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良爷……我说……”

小崽子被我捏着下巴，话都说不清楚，艰难的向我讨饶。见她服软，我松开控制她的手，坐在一边，盯着她缓缓起身，摸摸被捏痛的脸，有些幽怨的看着我。

“快说……”我冷冷吼道。

满穗忽然侧身，被单下抽出一柄匕首向我刺来，我就猜到她就会使这种把戏，虽然她的动作很迅速，在我看来还是慢的像小儿打闹。她就这么挥着刀子刺向我，我冷笑着盯着她，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果然，刀尖在离我一拳的地方停住了，她举着刀，就这么看着我，大滴的泪水又从眼中流出。

“你为什么不躲？”

呵呵，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以为这种把戏能让我相信你会杀我？你救了我这么多次，哪怕你真的用刀刺进去，我都不信你会杀了我！

“来吧，我帮帮你！”

我猛的握住了她的手腕，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用力拖着她刺向我的胸口，刀尖刺入了我的皮肤，渗出了血，我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痛楚。

“你做什么！放手！放手！！”

见我的胸口流血，满穗真的惊慌起来，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我，她这么小的力气，又怎么可能挣脱出来。我接着继续用力，那刀越刺越深，稍稍有些痛了，可肉体上的疼痛，又怎比得上内心遭受的千刀万剐？

终于，她承受不住压力，大哭起来，用另一只手拼命抽打我的脸，我被她打的睁不开眼睛，只得松手。她一下子瘫在地上，匕首掉到一边，捂着脸低声痛哭。

“满意吗？要不要换个地方再来一下？”

我继续逼问道，在她将事实和盘托出以前，我绝不放过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痛哭着，责怪着我的心狠，但我并无任何愧疚之心。只要能保护你，哪怕你恨我，我也绝不犹豫！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么立刻告诉我究竟在盘算什么，要么我带着你现在就去找芸，若是你们两都瞒着我，老子就把你捆在青的屋里，自己跑遍长安城！把能想到的人寻个遍，就不信你能瞒得了我！！”

满穗终于停止哭泣，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我，我分不清她的眼神里蕴含着什么表情，也懒得去细细分辨。除了查明事情真相，任何事我都不再关心……

小崽子重重呼出一口气，心中的千斤重担像是随着那股浊气被排了出来，她挺直身子，样子轻松了许多。

“真的瞒不过你……良爷。”

我静静的等待着答案。她摇了摇头，露出释然的微笑，轻轻靠在床边……

“我说……我全说……”

就这样，小崽子把她昨天所经历的一切，统统告诉了我：从她背着我带李小梅偷偷前往烟云楼，到在门外偷听到芸和那狗官密谋刺杀，又帮她安排路引的对话，以及冲入屋内帮芸，结果被狗官盯上的所有细节，全部对我坦白。我本以为自己听到这一切，会狂怒到恨不得立刻将那畜生碎尸万段。不过也许是因为刚刚处于极怒，对于满穗的遭遇早已有了些许心理准备，听着听着，反倒是有些冷静了，事态虽有些危险，但并未朝着完全失控发展。听上去这个狗官就是好色，所以看上了满穗。我的存在，以及我们和芸一起密谋反抗他们的事并未暴露。在他眼里，满穗只是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女孩，还对他表现出了顺从，如此一来，他的警惕性必定会大大减少。

我看着满穗说完这一切，开始思考对策。她倒是没什么想法，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但不哭了。

“你的意思是，就算逃也不行，若是你不去，他便会借机处罚烟云楼，害了无辜的人，是吗？”

“嗯……

“我们还不能随便杀他，他手里握有全部烟云楼艺妓们帮他做事的证据，若是他遭遇意外，很可能呈送给官府，是不是？”

“是的……”

我沉默了，说真的烟云楼的那些艺妓干的也没几件好事，说是专杀恶人，这不也是牵扯到政治暗杀。她们的死活我还真不是特别上心，但小崽子把烟云楼的女子们当做家人般珍惜，我也不可能因为一时冲动就将她们陷入死地，看来，这件事凭借我一个人，还真有些难以处理，她不说，就是怕我冲动吧。

“你不告诉我，是不是怕我一刀把那狗官宰了，连累了你那姐姐妹妹们？”

“……”小崽子并未回答，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不说话了。

“我告诉你！最好下次长点记性！若是你再瞒着我出了什么意外，老子就亲手把那些娘们给宰了！你要是乖乖说实话，老子还能帮你想办法，清楚了吗？！”

“……”她还是沉默不语，只是从嘴角隐约露出一丝苦笑。

看她这幅丧气的样子，我有些不忍再骂她了。便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

“起来吧，我们走！”

“去哪？”

她诧异的抬起头，仍坐在原地不动。

“回青的大屋。”

“回大屋做什么？”

我有些不耐烦，现在时间非常紧张，必须尽快想出对策，见她还一动不动，便将她一把抱起，她的身体那么娇小，又肩负了太多不符合年龄的压力，真怕一用力就将她弄坏了。

“我们走了，没什么重要行李吧？”

“良爷……你……”她惊讶的盯着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看来是没有了，我不再废话，就这么抱着她快步走出屋门。下楼的时候碰见小二，见我们这时出门，提醒现在是宵禁，最好不要外出。

“我妹妹生病，着急寻郎中。房子不住了，屋里的东西你帮我收着吧，下次来取。吃的你们自己拿走好了。”

小二在身后喊着客官，还想说些什么，我根本没心思跟他闲扯，抱着满穗就跑了出去。满穗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我的怀里，到了街上，一阵寒风吹过，我看见她还只穿着纱裙，担心她会着凉，赶紧扯过披风将她裹紧，又用力将她往怀里搂紧了些。

“良爷，我自己能走……”

“你闭嘴吧！”

眼角瞥见满穗像是在看我，我却没心思跟她啰嗦，只顾着小心巡夜的兵丁。就在我一门心思往回赶时，胸口传来了她的体温，低头一看。这小崽子紧靠在我的胸膛，搂着我的脖子，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哼，活该你这般落魄！让你以后还瞒着老子！”

“是吗……”

看来她还是没睡着。不过小崽子笑了，虽然还是闭着眼睛，但嘴角微微上翘。

街上还有零星的人影，估计宵禁也管的不是很严，没遇到什么麻烦，我们就回到了大屋。我抱着满穗，用力踢了踢大门，守卫在里面骂骂咧咧，打开小窗，一看是我。惊讶的问道。

“良爷怎么回来了？”

“我有急事和青爷商量！”

守卫赶紧给我开门，我抱着满穗便冲进屋内。在和青商量对策之前，还要把这个小崽子安顿好。李小梅和那几个姑娘都在一层居住，把她们喊起来看着她吧。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李氏兄妹房门口，在门口踢起门来。

“李小梅！还有其他几个姑娘快点出来。”

李氏兄妹的房门很快就开了，不一会四个女孩的屋门也开了。她们几个穿着白天的衣服，看来都没睡。见我一脸心急火燎的样子，又抱着满穗，姑娘们面面相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唯独李小梅看到我之后低下了头。看来她知道一些内情，这小崽子计划的就是连着她一起唬我。

“良爷，这是怎么了？”

“没事李大哥，喊她们几个商量个事，你先休息吧！”

我让李大哥不要担心，便招呼着大家跟我上楼，等进了房间。我把满穗放在床上，一把拉过被子该在她身上。

“良爷……我……”

“你什么你！你给我呆在这哪都不准去，各位姑娘，有劳你们帮忙盯着她，不管她找什么理由都别信！除了这个房间，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虽然还有些云里雾里，那四个姑娘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我接着转向李小梅，她本来还在看我，见我转向她，立刻心虚的偏过目光。

“李小梅，你被她骗了，我不怪你。但现在我告诉你，这家伙差点把自己卖给狗官做奴。你若是真想帮我，就盯紧她，若是你再被她唬了，那就是你害了她！”

“良爷……这件事……”

李小梅眼中闪着泪花，想对我说些什么，她本来就不善言辞，眨巴着眼睛，张了张嘴，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良爷，小梅姐真的什么都不……”

“别废话了！“见满穗还在帮她，我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四个，看好这两个人！等我回来，要看到你们六个安然无恙的在屋子里。还有你们两个！如果想帮我，就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事，没有的话，就在这给老子反省一下！

说完这些，我走出房门，合上屋门之前，我看见满穗起身，拉着李小梅坐到床上，几个小姑娘围过来，牵起了她们的手……这帮女孩子在一起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吧。

我大步走向青的房间，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该如何向青开口。目前独靠我一人，确实很难解决这些问题，寻求青的援助，是我最大的机会。

“砰砰砰。”

我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青的房门。

“青爷，我有事与你商量。”

“是良爷啊，进来吧。”

我推开屋门，青和胡爷都在房里。青斜靠在椅子上，腿翘在桌上，正对着窗外，像是在赏景，胡爷手上拿着一本书，今晚他们倒是都没在工作。见我进屋，青像是打趣般笑起来。

“怎么回来了？都说春宵苦短，难道良爷这么快就完事了？还是说想在我这里做？”

“青爷，我有一件要事，想求你帮忙！”

“求我？”这是他第一次从我口中听到求这个字，立刻来了兴趣。“良爷遇到了什么事情，居然来求我了？”

我一五一十，把满穗与我说的那些事统统对青说了。我本不想暴露满穗与芸熟识，但迫不得已，也没有好的办法，我只得说出实情。但唯独没有暴露烟云楼艺妓还在做着刺杀的勾当，只说了小崽子思念芸姐，去探望她时不小心被那狗官撞到。

最重要的是，我敢说出芸，是判断她是我最大的底牌，青对芸是有感情的，我相信他不会对芸所受的伤害无动于衷。

“冷大人啊……”听完我的诉说，青呵呵一笑，“我认识他，这家伙送了他不少银子，合计都快到一千两了，一直养着他，他也会对我贩卖私盐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是看上了小穗？”

“青爷若是愿意帮我，要多少钱，我都愿意出！就算一直在你这白干，我也绝不说一个不字！”

“哈哈，别急良爷，别急……”青微笑着对我摆了摆手，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听你的意思，小穗和芸应该认识很久了，她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为何不告诉我？”

“小穗应该是逃难时被芸搭救，还教她找到了我。芸也算是小穗非常在乎的人，担心告诉青爷会伤到芸，所以不敢告诉青爷，抱歉！”

我最担心的，就是讲这个故事不小心将芸刺杀青的计划说漏嘴，一直在考虑什么理由搪塞比较合适，听了我的故事，青似乎并未起疑心，只是点了点头。

“呵呵，这样的担心倒也正常，只是有些好奇，在进了长安城之前，我猜你们一直住在烟云楼里，芸养着你们？”

“也不是，我在烟云楼里面跑堂，小穗帮着芸做些杂货。”

“这就有意思了，你明明在烟云楼里面做跑堂，又是怎么接到杀我的活计？”

“有一个客人，问我做不做杀手的活儿，说杀的都是恶人……”

“你好好跑你的堂，人家怎么可能找上你？难道说烟云楼里面还悄悄做着杀手的买卖？”

他果然不好糊弄，我硬着头皮，又编了个其他的理由。

“也不是，里面和别的跑堂活计聊天，有时会有一些客人寻着做些脏活，便接下了……”

青盯着我的眼睛，我也毫不示弱的回看着他。就这么盯了一会，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良爷还是不信任我，你都不愿告诉我实情，我该如何帮你？”

我的脑子在飞速运转，现在必须说些有价值的情报，才能先让青暂时不去考虑杀他的幕后主使。

“青爷，我在想，凭你的关系，能不能和那狗官好好说说，让他放烟云楼的姑娘们和小穗一马？”

“呵呵，其实真要办成这件事，倒也容易……”青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指了指门外。“你买来那四个小姑娘长的也不错，还都是处子。要是献给那狗官两个，换一个小穗，估计这家伙也能接受，也省得麻烦。”

把那几个小姑娘送给狗官换小崽子？

听了这个主意，我愣住了。说实话，就算她们被那狗官侮辱，我好像也没那么难过，毕竟她们在我心中的重要度和小崽子完全没得比，若是这个方法……

不行！

舌头死前那一番嘴脸又浮现在我眼前，这次又是拿“不熟悉的人”去换“我深爱的人”。

我不能那么做！别说我，若是换做满穗，她宁愿去死，也绝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不行青爷……我做不到，我不能把她们送入虎口！”

“你做不到？”听到我的回答，青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他似乎对我这个选择相当不理解。“为何做不到？那几个姑娘在你心里还能比得上小穗？明明这是最省事的法子，为何不行？”

“确实省事，我也……确实想过。但还是做不到，青爷，我做了这么多恶事。不能再害其他人了！若是有其他的法子，我宁愿自己去与那狗官同归于尽！”

青直愣愣的盯着我，他锁着我的双瞳，嘴唇微微张开。我不清楚他到底在考虑什么，但这是我的底线。我也想过万一青不帮我该怎么办，那便杀入他的家中，绑架他逼问一番，再把他的屋子烧成灰烬，烧掉一切可能留下的证据。就算与他玉石俱焚，我也在所不惜。

“原来是这样吗……”

“什么？”

青喃喃自语，转头看着烟云楼的方向，面色复杂，他轻抚着残缺了一半的小指，像是陷入了回忆。半晌，他回过头看着我，表情严肃起来。

“良爷，若是让我帮你，你希望我怎么做？”

“若是青爷愿助一臂之力，帮我抓了那狗官，再逼问出所有证据记录的下落，便是最好！”

青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

“这个法子太冒险，我花了不少钱养这么个配合我的官差，就因为你心软不愿送十两一个买的小羊给他，这笔买卖不值。”

“青爷……人命怎可用银钱来衡量？”

“你杀我的时候，不也收了人家的银子，若是没有好处，就算让你惩恶扬善，你会去做吗？”

“我会！当时杀那些恶贼，我就是想让小穗开心，把钱留给她。就算没有钱，我也会去做！”

“那你也是为了她收钱的！”青哼了一声，指着大屋院墙。“我这么大的生意，养这么多弟兄生计，为了他们，也不能随便招惹官家！”

我顿时哑然，青说的有道理，他明明和那冷狗官相处明面上还不错，确实没有必要为了满穗或者几个刚买来的女孩和官家翻脸。

但是你会看着芸受伤无动于衷吗？

若是你能就这么袖手旁观，我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青爷……你能看着心爱的人受伤吗？”

“呵呵……良爷这是什么意思？小穗是你的心头肉，不是我的。”

“青爷，要不……我们去一趟烟云楼看看再说……”

“……”

青瞪着我，没有搭话。但他的眼中忽然射出凶光，恶狠狠的盯着我，嘴唇也抿了起来。我知道他是在乎的，而且是相当在乎。

“她怎么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没与我说？”

“青爷不敢，你在意的人，你我都心知肚明，上一次我去烟云楼，你就知道我去找她了，没错吧！”

青眯起眼睛审视着我，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表情略微放松了些，但仍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我有一个问题，良爷若是如实告诉我，我便帮你。不然，任是你求我千万遍，大哥只能劝你送两只小羊给那狗官。”

“青爷你问吧。”

难道他想知道是谁计划杀他？我与他对视着，想着一会该如何回答。我不能出卖芸，但他要真的逼问我，是该继续坚持保持秘密，还是直接向他坦白？

坦白是不现实的吧，万一青动了杀心，伤害了芸，小崽子一定会对我很失望。她不会允许出卖芸姐的命拯救自己。

我深吸了一口气，若是他问出来，我只能继续保守秘密，向他下跪磕头，请求他的理解了。

我看向桌子后的男人，他的眼睛就像一只盯住猎物的恶狼，紧咬着我不放。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心上人是她的？！”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自从对青的暗杀失败后，我和满穗就一直悄悄打探着青与芸之间的恩怨纠葛。芸既然对青能够痛下杀手，便还是对青抱有更多的恨意；但从一些细节中不难看出，青对芸抱有不一般的感情，也许是悔恨，也许是不舍，甚至有可能是爱恋。他提起过自己的爱人如同暗夜中的明月，在无边的黑暗中守望，可确实从来没有说过那个人就是芸，烟云楼那么多女子，不可能一猜就准，而我能够准确的知道是谁，本身就非常可疑了。

糟糕！我居然忽视了这一点！

“良爷，我记得完全没有跟你提过老子的心上人就在烟云楼，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这……青爷你好像说过吧，你提起过她像黑暗中的明月，我便想到了可能在青楼里面。”

青瞪着我，估计是我编的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他又转头看了看胡爷，冷笑着问。

“胡爷，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知道老子喜欢谁吗？”

胡爷皱起眉头想了想，先是点了点头，却又露出迟疑的神色，接着便摇了摇头。

“你也知道了？！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胡爷点了点头，对着青做起手势，接着又指了指我，摆了摆手，我是完全没看懂他想说些什么。

“哼，胡爷在说，他从我平日里去烟云楼见的人，还有送的礼物，能够大致猜到那个女子。但你就不一样了……”

青又眯起眼睛，狠狠的盯着我。

“自从你来过这里，我还没去过烟云楼，更别提送过礼物，你不可能知道那些细节！除非别人告诉你！这件大屋里除了胡爷，没人知道的这么详细，你到底是如何发现的！”

“我……”

我一时间哑然，因为刺杀而推断出这件事，万万说不出口。但其他人主动告诉我，青肯定会刨根问底个没完。我根本找不出合适的人选能甩掉这口锅，到底该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难道是她告诉你的？”

青忽然收起了眼中的凶光，轻声问道。他瞪大了眼睛，瞳中闪烁着别样的光彩，包含着期待与渴望，等待着我的回答。

“这……青爷说的那个女子，会不会是其他人？”

“别装蒜！我说的就是芸！救了小穗的那个人，你心里清楚的很！”

“……”

快想啊良，想想该怎么回答！

青见我一直沉默不语，更加不耐烦了，不停的催促道。

“到底是不是她告诉你的！这他妈磨磨唧唧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

我没法欺骗他，这个男人已经深陷情网，而他的意中人却计划至他于死地，若是知道这件事，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不是她说的？！”青的脸上明显写满了失望，随即又恶狠狠的盯住了我。“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别人让你用她来要挟我？”

“我没有要挟你，也没人要挟你！”

青还在死死的盯着我，我与他对视着，我说的都是实话，并没有半句虚假，可有些事，我实在不忍心，也不敢告诉他真相。

“那你支支吾吾的干什么？又不是在问杀我的雇主，这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青的语气愈发急切，看来他真的非常在意这件事，可我又有些不懂了。既然这么在乎，他这样财大气粗，为何不敢对芸表白呢？

“青爷，这件事我只是猜的。自从我到你这里，小穗偶尔会去看她。芸跟她说过你一直送自己礼物，所以我们便猜想，她就是你的意中人。”

这个理由编的应该还说的过去吧，虽然有些牵强，但好过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凭这个？”青怀疑的看着我。“平日里给艺妓头牌送东西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顿了顿，忽然绕过桌子，走到我的面前。

“她难道还跟小穗说了别的事，或者是做了什么安排？”

“这个……我不大清楚……”

“你明明清楚！小穗一定告诉过你！”

“……”

“……“

我们就这样静悄悄的对视着，房间里安静的可怕。深秋时节，我却感觉自己的额头渗出了汗珠，就在一筹莫展之际。青忽然大笑起来，又是那种疯狂的笑声，但掺杂着绝望与悲伤。

“你不说就罢了，自己想办法吧！这点屁事都要瞒我，真没意思！”

“抱歉青爷……”

我咬了咬牙，谈判破裂了。我的回答终究没有让青满意，也许这回答永远不会让他满意，因为他期望的答案并不是来自于我，而是来自于那个坐在烟云楼中，盘算着如何取他性命的女人。我转过身，准备离开房间。既然他不愿意帮忙，就只能靠自己了，一会去找芸商量一下吧。不过估计希望不大，若是有办法，小崽子不可能会想到自己献身这种馊主意。

“等等，你去哪里？”

我刚要打开房门，青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我回过头，他又恢复了笑容，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去趟烟云楼和芸商量一下。”

“她一个女人能做些什么！？若是没办法，你怎么办？”

“那我就趁夜色杀入那狗官家中，逼他交出证据，他若是不说，我就一把火把那房子烧成灰烬！”

“这样也行？！”青嘲笑般的看着我。“我听说他屋子里还有锦衣卫的保镖，你这独自一人前去九死一生，怕是有去无回了吧！”

“若是我回不来，麻烦青爷看在芸的面子上照顾好小穗，谢谢了！”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手中紧紧攥着佩刀，打算去找芸做最后的尝试。若是芸再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趁那狗官大意之际，今晚就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小崽子……刚刚那便是我们今生最后一面了吧，若是能替你去死挡了这道灾祸，那便也值了！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可刚迈出脚步，青又喊住了我。

“你急什么！好久没去烟云楼快活了，先陪老子去一趟，再做决定也不迟！”

“你也要去烟云楼？”

“是啊，越是紧急时刻，越要冷静。”青对我挤了挤眼睛，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人舒坦了，也许能想到些好主意，是不是？”

反正我也要去烟云楼找芸，你愿意跟着一起也行。虽说不知道芸对青的恨意到底有多深，要是她知道满穗为了自己差点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也许会求青帮忙的吧。想到这里，我心中隐隐燃起一丝希望。

经过侧房，青笑着问我要不要和满穗打声招呼，我摇了摇头，怕她见到以后又要问这问那，赶紧大步离开。刚走到楼梯，便听到青在我身后喊着。

“小穗，我和你家良爷去烟云楼消遣消遣，一会儿回来！”

说了不要多嘴，这家伙为何要多此一举！我有些烦闷，不想让满穗知道太多免得她担心，便快步向院墙走去。刚走到院子里，便听到身后有人唤我。

“良爷！”

回头一看，小崽子和那几个小姑娘正齐刷刷的站在窗边看着我，刚刚唤我的正是满穗。

“你们几个看好她，我去去就回！”

我冲着她们挥了挥手，便转过身走向大门。

“你一定要回来！”

身后传来满穗的呼喊，还有些隐隐的啜泣声。我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屋。

你这个兔崽子，有什么好哭的，既然能狠下心骗我，无论如何老子都要报复你一次！万一回不来了，你可别怪我……只可惜没法保护你了，想想真有些放心不下。

我出了门，觉得满穗看不到我了，就在路口站定，在街道等了一阵，青和胡爷才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见我一脸不满，青又冲着我笑了笑。

“听到小穗喊你，舍不得去送死了吧，不如听我的法子，送那两个……”

“我做不到，青爷我们走吧，我还赶时间！”

青耸了耸肩，对我断然拒绝他的提议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并未多言，只是自顾自哼着小曲，向烟云楼出发了。我跟在他的后面，胡爷走在最后。我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

一路上，青还是那般玩世不恭的样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我闲扯，都是问我些以前遇到过什么样的女子，有没有老相好之类的话题。我根本没那个心思跟他废话，便主动问起那个狗官家的房屋布局，家中人口，特别是锦衣卫保镖的事。一个六品小官，怎么可能专门派出锦衣卫做他的护卫。

“这你就不懂了，那狗官还自鸣得意，以为我们看不出来。”青不屑的笑笑。“生死一瞬，只不过是上头一句话的事。”

话说回来，青在长安城确实吃的很开，就算遇到巡夜的兵丁，看到是他，都眉开眼笑的对他请安，没有一点为难的意思。他也笑着同大家打着招呼。估计在兵丁眼里，我们都是他的保镖。突然想起，今天进烟云楼没有蒙面……也无所谓了，反正青也知道我在这跑堂，没什么好隐瞒的。

到了烟云楼，看门的李叔大老远看见青，便笑眯眯的迎上来。忽然看到我跟在青的身后，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来了，小穗呢？”

“管你什么事？”我没好气的答道，这家伙怎么管这么宽。

“小穗昨天说你跑了，怎么又回来了，还跟青爷在一起？”

这个兔崽子果然昨天来了！不知道她怎么提起我的，我也懒得废话，便不耐烦的答道。

“你别管那么多！”

见我态度恶劣，门丁更加怀疑，他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

“小穗是个好姑娘，你最好对她上点心！人家带你过来找口饭吃，别说走就走了！”

李叔还在那唠叨什么，我知道他是好心，但真没心思与他解释。便抛下他往前接着走，青却没跟上来，我回头看去，听见他正在向李叔打听着我和满穗的事，门丁一边看着我，一边对他连连点头。你问就问吧，除了刺杀的秘密，我也没有什么对你好隐瞒的。

过了一会，看来他是问够了，又晃晃悠悠的微笑着向我走来。

“良爷在这里还靠着芸才能吃上饭啊，我还以为你这等英雄好汉能有什么门路，原来差点做了龟公。”

“青爷，若是您想开玩笑，能否换个时辰，我真的很急……”

见我一脸严肃，青略微收起了笑容，摇了摇头上了楼，我跟在他身后，看他还在前面慢条斯理的踱着步子，真是恨不得一脚把他踢上楼。你他.妈的故意玩我是吗？

“对了良爷，一会我要单独和芸见面，许久未见，想必她见到我会有些迫不及待，你可不能打搅我们。”

还他妈迫不及待？是迫不及待要你死吧！

我心里暗暗骂到，又觉得心里说的话有些缺德，毕竟青这个人相处下来感觉还不错，我也不想他就这么被蒙在鼓里莫名其妙被杀。

“你小心些吧……”

“噢……”

青看了看我，眼神中有些复杂，我顿时觉得有些失言，装作看经过的美女，不说话了。

芸现在没有上牌，听老鸨说，她好像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受了些伤，不能见人。我想起小崽子告诉我芸被那狗官狠狠打了两巴掌，估计是把脸打伤了吧。青听说芸受伤，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扶着楼梯就向七楼冲去。老鸨还在后面喊青别去，胡爷给她掏了些银子，我也三步并作两步跟在青的后面往楼上跑。几下便到了芸的屋门外，七层静悄悄的，头牌们的楼层一直是这样安静。

“你在楼梯口等我！”

青以不容质疑的口吻说罢，便自顾自推开了芸的房门，我只听见门内传来一句“你怎么来了？”门吱呀一声合上，便又恢复了寂静。

这态度和青所说的迫不及待还真是天壤之别，我有些好奇他们这对见面会说些什么，更重要的，是我在意芸会不会提起满穗的事，便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偷听起来。可房内安静的出奇，除了偶尔传来几句低语，几乎没有任何对话声传出。

“呃呃呃！”

我回头一看，是胡爷在楼梯口招呼我，他对我做着手势，示意不要偷听。

这时候还他妈管这么多，这老头刚刚又不是没听到发生的一切。我没理他，继续在门口呆着，他见唤不动我，摇了摇头，自己下楼去了。我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屋里发出的声响。

说来也怪，我越是集中精神听屋里的动静，越是什么都听不到，仿佛那便是一件空屋。除了些细微的脚步声，茶具瓷器的脆响，几乎没有任何说话声。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难道是在写字或者打手语？就算做那档子事，也不可能一点没有声音吧！

小说相关章节：饿殍第三线—落荒饿殍第三线—落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