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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愛俱焚(R),2

小说:散熒|單篇完結甜文散熒|單篇完結甜文 2025-08-31 08:43 5hhhhh 6170 ℃

  她去哪了?

  流浪者甚至掏出洞天關牒,踏入熒的塵歌壺,卻只有看到心急如焚的派蒙。

  「熒呢?」

  「怎麼回事?她沒有回來?」

  「沒有……她要我在這裡等著。」

  嘖。那她去哪了?

  兩個禮拜過去,須彌城正在重建中,熒仍然不見蹤影,流浪者去冒險家協會查過,這些日子來她都沒有完成委託的紀錄。

  她這麼重視每日任務,會曠職這麼多天,肯定是有不可抗因素。

  受傷了?腿斷了?還是摔到腦子失憶了?

  須彌牆上貼起一張又一張的尋人啟事,流浪者聽熒說過,她在蒙德和璃月拜託人張貼過尋找哥哥的公告,沒想到如今熒自己也會被貼上去。

  派蒙哭腫了眼,自責自己當天就不該聽熒的,待在塵歌壺躲避深淵災厄,這下可好,竟然連最後一面都沒見上。

  「別哭了,我跟她還沒兩清,她惦記著要我報恩,不會這麼容易死去。」

  流浪者召出圖萊杜拉的回憶,輕輕叩響鈴鐺,走遍了須彌雨林和沙漠,去了璃月蒙德,搭船去了稻妻,甚至連納塔都去了,也把深淵屠過一遍。

  他遍體鱗傷地回到熒的塵歌壺,主宅的燈依然是暗的。

  還曾說歡迎他隨時來呢。

  流浪者不想承認熒可能真的死了。

  他嘗試從聖樹枝椏上墜下,模仿熒的動作張開風之翼,他模擬過許多路線、嘗試過各種許多可能,卻一直找不到熒。他甚至連世界樹都去了一趟,然而降臨者的資訊並不會被紀錄在世界樹內。

  流浪者回到淨善宮,納西妲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依然沒有找到人。

  世上從來沒有值得後悔的事,卻但流浪者在熒失蹤三個月後,出現了類似的情緒,燒灼著他的胸口。

  如果當初他有接住熒,是不是現在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熒夢見一片焦土。

  在寸草不生、黑色塵沙漫天的荒野中間,熒用第三者視角,看見自己被擔架抬進一棟白色建築物。

  熒捱過一次又一次實驗後,習慣用第三人稱視角看待一切,彷彿這一切的酷刑都是發生在別人身上,跟她無關,漸漸地對痛覺失去了感知。

  她看見自己經歷各種療程和殘酷實驗,血液還被抽去培養各種深淵生命。

  其中有種名為「深邃擬覆葉」的深淵魔物,佔據了整面牆的玻璃容器,從幼苗期到成年期,肉眼可見越來越像「樹」跟「地脈」的形狀。

  「樹」睜開眼,看見了她。在那一瞬間,她聽見了誰的低語。

  --維繫者正在死去,創造者尚未到來。

  --但世界不會再度灼燒,因為妳將登上「神」之座。

  可笑,當神有什麼好的?

  連風神也無法阻止友人殉國喪命、岩神因眷屬磨損發狂只好親手封印、雷神失去至親後為了追求永恆將自己封閉於一心淨土、須彌人為了追求智慧而囚禁草神、水神為了打破預言演了一場五百年的獨角戲。

  當神有什麼好?只有傻子才會想要當神。

  熒想起了那名自願囚於人造神座上的少年,他為了成神寧願放棄自我,接受神明罐裝知識的投放。

  如此瘋狂、如此可笑。

  熒才不想變成那個模樣。她不想成為神,她只想繼續自己的旅行。

  不可名狀的知識在她腦海流竄,這些人的研究更進一步,嘗試用她當世界之外禁忌知識的載體。大慈樹王讓納西妲刪除了自己,熒記得這一切,卻不會干擾提瓦特的法則。

  他們想把她當作用來對提瓦特植入「病毒」的破口,重塑整個地脈,改寫提瓦特大陸所有人的命運。

  蒙德崖上的那對情侶、璃月山上等著父母歸來的孩子、稻妻遠海的那間貓咪神社、須彌夢之苗圃中沉睡的沙蘭樹……那些或與世界真相無關的生靈,用自己的方式努力過著每一天。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災厄破壞、抹滅那些日常嗎?

  --給我活著回來。

  流浪者的聲音在此刻響起。

  是啊,她還得跟某個人偶清算他犯下過的罪刑。

  還想再吃一次他做的鳥蛋燒。

  她如溺水的人終於浮上水面,找回自己的意識,也找回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研究人員前來更換她背脊上針管,依序拔出再接上,他們低頭記錄數值、調整注入的液體劑量。

  趁這個空檔,她使勁扯斷了拘束帶,手腕扭曲鮮血淋漓,從空中落地。

  劈啪幾聲,她強行接上手腕關節,雖然腳步蹣跚,但卻是三個月以來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站在地面上。

  身體太久沒有活動,四肢末梢像是有燒紅的針在刺,每走一步都會重新拔出再插入。多虧了先前習慣為了保護自我的意識解離習慣,受傷的不是她、接受實驗的也不是她,熒如今感受不太到痛覺。

  對自己也更狠了。

  她拔斷背脊上的其他管線,透明液體滴答落下,鮮血如注湧出,滴滴答答,像是那天在流浪者抱在懷中聽見的雨聲。

  可是,沒有人會替她擋雨了,她只能自己跑起來。

  她從桌上隨手抽了一把長尺,跌跌撞撞地靠著牆壁往前跑,見人就砍,靠著機器和尖叫聲判斷方向。

  她讓煉獄降臨於此。

  鮮血滴到滾燙的地面,發出滋滋聲響,剝落的血肉發出難聞的氣味。

  熒催動體內的元素力量,透過草種子加上火苗,引發熊熊大火,源源不絕的草種子提供了燃料,她不斷追加草元素,燃燒反應除非遇上足量的水元素,不然不會停止。

  整間實驗室瞬間陷入火海,來不及逃走的實驗人員發出慘叫聲。火舌舔拭過熒所到之處,她卻毫髮無傷。

  那些被刻意培養的「深邃擬覆葉」彷彿知道她是誰,並沒有傷害她,只是靜靜被她的火焰燒盡。熒跪地痛哭,說不上是因為自己對殺戮的麻木,還是為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殘酷待遇而大哭。

  火之花燃遍這座基地,在荒野上衝出滔天焰光。

  沒有人去救她。

  她最後是自己逃出來的。

  這片淡色原野的盡頭是一片星辰大海,熒找到一條小船跳了上去。

  她不知道怎麼回去提瓦特,也不知道航向,只能憑直覺往前划動船槳。

  有雪飄落下來,船隻撞到一片凍土,卡在其中不得進退。

  惡夢還在追著她,不讓她離開此地。

  叮鈴。叮鈴。

  熟悉的鈴鐺聲在耳畔迴盪,但過度的元素使用,使她體力透支,無暇去分析這鈴鐺聲從何而來。

  像極了與流浪者並肩作戰時、來自他身上發出的聲音。

  她心中湧現對生的渴望,具現化成一簇火苗,躍上雪花,然後擴及整片凍土。寒意被火星燃化,船隻突破冰層,隨著水波晃蕩。

  船隻繼續前進。

  --熒。

  --熒。

  哥哥、派蒙、納西妲……有許多人不停呼喚她的名字。她笑了,意識剝離出來,看著船上幾乎像是從屍體堆中爬出來的自己,也輕輕喊了一聲。

  『熒。』

  這一聲呼喚與某位少年清越的嗓音重疊,加重了力道。

  眼見船隻順利行駛乘風破浪,旅行者慢慢躺下來,將身體蜷縮成胎兒狀,髮絲滑落頰側,身下是一片鮮血。

  她覺得好冷。

  鈴鐺聲不絕於耳,一聲一聲撫平了她的焦慮,逐漸安然入睡。

  --終於,能夠回家了。

  無數次太陽升起後,船隻順利靠岸。

  然而熒的世界卻扭曲了。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重複播放她從聖樹頂端墜落,流浪者與納西妲冷冷旁觀的畫面,就連派蒙都沒有向她伸出援手;耳畔是一片雜訊,不斷響起那些研究人員拿機具割開她身體的尖銳噪音、或是被火舌燃燒的淒然慘叫。

  降臨者的頭銜跟詛咒沒兩樣,讓她陷入前所未有的惡夢。

  這個世界需要的不是「熒」,她只不過是恰好在這個時間出現而已。

  任何人都可以取代她,任何人。

  她失去了空間感和時間感,恐懼再度受到傷害,拒絕所有人靠近自己,索性將自己封閉,但偏偏有人執意敲開這層殼。

  熒試圖使用元素力攻擊對方,卻拿不出半點力氣,隨手摸到枕頭和花瓶便扔了過去。有人不畏懼攻擊與她對峙,還把她抱進懷裡,一聲一聲跟她說著沒事了。

  熒聞到對方身上的淺淡香氣,那是月蓮跟帕蒂莎蘭。這種味道的香水在須彌很常見,流浪者曾經在某一年生日送過她花,她便自作多情產生了好感。

  也許是出於習慣,這香氣令她安心了下來。身心經歷重創,她無暇思考太多,下意識將他當成了浮木。

  她透過溫度判斷日夜,每到晚上,這個人就會來陪伴自己,將被夜色浸涼的手搓暖。熒慢慢恢復了認知,在她封閉自我的期間裡,記憶錯亂破碎模糊,但她仍記得夜裡總有雙溫柔的手擁自己入懷哄睡,有時還會有花瓣吻過她的唇。

  她甚至還對著他說了很多話,關於噩夢,關於哥哥、納西妲和流浪者。

  她說自己被世界拒絕了,沒有人會接受她--對方說我也是,我也同樣被拒絕了,但卻有個人給了我很珍貴的禮物,讓他願意再多看這世界一眼。

  在無數次月亮落下後,熒慢慢恢復意識和說話能力,雖然視野還是一片黑暗,但已經能聽見聲音、跟人溝通了。然而會輕聲哄她入睡的人,卻一連消失了好幾天。

  熒跟早上來換藥的醫者搭話,「之前值晚班的醫者是誰?我想跟他道謝,總是陪我一整晚。」

  「……晚班的醫者?」對方聲音聽起來很困惑。

  「是的,他給了我很多幫助,我那時候腦子不太清楚,或許還傷到他了。」

  「熒小姐,您的傷勢不易痊癒,可我們晚上並沒有安排醫者。」

  醫者斟酌著用詞,「我想您說的應該是阿帽先生吧?」

  熒大腦當機。

  阿帽?流浪者?怎麼會是她最不想見到的人,無微不至地照顧她?

  熒第一次這麼想挖洞把自己埋起來。

  

  

  

  

  

  

  

#02

  

  熒獲救的那天,是捕魚船隻在奧摩斯港的岸邊打撈到她的。雖然遍體鱗傷,但尚存一絲氣息,納西妲和流浪者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便趕了過去。

  熒身上有許多傷口感染發炎,又發著高燒陷入嚴重昏迷,身上穿著殘破的寬大病服,幾乎衣不蔽體,髮上的因提瓦特也不見蹤影。流浪者脫下自己的披肩,將她打橫抱起。

  為避免舟車勞頓讓傷口惡化,他們就地找了一間平房住下。這棟屋子有兩間臥室、一間客廳、衛浴和廚房,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

  三個月前的戰役也對須彌造成了重創,雖然因為地形優勢,死傷並沒有納塔慘重,但還是需要時間復原,醫療人力和資源都非常缺乏,由於旅行者之前對須彌的貢獻,優先層級拉到最高,醫者替她做了全面性的檢查。

  「她現在情況如何?」流浪者問。

  醫者搖頭,「雖然生命跡象穩定,但我從未見過這種症狀,目前已知的藥劑,恐怕都無法對傷口產生效果。」

  「既然如此,那麼換我來試試看吧。我不常使用治癒類的元素力量,但生命的本質總是向光向上的,我想試著喚醒她那一部分的自我。」

  納西妲向醫者致謝送他離開,接著碰觸熒的額頭,象徵生命的草元素,泛著點點光芒,織成了一張細密的網,將整間屋子都包裹其中,匯聚成一道光河,末端滴入熒的體內,盼能透過神明的元素力量,加快細胞重生的速度。

  流浪者雙手環胸站在床旁,目光落在熒的臉上。

  如今的她,在做什麼夢呢?

  納西妲的草元素奏效了,修復熒大部分的傷口,也令高燒緩和下來,但背脊和右腳的傷口特別嚴重,不可名狀深色紋路像枝葉一樣盤據表面,黑紋時而裂開滲血,彷彿寄生在熒身上吸收她的生命力。

  流浪者觀察腳上的傷疤,說道,「這上面有深淵侵蝕的氣息。」

  「剩餘的這個傷口,源自於世界之外的力量,就連我也無法徹底治癒她。熒是降臨者,曾經具有星海之力,眼下只能依靠她自己的意志了。」

  外面有人敲門呼喚小吉祥草王大人,告知賢者們今天緊急召開會議,時辰就快要到了。納西妲垂下眼眸,不願放熒一個人。畢竟當初就是為了救她,熒才會隻身去引開獵犬的注意,導致現在的後果。

  「我來看著她吧,反正現在教令院也停課了。」

  流浪者繼續留在奧摩斯港照看她,換藥沐浴則是由醫者從旁協助。派蒙也來看過幾回,陪熒說了很多話,眼淚啪搭啪搭浸濕了床單。

  世界之外、深淵侵蝕……對流浪者來說,這些名詞如此熟悉。他曾經在至冬的禁書區看過類似的資料,卻沒有多做留意。

  「我早說過要妳別自不量力了。」

  流浪者坐在床側,指尖掠過熒的臉頰。如今說這些都只是馬後炮,沒有意義。

  「妳要是就這樣安安靜靜的,我也樂得輕鬆,少了個麻煩鬼盯著。」

  有醫者好奇流浪者跟熒的關係,流浪者涼涼答道,「她是我的債主。」

  對方欲言又止,流浪者知道他想問--既然熒是他的債主,他怎麼還如此關心、天天來探望?

  「自然是要刺激她早點醒來跟我討債。」

  多希望她能早點醒來,不管是像以往說些無聊尷尬的台詞,或是厚著臉皮跟他討鰻魚飯跟鳥蛋燒吃,甚至是跟他互懟、氣到不再回來須彌也沒關係,他還可以透過蒸氣鳥報了解她在世界各地做了什麼,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死寂地躺著。

  即使有納西妲用草元素替熒勉強續命,還有醫者定時給她餵水按摩四肢,她仍然瘦了不少。

  特別是這張嘴,總是語出驚人,問他花神誕祭要不要出去玩、大膽地跟他借斗笠遮雨、找他打七聖召喚、又或者是做甜膩膩的點心給他……

  呵。

  流浪者俯身,覆上了熒的唇瓣,比他想像得還要柔軟。

  這會是她的初吻嗎?如果熒知道自己吻了她,會是什麼反應?

  流浪者埋在熒的頸窩,游刃有餘的嗓音有些顫抖。

  「妳要是再不醒來,我就要做更過分的事情了,聽見沒有?」

  熒的眼皮輕顫。

  窗外的烏雲被風吹散,月光灑進屋內,照亮一夜的破碎夢境。

  過了幾天,流浪者跟著醫者進來房間,便發現熒醒了。

  流浪者目光一顫,難以置信,輕聲喚道,「熒。」

  床上的女孩沒有回應,甚至連看流浪者一眼都沒有,彷彿當他不存在。

  「熒?」

  流浪者有些不好的猜想,拿來紙筆,在上面寫了幾個字,「妳聽得見嗎?」

  熒沒有任何回應,看不到、聽不見,對外界刺激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把自己封閉了一樣。

  納西妲也來了,無論她如何呼喚,她都沒有反應,只是呆呆看著天花板,要不是胸膛還有起伏,儼然像一尊精雕細琢的洋娃娃。

  納西妲的指尖生出草元素,掃描解析她的身體狀況,草綠色光芒在她身上流淌探索。納西妲為了確認自己得到的資訊,便伸手去握她的手。

  但熒卻迅速躲開了她的接觸,換做是以往,她絕對不可能對納西妲這麼做。

  年幼的神明說明道,「熒認不出我們,視力、聽力、認知能力、使用元素的能力,都有一定程度的損傷。熒如今看到的世界,與我們不太一樣。」

  流浪者沉默半晌,「她這是失憶了?」

  「不是失憶,你可以這麼想--熒如今就像是被困在塵歌壺裡,明明是她熟悉的家,但所有家具都被重新打亂排放,她找不到出去的門。而我們對她來說,就像是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蕈獸。」

  納西妲剛說完,熒便驗證了她的說法。

  朝納西妲扔出枕頭的枕頭歪了,下一個是櫃子上的花瓶,流浪者即時甩出風刃,打碎了花瓶,地上一片狼藉。

  熒的狀況比納西妲說的還要嚴重。

  「小吉祥草王,妳先出去。」

  「但……」

  「放心,我不會傷害她。」

  納西妲沉默半晌,搖頭道,「我是怕她如今分不出敵我。」

  智慧之神看得很透徹。

  如今熒把所有人都當成傷害過她的研究人員,即使對方是納西妲或派蒙,她也照樣用手邊所有東西攻擊對方。整個屋子杯盤狼藉,沒有人能夠接近她。

  納西妲、派蒙跟其他醫者出去後,獨自留下來的流浪者把門上鎖。

  熒手握花瓶碎片,瑟縮在臥室角落,「別過來……別碰我……不想死的話,就,就離我遠一點……」

  熒太久沒說話,發音有些吃力,緊繃而急促,雙手卻沒有發顫,直直地瞄準了流浪者。從剛才到現在,她都沒有使用過元素力。

  如果要殺人的話,元素力應該是最有效的,顯然她無法使用元素力。

  流浪者一步一步走向她。

  「來啊,這是妳報仇的好機會。」

  玻璃碎片陡然刺入他的左腹部,流浪者眼睛微瞇,他雖然是人偶,但不代表自己感受不到痛楚。

  流浪者輕輕扣住熒的手腕,讓她刺得再深一點。深呼吸,等待自己適應了異物插入體內的尖銳痛楚,他把熒扯進懷裡,緊緊抱住她,就像在安撫一隻躁動的小獸。

  熒不停掙扎、拔出玻璃碎片揮舞,割破他身上的衣服,甚至敲中神之眼,發出清脆聲音。

  「沒事了,妳安全了。」

  「不要、放手、別碰我--」

  「妳要刺就刺吧,我不會逃跑,也沒這麼容易死。」

  等她清醒後,再跟她算帳。

  流浪者不知道熒有沒有聽進去,雖然制止她不容易,但那顆懸在空中的心終於能安放下來了。

  每個抉擇都伴隨著代價,他保護了納西妲、讓熒一個人面對獸潮,導致了如今這個局面。他是可以將一切推給熒,獨自引開獸境獵犬是她的主張,讓熒自己面對漫長的療程,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的,繼續過他的生活。

  但他辦不到。

  也許是流浪者用肉身擁抱壓制起了效果,熒放棄掙扎,逐漸安靜下來。流浪者攤開她的掌心,玻璃碎片落地,鮮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她靠著少年的肩膀,不斷用他的白衣擦拭自己的手,呢喃著,「……好痛、好髒……雨聲、好吵……」

  她身上都是血,確實需要好好清洗一番。但如今她失魂落魄如人偶的模樣,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度傷人,不可能找其他人過來幫她。

  流浪者給自己做了簡單包紮,脫去披肩紮起袖子,把熒打橫抱起踏入浴室。

  之前都是由女醫者幫熒打點這些事,流浪者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親自經手此事。對熒來說,自己現在或許就只是一隻比較大的蕈獸。熒以前還說他長得像咚咚小圓帽呢……

  是了,把自己當成蕈獸,那些男女之別拋諸腦後。

  她只是一個病人而已。

  熒恍惚地坐在矮凳上,安安靜靜,又恢復了之前的人偶模樣,將自己的感知與這個世界隔絕開來。流浪者也曾經在踏鞴砂照顧過許多病人,男女老幼都有,因為祟神的影響,他們和熒一樣身心受創,或瘋或傻,有的還會自殘傷人。

  流浪者解開熒寬鬆的衣袍,裡面還有一套單薄內衣,但吸引流浪者注意力的,是她背脊上成排的圓錐狀傷口。

  流浪者隱約猜到熒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在執行官時期,他以利益交換為由,接受過多托雷的實驗,偶爾也目睹過其他實驗室的意外狀況--人類在遭遇這種慘無人道的實驗後,會出現什麼樣的傷口跟應激反應,他屢見不鮮。

  降臨者的身分如此特殊,在提瓦特也不是什麼秘密,就連多托雷也曾經透漏出想要研究她的意圖,熒被盯上是遲早的事。

  流浪者握緊了拳頭。

  復原的路很漫長,現在他能做的,就是先幫她將血跡洗乾淨。浴池嘩啦放著熱水,流浪者擰乾毛巾,打上皂沫,動作溫柔地幫她擦拭掌心和手臂上的血痕。

  熒起初很配合,但當流浪者碰到她手腕內側時,熒渾身一僵,反手就將流浪者推進浴池。

  她跨坐在流浪者身上,將他的頭狠狠壓入浴池。溫熱池水漫過了口鼻,流浪者乾脆選擇閉口--幸虧人偶不需要呼吸。流浪者心想。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她「殺」死。

  他假裝屈服於熒的動作,慢慢沒了聲息。

  熒彷彿對此還無法安心,雙手往下摁住流浪者的脖子,用力壓住,再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上,幾乎咬掉一塊肉,鮮血湧出。

  即便他身為正機之神時,熒也都沒有這麼瘋地要置他於死地過。

  她到底想殺自己多久了?平常壓抑得可真好。

  先是刺傷腹部、接著又把他壓入水中,現在還撕咬他的肩膀--流浪者自嘲地想,幸虧自己是人偶,抗打耐摔又防水防火,否則早就被她折騰死了。

  或許是報應吧。

  在那如午後幻夢般破滅的偽神殿堂裡,熒也曾經被他用機甲又砸又踏,同時使用冰水火雷多種元素力對付,讓她和納西妲一度陷入絕境。

  他欠她的如此多,乾脆從現在起一筆一筆慢慢還起吧。

  熒衣著單薄,因為動作過大而喘息不已,水滴從曲線姣好的腰上墜落,內衣透著膚色,但現在流浪者卻沒有世俗的看法,只有胸口說不上的沉悶。

  是因為她的攻擊、還是別的什麼?

  現在的這些接觸、照顧跟忍讓,真的只是為了還清她的恩情?

  流浪者還沒來得及細思,熒慢慢往前傾,最後整個人貼在他身上。

  或許是傷口被拉扯到,又或者是真的累了,熒沒有其他動作。流浪者胸口傳來一陣被羽毛拂過的起伏觸感--很好,還在呼吸。

  如果是以往,流浪者會以為她又在學哪一本輕小說,彆扭地戲弄他。但如今他知道,熒只是在遵循求生本能,攻擊任何接近她的生物,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竭。

  流浪者想到待會要收拾善後,明天還得繼續面對發瘋的熒,想乾脆就這樣一睡不醒,或是跟她一起溺死在浴池裡。說不定還會傳出去,被寫成情侶殉情未遂的新聞。

  流浪者前半生作為反派,做了不少壞事,卻還沒有毀過別人的名節--等到熒恢復認知的那一天,知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後,會是什麼反應?

  他向來不喜歡身處輿論中心,但他對於讓熒露出措手不及的神情很感興趣。

  總是游刃有餘、認為自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有七天神像罩就能橫行在提瓦特大陸上的旅行者,老愛戲弄他,也有踢到鐵板說不出話的一天。

  那樣的畫面,他很想親眼看看。

  但首先,他得先讓兩人都活著走出浴室才行。

  流浪者梳理好自己的情緒,試圖推了推身上的女孩--很好,沒有反應。他從浴池中起身,水中漫開血絲,或許是人偶的體質使然,流浪者肩上的血止得很快,腹部上的傷口也已經幾乎癒合了。

  流浪者把水放光,又重新蓄了一池。回過頭看到熒,她眼眸低垂,沒有注意到他的動靜,已經不像剛剛那樣躁動。

  本來已經做好了再打一架然後拿繩子捆住她的準備,但熒現在安靜乖巧的模樣又讓他於心不忍。

  熒在剛才的混亂中,不知道何時傷了自己,肩上和腹部也同樣血肉模糊,流浪者只能先找些繃代替她包紮。趁熒穩定下來的這段時間,他慢慢地清理她身上的血漬和髒汙。即使小心翼翼避開腿上的傷,還是會令她像觸電般瑟縮一下。

  這些傷口說不定會留疤。

  流浪者回想起之前上課時,曾經聽女同學們討論哪個牌子的化妝品或去疤軟膏好用,下回也許可以去訂一些……

  熒套上容易穿脫的病服,被流浪者抱回臥室,她就像沒有靈魂的人偶,任由少年擺布。流浪者把她下放在床上時,熒突然攬住他的頸子,少年跌在熒身上,即使及時撐起身子,還是碰到了她的柔軟胸口。

  流浪者觸電般收回了手。

  剛才幫她洗澡的時候什麼都看過了,現在胡思亂想什麼……

  熒抱住他哭了起來,對著脖子又扯又咬,力道卻比之前輕多了,起碼這次沒有見血。太久沒說話,嘴裡喃著的話語模糊不清,但隱約能聽出一些「好冷、好痛」之類的字眼。

  認出他來了?不,不可能,熒向來只敢嘴巴上占他便宜,不可能當面咬他。

  熒哭累了,唇瓣貼在肌膚上,甚至像在吻他。

  「熒,在妳眼中,現在的我是什麼?」

  流浪者喚道,她還是沒有回應,依然把自己封閉起來。

  眼淚的潰堤或許是好事。

  餵下醫者熬的安神湯藥後,熒終於昏昏沉沉地睡著。流浪者坐在床邊看著她的睡顏,俯身貼上她的唇瓣,像是報復她的舉動,又像是在索求回報。

  流浪者前去跟納西妲討論起未來熒的照顧方針,給她看了衣服上的血跡,「如今她這個狀態,不是弄死自己就是弄死別人,我來照顧她吧。」

  納西妲溫和地看著流浪者,他皺眉,「怎麼,不相信我?」

  「貼身照顧熒的起居,就像給一株花天天澆水,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還能是什麼意思?就是不想讓那株花枯死罷了。」

  「我想,你心中應該也有了答案,那就去做吧。現在的熒最需要的,就是你的陪伴。」

  他當然知道納西妲為什麼這麼問--流浪者捫心自問,如果只是為了報恩,有必要做到這個程度嗎?

  熒不是失憶,但他寧可她失去記憶,也好過如今認知錯亂。把所有她曾經珍惜過的事物,都拒之於千里之外。

  他們對外宣稱熒需要靜養,因此沒有其他人來探過病。珍惜她的人如果看見了,會有多傷心?

  昨天先是被熒攻擊,接著又看到她的眼淚,流浪者都沒有因此心生退意。

  或許很久以前,這份情感就已經發酵變質了。

  他想知道,這份情感如今該怎麼定義。

  後來熒還是天天跟他肢體衝突。

  有時流浪者不甘被她壓制,也會適時反擊。在浴室裡被按入水中時,被激起了潛藏的劣根性。他把熒扯進浴池裡,登時水花四濺。

  「要玩水是吧?那就一起玩。到時候傷口發炎,也是妳自找的。」

  兩人在水中扯打,難分勝負,整個浴室的地板都濕了,流浪者還要分神不讓她的傷口碰水,因而總是占下風。人類的體力終究敵不過人偶,女孩趴在他胸口喘息,臉上都是水痕,溼透的金色髮絲一綹一綹地貼在臉上,很狼狽,但流浪者卻覺得比先前死氣沉沉的模樣好多了。

  流浪者的胸前還有她早上拿叉子捅出來的傷口,他深吸一口氣仰頭苦笑。熒既看不到也聽不到,怎麼還有辦法這麼精準命中要害?

  「妳在被天理封印之前,到底多會打?」

  熒不容易死去,他是知道的,但如今傷口癒合得很慢,彷彿是施加在她身上的無期酷刑。

  這種相處模式久了,有時流浪者會覺得他們就像兩隻受傷的野貓,撕咬彼此,拉扯彼此,卻又無法離開彼此。

  熒從一開始的抗拒,到後來漸漸產生了信任,就連睡前熒都會捉著他的手指,讓他陪睡到早上,表現得比以往只會嘴巴上調戲他還要親近。

  「……『熒』。」

  睡意朦朧時,熒突然說了這個字,這是她第一次明確地說出這個名字來。流浪者心頭一熱,以指代筆在她掌心寫字,不斷寫下「熒」這個名字。

  「是啊,熒,這是妳的名字,也是我的……」

  流浪者頓了頓,慢慢在口中反覆唸著這個字。

  熒、熒……

  他低聲道,「也是與我命運相繫之人。」

  流浪者自幼就開始流浪,從沒有同齡的玩伴,就算後來結識了踏鞴砂眾人,即使情誼真摯,但就像花開中有花謝時,短暫的生命總是轉瞬即逝。

  後來他便不再與任何人建立「關係」。

  直到熒給予了他那個特殊的名字,一種陌生的情愫慢慢滋長。

  在希穆蘭卡時,因為杜林的故事,他更加認知到名字至於自我的重要性。是熒給了他錨點,讓他不再迷失。

  流浪者曾經想要付出生命保護他人,卻被命運狠狠打臉,他想知道,是什麼讓熒願意為這個世界挺身而出。

  而在經歷這一切後,她的選擇跟答案,是否還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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