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娜看到希昂差点让那只炎魔脑袋搬家，紧张得几乎想要替那她挡一下。

　　只可惜她就算利用诱变剂得到了影魔的部分力量，想要追上在光中跳跃的希昂依然根本不可能。

　　希昂垂下剑刃，这次行动的主导权不在她，而在罗兰娜。

　　“听我说。她刚刚闯进店里的时候，报了很多种魔药的名字，比起那个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吐露我们想要的消息的老头，这只炎魔或许派得上用场。”

　　和忙着审讯店里那头“恶魔杂种”的希昂不同，罗兰娜忠实地利用影魔的能力隐藏在店铺周围，她可不希望这里的动静那么早就被别的什么人发现。

　　“我！我是一名魔药师！”锡妲一听，立刻就搞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这两只半恶魔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消息在找魔药师的麻烦，如果她派不上用场或者拒不配合......

　　这家魔药老板那分了家还在说话的脑袋就是榜样。

　　希昂轻哼一声，让开了位置。从后面跟上来的罗兰娜有些无奈地站到希昂身侧，这位可是个一言不合就要拔剑，拔剑就要饮血的纯武派。现在能停手完全就是看在了小姐的意思上。

　　罗兰娜举起手，她释放诱变剂里蕴藏的影魔力量，让阴影把她们所在的这一边也笼罩进去，阻止周围那些视线的窥探。

　　“很好，先把你手里的魔药放下吧，就算用了它，你也改变不了现在的局面，不如首先就表达出合作的意愿如何？”罗兰娜摊开手，也不过多靠近对方，而是先按照戍卫骑士应付盗匪或者绑匪的交涉守则开了口。

　　锡妲把手里的魔药放到一边去，就像罗兰娜所说的那样，她和这两人的博弈点其实并不在这里，而在于她自己本身的价值。

　　至少要传达给她们，“自己有她们所需要的情报”这样的信息才能暂时保全自己。

　　再加上，这两人和之前想要她的命的刺杀者应该不是一伙儿的，说不定运作得好还能让她暂时脱开目前的险境。

　　“当然，我在魔药研发中心，新式魔药研发第一组工作。任何和这座城市的魔药有关的事情，我基本都可以解答。”

　　锡妲挺起胸膛，她决定先用头衔说话。既然要展现自己的价值，在地下城的魔药领域里，这个头衔比起那些工厂里或者魔药小作坊里的魔药师要管用的多。

　　希昂和罗兰娜显然不知道那个什么新式魔药研发第一组是什么职位，但那句在魔药研究中心工作就让罗兰娜内心为之雀跃。

　　她和希昂已经在这一片晃悠了有几个刻时了，那什么讯令官标注的魔药工坊等她们到的时候早就人去楼空。她们只好拿周围这些小魔药店开刀，旁敲侧击地“打听”那家魔药工坊的事儿。

　　希昂的“打听”，其实主要突出前面那个字眼，她几乎是先把剑架到对手脖子上再问话，问来问去也就把目标锁到了这家倒了大霉的工坊。

　　之后的结果不必多说，拒不配合的魔药师老板和希昂大打出手，然后在自己店里被切了片。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再加上她们大打出手闹出来的动静，西北城区的卫兵早晚会追查过来。

　　罗兰娜打量着锡妲，要她一个对魔药学一窍不通的戍卫骑士去判断锡妲说的是不是假话也有点太难为她了，就算她提出什么有关魔药的问题也证不了锡妲报出来的头衔的真伪。

　　可她对锡妲肩头的伤很敏感，那处伤口周围的衣物都被烧化，露出下面白皙里透着熔金色脉络的皮肤。

　　伤口表面结了一块儿熔金色的痂片，从大小来，那像是一处箭伤。联系到她之前那匆忙跑进魔药店的模样，罗兰娜猜想起她的处境，立刻意识到她们有比威胁更好用的筹码。

　　“有人在追杀你？为什么？”伪装成影魔的罗兰娜和锡妲控出几步的距离，她可不像希昂那样受到辉光的庇护，即使是处于现在的局势下，她也对锡妲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警惕。

　　锡妲感到为难。她同样对想要追杀她的人的情报一无所知。

　　“我不清楚，我乘着兽车想去餐厅吃顿饭。他们载着我跑到这鬼地方，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就冲我来了，如果那支弩箭再稍微准一点....”

　　“这些都无所谓！”手握重剑的炎魔姑娘打断锡妲的话，“你自称是魔药师，找出我们想要找的魔药应该不难。”

　　锡妲心里松了口气，这就是她等待已久的内容。只要她们对自己还有所求，她就不用那么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逐渐让剧烈跳动的熔火之心平静下来，锡妲已经注意到了希昂手里那把剑非凡的样式。

　　那是一把重剑，从材质上看，至少不是地下城这里盛产的炎狱石或者簇铁。剑格宽而大，上面像是仪仗剑那样纹了雕出了三枚浮雕，分别是宝剑、天平与盾牌。天平立于剑格正中，另外两枚浮雕则分饰一边。

　　「在这座地下城里，有使用这种纹饰的组织吗？」

　　疑问在脑海里停留的时间并不长。锡妲用自信十足的声音回答那头炎魔，她打起响指，让一束火花在指尖爆鸣：“当然，不知道你想要找什么？”

　　“一种能把一般人变成巨人的诱变剂。”罗兰娜不动声色地把手按在了剑柄上，先前那店里的店长就是在听到这段话之后立刻就翻了脸。“喝下这类诱变剂的人会变成仿佛永远饥饿的巨人，不断试图吞食其它生物，如果周围没有他吃得到的东西，它会尝试自食。”

　　起先的话语并未让锡妲有所反应，而听到后面，她却立刻想到了最近由自己所在的研发组开发的，与之有关的魔药。

　　——衔尾蛇。

　　初版的衔尾蛇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研制完成，迫于这种魔药过于强烈的药效，它一直被锡妲认为是一种失败品。

　　可从对方的描述来看，她们在追查的似乎是一种在衔尾蛇的基础上制作的“魔药合剂”。

　　『魔药合剂』是一种魔药学上的专业用词，它用来指代那些依据两种不同的魔药制成一种拥有两者效力的新魔药。

　　遵照魔药原理，几乎所有魔药在完成之后都是不可再分的，哪怕标准质量少了仅仅零点几克拉尔，那份魔药也会完全失去作为魔药的价值。

　　因此『合剂』的研究极为困难，也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可以随意把两种魔药相合，而是必须在两类魔药的原料里下文章，制作出的『合剂』本质上是一种新型魔药。

　　“我找得到。”锡妲不打算用诸如“应该”或者“也许”之类模棱两可的词语，她必须展现自己的价值，“只要这里真的有这样的魔药。”

　　“好极了。”罗兰娜打了个响指，一对阴影所制作的手铐就已经缠上了锡妲的双手，“我跟你一起去找，你可千万别想着做什么小动作。”

　　笼罩着这一片区域的阴影逐渐散去，罗兰娜笑吟吟地催着锡妲去店里找她们要的东西。

　　小店里遭到的破坏不大，除了封咒瓶爆炸制造的疫雾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战斗结束得干净利落。

　　被放在椅子上的魔药师头颅此时也已经没了一点儿生气，『抗拒死亡』只能延缓服药者死亡的时间，又不是真的免死令牌。它最常见的地方其实是中央城区的角斗场，那些有角斗传统的蛮兽人就喜欢这种调调。

　　锡妲走到店铺里面，找到了一扇通往地窖的活板门。她拉来活板跳下去，果然就找到了这家店主人的魔药坊。

　　魔药坊的药材库和工作台周围都点着亮度不一的魔法灯。

　　蒸馏瓶、坩埚、药性试纸、定量滴管、甚至还有一方精准的符文称。锡妲的视线掠过那些桌子上的瓶罐，走到桌子边挨个确认在那张透明桌板下面的笔记字条。

　　即使是最优秀的魔药师也很难从浩如烟海的魔药配方里在任何自己需要的时候找到其中一种的调配方案，锡妲本人也只会记得住那些非常常用的品类，大部分还是需要靠翻实验档案和自己在汤姆猫机里记的备份。

　　“幸好这位店长是个老派的魔药师，习惯于用隔离板和暗屉把自己写好的思路和内容展示在自己的工作台上。”

　　锡妲已经找到了那份魔药的配方，她当然不知道这些人给会在标记什么名字或者编号，她采用的方式是寻找那些和『衔尾蛇』配方有类似配料的魔药。

　　“‘饥饿’暗蛇的毒牙、幻灵菌杆、第三型炼金溶液、生命果实...就是它！”

　　“哪一个？”罗兰娜如影随形。

　　“我手上挂着铐子，不方便。”锡妲皱起眉，“我找到了他记录的、多半是你们要的那种魔药的配方。”

　　锡妲双手被铐在一块儿，有些滑稽地伸手指向桌板上的位置。

　　罗兰娜从皮衣下翻出一把匕首，阴影覆盖其上，像是切开泡沫那样把桌板切开。她翻出锡妲所指的那张便条，仔细看了看。

　　“他管这药叫捕食者。”罗兰娜几乎是当机立断地，从小腰包里翻出一枚徽章，把它按在手心，低声念着祷词。

　　“匿身书卷的古老幽魂——

　　谨以卡莉·艾莲·凯尔之血承，

　　临现于此。”

　　锡妲从未见过这样的手段，在罗兰娜的声声祈祷间，周围的温度也逐步降低。从虚幻逐渐变得真实的，是穿着古代盔甲，背挎巨剑的幽魂。

　　“守护者啊，我听从你的召唤而来。”幽魂单手锤胸，向罗兰娜行以古老的礼节。

　　锡妲能看到那幽魂的长相和地下城居民明显不同。他比罗兰娜高了些，杂草般的头发用发圈束起，满下巴的络腮胡子和圆润的耳朵都让锡妲确信，那是个人类。

　　“我要你做信使，把这上面的信息报告给小姐。”罗兰娜把那张字条展示给幽魂，“都是恶魔语，我不确定你是否读得懂。”

　　“和恶魔作战是我们的使命。”幽魂咧嘴笑了，他甚至用那冰冷的眼神瞥了眼站在一边的锡妲。

　　锡妲眼看着那幽魂逐渐消失，心却没就此放下。眼前的人所展现出的力量让她难以揣摩，她所处的情境随着那女人展现的这一手而变得更糟了。

　　“配方会被送给我们的魔药师检验，我们会根据那个结果来采信你的话。”罗兰娜把手里的便条收起来。

　　她打算展示更多的东西来压服眼前的炎魔姑娘，至少从她刚刚的表现来看，罗兰娜认为她至少也是一位对魔药颇有了解的人，说不定能对她们此行颇有帮助。

　　锡妲刚想说些什么，巨大的爆鸣声就震得整个地窖不断从天花板上落着灰尘，甚至压过了她的话语声。

　　守在一边的罗兰娜几乎立刻就融入阴影，锡妲猜想她应该会立刻出去看看情况。

　　⊿ ⊿ ⊿

　　希昂并不像罗兰娜那样能迅速掌握诱变剂里赠予她的魔力。她不屑于用恶魔的魔法取得胜利，但此时却不得不用。

　　炽热的火云环绕在她的身边，将射向她的寒冰箭焚烧殆尽。

　　没有罗兰娜的掩护，她不想在这里使用属那些太过明显的神术。那几乎是在提醒这些恶魔杂种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在插手。

　　五指张开，烈焰元素在她的渴求下自魔力显现为实在的焰火。希昂面对从二楼对她射来寒冰箭的暗杀者，将汇聚火焰抛了过去。

　　爆炸带来的热浪向周围宣泄它的存在，层层烟尘被其荡起，就连那些支撑房屋的木质结构也一并被其点燃。

　　希昂不擅长控制魔力，光是这一下子，她就能感觉到身体里传来的魔力空虚感。

　　可它带来的“好处”也立竿见影，那袭击者不知道活没活下来，他所待的那栋楼已经在火光中冒出了滚滚浓烟。

　　“起火了！起火了！”

　　侧对面的楼上窗户打开，她这一下子惊动的还有附近的居民。

　　“快通知城卫！这里有人纵火！”

　　小巷子里一下多了不少往外跑的人，他们大多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周身依然环绕着火焰的希昂，就向远离这儿的方向拥挤着。大部分住在这一片的人可都没地方养代步兽，让小巷子里显得格外拥挤和吵闹。

　　从影子里姗姗来迟的罗兰娜离希昂差了两步的距离，她懊恼地看了看那边燃烧的小楼和尖叫着的人群。

　　“你弄得动静太大了。”

　　“我本来只是想送一道灼热射线过去。”希昂顿了顿，又说，“结果其实差不多，那栋房子是木质的，不如索性闹得大点。”

　　“那如果里面有无辜的人...”罗兰娜对她这种做法难以认同，“还有那边那些居民，他们做错了什么？”

　　希昂无所谓地摊开手，“他们不是人。”她的话很简短，但激进的态度却表露无遗。“你难道在同情这些恶魔杂种吗？”

　　罗兰娜非常清楚，自己大概永远不可能和她们这些辉耀神官有类似的态度。

　　财富女神比辉耀圣主包容得多。幸好卡莉小姐没变成她这样一个绝对的激进派。

　　“就是因为你这样子，我们在这一片儿的调查工作才搞得这么糟！”罗兰娜撂下一句重话，在希昂发作之前，翻出那份记载着魔药配料的纸片，“我找到了线索，我就知道那女人能派上用场！她找到了那种魔药的配方单，只要有了这个，我们的魔药师早晚可以搞清楚他们想干什么。”

　　“这方面你做的比我好，这就是为什么小姐要你来。”希昂一板一眼地认了罗兰娜的话，反而让罗兰娜一股子气憋的撒不出来。

　　“我去看看那位魔药师怎么样了，我们得带着她离开，她还有用。”罗兰娜一下子撒了气，她知道跟这女人没得聊，转头就去找锡妲。

　　锡妲那边则是被那下爆炸带来的震动吓得不轻，她慌忙用被铐住的双手顺着那个破梯子往上爬。在罗兰娜回来的时候才勉强从活板门里钻出来。

　　“这个能解开了吗？”锡妲苦笑着问这位在影子里神出鬼没的影魔小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不行，等幽魂把消息带回来之后，我们会重新审视你的。”罗兰娜依然没松口。

　　影魔的束缚有着压制魔法的作用，就算锡妲想要搞什么小动作也会受到相当程度的限制。

　　锡妲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两人比她想的还要难说话。那边叫她恶魔杂种的炎魔就不提了，这位则行事谨慎得让她难受。

　　锡妲早就已经注意到了，罗兰娜从不靠近她五步之内，始终和她保持着一个能够迅速做出反应的安全距离。

　　尽管如此，她还是提出了更多的要求，“请你看一下这里的货架，上面的『抗拒死亡』、『熔岩』、『疯狂迷雾』还有『封咒瓶』，对，把这些尽量带上，我们出去之后说不定用得着！”

　　影魔的动作很快，罗兰娜在柜台后头翻出来个大布袋子，按照锡妲的指示帮忙搜刮着可能用的上的魔药。

　　等得不耐烦的希昂看到拎着个布袋子出来的罗兰娜和跟在后面的锡妲，她有些不耐烦地冲她们招手，“动作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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