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如果只是想要做爱的话，那么找其他人不也是可以么？杜卡雷倒是不止一次想过。

　　平心而论，就算只凭脸蛋，愿意与丹索共度夜晚的情人也只会络绎不绝。背过身去，来和自己一脉共生的胞弟共享乱伦，显然属于一种充分但不必要的爱。

　　数百年的长眠插曲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不过弹指挥间，但已经足以让太多历史都鲜少再记载杜卡雷的身影。

　　于是人们又传言杜卡雷或许并不真的存在，只是丹索的另一个血分身；说杜卡雷只是丹索的地下情人，实则根本没有大君的手腕实力，仅在丹索需要他的时候才被允许从棺材里放出去；还有的认为杜卡雷其实应该是丹索影子藏匿的至亲，只因面容别无二致胜过镜中倒影，他代替魔王抵挡一场盛大刺杀身受重伤后才被加封大君……

　　杜卡雷如是听闻后人为自己杜撰了数十个不带重样的身世，丹索解开第二枚珍珠纽扣时，杜卡雷用双手钳住兄长的脖颈想到他们只有一场降生：母亲被自己分娩流淌的血毒死，血肉连体的双子直至被刀刃分离才拥有第一声啼哭，相互留下终生无法褪去的相拥瘢痕。

　　若没有潮汐鼓动的早产，放任丹索的脐带紧紧缠绕杜卡雷直到窒息，抑或杜卡雷连同心脏也被丹索合并包容——无论哪一种，覆血王子的猩红獠牙自母体便已有征兆，年长者却自认这是一种亏欠：

　　如此多繁星陨落、蛛网交织，所有可能与命运都始终将我推向你，这就是注定。没有你的未来我也不可能存在苟活的故事开端，共饮下同一捧胎血，从前我便注定要与你相依。

　　魔王坦然直面近乎刺杀的冒犯，仿佛那个随时就要被血魔大君折断舌骨、捏碎颈椎、头颅落地之人绝非自己。纵然血液能重新修缮躯体回到完善之初，能真正杀死血魔的也唯有让他们流尽所有的血。可痛觉神经依旧不会从他们演变到此的冗长生命中被剔除，仍会因血液阻流的灼痛而面露苦色。

　　血魔大君只是继续维持力度，却不曾加以阻止任何。所有珍珠纽扣不再咬合，由此身躯剥离而出，袒露血魔们本应无暇的胴体上横亘更甚诅咒的火舌见证。

　　杜卡雷蓦地阖目卸力，悠长平缓的呼吸间手臂跌落柔软床榻，影子如纱无声将他笼罩。恰如对方珍惜一对齿痕，如今就连一圈淤青也被不舍，深深点缀丹索同样苍白的肌肤。

　　从亲昵之中无法解读出一丝一毫怨憎，安抚吻在环绕血魔大君那环绕赤色烙印的颈项，既是他身为臣子的证明，也是归属魔王的所有。

　　杜卡雷不着痕迹皱皱鼻尖，就算只是一般血魔们也能从几公里外便嗅到这赤裸的标记，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周身也好，整个房间也罢，到处都只剩下丹索那惹人心悸饥渴的腥甜。

　　更何况、更何况……所谓性交所激起血魔神经的欣快总是远不及一场精心的进食。性对大多血魔的意义只剩下繁衍，杜卡雷心知肚明，除非令性事中增添一些血魔的趣味。

　　丹索的发丝顺过肩背倾泻落下笼罩他的视野，教杜卡雷无端想起出走落脚的第一站的乌萨斯。对卡兹戴尔尚有几分凉爽的暮秋，早在广袤的北原化为深冬寒夜。

　　极光的帷幕或如兄长的垂眸，将他的身影无声笼罩其中。

　　六、

　　单纯被血魔吸尽血液而死的话，这个死法其实并不会多么痛苦，过程甚至称得上温柔。

　　被丹索给予利齿划开表皮的清晰可辨的刺痛短暂，肉刺柔软的舌覆上那两眼缓缓渗出深红的伤口。即便吮吸再如何矜持而节制，只要是血魔亲手亲口造下的任何流血，注定就不会轻易凝止。

　　杜卡雷眨眼。

　　颈侧濡湿一片，分不清到底是那抗凝的唾液更多，还是身体流淌而出的红更多，就连痛觉与血液流失感也跟着一起迟钝了，四肢百骸传来的酥麻感紧随其后。

　　即便杜卡雷支起膝盖试图抵缓兄长蹭过自己下体的大腿，也转眼被轻柔拂下。

　　他不由得偏过头去，看似为了更多暴露自己方便上位者攫取吮咬。实则这动作自然不足以掩盖呼吸的变化，也更遮掩不了脉搏脱离控制的加快。

　　如是平展：血魔大君同样缺乏色素的平坦下体大大方方暴露——畸形残缺的生理构造。

　　倘若令杜卡雷来自其他血脉，未然可知会不会一出生就被要求浸没水池中溺死换取谁的宽恕。

　　但可惜又可贺，古老如血魔大君，自幼时接受的便不是什么正常教育，这项身体异变从未被当做一回事，不如说六千余年前何处不是一片荒芜。

　　缺乏看管的岁月中，双子彼此探索身体更是被视为一种嬉戏乐趣。再或许本已被视为怪物的血魔来说，无论多出什么怪异都不足为奇。

　　杜卡雷与丹索乱伦出远比短生种一生都还要悠久的时光，身体力行证明就算腹中跟着多出一整套器官，残次品始终就是缺损，真正的繁衍不会孕育在贫瘠如他的体内。

　　月相变更带动潮汐起落，指引子嗣交媾结合或血脉鼓动，尽管他们从小长大的林地从未有过海。

　　颈肩那似标记警告，又似思念玩闹的暧昧结束了。被丹索咬过的那半边身子意料之中知觉全无，弄得杜卡雷不亚于一个半身不遂的瘫痪患者，直挺在床动弹不得。

　　好在二人一个既非下嘴不知轻重缓急，另一个也非完全毫无招架之力。

　　血魔之间原则上严禁相互吸血，无非就是担心一不留神闹出什么人命事故——连通毒腺的管牙，因血而异、复杂多样的毒素。

　　被当下大多已避世隐居，乃至近乎灭绝血魔啮噬的猎物到底会如何……人们各自寄托幻想：因麻痹呼吸而窒息，败血衰竭而哭嚎，更有甚者快感升华生命流逝，死亡也甘美甜蜜。

　　杜卡雷不置可否。

　　照理来说他与兄长你咬我我咬你这么多年过去，多少应该产生些什么抗性。事实上现如今他依然中招不改，丹索亦如此。或许正因如此，只有一头血魔才最清楚如何吮尽另一头血魔的血。

　　有手指凑到唇边，杜卡雷便配合张嘴含住。可手指的主人显然绝不止步于此，食指不够，还要继续塞进无名中指，搅动软舌也向着齿列更深处摸去，不出意料被细密锐利的锯齿边缘划破溢出诱人猩红。

　　本能与身体如此诚实敬请喉头抽动。

　　像是为了警醒制止兄长的任性，又或者重新拾起对方心底独属自己的特权。

　　杜卡雷稍作咬合，钳住丹索的手指、丹索的血液停留在自己口中片刻，数亿味蕾刹那重新被强烈唤醒，舒张着哀求更多血脉交融，下意识夹紧腿根的的反应被麻痹毒素干扰成不伦不类的抽搐。

　　另一只手也加入其中，滑入杜卡雷口中，一齐将他口腔不由分说撬开，拽出躲闪不及的舌头。

　　杜卡雷警铃大作，右手挣扎中抓向丹索肩头。

　　手指退出转向钳好大君下颔，软舌取而代之缠绵挤入。排除那些像是要使得骨头错位的力度，这场他们今夜的第一个吻确实足够缱绻。

　　那条舌头还在搅动，沿着上颚一点点深入舔舐，肉刺轻轻刮过。丹索不得不也偏过头去才好，姿势谁上也不会舒服，但体感不仅于此。他在找犁鼻器的位置。

　　然后、然后……被舔弄到某个点，所有气味化作信息过载冲上杜卡雷鼻腔涌入头颅，丹索的右手绕到他的颈后，食指不偏不倚落上棘突，其余手指沿着椎骨的边缘轮廓一尺一寸向下摁压。

　　蝶翼眼睫像是为了要让杜卡雷脸颊发痒而闭上眼地扑扇，身体无限嗅到丹索传递混合的气息，能从数公里外就嗅到空气中如何飘散生命与伤口的血魔怎么可能又分辨不出这些生活的痕迹：木质香、羊脂皂、洗涤剂、胭脂粉……洗不净的血。瓦伊凡、菲林……有各种各样的萨卡兹，最后是他们自己的。

　　丹索的血不宜饮用，杜卡雷以前就下过定论：品相固然美味，可下肚以后食客脑中理应品尝到饱腹满足感却被熔断了，只有愈发焦灼的不知足从胃底一路烧上食管。

　　若是他有泪，一定会因此落下泪来。年幼时他不懂节制，抱着兄长的手掌啃到大鱼际两个血洞红得发黑，丹索晕倒昏睡得他快要以死谢罪。

　　再后来大溃烂者的慈爱宫殿在他们面前倾塌，杜卡雷无端想到丹索的血，以后也最好不要有任何血魔因血魔的血而呛死窒息。

　　那自己的血又有什么可好？杜卡雷只觉铁涩苦楚到牙龈也酸累。

　　难不成这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吸干自己血的保护，避免如神话中暴食将自己拆吞只剩头颅？恐怕只有丹索才会脸颊下透出阵阵温热的红，说像是小时候一起偷吃深秋落果，东倒西歪站不起身，直往人怀里靠。

　　手指好用力。杜卡雷真的开始错觉丹索可以就这样对待血奴一般自己的下颌扭脱，再只手将椎骨抽走。

　　作为魔王的臣子他求不了饶，作为古老的血魔也挤不出一滴泪。

　　他索性顺势回找兄长的舌，顶到对方的舌下，利齿相互磕碰到一起摩擦出细碎又刺耳的尖锐。

　　不知道是唇还是舌被咬到了，于是这片吻湿漉无比，咸湿铁锈充斥在唇齿之间，含不住的红有的滚入咽喉，有的恣意散落，或涂抹脸庞，或浸湿衣襟。

　　一切都是故意的有备而来。

　　杜卡雷蹙眉抓紧手边丹索的碎发发力，分不清是谁的骨头被挤压发出嘎哒脆响。

　　年长者无辜示弱致歉，啄着年幼者颧骨无害地吻，末了又轻轻问你喜欢吗？

　　杜卡雷意有所指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丹索摇摇头说不是的，都只是自己想到的。私心保留了时间段：在你睡着之时，在你离去之后，在每扇空荡门扉之前。

　　血魔大君勾勾手指，魔王殿下关怀备至，该依偎时依偎，好似自己就是只被掌间面包屑吸引而来的雏鸟，任由大君决定自己到底是自由抑或溺毙。当然也可以被赐福一枚止血的吻濡湿唇瓣。

　　魔王干燥微凉的手掌转眼轻轻搭上血魔大君的肋骨游走——长时间没有得到良好进食与休息消耗对方本就毫不丰腴的体脂——如今更是嶙峋得心碎。

　　杜卡雷伸手揉揉躺在肚子上的毛绒脑袋，野兽皮毛几曾如此润滑。丹索侧首，无声回望挚亲，彼此膝盖脚踝相互交叠轻蹭。犹如两尾白蛇。

　　小腹上边缘修剪得当的甲盖绕着圈打转，肌肤相贴指腹摩挲，但瞧那光洁皮肉无声绽开，手掌探入腹中触及脉搏血肉却不见喷溅。杜卡雷又恍惚觉得丹索把这大床换得恰当，不然方才自己这么一顿磕下去脑后勺与棺木到底谁会出事可说不准。

　　耳鸣包裹脉搏飙升真实得又使他近乎失真自己正活着的切实，呼吸越是局促丹索的掌心便越是温暖与鼓动合奏拨弄生命，指尖虚覆上他那无处安放的狭小子宫时，杜卡雷颤抖着呼出难辨呻吟还是啜泣的鼻音，胸膛起伏的频率幅度加大使他看起来也更像那些温暖的活物，而非一具艳尸。血魔本身肤色苍白病态，却也更容易使得他们在血流加速时透露血色相衬。

　　非必要的别扭与隐忍自然向来不是杜卡雷在性事上的态度——至少和兄长之间没理由不坦诚。

　　獠牙带着薄薄湿气贴过杜卡雷的膝盖，但并未造出任何一道伤口。丹索跪坐腿间，杜卡雷便朝他张开双腿。

　　腹中手游刃有余绕过器官剥开层层系膜，魔王长年累月煎熬的优雅教他像在专心抚摸什么上好藏品，倘若能排除另一边的指奸手淫那自然更好。

　　子宫的轮廓不仅相较其他成年同族小了一圈，卵巢萎缩，就连位置也太浅，借用手指也能触及宫口，不过至少现在丹索暂不打算采取任何关照。仍只是拇指指腹按上阴蒂，食指与中指微微弯曲贴过内壁堪称温柔地蹭动，就连模仿性交的抽送也没有，仿佛只考虑让杜卡雷稍作适应异物感便罢辽。

　　然如热刀过油的左手有条不紊在杜卡雷的血肉中摸索。他是在爱抚吗？还是在打捞什么？无人知晓。

　　杜卡雷忽而从脊骨泛起一种蜷缩的冲动，只需配合躺好无事可做的每一轮回血液泵进泵出之间，平躺下去视野中只会摄入几乎一成不变的帷幔。墙壁、挂饰、窗户.......他更习以为常的布置，也许唯独窗外俯瞰的卡兹戴尔勉强算得上新奇。

　　血魔夜视凝望下，丹索柔和的侧脸即便在缺乏光亮的夜幕下也仿佛折射出浅淡的朦胧光晕，衔接房间的每一处缝线却墨似的落入水中泛出扭曲涟漪、头晕目眩。

　　无由来地，柔软被褥包裹着失重的他冒出一个念头：说不定这个丹索只是一枚深海下的灯诱，真正的兄长早与这座庞大宅邸、这片渴血大地融为一体，自己也早已掉入他的胃袋深处正在被消化呢?

　　丹索的手腕掠过肋骨边缘，杜卡雷倏尔出声说不要摸上面……

　　是这里吗？肇事者明知故犯，不出意料收获到胞弟因胃底被虚虚托起刺激而绷紧的身。

　　杜卡雷没力气再去点头摇头，闷出短促的嗯算是回答。

　　丹索从善如流放过手边蠕动逐步绞紧的胃袋，不见得其余节奏被打乱，奸淫着穴肉的那二指叩着点带上旋转的幅度向深处钻入。

　　哈啊、啊……！杜卡雷猛地攥紧手边织物，却挺腰迎合抚摸肋骨与宫口触及叠加生涩的温暖。二者之间的界限被模糊了，丹索对他施加疼痛他便欣快，施加快感他又痛楚。交替涌上的浪潮冲刷得他浑身发潮，下面与上面的嘴一起淌出晶莹来。

　　即便如此也距离完全顶点的高潮释放相去甚远，生命追逐欢愉的本能占据上风催得他连连摆首，本就蓬松柔软的银发如今蹭得到处都是纠缠不清。更何况他还张口大幅地喘息，空中飘散的一切气味撞向血魔灵敏到敏感的犁鼻器——他最熟悉的血亲俨然浓缩为安慰剂与催情素，送进每条收缩又舒张的活跃血管中蓬勃鼓舞，狂热到杜卡雷错觉双眼在眼睑闭合下也随之燃烧蒸干。

　　这般刺激不可能让肉体毫无动作，嗜血混杂好战的意志驱使他本能挣扎起来想同样剖出丹索温热的内里，就连原本麻软的左手也违逆抽动几分。

　　柔软无骨的触手不知从何处阴影中窸窸窣窣爬出，有力圈住杜卡雷的四肢与脖颈将血魔大君不容置疑重新绞回床铺。

　　丹索抽出双手，他又怎会不熟悉眼前身躯绷紧的流线与幅度。纵使营养不良也未能完全夺取其主过去身姿分毫，正是血魔行过同族投下生死阴翳，穿梭朝夜罅隙，撕裂战舰重骑重围也捏碎公爵亲王头颅。

　　交由我来、相信我吧。丹索紧紧与杜卡雷失控边缘的左手十指交扣、肌肤相贴。不用拆解胸膛也能听闻年长者之搏动强烈，似也同在杜卡雷这尚未合拢的血肉深处回响共鸣。黏稠尾调如何可以直面敌人、俯瞰俘虏、诚心盟友？

　　只好在杜卡雷谁也不是，杜卡雷仅仅是杜卡雷便足矣。

　　未合拢的两页肉扇翕动，余韵骤然无存势必反扑。温存之中也不得多见那困惑的迷茫，之后哪怕再垂放眼帘又何妨呢？捕捉睑下眼仁滚动、睑眼睫颤抖轻而易举。丹索一根根爱抚杜卡雷胸肋，便引起一阵阵痉挛。

　　气管被紧锁连呼吸也几近凝滞下更妄论顺利发声，神情难忍可出卖，血液亦是证据确凿。

　　或用蛮力，或稍用巫术将自己短暂变形……杜卡雷能够摆脱那最原始禁锢的方式一点也不少，现实却是他仍默许丹索大抵犹尚一时兴起的为所欲为，不管上面还是下面都被搅得一塌糊涂，苏醒的天性渴求这场血魔之间的床笫能够继续弥长绵延又猛烈极致。

　　魔王仁慈降临得恰如其分，丹索复又坐起身来，捞起湿哒哒的血魔大君靠向自己搭好肩膀，乃至让其可以在外人眼中颇为大逆不道地坐上大腿。

　　仁慈之触们不知何时悄然褪去，恭敬且卑伏，仿佛一场绞杀并未存在过。

　　紧密的狎昵诱使杜卡雷陷入某刻邈远即视感中——宅邸一如既往空寂，前任主人尽管秉持寥寥无几的责任仍会养育与教导他们，除此以外从不过多驻足，也无多少交谈。

　　或许是为了狩猎，或许是为了巡视领地，或许是与其他亲王周旋……再或许这位血魔对自己于生育中殒命的妻子抱有深厚感情而不愿接受正是两团畸态遗留的血脉夺走了她的生命、吸尽了她的鲜血。

　　答案无从得知，无人精心打理的房子没能完全荒废，纯粹只凭借幼崽身处其中却无处安家。

　　棺椁也好，床榻也罢，皆是后来才添置的家什。书堆、餐桌、地毯……无不有他们休憩过的踪迹，窗台自是其中之一。

　　彼时纸张对提卡兹们也仍是一种奢侈品，血魔往往更不屑那些脆弱 且娇贵的载体，血珀高贵而纯净，兽皮尤其出自败者取之不尽。没有执笔，他们便从房间中寻找空白兽皮卷轴，以血为墨。

　　即便夜色浓郁伸手不见五指也无碍血魔视物，丹索还是习惯将所有窗帘拉开，一方微凉惨白窗台亦为他们密谋的月台，小王子如是邀请胞亲共赴。

　　就从血魔大君惝恍不清的寸尺之间，覆血王子的手掌重新划开怀中苍白肉体，手掌轻巧搅动内里向更深处没入，鲜明异物带来多重体感拽回杜卡雷思绪，连亘迫近的内脏挤压恍如儿时他们共同敏锐的死亡隐喻。

　　杜卡雷怀疑丹索若是现在就用魔王的那些黑色法术将自己开颅挖掘，那之中一定有缕思绪将喧嚣咆哮猩红。偏偏也还是丹索掌心合着拍子抚慰后背，耳鬓厮磨落满亲吻，当真温情。

　　血液捂热的手掌娴熟触及脊骨七分柔情把玩，血魔亲王亦是战士截截森骨彻底春雷惊醒，杜卡雷给出的最终回应爪牙深可见骨，无论是谁都已踏上癫狂高潮的边缘。

　　杜卡雷蓦地很想听丹索的声音，并非耳语，不必温蔼。

　　倒说起来，自宅邸前主人身死以后，禁闭室在过去的小常客，也是新主人们的管理下长久搁置。杜卡雷对其回忆最多的关联停留在无所事事的漆黑、失去时间的饥饿与兄长的呼唤时而啜泣、时而嘶喊、忽近忽远——那些声音真的是从兄长的喉咙发出吗，又或者那只是他过度虚弱下的幻觉？如今却教人深感怀念。

　　杜卡雷就着沾满血的双手捧起哥哥的脸，于是那些红便沾染蹭得四处都是，将他们一同打湿、紧紧缠绕。

　　内里过分错位挤压与填充的肿胀满足血魔潜意识中对死亡倒影隐喻的渴望，而上位者被留下伤痕的每次生理颤抖叠加取悦大君喋血的原始惯性。他摇晃腰胯，浅短阴道自然不可能完全吞下勃起充分的性器，不成熟的子宫必然迎接媾和的操弄，丹索的肩胛同等承受杜卡雷的撕咬。

　　后者黏糊呼出介于春色发情与野兽吃痛之间的呻吟，穴肉湿润服帖吮着把阴茎往里送。

　　方才脱离折腾愈合闭拢的腹腔哪里受得了这些顶弄小腹凸起的性交，成年血魔足以毫不费力手撕瘤兽的蛮力作用在同为血魔的族亲身上自然不会体面到何处，丹索的后背完全沦为一片血肉模糊中不断翻涌重建又尽寸崩裂的废墟。

　　本应安顺蛰伏的触手附肢湿冷缠绕杜卡雷脚踝并蔓延而袭腿根，丹索摸向湿泞交合处，沾了满手爱液不做保留或扇或抽在杜卡雷充血阴部，又是一汪清液喷出来打湿他们身上，各自杂乱碎发遮掩下脸蛋一同神色晦暗不清。

　　血魔的身体确实方便，就算胡来一些也不会不会轻易报废。

　　丹索以手掌铐住杜卡雷的手腕——还得把控好力度别把腕骨或者肩胛捏碎脱臼——拽向自己，附肢配合深掰开对方腿根，血的锁链贴心化作简易口枷限制杜卡雷的上下颌。

　　自然也还有其他更简便的方法，比方说直截了当卸掉杜卡雷的下颌骨，就不必再费周章再专门放血捏造血锁，仅为了不愿看杜卡雷咬伤自己。

　　惨白血魔弓腰犹如拉满的弯弓，却闷声哼出几缕低笑。这群魔族与嗜血好战相对照最广为流传的另一面妖媚流露出来，显得颇为情色下流。

　　丹索也不恼，只是退出连带着拉扯那紧附性器看似已到极限的子宫翻出殷红内里肉膜。

　　他放手松开杜卡雷的手腕，转眼又利索把人翻了个面一手反剪起双手，一手掐住后颈压制这枚头颅深陷床褥，重新肏进翕动着的小穴。无论杜卡雷喊叫着的是兄长、哥哥……抑或其他，现在都淹没在浪潮中模糊不堪。

　　丹索再度张开獠牙，贴上最亲爱的弟弟那棘突节节诱人的脖颈上不假思索咬下注入体液。

　　杜卡雷喘着气几欲干呕，肚脐处鼓胀弧线下本应喂养子代的珍贵子宫完全失能沦为交媾肉壶，紧咬不放逆行分娩中所遭受的异物，榨取着为他索要招致混乱的受虐性快感。

　　他颇有几分恶劣想到亲爱的哥哥这么有本事的话，说不定也能把自己肏死在这张床上——只要他想。

　　而当肩胛落上一片微凉触感，杜卡雷会想或许是附肢爬行，最好是丹索血链蜿蜒，唯独不希望那可能是覆血王子呢喃乞求不要对自己如此残忍的泪。血液奔涌沸腾何等心跳如擂，他只能听到自己。

　　掌心挣动从剧烈到彻底平息只用了两个呼吸都不到的时间，杜卡雷彻底瘫软在身下随意任人摆弄的体感教丹索错觉自己是不是在奸一具余韵温热的尸。

　　血魔既不陌生尸体，更不害怕。这样的杜卡雷反而使丹索喜爱又安心，说不定其实他也隐秘渴望着尸体状的至亲？

　　丹索垂眼摆正杜卡雷的脸蛋，十指重新为对方理好打乱的额发，该归位耳后的也挽回去，该梳理的。假如能忽略不计现在他们身下仍然紧密交合的现状，这场景还能谈得上某种为心爱人偶整理仪容仪表的温馨。

　　而他下嘴的地方大抵距离某些神经太近了——尽管本就是有意而为之——杜卡雷不但脸上湿漉漉地冷汗与唾液皆有之，还有大片血渍糊了脸。

　　丹索伸手沾了沾舔上一口：尝起来是从鼻腔内流出的，毛细血管破裂的小出血。以示诚心，他决定负责到底一并帮杜卡雷舔干净。

　　血链的口枷依然还箍着杜卡雷，空闲而下的附肢不甘寂寞企图寻找其他巢地，索性就蠕动着朝温软喉穴探去。肏一道昏迷得仅剩微弱咽反射的深喉，显然比不得活人技巧丰富，倒是胜在无阻。附肢不用多少力气便能享受温热湿润的包裹，快感随之一同传递，从丹索的尾椎直入骨髓。除了喉结，能摸到的还有附肢如何在喉咙中顶弄乱来的起伏，偏偏已经昏迷过去的杜卡雷面上瞧不出任何不适波动，平淡得乃至恬静。

　　他赶在附肢真的要钻进食管以前收回制止掉一切，免得胞弟真的沦为一具艳尸。血魔死因或为胃内容物窒息的可能性很小，但不为零。

　　七、

　　丹索打湿毛巾又回来替杜卡雷耐心擦着身子，等待对方从脱力和紊乱中清醒过来。

　　原本平坦的小腹现已鼓胀，想必只要轻压就能顺势按出里面充斥着的股股浊液。不过即便不去按压，小穴也仍是兜不住地缓缓流出粘稠混合的精液。

　　他静坐瞧了瞧杜卡雷不同色情下体，因昏迷而难得放松下来的脸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帮对方擦干净乱七八糟的下体。

　　床算是暂时没法好好睡了，好在他也还留了一手准备。血裔探头探脑钻入床底将一具厚实红棺哼哧哼哧推出，正是杜卡雷原本放置房间里的那一个。

　　棺木的版型设计并不吝啬，尽管是从杜卡雷尚且年幼时便已定制而来的纪念礼物，放到现如今对长大成人的大君来说也尚且大有余裕，可若想要完全容下俩只成年血魔还是侧过身来挤一挤最好。

　　丹索努力将手臂伸出，方便充当半个简易臂枕供杜卡雷躺于其上，如是聆听生命存活的声响，摹着与自己何其相似的血亲眉眼放空思绪。或是一瞬，或是永远。

　　凡是上了些年纪的血魔其经历莫不充斥重复与麻木，忍耐不见得一定都是什么美德，但他们一定熟稔掌握其技巧，熟悉其煎熬。生命强而有力的振动消减了丹索所有可能的不安，不厌其烦直至捕获一丝眼睫轻颤、呼吸变更。

　　哪怕仅仅是借由非常手段才达成的短暂宁静深眠，对杜卡雷而言也称得上一种弥足珍贵的体验。他却又从未那么喜欢体验入梦所带来的那些失真失控感，丹索无论身为兄长抑或魔王，都乐意为他分担一二，但至少这亦非杜卡雷如今所求的安宁。

　　好在他记不得了，他们面对面躺着，一睁眼就是丹索的脸，极具欺骗性地，半阖细密的睫毛，静穆的瞬间里有石膏像的质感，也有鸟兽绒羽的轻缈。腥血不曾玷污，岁月也尚未掠夺这份容貌。

　　丹索见到杜卡雷醒来，自然欣喜溢于言表。以情人的身份做标准评判，说是王子也照样不足未过。不仅从熟悉杜卡雷睡醒后的习惯出发，也颇有情趣维持着二人之间温存的慵懒余味。

　　只有肢体的沉默亲昵里，直到丹索的手掌再一次率先触摸到杜卡雷的左肩——杜卡雷过去此处更陈旧的伤口早已愈合，完全瞧不出来曾被源石技艺与兽牙共同撕裂寸断的痕迹。但年长者心知肚明细微的神经创伤依旧顽固遗留下来不肯痊愈，指端间歇的痉挛抽动仅是最浅层的表征。

　　神经痛迫使最起初好不容易摆脱昏迷状态后的杜卡雷连想要拥有一场完整睡眠都极为吃力，血魔对自身血液高度循环净化的体质又使得大部分常规药物对其无用——之中自然顺带包含常规与常剂量的镇痛剂们。

　　魔王獠牙携带的体液毒素虽仍有效果，却也终究并非长久之计，他所能做的也无非供给血亲深眠前一场短暂的无痛宁静。

　　杜卡雷几分沙哑抛出话题，说打算之后去一趟萨米。语气平淡，像是不能更平常的日常。

　　丹索半是自言自语道那里有一些隐居的独眼巨人，你是要去找他们吗？

　　杜卡雷说不是，只是听说那里有养伤的好地方，所以想去看看。默默把剩下的思忖藏好——些许有关北风女巫的传闻暗地传散，对食腐者们来说大抵将是一个令人振奋的良好的开端。他无意阻挠作梗，只不过前血魔大君的职责还是微弱地提醒他，起码再去亲自确认一番为好，哪怕就当是为了日渐凋零的其余血脉支流，总得有人对此负责。

　　太冷了，丹索轻轻搂了搂杜卡雷，心中盘算现在都临近卡兹戴尔的末夏了，等杜卡雷真正到达那片北原只会是寒秋与凛冬。可他也同样不可否认那片袤土之上的萨满或许比当下的其余选择更好：巫妖难觅而赦罪师他向来不放心。温迪戈擅长与之厮杀，却不能弥补其伤口。

　　杜卡雷似是早有预料，补充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如果真的能照顾好自己，就不要让我担心。丹索想。这句话说出来太过尖锐，他尚且不愿如此对待杜卡雷，只好垂眼不语。

　　杜卡雷怎会不熟悉纤细编织的目光，他犹记得生父、父亲、失去大君之位的亲王。作为战士的躯体被先民神民共同留下不可平息的伤痕、难以痊愈的残疾。目光阴郁绵长，总是凝视远方——那里只有回不去的旧故土—— 深处血色火光倾天默燃。

　　血魔总是一团又一团的血，独独他们像一场雨或者一场泪。杜卡雷默念。

　　那就至少为我流尽所有的泪的吧。

　　他钻入丹索的体温里，再下一次疲倦席卷他以前如此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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