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们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

揉了揉肿胀的双眼，格莱卡呼出了一口浊气。身旁的卡莲双目无神，只是机械般地吸着香烟。两人对视一眼，随后赶紧移开了目光。

“就，就当没发生过吧……”

“嗯嗯。”

两人不约而同地拉起被子，盖住了通红的脸颊。

“为什么会这样啊……”

“所以，你真要带上她？”帕米紧了紧缰绳，看着紧紧抱着格莱卡后腰的卡莲，眨了眨左眼，“我倒不是反对你谈恋爱什么的……”

“别提了。”叹了口气，格莱卡的双眼中似乎已没有对生命的眷恋，“我他妈又不能真把这家伙真扔在这……好了，别吸了！看什么看！你也没好到哪去……”她不耐烦地拍了拍仍然在吸她的颈窝的卡莲，随后狠狠瞪了帕米一眼。看不起谁呢……

“所以，我们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次闹的太大了，南北都去不成，”格莱卡叹了口气，虽然距离斯金纳老公爵把自己变成怪物才过了短短一天两夜，她们就已经被迫拉足马力，向西出逃了一百多里。要不是今天早上跑得及时，就要在露营地被军警逮住了。

老克莱蒙被杀、卡莲失踪这两档子事对西南的局势大概震荡不小，不仅仅是死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公爵，还代表着——至少在高层那里——她们一行人出的风头已经太多了，更别说还扯上了古代魔法。据卡莲的说法，西南的行政机关已经在爱德蒙陵墓的调查中有所发现，而克莱蒙的实验显然也不仅仅是公爵扈从知情。波尔波斯肯定知道老克莱蒙的死因，而且——这样位高权重的权贵，不可能对返老还童或者夺舍年轻、强大的身体毫无反应。

“我说，卡莲，一直没机会问——小lea到底是什么来历？”看了看熟睡在歌莉娅驾驭的小型马车车板上的修女与lea，格莱卡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她为什么能被，呃，我是说，被马蒙用来复生？”格莱卡没跟她提老克莱蒙的事情，生怕刺激到她。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卡莲对自己父亲的变异与死亡是个什么态度。

“小lea……你以前从来没进过圣女教会……也难怪……”卡莲叹了口气，嘴里不知何时叼起了烟卷，“小lea是圣女……她就是教会崇拜的对象。”

“酷。”帕米插嘴道，卡莲恶狠狠地瞪着她，好像怕她把格莱卡抢走一样，不过少女并不在意，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形状怪异的……肉干？自顾自地啃了起来，“我们是粗人，不懂这个，详细讲讲？”

“哼……”卡莲抱紧了格莱卡的后背，像是瘦了委屈一样，口中的香烟差点把少女的衣服点着，“就是说！教堂的受难像，经书里的圣女，都是小lea，懂了吗？”

“小lea是……圣女……”格莱卡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脑袋不知不觉又开始突突，“你是说，小lea——还有记忆的她——是那个预言了列王的终结，并且将要亲手毁灭世界的圣女？”她对列王时代的终结的传说听得不多，只知道大概有很多蛮族——大概率是她的祖先——和教会之类的。

“她是。”卡莲简短地回答道，吐出一口烟雾，“你见过复生的爱德蒙王？”

“我不想回忆……”格莱卡叹了口气。那天晚上的经历，即使是对帕米和歌莉娅，她也有所保留，毕竟那光怪陆离到不像是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情。但是，老克莱蒙的遭遇让她知道，那一切——包括死者复生、古代魔法与列王纪，都是真实存在的。“他跟我说，小lea是巫女。”

“那么，我的猜测大概是正确的……小lea就是圣女。”卡莲吐出烟头，脑袋贴在格莱卡的后背上，轻轻地蹭了蹭，“我们是在排空的湖底找到她的棺木的——就是最近修水坝排干了的那个。发现她还活着，我就，嗯，把她送去给波尔波斯了……想省点钱结果被你这家伙……呜！”

被拧了脸颊，卡莲委屈地看着格莱卡，后者并未回头，只是叹了口气。

“这可麻烦了……”格莱卡算计着如今的事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别提她们自己就是通缉犯……“帕米，离海岸还有多远？”

“帕弗尼尔，三百公里；格拉姆斯，四百五十公里；乌珀，二百公里；”帕米回忆着路标与记忆中训练经过的路线，“选一个？”

“哪来那么多选择……”格莱卡再度揉了揉太阳穴，“去乌珀……那里人多眼杂，估计会有收钱就愿意带我们出国的外国船……希望如此。”

“喂喂……这可不妙……”格莱卡的脑袋已经难受了好几天了，现在更是头痛欲裂。看着手中的报纸，她总疑心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有十多个士兵从身后蹦出来逮捕她。“我和帕米都被悬赏……死活不论……通缉令估计快过来了……”

“别担心啦，我们会没事的。”卡莲的手里捏着烟筒，咖啡馆禁烟，让她多少有些不爽。不过，真不愧是大城市啊，就算咖啡馆的装潢都这么豪华。海军有几艘军舰停泊在这里，暂时用旧军装伪装下身份，目前还不会被看出来。

“说的轻巧，你又不是被悬赏两百万买脑袋的。”格莱卡放下报纸，用叉子叉起一块蛋糕，“张嘴。”

“啊——”卡莲吃下喂来的蛋糕，一脸满足的样子，“我们多久没一起吃过点心了？”

“毕业来就没吃过吧……好了，说正事——张嘴——此地不宜久留，”又喂给卡莲一块蛋糕，格莱卡叹了口气，幸福时光总是短暂的，“帕米去码头找冤大头了——愿意收一袋钞票的冤大头。”

“想过要去哪吗？”卡莲吃下蛋糕，看格莱卡的眼神愈发不对劲，后者似乎并未注意到的样子，“阿拉塔尼亚，还是南波莱尼亚？”

“应该……就在这两者之间……来，啊——”格莱卡没精打采地叉起一块蛋糕，让卡莲自己到自己手上咬下，“以后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嗯，要是不行的话，去我家的封地如何？”卡莲拍了拍失落的少女的面颊，对她温柔地笑了笑，虽然后者依旧情绪低落，“叔公是个好人——他应该不介意收留你们。”

“这里已经容不下我了……”格莱卡将脸颊搭在卡莲的手上，轻轻地叹息道，眼中尽是落寞，“波尔波斯要我的人头，国王要我的人头……”

“没事的。”卡莲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顺着她金色的乱发，“嗯，我们家在阿拉塔尼亚有一点产业——如果你不嫌弃——”

“当真？”格莱卡的双眼陡然放出一丝光芒，虽然随即暗淡下去，但她的表情依旧雀跃了几分。

“当真。”卡莲再度拍了拍她的头顶。

“喂，我说你们两个，别在公众场合放闪啊？”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帕米坐到了两人之间的空位上，一副“我懂得”的讨厌坏笑，“我都嫉妒了呢。”

“滚蛋。”格莱卡没好气地应付道，警告一般地瞪了她一眼，“怎样，有人愿意送我们走吗？”

“嗯……虽然有些麻烦……但前途是光明的嘛。”帕米从服务员手中接过一杯拿铁，小口抿了起来，“简单来说，我们在码头上见到了，怎么说呢，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她愿意收一半的价格送我们去阿拉塔尼亚。歌莉娅她们已经在船上放好行李了——我们什么时候上船？”

“你以前的一个朋友？”格莱卡怀疑地看着帕米，一手叉起一块蛋糕，喂进了卡莲嘴里，“什么朋友能担着包庇通缉犯的罪名，还只收一半价钱……帕米·格伦达，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喂喂，别有了女朋友就对好朋友这样啊？”

“第一，卡莲和我冰清玉洁；第二，我哪冤枉你了？你和那船长什么关系？”格莱卡挠了挠卡莲的下巴，后者舒服地蹭着，完全不像冰清玉洁的模样。

“你对我偏见太重了吧！”帕米生气地撅起嘴巴，很委屈的样子，“我们都认识多久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又不是见到女孩子就要上……”

“好好好，我道歉我道歉，”格莱卡无奈地摇了摇头，“所以，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两年……不，三年前交往过一个月，每天上两次床。”帕米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完全不顾对面格莱卡“我就知道”的表情，“那家伙说，看在我们也曾经疯狂过……呃……是吧？”

“我无话可说。”格莱卡仰头瘫在了椅子上，好像放弃了什么东西一般，“什么时候开船？”

“今晚，歌莉娅和修女已经在船上了。”

“喀拉拉——”格莱卡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一阵钢铁碰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本能地用报纸挡住了脸，而不明所以的帕米也只得跟着低下了头，随手捡起一张菜单遮住侧脸。卡莲虽然并非通缉犯，但在法理上失踪的人出现，会吓到人不是？她只得也跟着低下了头。

一位骑士——准确地说，是乌珀海湾骑士团的一位骑士队长与他——看胸甲前圆润的隆起部分，貌似是她——的几个部下。格莱卡的心脏扑扑直跳，卡莲与帕米则低着头寻找能遮住脸的东西。

骑士们身着贴身的盔甲，胸前特意为女性特化而隆起，而腰部到双腿根部之间则仅有一层黑色皮革保护。骑士队长的盔甲相比其余部下更为闪耀，更加显眼，同时也是唯一有一件纹着骑士团徽披风的。很明显，这几人不是来喝咖啡或者吃点心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冲着她来的了。

那几人没有看她们，径直走向了前台，似乎在对店家说着什么。趁着目光不及的时候，少女们赶紧起身，尽可能小声地朝着门口移动——谢天谢地，直到门外，没有被人发现。

“分头走，码头集合，别被人跟踪。”格莱卡简短地说道，三人互相点了点头，随后四散走开。

“长官，刚刚那三人——”

一名骑士方欲要说些什么，却被长官打手势制止。

“不急，看她们要去哪。”

“怎样？”少女靠在船舷上，看着同伴来到她的身边，“没有被跟踪吧？”

“一切安好。”叼着烟卷的女人回答道，伏在了她旁边的船舷上，嘴中吐出一圈白烟，“你呢？”她看向一尺之外的第三人。

“在港区去找女孩子，甩掉追兵可是技术活。”帕米亲蹲在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只老鼠与一只蟑螂的对峙，“怎样，我朋友的船不错吧？”

“你小子当初是怎么缠上她的？”格莱卡怀疑地看着船舱内精致的装潢，以及游船修长的船身，“这么大一艘船的船长会看上你？”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帕米扭过头去，却像是看见了什么凶神恶煞一般，赶紧躲到了格莱卡的身后，紧紧抱住了后者的胳膊，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格莱卡，我们是朋友吧？”

“嗯哼？”格莱卡叹了口气，这家伙肯定又想坑害自己了，“什么事？”她的另一条胳膊被鼓起脸颊的卡莲抓住，这女人现在吃什么醋……

“您好。”

“诶诶诶诶诶诶！”

在格莱卡忙着应付两个不省心的姑娘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女孩子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脸前。

眼前的女孩大概——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高大，披着一头亮丽的粉色头发，穿着华丽的男装礼服，双眼放出闪闪的光芒。看着格莱卡手忙脚乱地打招呼、鞠躬，她的脸上露出了豪爽的笑容。

“诶呀，既然是小帕米的朋友，没必要那么客气啦。”她向格莱卡伸出一只手，“鄙人罗丽安娜·卡尔波利斯，幸会。”

“嗯，幸会……”格莱卡叹了口气，握住了对方的手，“格莱卡·普鲁恩斯，这是我朋友卡莲，这是……帕米！抬起头来。”

“小帕米想不想吃点什么啊？”眼看帕米被格莱卡出卖至自己面前，罗丽安娜的面庞露出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比如，屁板子之类的？”

“没吃过！不想吃！再见！”帕米刚想逃开，却被格莱卡和卡莲一齐抓住，一把推给了罗丽安娜，“喂！你们两个！”帕米被罗丽安娜抓住，幽怨地看着二人。

“抱歉，不然卡莲会杀了我的。”拍了拍紧紧抱着自己胳膊的卡莲的脑袋，格莱卡对帕米抱歉地笑了笑，“祝你好运。”

“格莱卡！你这家伙算计我——咕呜……”被小蛋糕塞住嘴巴，帕米的双眼瞪得浑圆，随即失去了抵抗意志，任由罗丽安娜拖走自己。另一边，早在船的另一端观察的歌莉娅此时走向了她们消失的方向，眼神坚毅，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喂，歌莉娅，别把小帕米打死了啊，”格莱卡对匆忙行走的歌莉娅喊道，“打死了就没得玩了。”嗯，虽然帕米也算她的朋友，但——现在发生的毕竟是对她水性杨花的前几年的报应不是？某种意义上，格莱卡觉得，被往日和今日情人一起揍屁股，也算帕米对花心的一种赎罪吧。

“我自有分寸……”看她手甲活动的幅度，可一点不像有分寸的样子。歌莉娅急匆匆地走进了楼梯，随后，某位女孩的惨叫声传来。格莱卡叹了口气，将头扭了回来。

“喔，修女，雅兴啊，”不知何时，修女牵着小lea的手，出现在了船舱上层，为小姑娘引着路，看着很满足的样子，“怎样，还舒服吗？”

“不错。”修女蹲下身子，将小lea抱在胸前，随后抬了起来，“你既然已经知道圣女的身份，我也不必独自保守秘密……舒服多了。”

“呃，你高兴就好。”看着小lea揉捏着修女丰满的胸前，格莱卡莫名觉得有些对不起这小姑娘。才几天啊，小lea就学会揉大姐姐胸了，要是再长大点……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这，这是不是——”

“不必诧异，献身圣女是我的责任。”修女低头谢礼道，“圣女大人，手感还好吧？”

“唔，姐姐喜欢被这么揉胸部吗？”白色头发的幼女从下面揉捏着细腻温婉的巨乳，而脸也埋了进来，“格莱卡姐姐和卡莲姐姐要不要也来揉揉呢？很软很香的……”

“她们不喜欢的，圣女大人。”修女用杀人的眼光与卡莲对瞪，两人都抱着毫不知情的另一个女孩，凶狠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对吧，普鲁恩斯？”

“唔，小lea开心就好啦？”格莱卡耸了耸肩，捏住了卡莲伸向自己胸口的咸猪手，“卡莲，不行。”叹了口气，她还是没完全拒绝她，只是把她的手移到了自己小腹的位置，任由她揉捏软嫩的皮肤。

“总而言之……啊……”被小lea揉到胸前两点，修女不得不放下矜持，短暂呻吟，随后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没有什么事的话，请随我去卧室舱吧。”

“喔……也好……卡莲，别闹了。”强行把卡莲的手从自己身上拉开，格莱卡叹了口气，随后，牵着那家伙的手，跟着修女来到了卧室。

应该说，罗丽安娜对她们还是相当够意思的，至少没亏待。虽然对修女和小lea共处一室多少怀着些疑虑，格莱卡还是暂且将其放下。还好——她和卡莲的房间是双层床，不然那家伙肯定要和她并床睡……看着卡莲恼火的样子，格莱卡轻轻叹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免于厄运。

坐在床上，一脚蹬掉靴子，格莱卡总算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安息。挪了挪身子，全身倒在松软的床上，倦意与睡意包围了她。虽然下午的太阳仍然从窗外射入，虽然卡莲在床边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虽然上身的军装仍然硌得慌，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眼缓缓盍上。

卡莲走近了她，在床边蹲了下来……她要做什么……

直晓如果不做些什么，大概就会被卡莲做相当过分的事情，格莱卡还是没法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只是意识逐渐模糊……

“喂，卡莲，不准摸——”再度醒来时，已是深夜。格莱卡看着枕着自己脚踝安眠的卡莲，轻轻叹了口气。“你啊……”不忍心打扰她的睡眠，格莱卡轻轻收回脚，随后下床抱起卡莲，将她轻轻平放在了床上，为她掖上了被褥。老实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卡莲，她是自己的朋友，同伴——抑或是别的什么身份？她不愿去细想这个。

再度叹了口气，她走向早已收拾好的行李，从包中取出那本《列王纪传》，点亮了桌边的油灯。漫漫长夜，不如继续探寻小lea——或者圣女——的事迹。

只是，列王纪传的考古学部分，似乎仍未结束。帕默对考古学的热爱似乎远远超过对古代魔法与传说的探究。格莱卡以前从未阅读过历史学的专著，但她总觉得，一本书的前二十页除了前言与目录全是考古建筑学，似乎……不那么……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正常”。

“首都的宫殿建筑群与大部分宗教建筑已经被证实为经历千年来多次维护、改造的最后一代列王的墓穴，他们生在魔法衰退的时代，只能将墓穴尽可能地集中。首都地区拥有整片大陆最为集中的宫殿群与墓葬神庙，史学家故而一般推测，列王最后的首都与活动区域主要集中于我国北方。

“经历三千年的变迁后，最为古早的列王陵墓已经由于魔力的持续衰退以及持续的军队开掘而所剩无几，笔者所能找寻到的仅有几座墓穴的残骸而已。在这些残骸中，王座室一般早已被拆卸一空，而护卫石塑也已被剥去了盔甲。这些墓穴的价值，或许仅仅是为我们提供数千年前确实存在帝王的证据。

“在史学界，魔法蛮荒时代的终结一直是一个相当有争议性的话题，但一般认为，这个时间点不会晚于第一任帝王阿拉维的列托的加冕。列托摧毁了南方的魔杖蛮族，并强迫活动在如今我国领土上的亚人族与巨人族屈服。通常认为，列托加冕为“莱落河以西的一切土地、山川与河流的皇帝”，是无序的魔法蛮荒时代的终结，或至少是终结中的一个重要事件。

“列托创建了波利卡乌斯魔法学院，在它毁灭之前，这座伫立于群山之中的宏伟建筑将一直是莱落河以西的整片大陆最大的魔法学院，远远超过在我国或波莱尼亚的其余学院。后世的波莱尼亚民族主义者声称在北波莱尼亚的安格尔魔法学院曾是最好的魔法学院，无论他们的主张是否正确，波利卡乌斯在历史中都将一直是规模与影响力最大的魔法学院。

“列托王一般被认为下葬于波利卡乌斯的内部教堂中，他的陵墓最终随学院一同毁灭。但后续的研究……”

“老天，真有人看得下去这东西吗……”格莱卡再度打了个哈欠，她简直不敢想象，首都的历史大学生们平日里都在经受什么折麽。回头看了看仍在沉睡的卡莲，格莱卡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骗那家伙帮自己读这玩意。

叹了口气后，她站起身来，使劲舒张了下自己的四肢，随后提起油灯，打开舱门，进到了走廊中。夜晚的船舶安静异常，只有轮机工作的声音。

对面的房间——修女与小lea的——安静无比，小孩子毕竟睡眠多。左前方的帕米与歌莉娅的房间，至今仍然传出隐隐的呻吟与惨叫，格莱卡想了想，没有打扰她们的情趣。

走上甲板层，酒吧与餐厅也早已歇业，不过倒也不是完全万籁寂静。电灯仍然闪亮，而餐厅里的人仍未走完。看来，即使是在船上，夜生活也相当有市场。

“喂！小姑娘！”一个声音——男人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转过头去，却看到了——呃，某位老熟人。从那苍老的长相、标志性的白山羊胡子与厚重的眼镜，不难看出，这是……“快，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列奥·帕默。”格莱卡不知自己心情如何，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与双手都在颤抖。或许，她的身体正在给她下达掐死眼前这个老头的指令，“你是列奥·帕默？”

“我是，这不重要，孩子，”帕默从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帮我做件事吧。”

“好吧，”格莱卡叹了口气，在帕默对面坐下，努力抑制住掐死这个让自己不得安宁的老头的冲动，“要我做些什么？”

“如你所见，我正在前往阿拉塔尼亚，考察列托王生前留下的痕迹，”老头头戴一顶麦格西帽，完全不像一点通晓阿拉塔尼亚民情的样子，看来，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过去了，“然后！然后！那个该死的阿拉塔尼亚人！”他骤然提高了声调，吓得格莱卡向后挪了挪椅子。

“那个该死的阿拉塔尼亚人，见到我就摆弄他那把破枪……！现在的年轻人，对老人一点尊重都没有……他还朝我吐口水！”帕默恼怒地敲了敲桌子，似乎在强调事态的严重，“小姑娘，我老了……你还年轻，能帮我做件事吗？”

“什么事？”看着帕默将一根金条随意地扔到自己面前，格莱卡预感到大事不好，但还是收下了金条，“杀了他？”

“不不不，那种事我可不敢，现在毕竟不同往日……”帕默像是被格莱卡吓到一般，急忙摆了摆手，“要是二十年前还行……呃，我听人议论说，他是东北阿拉塔尼亚还是哪里的神枪手……我想请你好好挖一挖他的底细……帮我去挖……呃，他真实的故事。没有真实的故事，你帮他编点也行。”

“然后？”格莱卡愈发觉得事情不对劲起来，这老头不会串通好了要坑她吧？

“然后，我要把这事写进新书的作者序里，让他身败名裂！”老头恶狠狠地说道，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会帮我吧？”

“别把我写进你的书里就行……”格莱卡叹了口气，收起来金条，站起身来，“那人在哪？”

“那，就是他！那个该死的阿拉塔尼亚人……！”顺着老头的指尖，格莱卡看到了另一端角落里的男人，一样的麦格西帽子，黝黑的皮肤，短小干练的山羊胡，以及腰间的两支蒙尘的精致的转轮手枪。格莱卡咽了口唾沫，这可不像欺世盗名的骗子啊……

“这可不妙……”

“嗯嗯。”“当然。”

“呜啊？！”格莱卡转头看去，不知何时，帕米与卡莲已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仔细地观察着远处的男人，帕米连脸颊上的吻痕还没擦去，“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不好对付……”卡莲皱着眉头，嘴里的烟卷静静地燃烧着，“格莱卡，我有一计。我们直接在这里掏枪，把他手脚打断，再押过来审问如何？”

“啊？”

“太暴力了吧，”帕米耸了耸肩，“没必要的，看我的。”她离开两人，朝着远处的男人走去。

“等等——”

“没事的。”帕米转头，自信地笑道，随后在那个阴郁的男人的对面坐下，双腿翘到了桌上，“嗨，哥们，决斗不？”

“好。”男人生硬地回答道。随后，在格莱卡与卡莲反应过来之前，两人一齐踹开了桌子，在中间的通道上站开，双手悬空，随后，缓缓伸向了一侧的枪套。

“等——”

“砰。”“噗。”

没等格莱卡出言阻止，两人便已经向对方开出一枪。硝烟散去，两人却依然站立。只是，男人的右手此刻空无一物，转眼望向地面，他的手枪已然滑落在地，枪柄上还冒着烟。

“你很厉害。”男人长叹出气，捡起手枪，颓然坐回了椅子上，“说吧，你想要什么？”

“喔，我认识他来着，”看着格莱卡与卡莲不解的神情，帕米嘟了嘟嘴，扑哧笑了出来，“喂，斯金纳，你抽那么多烟，没听说过这人？”

“啥？”卡莲像是被激怒一样，双手叉腰，似乎要让对方给自己个说法，“这和我抽不抽烟有什么关系？”

“这家伙是香烟卡上的人物啊，”帕米一下坐在男人的对面，从怀中不知何处掏出一小瓶威士忌，放在了桌上，“弗兰德里斯·埃尔科·费尔南德斯，东北麦格西最凶恶的罪犯、神枪手，接受过《通讯报》的采访，有记录的决斗击杀为三十八人。”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弗兰德里斯也不客气，一把抓过威士忌，扭开瓶盖，在自己面前的玻璃杯里倒满，随后推给了帕米，“那老头跟你们说什么了？”

“呃，他说，要让我探探你的底细，”格莱卡也拉过来了一把椅子，坐在帕米身边，“讲讲你的故事之类的——话说，你为啥拿枪指着他？”

“哼。”枪手正了正发黄的领带，一边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落草之前，我是麦格西首都大学的古代历史学学生。”

“喔。”格莱卡同情地对他点了点头，

“我既然已经输了决斗，想问什么，就自己说吧，”枪手叹了口气，而帕米的双眼则放出光芒。

“当真？”

“当真。”

“喔，那我可有……不少问题。”从刚刚掏出威士忌的地方，帕米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我给香烟卡上的每个枪手都设计了一套问题，没想到能在今天用上。第一个问题——”

“呼……那这就算解决了？”格莱卡走到老头面前，卡莲则悄悄攀上了她的颈窝，贪婪地吸了起来，“怎样？他现在也算身败名裂了吧？”

“你，你们，什，什么神经病啊……”老头紧紧靠在椅子上，看来被刚才的决斗吓得不轻，“我，我还以为你们要把他从船上扔下去——”

“我没那么野蛮啦！”格莱卡在椅子上坐下，而卡莲则跪在她椅子后的地面上，继续吸着她身上的气味，“那么，现在是我的问题了。”

“你有什么问题？”老头仍然惊魂未定的样子，“我的仇人可不少，我最好赶紧回去——”

“给我讲讲圣女的事。”格莱卡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圣女，巫女，不管叫她什么名字，把你知道的跟我讲讲。”

“你从我的书里看得还不够吗？”老头仍然一副抗拒的样子，“我在中间以及之后的部分详细论证了圣女传说的来源，发展，教堂的形成以及——”

“要是再读你那本书，我就要帮着那枪手把你打死了。”格莱卡打断了他，心中满是对晦涩语言的痛恨，“简单说说，帕米会把枪手的故事写给你的。”

“哼……”老头仍然不服气的样子，碍于面子，他还是不得不开口继续，“圣女，名字、出身皆不详，只知霍利曼王时代首次于我国首都附近出现。圣女出生于列王时代的鼎盛时期，却发出了帝王与列国终将灭亡的预言。圣女因此被列王迫害，在处刑柱上受苦难。圣女受难后一千年，列王时代结束，而她的信徒也随着蛮族大军解救出圣女。圣女在祝福世人后，回归了天上，将在未来毁灭世界，将我等带入天国——这是经书上的说法。”

“那实际呢？”

“呃——这就是我这次出发的目标。”老头摘下麦格西帽子，挠了挠无毛的头顶，“有人说，列托王时代就已经有圣女活动的痕迹了，我不太相信——所以我计划去波利卡乌斯魔法学院的遗址，去考察那里到底有没有圣女的记录。”

“好吧，祝你好运。”格莱卡叹了口气，耸了耸肩。与此同时，帕米兴高采烈地来到了桌前，手中挥舞着笔记本以及……费尔南德斯的手枪？“你这趟收获颇丰啊？”

“当然，我——”

“格伦达小姐。”

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在她们背后响起，格莱卡、帕米与卡莲登时浑身一颤，僵在了原地。三人缓缓回头，歌莉娅与罗丽安娜站在那里，脸上毫无笑意。

“唔……还好把责任都推到那家伙身上了……”格莱卡听着门内传来的帕米的惨叫声，暗中松了口气。在船上开枪这事，要是闹大了可就难办了……

“所以，为什么我们还要在这？”卡莲不满地盯着她的眼睛，拎着水桶的双手微微颤抖，“又不是我们开的枪。”

“比起那两个老家伙被禁止进入餐厅和酒吧，还被发配轮机室，只是罚站算好的了吧……”格莱卡叹了口气，听着屋内传来的，越来越响的声音。

“啪！”“啪！”“啪！”“啪！”

“呜啊！等，等下！”

“怎么了？”

被两位大姐姐同时按住后背，帕米动弹不得，只能轻轻摇动两只小脚，试图装可爱来逃过一劫。只是，大姐姐们按在她两瓣屁股上的手，却并不很想放过她的样子。

“呜……那，那个，人家知道错了……”

“知道的太早了吧。”罗丽安娜的语气总归还是舒缓的，毕竟她从来没指望过眼前的少女能做出点什么让她满意的事情，“还是说，你更喜欢走跳板？”

“咿呀？！”

“帕米·格伦达。”歌莉娅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彷佛带着千钧力道一般，“我说过你再惹我生气，就让你一周下不了床吧？”

“呜……饶，饶了人家嘛……”小姑娘明白自己的小屁股将要再迎来一场磨难，不由得绷紧了肌肉，“人，人家以后一定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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