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在秦彻的指导下，你努力练习着格斗技巧。到第二年的春天，你已经具备了出色的战斗能力，甚至能单枪匹马制伏躲藏在塔尔城里的恶徒了。

学习格斗最初，大部分的时间里，你都在秦彻新挖的那个洞窟里对着镜子练习；到你能够试着和秦彻进行简单的对打后，他会在傍晚之前带你出洞，到那片开满曼陀罗花的山谷中做训练；最近，秦彻又打算教你灵活使用几种近战武器，但他怕太阳落山后，光线昏暗，你不慎伤着自己，就把教学的时间从傍晚改到了清晨。

你专心致志地跟着龙的指点锻炼自己，试图脱离真相带给你的烦恼——折磨人心的煎熬仍会时不时到来，令你茶饭不思，辗转反侧。在持续半年的磨砺中，你一点一滴积蓄着反抗的力量，在每一次伤怀过度后重拾勇气，从头再来，学习控制自己不陷入那种一想到星球吃人就会浮上心头的焦躁不安之中。

然而，尽管你积极行动着，想要摆脱矛盾的漩涡，可你心里也很清楚，在事实真正有所改变之前，无论如何费尽心思，都只不过是一种短暂的逃避罢了。你难以掩盖面对挫折时的彷徨无措。

……

严冬已过。春天一到，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时节里，你也被季节赋予了生机，心底想要成长的渴望和破土而出、茁壮成长的嫩芽一样朝气蓬勃。每天天亮之前，你就早早起来梳洗了。黎明时分，秦彻就会载着你出发，到达那片绿油油的山谷中，开始当天的练习。

“前几天给你讲的马刀劈砍技巧，你应该都熟练了。”秦彻化出人形，直立原地，双手抱臂，用目光指指你随身携带的武器，“让你一条尾巴。来试着进攻我，叫我瞧瞧你现在的实力。”

才从东方升起的太阳斜照着你们，把你们的影子都拖得长长的。丝绒一般细密的草地上亮晶晶的，是叶子上的晨露在反光。一群山雀飞过天空，从飘着白云的浅蓝色的上空直飞到东方为日光染就的淡金色的云层中，啁啁啾啾，欢快地鸣叫着。

和暖的风送来一阵令人心旷神怡的山谷的香气。你把手中的马刀翻了面，让刀锋朝上，刀背朝下。

“嗯，那我就让你刀锋吧。”你说，“我只用刀背砍你。”

秦彻这会儿已经惯常在你借规则表达体贴的时刻得寸进尺了。听闻你的提议，他不由扬起嘴角：“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只对我用刀背？”

这意思是很高兴你会在乎他的安危。

“我只是按你教我的去做罢了。”你轻飘飘地把话抛还给他，“既然师父爱幼，那弟子也当尊老。”

“说得很好。”秦彻顺水推舟，毫不含糊，“礼尚往来，感情才能够长久。”

言语坦荡，可细思来，内涵却颇为暧昧。你的面上微微一热，看到那双清澈的红瞳正含笑注视着你，不由垂下眼眸看向地面，一边赧然嗔道：“话真多。你还练不练了？”

“你只管进攻。”秦彻不再打趣你，放下了手臂，伸出右手对你勾勾手指，“你的刀碰到我，就算我输。”

“知道了。”你抬眼，一扫胸中缠绵的情思，用凌厉的目光逼视秦彻，“留神……看招！”

你攻过去，用马刀的刀背做刀锋，灵活地朝秦彻劈砍。往常他会用覆盖坚硬龙甲的尾巴来和你交锋，但此刻他承诺让你一尾，又是空手，就只能在预判你的动作后边躲避边撤退。

你手中的马刀也是武器大师的杰作——这把武器锋锐无比，削铁如泥。听说曾有人用这把刀将一头龙的头骨劈成了两半，叫凶恶的巨龙殒命当场。这个故事流传开后，刀就被猎龙队征用，直到人龙血战时，持刀的人为秦彻击败，才转而为胜利的龙夺走做了收藏。

宝刀在手，配合卓越的进击技术，你把秦彻当成真正的敌人那般，连用杀招，直取要害。秦彻闪躲，初期游刃有余，但行动轨迹逐渐被你看破，几次险险被逼入窘境。他是永不言败的脾气，对手越强，越能激发他的战意。眼看你把手中长刀挥出残影，叫那同样冒着寒光的刀背堪堪擦过护身的铠甲，秦彻不由开始了挑衅：

“雕虫小技，凭这也想伤到我？”

“……喝！”

“太慢了，你没吃饱饭吗？”

“……”

“手臂太低了，高一点，你这是割草，不是屠龙。”

“你……”

“呵，怎么还给石头绊了？别急，我又不会跑……”

“……”

其实好几次你都要赢他了。只不过，每当刀背即将碰到秦彻的身体时，你的脑海中总会在取胜的刹那浮现出长矛刺穿苏晴的那一幕，令你的心中生出许多不忍。心一软，你便不由自主慢了动作，给秦彻趁机躲了开去。

想离开这个世界，就必须打败你的交易对象，夺回命运的主导权。可屠龙实在又并非你心中所愿——即便是以刀背来做不会伤到龙的劈砍练习，你都犹豫着无法下手。如此这般，那心里的矛盾，又当如何解决呢？

“不比了，我打不过你。”你气喘吁吁地垂下手臂，转身让迎面来的风吹干汗湿的脸颊，有点赌气地说。

“怎么了？说你几句就不开心了。”秦彻的兴致才上来，就被你的认输浇灭，心里也有点不高兴，“是气我把话说重了？”

“没，你不要多想。”你把刀剑插进土地，单手扶着刀柄，悻悻地垂下眼眸，“事实显而易见，我根本碰不到你的身体。”

心里有话不愿说，才会摆事实，讲道理。秦彻对此一清二楚，但不欲逼你把真心话讲出来，只能无奈地笑笑：“把目光放长远，才半年时间，你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要战胜我，难道不是指日可待？”

明着安慰你，可词句底下，很藏着几分对你不肯实话实说的埋怨。你听出来了，心里越发被这暗含的刺探堵得慌，顿时生出一计，想要小小修理一下这条悄悄嘲讽你的小龙。

“你舍不得杀自己的恩人，却要督促我去屠自己的老师，好没道理。”你斜睨了秦彻一眼，含着一丝嗔怪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含情脉脉的责怪，好像给龙喂了颗蜜饯，甜得龙心里发齁。秦彻一时间有些神志不清，便不暇思索地答道：“玩笑而已，别当真。我只是想说，习武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眼准手狠，就够你撂倒很多人了。”

就是现在！

眼看秦彻卸下防备，浑身破绽，你瞅准时机，抬腿横扫秦彻膝弯，逼他转身跪倒在草地上，然后迅捷地抽出马刀，把长刀的刀背贴去了他脖子的侧面。

“承让。”你怀着一丝报仇了的兴奋，得意洋洋地说道，“龙师傅。”

“原来是陷阱。”秦彻轻轻一哼，渴求灵魂的欲望跳动起来，“不过么……”

你感到脖子上的标记开始疼痛，失神了一瞬，马上就被秦彻抓住了反制的机会。他用龙尾卷住你的腰肢，将你按逆时针一带，自己顺势旋身反扑，扣住你握刀的手腕，稍稍用力，就缴下了你手中的白刃。

“越接近胜利，越不能放松警惕。”悬在你上方的秦彻一本正经地教学道，“生死关头，可别指望对手会遵守规矩。”

长刀顺着斜坡滚了下去。秦彻拉你起来，自己飞去捡刀回来。你们到后山，并排坐在一棵开满粉色花朵的樱花树下，眺望着远处的风景发呆。

“你最近吃饭前总在嚷嚷什么。”秦彻说，“是祈祷？”

你拍拍刚被压倒在草地上时沾在身上的尘土和叶子，一边回答：“安魂曲。唱完再吃，我心里会好受一些，这样才能吃得下去。”

“呵，原来是因为这个。”秦彻懒懒地躺下了，双手抱着脑袋，眯起眼看天上的白云，“大半年了，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么？”

你感到胸口酸胀酸胀的，微微侧头，有些嫉妒地睨了优哉游哉的秦彻一眼：“那我请问你，你活在这种星球上，难道不会膈应吗？不论怎么做，你都得踩着别人的鲜血前进，这……”

“你打猎的时候，就没发过慈悲，放过那些野物么？”秦彻不以为意地讥嘲说，“还是说，你的慈悲，仅仅是对于和你相同的人才有效，别的飞禽走兽，花木鱼虫，都不在你忧虑的范畴。”

“我是在说这颗星球，不是……”

“有什么不一样呢？”秦彻反问，“你们人之于野兽，不正相当于吃灵魂的星球之于人么？你可以为人遭受不公正而不满，那也该承认自己同样做过和圣裁军一样，伤害别的生命的事。”

“……”

“说到底，是因为自己没有战胜命运的本领，才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秦彻轻蔑地说道，“你想依靠死来证明什么？是你被邪恶折磨得很痛苦，还是你很有正直的良心？我不懂。”

“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明明有机会活下去。”秦彻收敛了轻浮的嘲弄之色，说话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一千七百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像你这样被污蔑为魔民，丢进了深渊。他们没有你这样幸运，大多数人在逃生的路上就被流浪体杀死了。”

“……”

“我给你机活下去，帮你实现复仇的愿望，为你打点好一切，你却仅仅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真相和所谓的难以跨越的挫折，而要轻易地放弃这任何一个人几辈子都碰不到的好运，选择去死。”秦彻继续道，“用跳崖为这出无聊的苦情戏增色，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情的人……这半年我时常感到疑惑，这么懦弱的你，到底凭什么拥有和她们一样芬芳的灵魂。”

你的眼眶红了。

“既然你瞧不起，那为什么不快点结束这一切？”你含着羞辱和惭愧，镇静地反问，“要拿走我的灵魂，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我不能容忍你玷污这一切，所以我不会让你轻轻松松地去死。我要你活着，继续经受这个世界带给你的折磨。”秦彻哂笑着，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你照旧这样，没有野心，那沉默自然会将你灭亡；如果你醒悟过来，意念坚贞，恶魔……我将是你最忠诚的仆人。”

TBC

借《浮士德》走两步。

期待低谷期的魔女小姐能快快走出来！

顺便许个愿，祝考研的学子们都能取得好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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