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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利找了许多天，都没有找到自家走失的小牛。没法，为了不耽搁干农活，赫尔利就决定到集市上去买一头回来，再推一辆车过去，用前几天意外得到的财富买些粮食，回程的时候让新买的小牛拉回家。他把这个主意和父亲伊格诺老头商量了一下，老头馋集市上的酒，就决定和儿子一起上外头去看看。

出发这一日是大晴天。亡灵谷今年雨水稀少，许多土地都被晒得干裂了。前阵子被龙蛊惑疯魔的圣裁军混战团灭后，村民们刚把他们的尸首埋葬，天就下起了雨。雨断断续续连着下了好几天，让土地喝饱了水，那些晒得焦枯干黄的青草树叶都迅猛地成长起来，叫前阵子看上去还有些荒凉的索尔村周围到处都变得绿意盎然、生机勃发起来。

也许是圣裁军把龙赶跑了，灾难也就没有了吧！村民们都这样想。

遥望着赫尔利父子离开了，脖子上戴着一大串黄宝石项链的老村长走回自家院子，到树荫里的躺椅上乘凉。老村长脖子上的项链很沉重，因为每一颗黄宝石都有扑克牌那么大，火柴盒那么厚。总共十二个镶着金边的大黄宝石串成一串，挂上脖子后能一直垂到肚脐以下，对于不常戴珠宝的村长来说，负担这个重量是很累人的。

通常不会有人愿意遭这个罪，他肯天天戴着，主要是为了从中感受到圣裁主教的赐福。

幸福全在重量里。宝石项链沉甸甸地压着胸口，老村长舒服得眯起了眼，在凉风习习的树荫下睡了小半天，直到在村口用宝石堆城堡玩的小孩儿来找到他，说有圣裁军的骑兵军官来找他说话。

对礼仪有讲究的村长一吓，忙回屋用梳子篦了篦头，又对着镜子好好整理了一下衣服，把黄宝石项链摆了摆正，这才气度从容地小步快走到了村口，对三个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圣裁军高举双手，欢呼行礼：

“王与圣裁主教永远庇佑菲罗斯！”

三个骑兵，一个在前，两个在后。在前的是军官，他不理会村长热情的招呼，而抽出马刀用刀剑挑下村长脖子上的黄宝石项链，挂在自己的小臂上观赏了一会儿。

“这是哪儿来的？”他问。

“是圣裁主教的赐福！”村长很诚实地回答。

“老人家，说谎别不打草稿。”骑兵军官冷笑着说，“前几天有一队圣裁军路过这里，你看到了么？”

“老爷误会！小的不敢说谎！”村长慌忙解释，“前几天有圣裁军路过，遇到了龙，被龙蛊惑，互相残杀，已经都阵亡了。小的不忍心老爷们曝尸荒野，身体腐烂，就率领村子老少把他们都安葬在了本村的公墓里！这项链……这项链就是老爷们赶跑了的龙留下的！”

一听这说辞，军官的眼神更锐利了几分。他厉声问：“你说他们死了？被龙蛊惑？互相残杀？”

“是的，老爷。我们都看到了，圣裁军老爷们对自己人大打出手。”村长很老实地回答。

“你们埋了几个人？”

“回老爷，埋了四十九人。”

军官朝右后方回了回头，那一直在他身后的小兵催马上前去，低声说道：“除了送捷报的传信兵，是应该有四十九个人。”

“呵。”军官哂笑，又转向村长，“你们看到龙来了？”

“回老爷，没看到龙。”村长照实说，“但是有个圣裁军老爷死前一直在叫唤，龙来了，要杀龙。”

“信口雌黄！”军官大怒，用马刀刀尖指着老村长，“你再不说实话，我削了你的脑袋！”

村长大骇，慌得原地跪下了。周围的孩子也纷纷躲远了，钻到听闻圣裁军骑兵来到村子而赶来看热闹的人群里去。

“不敢啊，老爷！小的说话，句句属实！”老村长举着双手，做对天发誓状，“如果小的话里有半句虚假，就叫裁决之隼的雷劈死！”

已经笃定村长是在撒谎的骑兵军官手起刀落，照着老人的脖子就劈砍下去。老村长虽年迈，但因年轻时辛苦劳作，老了倒还存着几分灵巧，迅速把脖子一缩，只叫军官削去了点头发，算是躲过了一劫。

“受圣裁主教光辉照耀，意志坚定的圣裁军是不会被恶龙蛊惑的！而你们……”他把刀锋贴到了村长的脖子上，“轻易就做了恶魔的随从，害死纯洁的圣裁军，夺取了主教的财宝！现在宣判你们与恶魔为伍，马上执行死刑！”

就在骑兵军官准备割断老人的喉咙之时，一股强劲的力量卷住包裹了盔甲的腰肢，把他从马上揪了下来，举到了半空。

秦彻对他手臂上悬挂的亮晶晶的东西很感兴趣，刚从空中落地，就忍不住用尾巴缠着骑兵军官，把他当成是展示宝石的架子似的，拿到眼前左转右转，在阳光下细细品鉴那一串华丽无双的黄宝石项链。

“这不错，我要了。”龙贪婪地盯着黄宝石项链，伸出火焰般的红舌头，舔了舔黑色的嘴唇。拿定主要要带走珠宝后，秦彻就把慌张失措的骑兵举到头顶之后，让他面向正骑在龙背上的你，“把项链给她。”

骑兵已经吓得浑身酥软了，一动也不敢动弹。你只好自己动手，去他的肩上把项链取了下来，放到龙犄角的分叉处绕了两圈，说：“这东西太沉，我拿着怕脱手，就先缠在你的角上了。”

“嗯。”开局就先拿了战利品的秦彻心里美滋滋的，很大方地答应了。

下面的人，都只看过图画上的龙，但没亲眼见过真龙。突然瞧见天空上降下来一个黑犄角，红眼睛，长尾巴的庞然大物，众人都像是两条腿在地里扎了根似的定在原地，纷纷好奇地抬头，欲要饱览龙的威武英姿。

龙不是贴地行走的野兽，他可以依靠双足站立，可以张开双翼翱翔，更可高昂头颅，仰天长啸，是极其罕见的集上天入地之能于一身的生灵。那遍布浑身的玄色鳞甲，被强烈的日光一照，甲面上便会泛出一种蓝紫色的砂一般的华丽光泽。它不像蛇鳞那般妖冶邪魅，而自有一番低调的深沉和灵动的华美，可称是造化神奇，鬼斧神工。

一股不同于强权逼迫的威压以龙为中心，向四周发散。龙不需右眼，仅凭自身的气场，便慑服了眼前所有的人类。注视龙的人，在这股气场的影响下，自然对龙生出一种虔诚的敬畏，好像龙是万物主宰一般，理当受到万物的尊敬。

“咳咳，”收好了宝石，骑在龙背上的你抬高身子，露出脑袋，对底下呆若木鸡的两个骑兵问道，“我想知道雷将军去了哪里。”

小骑兵咽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地回答：“去……去白曜城，和圣裁主教汇合了。”

“你们到索尔村做什么？”

“有，有一队人马没跟上，来村子问问有没有看见他们，好尽快找到他们，催他们赶紧归队。”小骑兵答道。

“你们到处杀了很多人。”你严厉地说，“为什么这么做？”

被秦彻放回马上，稍稍恢复了些的军官颤抖着声音回答你：“那些人被龙蛊惑了，是星球的敌人。龙一直在到处蛊惑百姓，让他们和圣裁军为敌。”

又是这套说辞！你恨恨地，心里很有几分恼怒：“你们怎么知道龙蛊惑了百姓？你们看到龙了吗？”

骑兵军官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神情很是害怕，回答却是意外地坚定：“圣堂代表掌管星球的裁决之庭的意志，没有圣堂就没有菲罗斯星的未来，所以圣堂永远都是对的，圣裁军的判断也不可能出错。”

龙噗嗤一笑：“绕回原点了。因为裁决之庭没错，所以和它们不一致的就都有问题，只分析这个专用于洗脑的循环论证，不可能找到你要的答案。”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你答道，“反过来想，他们这样的说辞，也恰恰佐证了我们的观点——圣堂一定出了什么问题。灾害就是灾害，没有必要非得推到龙的身上，这背后肯定还有原因。”

“那就直接杀到圣堂里，找到姓雷的和主教问问清楚。”秦彻一拍翅膀，腾空飞起，“如果主教也不清楚，那就只有再上裁决之庭了。”

“不行！”你断然拒绝道，“他们了解龙的弱点，万一再用灵魂诱捕你怎么办？”

“我的情况比其他龙都特殊，一般的攻击无法给我致命伤，真被诱捕了，大不了就再被封印上一千七百年呗。”秦彻半开玩笑地说，“输输赢赢的事情多了，我是没什么所谓，倒是你，万一我又倒霉了，你想好怎么办了么？”

“放心，我会用灵魂给你下个诅咒，保证自己不再受辱。”你抱着龙的后颈，同样开玩笑般地说，“我的人生早就过完了，接下来都是你这个慷慨的交易对象白送的，那不如就拿来做点魔女该做的事情咯！”

秦彻很满意你的回答，发出一声清亮的吟啸：“这才是被龙蛊惑的魔女的样子。”

你骑着龙飞过索尔村外的树林，低头瞧见了一对往村子方向前进的父子，他们和拉货的牛车被四五只流浪体包围了。你请求秦彻帮忙，顺手帮那对父子清理掉了挡路的流浪体。

“龙真的来了！”目瞪口呆的赫尔利大声惊叹，用手掌遮着眼睛上方朝龙远去的方向眺望，“还有骑着龙的魔女！啊！灾难降临村子了！”

惊魂未定的伊格诺还扶着牛车双腿打颤，浑身都在冒冷汗。他花了好久才确定龙既没有抢走物资，也没有伤害自己和儿子，爷儿俩都还活得好好的。

“快，快，我赶牛，你快回去看看莉莉和孩子们！”伊格诺拼命朝牛挥舞鞭子，催促儿子赶紧回村，“从来没有流浪体的亡灵谷出了流浪体，魔女释放了被封印的恶龙，他们一起逃出了深渊，到处杀戮圣裁军，抢夺圣堂的财宝……瞎子说对了！末日要来了！末日要来了！”

“爸爸，你嚷嚷什么呢？什么瞎子？什么末日？”赫尔利问。

伊格诺暴喝一声，一鞭子抽在儿子的屁股上：“叫你回去就快回去！走！走！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出发去塔尔城！这村子不能再住下去啦！”

尽管还存着疑惑，但一想到龙去过村子，可能伤害了家人，赫尔利就心急如焚。他卯足气力跑回村子，愕然发现家家户户都在收拾行装，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一问，才知道龙确实来过了。村口死了两个圣裁军的骑兵。

“它没有抢东西？没有伤害村民？”赫尔利急急地问。

“没有抢……只要了一件被圣裁军老爷从村长身上抢走的项链。”邻居回答说，“那几个骑兵大喊大叫，说索尔村和龙一条心，要回去报告后请军队来杀了咱们……没办法嘛！他们那样子，一看就是被龙蛊惑了，所以说胡话，咱们怎么可能和恶魔一条心呢？”

话里遮遮掩掩的。直到回家后，赫尔利才从也去村口看过热闹的妻子莉莉那里弄明白，那三个圣裁军骑兵是被村民们合力干掉的……毕竟他们被龙蛊惑了嘛！

龙来过村子了，圣裁军又都被蛊惑了，索尔村的村民们刚收到一笔横财，都还没开心几天，就给这突发事件吓得不轻。大家都觉着老家不能住了，不管什么地方，和龙沾上了，准是没好事的，赶紧收拾细软跑路才是要紧。

当晚，逃走的骑兵军官领着一个五十人的队伍找到索尔村，发现村子里黑黢黢的，没有一户人家亮灯。军官一声令下，圣裁军进村打砸了半天，才确定这里已经人去楼空，没有什么东西剩下了。于是，为清扫恶魔留下的邪气，圣裁军在村中放起了火。不消多时，整个索尔村便燃成了一片灼热的火海。

眼看窜动的火舌舔舐着漆黑的天幕，那曾经还对“龙来了”存着一丝怀疑的军官，此时顿时坚定了信仰。他率领骑兵队撤退，对所有人命令道：“沿路看到带着物资逃难的魔民，杀无赦。我们要坚定不移地清除一切被龙蛊惑的邪魔外道。王与圣裁主教永远庇佑菲罗斯！”

“王与圣裁主教永远庇佑菲罗斯！”

“王与圣裁主教永远庇佑菲罗斯！”

“王与圣裁主教永远庇佑菲罗斯！”

……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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