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霞说要红了眼才能避免被对手调动，很对，但又很难，被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调动大多数时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反过来说，我也需要利用自己的强大去调动别人。”

——海嘹《排球笔记·2019女排世界杯》

左手的后三指娇媚地蜷在颧骨之下，直立舒展的食指像是被用心剔除掉所有野蛮弧线的玉雕，有些俏皮地挑起了鬓角处略有卷曲的发梢，蓬松的淡香槟色刘海以白皙细嫩的皮肤为底，映在蛾眉螓首间的光线无声地晕染出了有些梦幻的淡粉色，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捻住蓝白相间斜条纹的花哨吸管，莹润细长的甲床下，仿若纵切开的水蜜桃般天然渐变的粉白色是海嘹不得不去注意到的明艳动人。

不做其他修饰的柔荑在平面内缓缓画着椭圆，无论是藏起的还是显露的，唐羽蕾的那些手指都如同出墙的红杏般无心地引逗着他的视线，诱惑着他的眼睛，让它们不受控制地尾随着自己一起画圈。

薄荷糖浆与淡奶油打发好后形成的浅绿色奶盖丝丝缕缕地在透明的下层涣散开来，冰块发出了有节奏的清脆声响，传媒大学宽敞的社团办公室里，十八岁处男的海嘹要接受的，是本次邀请赛轮值主办方的专访。

双手的前三指像狼蛛的触肢和步足般展开，二号位的他亮出了向正面传球的姿态，这让对方的前排队员嗅到了拦网得分的气息，对方的赛点、强力的发球、慌张的一传，球上带着的糟糕旋转无需依靠肘部收放的力量来将其消除，海嘹的拇指、食指、中指的二三指节蛮横地为所有不利因素画上了句号，三号位近体快攻的威力就是速度的威力，看似轻描淡写的快传中含着普通观众难以欣赏到的狠辣。

不甚平稳的快攻追回一分，身旁用力与他击掌的副攻早已汗如雨下，一网之隔的拦网手们则再一次认清了逮不住他的事实，无论是队友还是对手，海嘹的那些手指奋力地压迫着场上的其他十一个人。

水泥地与傍晚的阳光把这位刚刚输掉比赛的队长夹在中间，不顾路人的目光和教练的劝阻，队友们也跟着他在体育馆旁的空地上一俯一撑，由热爱和情谊滋养的队伍里，做着指卧撑的二传手和做着俯卧撑的队员们将面对的，是小组第二出线后更加凶险的赛程。

“海嘹同学，那～我们的采访就正式开始了？”

唐羽蕾将饮料横移到一边，身子向着她的采访对象前探了一点，左手也顺势滑下，单手托起的笑容里有可以轻易融化所有隔阂与冷漠的甜美，这双媚惑的桃花眼其实用不着表达出如此丰富的聆听意愿，作为传媒大学排球队的美女经理，想要在她面前展示自我的球员多得再办两个邀请赛都没有问题。

可只有冠军球队中高年级的强手才有机会得到她的专访，这已经成为了B市高校排球圈子里一个公开的秘密。

方桌笔直的边线被她胸前的丰满覆盖，两道软糯的弧线突兀又迷人，制服衬衫的领口敞开了一粒纽扣，锁骨与巨乳之间的平坦表达着一点点夏天的躁动，深蓝的纯色领带质感柔和，一次次地将试图逃离这一片软玉温香的视线勾回，海嘹早已意识到了自己目光中藏不了的胆怯和卑鄙，但仅仅只是一粒纽扣有心无意的暧昧，便足够让他抛弃掉那些理性的顾虑而露出望眼欲穿的窘态。

“老师，说实话我还是有些受宠若惊，大家都说你只采访FMVP级别的高手来着。”

“这次是由我们学校主办的嘛，而且像光洋中学这样作为中学联赛的冠军被邀请来参加高校比赛的队伍，从来都没有过出线的先例诶！小海同学不觉得自己做到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吗？”

“没有...就是说，队伍里的大家都尽力了，”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海嘹感到耳根发烫，那双手攥拳对着摆在桌上，球场上的海嘹用它们组织出过一次次鬼使神差的进攻，而在唐羽蕾的面前，他的注意力被分散得组织不出一句流利的对答，

“但最后一场明明也是有机会的嘛...要是最后的发球再狠一点...或者不交给接应接着用副攻...”

凉爽的触感打断了他不着边际的碎碎念。

低下头，羊脂玉般温润养眼的手背与被它轻轻按住的双拳在色泽上形成了鲜明对比，拇指自然地钻进了右手的虎口，微妙的侵入一下子便磨去了生分感带来的不安。

抬起头，抚慰者的眼里有着满溢的温柔，目光相接，被抚慰者只能用压抑的礼貌神色笨拙地迎上这精神上的索吻。

“不用紧张啦，你看噢，既没有带笔也没有录音，只需要说出你的心里话就好～”

“也恰恰是因为你口中那场不完美的比赛，我才见识到了你的特别哟，海嘹队长♡”

“那么，第一个问题给到我们的指挥官先生～”

淡奶油似的微笑里看不出一点做作的痕迹，流转的眼波中含着最能满足雄性虚荣心的仰慕，在虚荣心被满足前，海嘹心里生出了一种由衷的感动，

“都说二传手应该由球队里最优秀的人来担任，但在业余的层次上，赛场和观众其实并不会把最高的尊重给到一支球队的二传手，海同学怎么看待自己的队内地位呢？”

右拳因为侵入的拇指而舒展开来，她的手却没有收回，四指自然而然地留在了海嘹打开的手心里，若有若无的搔动好像只是等待回答的间隙里无聊的玩笑，痒痒的感觉称不上舒适，但只是这种程度的“租借”而已，海嘹心甘情愿地用享受着采访者拉近距离的小恶作剧。

“我虽然是队长，但和很多有趣的朋友一起玩排球是很幸运的，被攻手需要的感觉...唔...很满足。”

坦诚地吐露心声的同时被美少女主动触碰着手掌，羞涩的情绪让海嘹耳根发烫，

“明明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去选择传球助攻，但一到了场上又会变成好像是我在差使他们一样，这种关系和感觉挺奇妙的，就好像——”

“是二传手这个位置选择了你一样么？”

“是的...我很享受这一点！所以我必须去做一个二传手。”

海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目光一直停在他们交叠的手掌上，顺着学院制服整齐的袖口慢慢向后挪动视线，他试探着想要知道唐羽蕾此时的表情。

唐小姐美丽的眼睛里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期待和满意，她甚至没有在看着自己，低眸思虑着什么的样子含着一种难言的贵气和优雅，让海嘹一时有些楞神，注视者和被注视者的位置反了过来，而交谈的上下关系却毫无变化。

“啊...抱歉～没有走神！”

食指轻轻地挠了挠他的手心，察觉到投来视线的同时，俏皮的反馈伴着投去的明媚目光，这种痒痒的感觉终于转化成了被照顾到的幸福，

“我只是在想，如果海嘹同学的话是真心的，那你和你的位置就成了一场很不错的双向奔赴，二传就是需要你这样善良又狡猾的人呐～”

“狡猾？”

海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评价自己，他困惑地等待着唐羽蕾的解释，但后者不紧不慢地用左手端起手边的饮料小口啜饮着，留给海嘹稍作欣赏的侧脸有着古典美人的恬静，而当她有些轻佻地回眸看向海嘹的时候，红润的唇部、眼角的泪痣、脖颈处柔和的线条、色彩华丽的发梢，一切鲜艳动人的元素仿若画龙点睛般瞬间散发出了令观者心头一颤的妖冶魅力。

狡猾。

“双向的～海嘹同学你和其他厉害二传手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你并不打算也不渴望以自己的力量来掌控比赛的节奏，什么时候发动快攻、什么时候发动四号位的强攻、什么时候交给后排去打时间差之类的，这些其他二传手引以为傲的‘排球智商’，并不是你心里最自豪的部分。”

放下饮料，小舌轻轻将嘴角的奶油泡沫舔舐干净，左手伸过来的速度不疾不徐，在右手勾住海嘹手掌慢慢举起的同时，左手在四十度角的位置将海嘹的右手温柔地俘获。

“告诉我嘛，把指挥官大人最想向观众们炫耀的东西～自夸给我听听吧！”

自下向上仰视的目光没有能让人察觉到的谄媚和可怜，但这些情感是存在的，它们像一波波逐渐上涨的潮水一样用柔力扭曲着海嘹的本心，感受着手心和手背滑嫩的触感，他有些恍惚了，要淹没自己的究竟是她的目光还是自己心里的狂潮？

“没！老师真的过誉了!我哪有那样的东西...”

“呀～让我猜猜吧，你如此喜欢这个位置，是因为——”

她的上半身凑得更近了，桌子的边线被更多地吞没，而海嘹的眼睛重新回到了那粒打开的纽扣上，这个角度，再下倾一点的话便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采访者甜腻的音色突然降调，像是耳畔的悄悄话又像是海嘹自己的心声，

“可以很方便地把你的队员们都调教成你想要的样子吧？”

海嘹的脸红透了，不仅因为唐羽蕾准确地表达出了自己作为一个二传手的理念，还因为她奇怪的用语。

“哪有...哪有这么邪恶...”

“‘邪恶’和‘狡猾’一样，不是贬义哦♡从这个角度来说，海同学你简直是一个出类拔萃的‘S’！就拿最近的这场比赛来举例吧，我们学校的赛点和发球轮，你在二号位，一传撩高还带转的情况下，那个快攻太反常了，狡猾的‘S’～”

唐羽蕾稍微偏了偏头，抿着嘴的笑里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嘲弄，右手再次蜷入了海嘹的手心，不顾海嘹害羞的颤抖，食指好似在责备一个犯错的孩子般向内画着圈钻去，

“也许观众都会觉得是副攻激进的负节奏助跑带动了你的传球情绪吧，他们会把这一切归功于你精湛的手上技术，但其实不仅仅是这样的，那个快攻里还有更多属于你的巧思，甚至一传的不到位也是你所期望的一部分。”

“当然，是‘邪恶’和‘狡猾’的巧思～”

好像有一点骄傲似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海嘹从这个采访者的眼里读到了知晓一切的自信，还有感同身受的赞许，

“他的击球点，或者说你传到的位置，很奇怪，离网口太近了，虽然这能把整次攻击的时间缩到令人瞠目结舌的最短，但为此限制他挥臂的幅度和角度绝对是得不偿失的，这是你的纰漏吗？我一开始都快被你骗到了呢。”

“我回想了你和他在先前比赛里的所有配合...不用惊讶啦～海队长这样出色的选手肯定值得多关注关注嘛，至于结果，我发现从第一场小组赛开始，你给他的球放得离网越来越近，大概有十几球左右了吧，厘米级的偏移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精准呀！你居然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修改他的击球习惯...有点像是...‘驯化’？”

海嘹的眼睛在闪躲她温柔的目光，然而他没有撤回自己的手掌，他其实很享受这样的揭穿，尤其是被唐羽蕾揭穿。

“脸这么红，看来不是我的错觉呢～S大人想要调教出的，是一个只有速度的怪物，根本不给他在空中施展手上技术的时间，也许说这话有点冒犯，但我真心觉得他有些可怜。”

“老师，你...不能这样说我们，这都是事先说好的战术而已！”

意料之中的反驳，海嘹不能接受对朋友如此过分的评价，尽管满脸通红，但他至少皱了皱眉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或者说老师你的评价一直都好奇怪！过分解读的意味有点太重了吧...”

“是么？是事先说好的战术么？”

唐羽蕾右手的食指点了下海嘹的手心，双手离开了他的手掌，缓步从桌子的一侧走近了海嘹，

“简单的演示就能戳破你谎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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