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感受到的，是規律的起伏。

　　晨光自船艙小窗灑落，隨著海浪節奏搖曳擺動的船身，逐步喚醒沉眠中的每一處細胞。巴索羅繆打了個哈欠，緩緩睜開雙眼，滿載航海知識的腦袋開始運轉，搜尋今日的氣象資訊。

　　天氣晴朗，風平浪靜，是個適合賴床的日子。

　　轉過身去，目光掠過身後的溫度來源。帕西瓦爾沒有被他的動作打擾，依舊安穩地徜徉夢鄉。他眨了眨眼，見青年沒有轉醒的跡象，便開始擺弄對方垂落額前的瀏海。

　　只要再往這裡一點點就大功告成了……

　　天啊！真是個自然又完美的遮眼狀態，感謝上帝，不愧是我。

　　單手撐起下顎，巴索羅繆愉悅地欣賞自己的傑作。那對隱藏在瀏海下的眼眸，在清醒時如天空般蔚藍明亮。卸下防備的俊俏五官，隨著呼吸徐徐舒展開來，連帶棱角分明的臉龐也柔和了幾分。

　　帕西瓦爾，圓桌第二席的守護騎士。

　　堅毅勇猛、冷靜強悍，如師長父親般的可靠存在……可他左看右看，總覺得此刻的對方，更像一名純真無邪的大男孩呢？

　　輕戳帕西瓦爾的臉頰，只見他無意識微抿嘴唇，低吟幾聲。

　　「帕西、帕西，起床了──」

　　柔軟而富有彈性的觸感令人著迷，巴索羅繆忍不住開始搓揉青年的臉頰。白晢的皮膚在摩擦下微微泛紅。他噗哧一笑，想起了兩人獨處時，帕西瓦爾經常露出的窘迫表情。

　　純粹的聖杯守護者，保持了終生的貞潔，對於親密接觸不甚熟悉的羞赧生澀，卻在闡述愛意時熱情洋溢。集矛盾於一身的反差特質，總讓巴索羅繆不禁想捉弄一下正直的騎士。

　　他害羞時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漲紅的臉頰、慌亂的眼神……

　　還有光潔胸膛下，緩緩滴落的汗水。

　　就在此時，帕西瓦爾不經意地收攏雙臂，將巴索羅繆擁入懷中。

　　突然靠近的體溫，碰觸到後腰的指尖，那片殘留了手印的部位，讓他想偏的腦袋徹底歪斜。原本可愛無害的身影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夜晚纏綿的記憶，不斷佔據體內的強烈存在。

　　溫熱的觸感猶如電流般刺激神經，自尾椎深處蔓延全身。

　　帕西瓦爾擁有一雙厚實的手掌，指腹覆蓋著長期因握槍而累積的繭層，每當劃過他的肌膚時，便如燒紅的鐵塊，帶來滾燙炙熱的刺痛。巴索羅繆迷戀這種直接的觸感，這能讓他明瞭此刻是誰在撫摸自己。他希望得到更多深刻的印記，但帕西瓦爾卻總是溫柔以待。青年像是對待一件名貴的寶物，小心翼翼地珍惜呵護。

　　這名騎士明明是個不懂隱藏的人，習慣將念想直言不諱地傾訴而出，可在面對親密關係時，卻展現令人畏懼的驚人耐性。他以細膩的前戲抵磨男人的意志，一點一滴地，在交纏的身軀間燃起炙熱的火苗。

　　直到巴索羅繆溺斃在過於濃密的慈愛之中。

　　每到最後，巴索羅繆的意識總會模糊不清，隱約只記得自己毫無矜持地哭喊呻吟，哀求戀人停下這太過漫長的折騰。可每當他看見帕西瓦爾因情慾而狼狽奮力的模樣時，那種醺然陶醉的感覺又會油然而生，忍不住想渴望更多……

　　就像被拽入無底洞的泥沼。

　　「……啊。」

　　昨晚的熱度還未褪去，他的腹部隱隱疼痛，彷彿仍殘留著對方的餘溫與痕跡。

　　啪！

　　他皺起眉頭，深吸口氣，用力拍打自己的臉頰。

　　清醒一點，巴索羅繆‧羅伯茨！一早醒來就因為胡思亂想開始發情，這樣不是像極了縱慾過度的色情狂嗎？拿出點年長者的餘裕與尊嚴啊！

　　「……不對，怎麼想都應該怪你吧？」

　　瞥過一眼，身旁的帕西瓦爾依舊毫無動靜。

　　這睡臉簡直就像天使一樣……唉、帕西，我的愛，誰會想到這麼人畜無害的一張臉，體內居然藏著兇猛無比的巨獸呢？那頭野獸熱愛用柔情折磨他可憐的伴侶，在每一次結合的夜晚將之輾壓殆盡。可只要嘗試過一次後，便像踏入了禁忌的領域，一而再、再而三，不斷體驗被毀滅的快感。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反差萌嗎？

　　……意外開啟了新世界呢，帕西，你總是不斷帶給我驚喜。

　　不過，這個祕密只屬於我，永遠只屬於我──如果有人膽敢窺探，我會毫不猶豫地斃了那個第三者，然後再跟你一同殉情，化作大海的養分。

　　沒有人可以奪走海盜的戰利品。

　　沒有任何人。

　　「呵呵，我的愛真是深情……」

　　他低笑著，伸手捏了捏帕西瓦爾高挺的鼻尖。

　　「但感覺我會捨不得。算了，就讓你再多睡一會兒吧。」

　　離開溫暖的擁抱，正當巴索羅繆準備起身下床時，幾聲清脆的鳴響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見窗邊駐足著數隻白色小鳥，吱吱喳喳地想要進入船內。不同於翱翔天際的海鷗，渾圓滾胖的體型，讓人不禁聯想到經常停留在帕西瓦爾手心的小動物們。

　　「早安啊，女士們。」

　　巴索羅繆打開窗戶，讓這群訪客進入室內。有些小鳥落在鋪開的航海圖上歇息，有些則鑽入披掛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裡。她們在船艙中四散開來，各自尋找著舒適的棲息處。

　　環繞周身的動物們，是帕西瓦爾作為清廉騎士的具現。身為站在正義對立面的海盜，巴索羅繆起初並不習慣與這些善良純真的小生命親近。但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下，他也逐漸習以為常。

　　畢竟，這些都是帕西瓦爾所喜愛的存在。

　　關於他的一切，巴索羅繆都想瞭解。

　　微風輕撫，空氣中傳來了不屬於海潮的香氣。

　　剎那之間，一道特別的身影躍入眼簾，展翅掠過巴索羅繆的頰側。那是一隻體態優美的青鳥，嘴裡叼著朵點綴晨露的小花。她輕巧地降落在床面，靈活跳躍，最終停駐於帕西瓦爾的肩上。

　　青鳥婉轉輕啼，歌聲甜美，宛如傾訴愛慕。

　　巴索羅繆不自覺地揚起眉頭。

　　啾啾兩聲，青鳥親暱地磨蹭著帕西瓦爾的髮鬢，小心翼翼地將花朵安置於他的肩頭。花瓣上的露水沿著鎖骨滴落而下，勾勒出晶瑩的痕跡。任誰看來，都會認為這是幅和諧溫馨的景象吧？但不知為何，卻令巴索羅繆感到莫名地心煩難耐。

　　「自重一點，女士。」巴索羅繆低沉的嗓音中，流露出不悅，「那是我的位置。」

　　青鳥側首歪頭，得意洋洋地鳴叫起來。

　　被輕視了啊──與帕西瓦爾相處許久後，這些動物們似乎已將他視作無害的同類，絲毫不畏懼他那過去響徹加勒比海的惡名，令人聞風喪膽的大海盜。

　　宰殺帶上船的牲畜可是我的拿手絕活之一呢……

　　巴索羅繆屈折著十指，發出喀喀響聲。

　　察覺到不懷好意的氣息，在敵人出手前，青鳥已拍動翅膀離開原地，環繞空中一圈，最後悠然降落於巴索羅繆的頭頂。

　　「……！」

　　揮手欲驅趕不速之客，卻被青鳥巧妙閃躲，換來鳥喙的一記「警告」。正當巴索羅繆縮回手來，檢查指尖新添的細小傷痕時，突然一陣刺痛自頭頂襲來，幾縷髮絲緩緩飄落，褪色的髮尾，源於海風長年侵蝕的痕跡。

　　抓住那些被犧牲的遺骸，男人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再不服軟，自己恐怕將落得頂上無光的下場。

　　「美麗的女士，我們好好談談如何？」目光掃過帕西瓦爾肩上的花朵，巴索羅繆的語氣稍稍緩和，嘗試妥協：「如果妳願意放過我……甚至是離開我的頭頂，我可以幫妳將花轉交給他，意下如何？」

　　……居然甘願出手幫助戀愛路上的競爭對手。

　　看來他也被帕西瓦爾影響得不輕。

　　青鳥停滯了一會兒，彷彿在認權衡他的提議。片刻之後，她發出一聲輕鳴，但僅是低頭整理羽毛，絲毫未顯露起飛的意圖。

　　除了牽制「情敵」以外，她似乎也很滿意這處新落角的地點。

　　巴索羅繆仰頭長嘆、放棄掙扎，任由這位住客布置擺弄。他輕手輕腳地繞過熟睡的青年，取來青鳥的贈禮──鵝黃色的花瓣鮮嫩欲滴，柔軟的弧度反射著晨間陽光，在海風吹撫下，綻放出明豔動人的色彩。

◆

　　半夢半醒之際，帕西瓦爾捕捉到了熟悉的嗓音。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音調，優雅流暢中帶著些微急促的語速，時而如哼唱小曲輕快昂揚，時而似爭論辯駁不依不饒。這道聲音與另一道陌生的啼鳴互相交錯，往來之間，似乎在進行某種特別的對話。

　　他微微掀開眼簾，聲音還有些混濁模糊。

　　「巴特……？」

　　感知到另一人的動靜，「交談」趨於緩歇。只見巴索羅繆狼狽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頭頂還安坐著一隻悠哉的青鳥。男人天生微捲的頭髮比平時還要蓬鬆凌亂，已然被鳥兒改造成一處愜意舒坦的巢居。

　　「早安，帕西。」巴索羅繆露出微笑，渾然不在意頂上的異樣，他輕拈起放置於桌上的淺黃花朵，遞給帕西瓦爾。

　　「這是……？」

　　「這是某位熱情洋溢的女士，要我轉交給你的禮物。」

　　隨著話語剛落，青鳥便興致高昂地舞動翅膀，其中幾下搧過巴索羅繆的額頭，留下微紅的印記。男人吃痛地發出驚呼，咕噥道：「……妳似乎熱情過頭了，女士。」

　　帕西瓦爾端詳著花朵，忍不住笑出聲來。

　　「謝謝妳的禮物，我很榮幸能得到美麗小姐的青睞。」

　　散落在其他地方的小白鳥們聞聲而至，紛紛聚集到兩人身邊，幾隻圍繞在帕西瓦爾周遭，但更多的小鳥選擇停駐於巴索羅繆的肩上，有些甚至想擠進頭頂的鳥巢，卻被青鳥喝止。

　　「她們似乎很喜歡你。」

　　打量著這些放棄頭髮後開始扯亂衣衫的小生命們，巴索羅繆神情複雜地看了帕西瓦爾一眼，嘴巴一張一闔、欲言又止，最後只是無奈聳肩。

　　「我親愛的騎士大人，你能想想辦法，說服這些眷屬離開我的頭頂嗎？」

　　帕西瓦爾朝小鳥們伸手，卻遭到拒絕的叫聲，青年有些意外地瞠大雙眼，困擾地輕撫臉頰：「看這情況，除非她們自願離開，不然連我也無可奈何呢。」

　　「唉……受歡迎的男人可真是難為。」

　　確認無法得到援助後，巴索羅繆沉痛地扶額嘆息，結束話題。

　　他站起身來，隨手撫平被小鳥弄亂的衣襟，開始準備今日的早餐──簡單的麵包與果醬組合，搭配起司及火腿切片。他將燒開的熱水注入茶壺，紅茶的馨香隨著茶葉舒展飄散四溢，帶著氤氳的熱氣，充滿了整個船艙。

　　動作過程中，肩上的小鳥們安然棲息，紋風不動。

　　準備告一段落後，帕西瓦爾也梳洗完畢。他們相對而坐，雙手合十進行餐前禱告，來回推拒青年不知從哪變出的馬鈴薯泥後，開始了嶄新的一天──熟悉的餐點、習慣的對談。不同於平日總在人聲鼎沸的食堂中相見，難得的兩人獨處，讓彼此不約而同地放慢用餐速度。

　　「你什麼時候把馬鈴薯泥帶上船來的？我明明有檢查過……」

　　「抱歉，巴特，這是圓桌騎士的秘密。」

　　「圓桌騎士的秘密用在馬鈴薯泥上妥當嗎？」

　　有一搭沒一搭地隨意交談，巴索羅繆啜飲著溫潤的紅茶，專注聆聽帕西瓦爾敘述任務中的種種際遇。這次的任務地點位於遙遠的雪國，那裡終日冰雪紛飛，長年覆蓋於銀白之中，對於兩人來說，都是陌生的經驗。

　　看著青年分享新奇景色時的神情，他的嘴角也不經意地揚起弧度。

　　「啊！」帕西瓦爾突然想起了什麼要緊之事，急忙從懷裡拿出一件包裹。眼見又是一個陌生物品，巴索羅繆忍不住瞪大雙眼。

　　「你到底是怎麼通過羅伯茨流的嚴格安檢？」他懊惱地問道。

　　接過包裹，紙袋裡放著一個鐵罐，罐身勾勒著金邊裝飾，印刷年份顯示出傳承已久的歷史歲月。聽說寒冷地帶擁有獨特的品茶方式：先含一匙果醬，接著飲用茶水，讓甘甜滋味中和茶葉的苦澀，品嘗截然不同的紅茶風味。

　　「蘭姆酒、果醬、糖……這些食材剛好船上都有，要來試試看嗎？」

　　「聽起來很不錯，不過早餐吃太多容易消化不良，不如留到下午茶吧？」

　　「這種話從你口中說出來，真是沒什麼說服力……」

　　打開鐵罐，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高雅茶香中帶著一絲薄荷清涼，是連熱愛紅茶的巴索羅繆也感到罕見的獨特風味。他興高采烈地向帕西瓦爾道謝，開始期待起午後時光──除了果醬，還要選擇什麼茶點來搭配呢？帕西瓦爾似乎也很喜歡柑橘的味道，要不要再準備一些檸檬片呢？

　　啊，又多了一個理由可以延長相處時間了。

　　還想再跟你多待久一點……什麼的。

　　青澀到連純情少女也會嘖嘖稱奇的心思，隱隱約約掠過腦海。

◆

　　或許也被平靜的氛圍感染，早餐結束後，鳥兒們暫停了築巢工程，她們雖依舊停留在巴索羅繆身上，卻也變得溫馴許多。為了讓難得的空閒不被打擾，兩人預約了整日的模擬空間使用權，沒有體能訓練、沒有作戰會議，只是在時間流逝中，靜靜感受彼此的體溫與呼吸。

　　窗外海鷗鳴叫，與帕西瓦爾穩健的心跳聲，融為一體。

　　距離午茶還有一段悠長的空閒，巴索羅繆蜷縮在窗邊的沙發裡，依靠著帕西瓦爾的胸膛，指尖輕掃書頁，愉悅地輕哼小曲。

　　回顧過往，同樣是在皇家幸運號的船艙裡，那時為了防止蛀蟲，船上布料一向短少，只求最低限度的實用性。而如今，竟能為了舒適度添置沙發，這樣的奢侈，簡直是生前無法想像的美夢。

　　眼前是浩瀚無際的湛藍海洋，身後是溫暖可靠的愛戀之人。

　　沒有什麼比這更美好的享受了。

　　又翻過一頁紙張，熟悉的字句映入眼簾，巴索羅繆頓時興致大增，拿起書本仔細端詳。這是一本記載水手歌謠的書籍，那些簡潔明快、充滿韻律的樂曲，陪伴他度過了大半的航海生涯──在波濤洶湧的甲板上，忙碌的水手們梭其間，歌聲斷斷續續地迴盪開來。來自世界各地的海盜，以不同的語言高聲歌唱，有些取材自瑣碎的生活日常，有些則埋藏遙遠家鄉的模糊記憶。

　　在加勒比海的風浪中，船員們不約而同地懷念過往──巴索羅繆凝視著遙不可及的彼端，海岸的盡頭，便是他與帕西瓦爾共同的故鄉，被微風吹拂的威爾斯。

　　「喔……這首歌，」指尖滑過一段文字，巴索羅繆雙眼發亮，興致勃勃地說道：「以前我常拿它來改編成遮眼歌曲呢！」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大副的身影，那個總是緊鎖眉頭的嚴謹男人，每當心情放鬆時，總會哼唱同一首歌曲。鍾情固定旋律的習慣，讓巴索羅繆有了可乘之機，他總趁著大副換氣的空檔，突然攔截，修改歌詞繼續唱下去。

　　無奈的下屬只能在錯愕之中，回敬得逞的船長一個白眼。

　　「真懷念，這大概是我最熟悉的水手歌謠了。」

　　「真的嗎？讓我看看。」聞言，帕西瓦爾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下顎輕靠在巴索羅繆的肩上，一同閱讀書本中的內容，「可惜我看不太懂樂譜……這首歌該怎麼唱呢？」

　　「我想想，應該是這樣──」

　　未等巴索羅繆開口，歇息在他腿間的青鳥吱喳幾下，便開始鳴唱起來。清脆的叫聲此起彼落，隨後白色鳥群們也加入合奏。熱鬧溫馨的場景，意外令人聯想到海盜們在船上的歡騰時光。

　　巴索羅繆聽得入迷，曲畢後忍不住朗聲大笑，熱烈鼓掌。

　　「真是一群聰明伶俐的小姐！」抹去歡笑產生的淚水，巴索羅繆輕柔撫摸腿上滿臉驕傲的青鳥，臉上泛起笑意。「沒想到妳們不鬧性子的時候，意外地可愛迷人呢。」

　　青鳥發出甜美的叫喚，來回輕蹭他的手指。一陣搔癢傳來，惹得巴索羅繆喀喀輕笑，親密地搔弄起青鳥抬高的下顎。稍早前還充滿敵意的小鳥，此刻卻溫順地與他互動。看來先前耐心妥協的相處方式，確實頗見成效，讓巴索羅繆心中泛起一絲志得意滿。

　　難得與小動物相處的親近時光，讓他忽略了背後人的變化。

　　當青鳥跳躍到巴索羅繆肩上，正要湊近他的臉頰時，逗弄鳥兒的手指，突然被另一隻厚實巨大的手掌牢牢抓住。

　　白晢皮膚覆蓋著凹凸的骨節，帕西瓦爾將巴索羅繆的手收攏於掌心，輕輕引導至自己面前，落下一記親吻。他的雙唇服貼在小麥色的肌膚上，氣息濕熱，伴隨著吐息灑落手背。

　　巴索羅繆微微一顫，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緊握不放。

　　「各位女士，可以請妳們把愛人還給我嗎？」

　　帕西瓦爾總是和藹親切的語調，此刻低沉了幾分。

　　彷彿聽懂了他的話語，小鳥們紛紛展翅高飛，轉眼之間盡數散去。原本熱鬧的船艙裡，僅剩下兩名男人的身影。船身搖晃產生的嘎嘎聲響，迴盪在寬敞的空間中，顯得沉默愈發明顯。

　　「你吃醋了嗎？」巴索羅繆輕笑問道，打破了空氣中的寂靜。

　　「雖然很高興能看到你跟我的眷屬相處融洽……」帕西瓦爾坦然承認，環抱著巴索羅繆的雙手微微收緊，鼻音沉悶，隱約透露幾分委屈，「但獨處的時候，還是希望你能多關注我一點。」

　　「怎麼辦，其實我也不討厭積極的淑女們呢。」

　　「巴特，親愛的人，請別這樣戲弄我」

　　接近耳畔的低語，帶著一絲急促與焦慮。

　　帕西瓦爾的手掌輕撫過他的腰側，撩開衣襬，從縫隙中靈活鑽入。粗糙的觸感、炙熱的體溫，融化在被微微按壓的下腹中，一股痠麻的暖流自體內隱隱湧出，喚醒昨夜殘留的餘韻。

　　掌心逗留的部位，正是歡愛時被帕西瓦爾侵入的最深處。那並非常人應當探尋的秘境，卻被眼前的青年毫無保留地占有。剛直挺入撞擊帶來的疼痛，在一次又一次的交纏中，被改寫成至高的喜悅。

　　侵入耳殼的濕軟，令讓他忍不住難耐低吟。

　　「唔……真是雙不安分的手……」

　　「拜你所賜，我有一位優秀的老師。」

　　巴索羅繆仰頭對上帕西瓦爾的雙眸，清澈的天空藍變得深邃，在眼底沉澱著濃郁的慾望，彷彿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只留下屬於彼此的純粹。

　　純粹的，佔有慾。

　　那是他從白光騎士身上挖掘出來的秘密──帕西瓦爾毫無保留的思念，赤裸卻純潔無瑕的靈魂。如今，他完全屬於自己，往後也只能屬於自己。

　　若有人膽敢染指，他將不惜一切代價，將對方徹底抹滅。

　　巴索羅繆雙眼微瞇，手指挑逗地劃過愛人的臉頰，細細品味肌膚的溫度，那熱流襯托著帕西瓦爾粗重的喘息聲，猶如美酒令人流連忘返、沉醉其中。

　　「帕西，如果你希望的話……」

　　我的騎士。

　　我純樸美麗的藍色鑽石。

　　閃爍著白銀光澤的深海珍珠。

　　「我的目光，只屬於你。」

　　這可是……

　　我好不容易奪來的寶藏啊。

　　搖晃的船艙、柔軟的沙發，海浪拍打與傾吐的氣息。

　　早晨的樂曲，在僅屬於兩人的觀賞下，揭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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