处。此时的旅馆——不如说是有客房的酒馆——一楼已经没有几人，只有酒保和几个睡在桌子上的酒鬼而已。

只是观察片刻，小lea便无声无息地走下了楼梯，没有被任何人看到，来到了酒馆的后门。轻轻叹了口气，她打开了大门。冷冽的晚风吹拂着她的面庞，小lea舒服地暂时闭上了眼睛。

不过，她的小小冒险还没结束——小lea走出酒馆后门，随后再次看到了刚才的小猫。轻轻抱起小猫，她向远处跑开一段距离，直到某家人的牲口棚才停下。

隔着栅栏，小lea与小猫观察着里面的情形——自从被格莱卡营救，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人类与马之外的动物——呃，爱德蒙地下墓穴中的猪形怪除外。

“小猫小猫，这些白白的动物是什么啊？”轻轻吮吸着猫猫的额头，小lea轻声问着猫猫，只是后者显然不可能回复就是了，“好可爱啊……”

绵羊并未回应，只是跑远了。

“小猫小猫，跟咱去那里看看吧！”指着远处高耸着日月十字的教堂，小lea站起身来，放下了猫猫，一人一猫随后开始向着那座建筑小跑过去。

“嗯，猫猫，你知道吗？”小lea的面色红润，也不管猫猫能不能听懂，自顾自地说道，“咱超～喜欢修女姐姐和格莱卡姐姐她们，嗯，但她们是不是，把咱看得太重要了？咱没有那么脆弱或珍贵吧，为什么姐姐们都围着我转呢？”

“喵喵？”虽然猫猫的回复更像是随意地叫声，但小lea还是点了点头，很满意的样子。

“嗯，所以，咱也想跟着姐姐们去冒险——咱也想去经历很多很多！”小lea一脸期待的样子，而猫猫也像听懂了一样喵喵叫了几声，“嗯，咱看过格莱卡姐姐保护我的战斗……虽然咱那时被坏人抓住了，但咱的余光还是能看见的！格莱卡姐姐好帅的样子，咱也想和格莱卡姐姐、帕米姐姐她们一样帅！嗯，至少，要跟修女姐姐一样漂亮……”

“喵喵！”

猫猫欢快的叫了几声，好像鼓励一般，小lea好像更开心了。蹲下抱起猫猫，她来到了那座简陋的教堂门前。揉了揉猫猫的脑袋，小lea深吸了一口气。

随即，她迈出小小的腿脚，推开了教堂大门。

应该说，这是她见过的最为简陋的教堂——不过考虑到她在苏醒之后一共也只见识过不到两座教堂，乌珀大教堂还只是远远瞟了一眼，或许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破败。无论如何，这里显然不可能有守夜的修女或工作人员，小lea一下坐在长椅上，带着些许痴迷，看着大堂上方自己的雕像。

“猫猫，猫猫，”她揉着猫猫的脑袋，颇有些不解地看着那座圣女受难像，“那个姐姐长得和我好像啊。”

“喵？”猫猫歪着头，好像听不懂——就是听不懂。

许是有些无聊，小lea抱起猫猫，跑到了雕像正下方，随后，伸出手，戳了戳自己雕像底端裸露的脚趾。大理石冰凉的触感传回她的指尖，小lea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抱着猫猫走向了教堂钟塔。

“咔哒。”

“喔，猫猫，”小lea使劲拉了拉门把手，但门依旧只是动了动，看来被上锁了，“你可以帮帮咱找到钥匙吗？”

“喵喵喵？喵～”而猫猫只是歪了歪头，随后从幼女的臂弯中跳下，然后窜上了塔楼门上方的彩窗。一阵碎裂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软物落地的闷响，幼女有些担心地贴在门上听了听，门却在此时微微动了动，随后又是一阵喀喀声——门锁开了。

幼女扭开门把手，抱起地上的猫猫，好奇地看了看钟楼一楼的摆设——好吧，除了几盏熄灭的银烛台，大抵是没有什么过于怪异的东西的。

迈步走上楼梯，小lea与猫猫都开始咳嗽，看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清洁过了，满是飘逸的粉尘与污垢。来到二楼，在宣讲台参观一二，一人一猫便又开始继续向上走。小lea并不明了教堂的结构，只是随意走动而已——喔，三四层都没什么东西，她来到了空荡的第五层。

猫猫再度从她怀中跳下，在高悬的金钟上踱步，好奇地戳了戳坚固的外壳，幼女沉迷一样地看着巨大的洪钟。

从塔楼上四处张望，镇子已经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几处人家和店面还闪着灯光。远处的群山与月亮，一暗一明，点缀着空荡的原野。今夜的月亮很圆，而夜空中却没有星星，也没有一丝乌云的痕迹，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猫猫再度跃入小lea的怀里，舒服地蹭了蹭她的胸口，嘴里发出喵喵的呻吟声，双眼微闭，一副很满足的样子。小lea揉了揉它的脑袋，继续观察着夜间的世界。

一阵风吹来，吹拂着少女洁白的睡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穿保暖的衣物。不过，还好，现在还是夏季。回头看了看夜空，幼女抱起猫猫，走下了楼梯。

“喵呜～”猫咪紧闭双眼，嘴巴大张，好像困倦了一般。幼女来到钟塔的底层，简单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回客房，随后，轻轻扭动了一下通往地下室的门把手——开了。

“嗯，那咱就没办法了呢，小猫小猫，要跟咱一起吗？”

“喵呜～！”猫猫奶奶地吼叫了一声，在她怀中蹭了蹭，幼女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地下。“喵喵喵？”

出乎意料的，地下室并未昏暗或者肮脏；相反，十分明亮、整洁。带着对此的疑虑，幼女缓缓走下楼梯，随后，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景象——鲜血与残肢。

“猫猫，别叫哦……”

幼女轻轻从前方捂住了小猫的嘴，而猫猫很顺从地点了点头——它真的能听懂吗？

强忍着不适，幼女慢步走下楼梯。果不其然，这是，嗯，怎么说呢，轻量版的复生仪式？

血肉摆成一圈，随即向四周延伸出去，彷佛某种课堂上的几何图形一般。八条细细的、带着碎肉的血线，规则地向着四周延伸，随后在它们的中段又有一圈血肉。蜡烛在八段血线的起点与终点熊熊燃烧，亵渎的血绘在空闲处横陈。小lea已经见过两次类似的阵型，这才没有因为这处亵渎、可怖、扭曲而充斥着异样艺术的复生仪式呕吐出来。

在复生仪式的中心——一般是她躺的位置，lea苦笑着想到——泛黄的白骨赫然堆积。不知是复生的对象还是祭品。幼女捂住了猫猫的眼睛，不让它看这残忍的一幕。

“这里到底是……”她环顾着地下室的布置，虽说有如此可怖的秘仪，地下室的其余地方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普通的功能性设备而已。地下室两侧的墙壁上，一排排画像摆在那里，都是历代的帝王与教宗，在地面的烛光与血光的倒映下，更显得可怖、诡异。

“格兰门特·布尔波达斯，教宗，魔女会创建者。”修女与歌莉娅都会教她读书，不知怎的，她好像在这方面有些天赋一样，只用教习一遍，便能认得那些单词与句子。读着画像下的名字，小lea的脊背闪过一丝凉意。“魔女会认为……圣女教会崇拜的所谓‘圣女’，实际是为异世界入侵者作为先锋的魔女，而魔女会的职责，则是为魔女征服整个世界……猫猫，咱看不懂欸，你看得懂吗？”

“喵呜？”猫咪歪了歪头，好像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当然啦，你只是只小猫……”小lea轻轻叹了口气，笑了出来，她怎么会以为猫猫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呢？“下一个……莫尔达斯二世，阿拉塔尼亚国王。咱现在就在阿拉塔尼亚，猫猫，他会来抓咱吗？”

“喵喵喵……”小猫用猫爪子指了指下面的一行小字：享年42岁

“唔，你听得懂我说话吗？”捏了捏猫猫的肉掌，幼女转向下一幅画像，“格塞尔达女王陛下，莫尔达斯陛下的女儿……猫猫，咱想跑了。”

“喵！”猫猫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她的样子。小lea随即转身，却听到了身后楼梯上的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显然……有人来了。

“喔！”左支右绌之下，lea只好抱着猫猫，窜进了旁边的柜子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一个人——看起来是男人，穿着漆黑的礼服长外套，光滑苍白的脑袋露在外面，抱着包裹在黑色布料里的、正在蠕动的某种物体，走下了楼梯。他的步伐沉重，而不乏优雅，四肢如同竹竿一样细长，lea莫名想起了帕米姐姐几天前跟她讲的，吸血鬼的故事。（当然，帕米故事的重点，是她如何降服并且睡了吸血鬼女伯爵）

“猫猫，他是吸血鬼吗？”

猫猫不敢回答，只是在柜子里蹭了蹭她的下巴。

男人走向复生仪式，用脚碾碎了残留的泛黄骨架，随后，将黑色布料包裹的物体放在了碎骨之上。男人解开布料，一阵哭声从中传出。

从柜子的缝隙中，幼女惊恐地看到，那是……一个婴儿。今天的早些时候，酒馆里听人说过最近有婴儿丢失的案件……没想到是……

“！@#¥%……&#¥……%*&……%（……&%……（&*……（&*……（&……”男人——抑或是吸血鬼——发出了一阵常人难以理解的声音。幼女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虽然听到的声音的语调、语言似与之前在地下墓穴与墓葬神庙听到的一样，但内容显然不同。眼前的男人吟诵的并非复生仪式所用——至少不是使用她的经典版本。“#¥%……*%……*&%……（……&*……&*……（……&*（……”

“嘘，猫猫，别动……”随着婴儿的身周散发出光芒，猫咪也不安起来，幼女只能捂住它的面庞，减少它的挣扎。恍惚之间，她好像能听懂男人亵渎的话语了。

“「血献魔女，愿您护佑我长生；新生之血，愿得我之永恒……」”

“「血献魔女，为您引路于世间；新生之血，愿成门前之桥……」”

lea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欢悦，并非自身的喜悦，倒像是毒品引发的化学反应。包裹着婴儿的可怖红光，并未如同看上去那般流向空中抑或瘦削的男人——反而朝着她的方向汇聚而来。红色的液体或者光芒穿过了柜门，包裹住了幼女，随后，强行将她拉出了柜门。猫咪落到地上，对着幼女被带走的方向喵喵地叫着，似是着急的样子。

“这是——”男人对眼下的情形显然没有过预案，只是在原地手足无措而已。小lea被迫升到了空中，随后，在她身周浮现出了一道光幕，与地面上的仪式阵型一模一样，而幼女的四肢，也随之诡异地舞动着。光幕开始旋转，幼女的双眼中，冒出了红色的光芒，她的身体摆出了标准的圣女受难姿势，正如她三千年前的受难一样。红色的光芒随即猛地向前伸出，缠住了男人，地面上的婴儿干瘪下去，而男人的四肢则逐渐强壮起来。

终于，小lea缓缓落地，婴儿化为灰烬，而男人，则站定当场，身型前所未有的健壮。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不敢相信有这般好运一样。幼女努力支撑起身子，猫咪跳到了她的身前，好似要护卫她一样。

“成，成功了，终于成功了……”他使劲挥动着手臂，向着天花板喃喃道，“我，我终于得到了……永生！！！！”

“什么他妈的永生，”一个声音从男人身后传来，而楼梯门也应声而开，无比熟悉的声音，无比熟悉的脚步声，无比熟悉的……格莱卡。“我他妈从酒馆追你到这，识趣点就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全交出来然后麻溜滚蛋——喔，lea，你怎么也在这。”

看着地上的小lea，格莱卡的双眼震颤起来，要是她没有无聊到跟踪自称吸血鬼的男人，不就——她拔出了手枪，正对着男人的脑门。

“双手高举，离开她。”阵阵冷意从她的脊髓中冒出，手指在板机上不住地发颤，另一只手，则放在了佩剑的剑柄上，“没听见吗？给我他妈的离开她！”

“你是谁。”男人冷冷地看着她，手爪逐渐伸长，如同钢刀一般垂下，“她既然出现在这，就是我的祭品，你又是从哪来的。”

两人对视片刻，随后，骤然朝对方奔去。

“砰砰砰砰砰砰！”格莱卡朝着男人的利爪打空了弹仓，随后，丢下转轮手枪，挥动佩剑，格挡住了男人剩余的七根手爪。骨爪毕竟不是为战斗而进化出来，它的结构强度与海军剑也无法同日而语，男人的手爪几乎是立刻断折，只余下两三根而已。他赶紧向后撤步，躲过了少女追击的一剑，随后，猛地窜上了天花板，抱紧了吊灯，用鲜红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格莱卡。

“喵呜？”

“什——”男人转头看去，却发现刚才的那只猫咪也攀在吊灯上。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猫咪猛地窜到他的脑袋上，抓咬着他的眼脸。男人光秃秃的苍白脑袋伤痕累累，他从吊灯上坠下，随后，终于摆脱猫咪的他，看到了格莱卡的双眼，以及抵在自己脑门上的枪口。

“这里是什么地方？”

“魔女会的支部。”男人身上直冒冷汗，对面前少女的恐惧，甚至远甚于头上累累伤痕带来的疼痛，“我是……父亲死后继承的这里。”

“魔女会是什么？”

“服侍魔女大人的组织，为了她统治世界而……”

“你是吸血鬼吗？”

“不，不是，只是生病而已……”男人想要去擦掉脑袋上的冷汗，但少女严峻的表情令他动弹不得。“我有白化病……而且幼年营养不良。”

“你为什么，怎么绑架的她？”

“我，我没有……真的没有！”生怕少女一怒之下扣下扳机，男人恐惧地瞪大了眼睛，“她，她是在我之前进来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仪，仪式……”男人吞了口唾沫，身上的肌肉也瑟瑟发抖，“魔女会的仪式……为了引导魔女复归人间……并且……增长自己的……寿命……”

“你可真是……”格莱卡叹了口气，“我没有资格代表这里的居民审判你，所以……”

她扣动了板机，男人应声倒地。

“你！他妈！差点！害死！lea！”每说一个词，格莱卡就在男人的躯体上补上一枪，打空弹仓后，一边为弹仓装弹，一边恨恨地看着男人的尸体，“她们！会！杀了！我的！即使她们知道这不是我的责任！”

终于在男人身上发泄完情绪，格莱卡长出一口气，像是终于想起幼女一般，转向了小lea。幼女有些害怕地看着她，格莱卡只能苦笑，随后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幼女迟疑片刻，还是抱起猫猫，跑向了格莱卡。

“对不起……吓到你了……”格莱卡轻轻将她抱入怀中，心中仍是一阵阵后怕，只能轻轻地拍打幼女的后背，缓解着两人受到的惊吓，“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

“嗯，姐姐不用道歉……是咱自己跑出来的……”

“是，是我没看好你……快走吧……”轻轻抱起幼女，格莱卡的身体沉重起来，既是因为疲惫，也是因为恐惧，“没事了，没事了……先回去吧……”

“呜……姐姐对你哪里不好了啦！”修女紧紧将幼女抱在怀里，双眼噙着泪水，满面的委屈与不满，幼女只能贴着她柔软温暖的胸部，耐心地听着她的哭诉，“以，以后去哪里都要和姐姐说，好吗？呜……姐姐不想失去你……”

“好啦好啦，后辈，别哭了，在圣女面前得体一点，”歌莉娅叹了口气，暗自祈祷驿站马车的车夫不会过于关心车厢内的讲话，“昨天晚上我也有错，忘了提醒她们设守夜的岗位了……快到目的地就松懈了……实在不该……”

“喵呜～”而小猫只是蹭了蹭女神官的小腿，后者盯着它的脑袋，似在疑惑这只小动物是何时缠上她们的，“喵喵喵……”小猫窜上了女神官的大腿，舒舒服服地开始睡觉了。

而在车厢的另一边——

“你说，有个叫魔女会还是什么的组织？”帕米猛地转过头来，看着格莱卡的眼睛，“魔女会……他们有个魔女？”

“你在想什么？”格莱卡鄙夷地看着她的眼睛，面露不屑，“他们崇拜的魔女就是小lea。”

“哦。”帕米顿时兴味全无，躺了回去，啃着自己的手指甲，“这个圣女会还是魔女教会什么的，到底是搞什么的？”

“我不清楚，但——卡莲，别盯着lea了，我对她没那个意思——大概，可能，是某种邪教之类的？”叹了口气，格莱卡轻轻拍了拍卡莲枕在自己大腿上的脑袋，为她整理了下鬓发，“好像有些著名的大人物也是他们的会众……我们最好以后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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