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医生治疗坏人，知情不报构不构成包庇罪，课上这个电影里的例子，这个案件应该区分两个部分，一个是治病、一个是报案，对于治病而言，救死扶伤的医生的天职，并不区分患者的职业、地位、学识以及道德水准.....”

　　“秦萤同学。”

　　龙教授打断了正在给墨歆讲题的我。

　　今天是周六，本来应该是休息的，但龙教授以我已经缺席一周，加上我闹了那么大事帮我兜底为由，一大早就把我从魅茵柔软的身躯和温暖的被窝中拽出来，到办公室给墨歆讲题。

　　明明她本人在，她直接给墨歆讲题不就好了，由于办公室里只有茶几和沙发，我和墨歆挨得挺近，肢体接触和感受呼吸都是常有的事情，搞得我有点心猿意马。

　　“怎么了？教授。”

　　“外面有个女孩找你。”

　　“哦。”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把PAD交给墨歆之前，用电子笔圈了圈重点。

　　“你先自己看看，我出去一趟。”

　　走出办公室，等在走廊的那个女孩，是白鸟优纪，她没穿女仆装，换了身休闲装，外套一件米色长风衣，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不过她平时都不会亲自来学校的，怕是出什么事情了。

　　“白鸟小姐？有什么事情不能通讯频道里说？”

　　“秦先生，事情紧急，你得跟我走一趟组织，小姐和雾希大人都不在，得请您来主持大局。”

　　“我知道了，我先去和导师还有师妹打声招呼。”

　　和龙教授打了声招呼，说有急事要离开，然后就下楼上了白鸟优纪的车。

　　“什么事这么着急？”

　　“打入颜家卧底的情报部特工给总部发来消息，说是已经知获颜家最新的人体实验场所，产以及交易时间还有交易对象，足够我们将他们一网打尽。”

　　颜家？看样子，决战的时候终于来了。

　　虽然打击犯罪不是组织的主要业务，但对方先是派了个颜兮儿，而后未可因此殒命，在那之后还不收手，甚至还让颜芷寒当面挑衅。

　　就这几条，梁子早就结下了，我们不介意扮演一次正义使者。

　　“BOSS和雾希姐，都联络不上吗？”

　　“嗯，她们昨天飞的升阳，好像有什么急事，只说有事情找你支持大局。”

　　我用通讯耳机的最高权限内部线路分别联络了小爱和雾希，但两边都是忙音。

　　奇怪，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

　　升阳，某私人疗养院。

　　一群人焦急地等在走廊里，走廊尽头的手术室，‘手术中’的红灯让每个人都心神不宁。

　　一直都是这样：奇遇不会独自到来，总有某种征兆和迹象先行。

　　——厄运亦如是。

　　少女和贵妇并排在人群的前端，她们面前，是在频频鞠躬的护士。

　　“谁能给老娘解释一下！昨天老爷子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就下病危通知书了？！！！！”

　　贵妇的火气很大，几乎是指着护士的鼻子在骂，她是少女家族里最支持她的长辈，她的姑姑。

　　“诗岛女士，请冷静一点，情况还在我们的控制之内，老爷子只是肝功能突发性衰竭。”

　　护士还想要辩解什么，就被贵妇厉声打断。

　　“少拿那个狗屁理由堵我，老爷子在你们疗养院出的事！！混账老二！！是老娘现在没办法——”

　　少女上前拉了拉贵妇的手臂，她的状态就冷静自持得多。

　　“姑姑，这里有升阳最顶尖的医疗资源，不要在这里影响他们，专家组已经在努力抢救了，爷爷他一定没事的，而且二叔也不一定.....”

　　“嘁....如果专家组都没能把老爷子抢救回来，我要你们全部陪葬。这帮医护人员就知道拿抢救中搪塞我们——我看十有八九就是老二.....”

　　“少说两句吧！”

　　少女的音调高了几分，把全场的吵闹都镇住了。

　　“不要在这里吵闹，影响其他病人和医生了，我们都安静，等个结果。”

　　“我——唉......”

　　走廊里所有亲人都在窃窃私语，各自都怀着自己的目的，少女只感觉心里有些烦闷，独自走到了楼梯间，在安全出口的门关闭的那一刻，她瘫坐在了台阶上。

　　为什么会这样？

　　空旷的楼道没有回应她，只有心里那一句已经被少女重复了上百次的疑问。

　　自从昨天返回升阳之后，她的思绪便一直漂浮在连她自己也不知其所在的空洞中，可本能依然赋予了她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勾画出过去的能力。

　　和京畿的警务高层约谈，用最大的能量打压石景山游乐园的案子。

　　刚走出会议室，就马上收到这样的噩耗。

　　一切的变化太快太快，快到计划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抢救室外的廊道仍旧回响着各种声音。脚步声、交谈声，却没有一种能让她从雾质的思绪中脱离。

　　她首先想起的，是自己在通讯室，在男孩共享的画面上看到炸弹被切断，劫后余生的情景。

　　在那短短的十几分钟，她无数次懊悔自己没能把一切都说开。

　　炸弹被成功阻止后，还在祈盼着以后的日子可以一成不变。

　　「我能当这是告白吗？BOSS。」

　　「你能活着回来的话，这就是。」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说出了这句话，在劫后余生之后，这句话的遐想空间变得无限大。

　　想带着他再来看看爷爷，想看他变得成熟，在他成熟之后，自己做出选择——

　　「小爱，你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本能地把自己摘出去，放在最艰难，最痛苦的地方。下一次，你试着在你构思的世界里放入‘你自己’，感受一下变化。」

　　爷爷并不是那么会鼓励别人的人，所以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别扭。

　　年轻时，他是叱咤升阳的黑帮教父，刀砍过、火烧过，搞过赌场、搞过风月、搞过毒.....黑白通吃。

　　「人啊，一到老了，就会惜命，想安度晚年，想儿孙平安。可是年轻时造的孽，那些留下的东西，迟早是会找回来的。」

　　「谁还记得，我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弥补失去爱人的遗憾。」

　　「小爱，初心是很重要的东西，你太聪明，也太豁达，有些时候，多想想自己。」

　　「等你明白这个初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带着‘它’来见爷爷怎么样？」

　　“......不....不会的.....”

　　她将视线埋入更深的黑暗，全力对抗所有试图挤入意识的坏念头。

　　“......已经约好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就和爷爷说的.....对，一定不会的.....”

　　思绪实在太过混乱，少女本能地拿起了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那个男孩的名字。

　　想和他倾诉，想稍微展现出自己柔弱的一面，想好好哭一场......

　　“......爱姐姐。”

　　少女收了手机，艰难地抬起视线，看到的，是家族里的女仆长制服，那个和她最为亲近的妹妹。

　　“姬乃....”

　　“刚才雾希打电话来，说神州颜氏那边调查有了进展，托我问问你下一步的行动。”

　　“你告诉她交给秦萤就好......”

　　身穿女仆长制服的少女，眼神里满是心疼。

　　“半小时后，大姑姑要召开家族会议，关于之后家族的走向，不等二伯父了。她说再等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呼....”

　　少女很快做了一下深呼吸，作为家族长女的她，肩上的担子还很重很重。

　　“我明白，谢谢你来通知我，不过，在大会开始前，能不能让我静静....”

　　她抬起头，看到了妹妹那深深担忧的眼神后，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别担心，我......可以在家族会议开始之前，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我也相信爷爷能....”

　　“姐姐....你......”

　　如此逞强的话，连诗岛姬乃的语气都变得颤抖起来。

　　“我来说吧。”

　　少女还没察觉到，走廊里的吵闹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走入楼梯间的，是刚才还在和她一起面对医护人员的姑姑。

　　“小爱，或许...刚才你没听见。”

　　“在五分钟前，老爷子...已经确认......”

　　嗡——

　　“对不起....姐姐...医生们...已经尽力了.....爷爷他.....”

　　耳鸣声越来越大，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看到妹妹和姑姑的嘴巴在动。

　　少女眼神里的希望正在渐渐黯淡。

　　一抹清泪，滑落在深深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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