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林檎的第一个晚上睡得很好，她在客房温暖的大床里一直睡到上午十点钟才被闹钟摇醒，她想起自己应该早一些起，但是没有工作的周六菲德尔有睡到中午才醒的习惯，他此时肯定还没有起床。

有希子已经吃完早餐很久了，餐厅已经被打扫干净等待男主人，林檎本来完全没想让女仆们无聊地因为这顿便饭就“做出不必要的牺牲”，但是她们其实在她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林檎感觉到有希子在这方面的细节上把控很精妙。

她其实没有吃过这么精致的早餐，北海是小地方，那里很少有人把早餐当回事，实际上太冷的气候导致当地人倾向于把早午餐一起解决。

但在这里则全不一样——早餐精致且精确，哪怕是流食她们也能为主人做出花样。很可惜的是，林檎确实完全不能吃，女仆们辛劳的成果的大部分只能被浪费掉了。

哪怕不论流食能不能摄入，就算可以，如果体重超标的话定制的烤炉就会进不去，衣服也就会穿不上，体脂率太高的话，整个人就会变成一汪肥油。

她拿起一杯牛奶灌下去，然后披上外套推开大门，冬天的寒风和中午的阳光一起拥抱了她。

有希子穿着很薄的衣服在院子里运动，林檎很自然地加入了进去。两人绕着院子跑了一圈，又做了一圈舒展操。

“有希子前辈怎么会想起来做操啊。”林檎问。

有希子扭扭头：“嘛，昨晚活动太激烈了，睡地毯上落枕了。”

林檎脸一红：“唔，怎么这样。”

“很正常啊，房间里又不是没有暖气，在哪里都能睡着。”

看着有希子面无表情，林檎捏了捏衣角。

“哦，我得提醒你。”

有希子停下动作拍了拍林檎：“你们老师肯定也讲过吧…自己也得有点数。性爱没那么有趣，作为处女还是不要期待的好，别的事情另说，在这件事情上必须坚决拒绝菲德尔。”

“我知道。”

“不，哪怕他拉住你也必须拒绝。对他我只能请求，但对你随你怎么理解，你这辈子绝对不能有机会。我姑且算你的前辈，我不想看着你被处决。”

“绝对不会。有希子前辈应该没法想象我走到今天背负着多少同学老师的期待。我绝不能辜负她们。”

“那我就放心了。”

有希子状似放松地躺到躺椅上，刷起了平板。

“请一直看着我吧，有希子前辈。”

林檎微笑着推开大门，微微向有希子鞠躬。

菲德尔起来的时候是中午了，有希子微微愠怒地看着他：“你看看几点了！成衣铺都要打烊了！”

“你怎么才睡这么几个小时——手给我看看，没受伤吧。”菲德尔摸摸有希子的脸，把她的手举到眼前，昨晚一夜留下的勒痕清晰可见。

有希子把手抽出来：“没有。你也真是有够会玩的。”

菲德尔清晰记得，昨晚上他简直是把有希子当作泄欲的工具，他很确定后半夜有希子至少被死死捆在地毯上四五个小时，至少到凌晨才会被女仆解开。这在主仆之间很正常，但是对有希子这确实是第一次。

“不用搬东西，今天我开车吧。”

菲德尔把车钥匙串扔给她。

“你快点穿好衣服吃早饭，我和林檎在车上等你。”

有希子轻轻窜出门，菲德尔则在女仆们的服务下穿好每一件衣服。两位女仆从上到下为他打理好每一个褶皱，把他乱糟糟的头发梳理好，胡子刮干净。

“你们现在是什么感觉？”

菲德尔拉住一个要离开的女仆。

女仆愣了一下：“就是工作完成的感觉吧。也许——感觉有点骄傲？”

“啊。不会感觉害怕吗，要被杀掉这样。”

“不会不会。被杀掉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啊，完成了就是在创造价值。”女仆的头摇晃着。

另一个女仆接口道：“硬要说的话真的很自豪，毕竟是为你们服务，被宰掉了身体也能拿去做成食物。”

菲德尔站起身来：“祝你们好运。”

女仆们鞠躬退出了房间，想来几分钟之后就会变成切割好的肉块。

有希子坐在车子的驾驶座上，林檎则靠在车旁边，她不知道自己该坐在哪里比较好。

“林檎坐在前面吧。”菲德尔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好。”

有希子看到两人都系好安全带，便一脚油门冲出地库。

“聊聊天吧。林檎你对我感觉怎么样？”菲德尔说。

“感觉是很好的人。”

“总得有点细节吧。”

林檎咬了一下指甲，很快又把手指藏了起来。

“真的很难说，也许是个我会喜欢上的人——请别误会，我说的是爱慕的那种喜欢。”

有希子笑了：“爱慕的喜欢是哪种喜欢啊。”

“有希子前辈也知道吧，就是你愿意把自己连带所有存款都送给他的喜欢啊。”

“嘛，也许吧。不过你真的有存下存款吗？”

“来这里的营养液之类都是我自己带的。”林檎拿出一包营养液晃晃。

有希子抓过营养液：“这也不是特别贵的牌子啊。”

林檎又抓出一包打开：“胜在味道真的很好。有希子前辈你也尝尝吧，纯天然的。”

“我不信那种天然。”

拆开一包营养液，林檎小口小口地吸着里面浓稠的液体。见状有希子把自己手上的一包递给菲德尔，菲德尔接过营养液拆开，自己喝了一小口后塞到有希子嘴里。

“呸呸呸开车呢！”有希子狠狠拍了一下菲德尔的手。

车子平稳地在无人的公路上行驶。女孩子们出门很少会开车，多是坐一些比较慢的交通工具——当然主要是她们短暂的生命让她们来不及学开车——因此几乎可以说有希子哪怕随意乱撞都不会撞到人。

嘛，其实撞到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有希子是这么想的。中午出现在街上的女孩子有不少是抑郁的学生，她们的生命可能还不如车的机盖坚固，很可能晚上回去就会自己到厨房里报道。有希子自己也差点这样死掉。撞死她们不比撞到树更灾难。

但其实不是完全这样——街上会有公民的车。撞到男性和女性公民都得负一样的责任，对于有希子这样的女性公民来讲就是即刻处决。不过这种车一般会有靠谱的专业司机，他们会避让有希子这种横冲直撞的驾驶员。实际上有希子被投诉过，但是菲德尔说是他自己开的。如果有希子被投诉太多的话，就会被解雇然后处决掉，菲德尔很不想看到这一幕。

也许对面清楚的知道不是菲德尔在开车。菲德尔是个很优秀的车手，他参与过F3赛事，作为业余车手夺过一次冠。但对方故意装了个糊涂，因为菲德尔愿意为有希子撒谎的话硬要戳穿会搞得很没有意思。

也真是矛盾啊…有希子想。一边自己坚定地说着要去死，一边还要让菲德尔为自己背锅以便活下来。明明这世界上一个女孩子想死掉的方法这么多，不需要消耗主人名誉的也很多。

车子几乎是要撞到制衣店楼下的卷帘门，有希子猛地被叫醒来。林檎和菲德尔聊了十几分钟的闲话，可能是两人都很惊讶为什么有希子没有插嘴，居然没有提醒她。有希子把营养液一口压进嘴里，拉开车门跳出去。

制衣店的主人算是个充满恶趣味的青年男人，他听到菲德尔要亲自为圣诞节大餐定做衣服，不远万里从世界的另一头飞来亲自监督。

“菲德尔·奥加斯科，我的老朋友！”这男人一进门就给了菲德尔一个拥抱。

菲德尔用力挣开他那如同巨熊一般的怀抱：“放开我，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帕廖缅科，你要把我压死了。”

安德烈转头打量有希子和林檎。有希子对他投去一个狡猾的笑。

“你终于打算把有希子给烤掉了？”安德烈抓住菲德尔的手：“我得好好为我们的公主挑选衣装。”

他俯下身来，让踮起脚尖的有希子能够贴上他的面部。安德烈近两米二高，活像一头巨熊。有希子怀疑他能直接把自己撕开吃掉，连酱料都不需要沾。

“实际上是我要被烤，帕廖缅科先生。”

林檎和安德烈关系并不亲近，她伸出手来握住安德烈巨大有力的右手，随即感觉自己要被晃到天上去。

“真可惜。你是圣诞节的烤鸡吗？”安德烈笑道。

林檎抽出手：“我太瘦了，没法做成烤鸡，有希子前辈为了做我们老家传统的烤苹果才定的我。”

安德烈惊喜地盯着她：“烤苹果！我在北海服役的时候吃过一次。我以为有希子会用自己做这道菜。你这样的食材这年头可不是一点的不好找了。你叫什么名字？”

“冬日林檎，帕廖缅科先生。”

“啊，好。我亲自来给你做衣服吧——不收钱的。”

有希子翻开钱包，递过去一小瓶酒：“您下次不用盯着我，安德烈·帕廖缅科，我如果现在不适合做任何一道菜，以后就更不会适合——无论如何感谢您的慷慨，并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安德烈接过酒瓶一口就全喝了下去，完全没看标签。有希子想提醒这壮汉这是调酒用的烈性酒，但已经来不及了。

“安德烈，你刚刚喝下去一整瓶黄金。”菲德尔拍拍他的肩膀：“给林檎做些漂亮的衣服吧，我们需要一身不能吃的给她接下来几天穿，以及她进烤箱的时候穿的可食用衣物，最好还有能保护她头发的发套。”

安德烈又打量了一番林檎。

“瓦莲卡，瓦莲卡！你到哪里去了！”他大喊道。

一个漂亮高大的金发女孩儿从拐角处飞奔出来，扑进了安德烈的怀里。她微微向菲德尔致意，随后便紧盯着林檎。

“你去把林檎小姐带去量尺寸，我们要把她打扮成今年广告牌上的典范。”安德烈拍拍她，瓦莲卡便点头带着林檎向楼上走去。

安德烈又拉住菲德尔：“让有希子去和我的裁缝们等着，我们去楼下看看我想的设计吧。”

菲德尔拉住有希子的肩膀：“去等我消息，我等会看好了手机发给你，睡一会也可以。”

随后，他就转身追上了安德烈。

“这姑且算是男人的时刻。别的让女人们去讨论吧。”他打趣道。

安德烈叫了电梯，把菲德尔带回到明亮宽阔的大厅里。每次来的时候，菲德尔都对两侧摆放着的数百个少女感到莫名的惋惜。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菲德尔指着那些少女道：“这些女孩子都是活着的吗？”

安德烈敲敲橱窗的玻璃，一个穿着漂亮的晚礼服的女孩朝他们挥挥手。

“四班倒的，六个小时就换一次。”

“那你岂不是得准备两套一样的衣服？”

安德烈白了他一眼：“我这里能展示的衣服多了去了，差这么几套吗？”

“差。”菲德尔指着一个只穿着内衣的女孩。

安德烈敲他一下：“那是展示内衣，你个土鳖。好了，我们去看看可爱的烤苹果要穿的衣服吧。”

两人走到一个带玻璃门的橱窗前，安德烈一把拉开橱窗门，跨了进去。他从室内鞋鞋柜里抽出鞋套递给菲德尔。两人穿上鞋套，向室内的草皮上踩去。

“怎么这么热。”菲德尔看了一眼那些纹丝不动地摆着优雅姿势展示衣物的少女们，再看看和自己一样热的安德烈。

“你进烤箱的时候也得穿少点。这里的姑娘们全都穿着这种时候会用的衣服。”安德烈扇着风说。

“我大概不会进去。我能仔细看看这些衣服吗？”

“随便看，上手都可以。现在快十二点了，该让这些姑娘下去了。”安德烈走到玻璃前把帘子拉上，示意他随意观赏这间玻璃柜子中的十二个姑娘和她们的衣物。

没了玻璃墙的注视，女孩子们似乎略略放松了些，安德烈索性让她们放松下来。

“有扎带吗？”菲德尔问，随即一个打扮得像圣诞老人的女孩从脚下的柜子里给他摸出一捆。

菲德尔抓住这女孩，让她蜷曲着躺在地上。女孩顺从地将双手伸出。

“所以你为什么要设计这么薄的冬装啊。”他抱怨着用扎带捆住这孩子的双手双脚，然后把它们以一个奇怪的角度盘紧。他审视了一番，然后认为这大红色的装扮实在是不适合林檎。

随即他拉住另一个穿着形似礼盒装扮的女孩，让她躺在地上。草皮剐蹭着她的面部，她很显然有些不自在。

“帮我一把安德烈，她有点太大了。”

菲德尔努力搬动着女孩的四肢，试图让它们呈现出能塞进他的小烤箱里的姿势，但是这总有些艰难，女孩建议他让自己脱臼以便更好塞一些。

“我把腿竖起来，让帕廖缅科往我腿上坐一下就好。”女孩这样说道。帕廖缅科摆手表示不用，让安德烈按住女孩。这孩子紧紧抓住地面。

安德烈轻吸一口气，一肘打在女孩纤长的小腿上。

女孩很配合地箍住了自己的小腿，它以一个巨大的角度折向关节的反方向。

“这样可以了吗？”女孩问道，她脸色很苍白，但却和每一个女孩一样完全没有发出声音。

“很疼吧。”菲德尔抚摸着她的小腿。

“这么摸着更疼。”女孩喘了口气：“您能劳驾把我脖子扭了吗？真的很疼。”

菲德尔点头：“嗯。林檎不适合穿你这样的衣服，她穿这个太简陋了。”

他蹲下来把女孩的上半身拖到自己的膝盖上，再审视了一番这身衣服。安德烈沮丧地发现他把女孩的小腿骨打断了，昂贵的紫色丝袜被森白的骨头戳了个对穿。

“可惜了，我挺喜欢这条袜子的设计的。”他摇头。

菲德尔在女孩的配合下很轻松地把她的脖子扭断，随后就扔到刚刚绑住的女孩旁边。

他扫视了一圈，在剩下十个女孩之中一眼看中最日常的那个。

这女孩身材几乎也和林檎一样瘦。安德烈·帕廖缅科肯定看过她这样的女孩才做的设计，他为她的身材设计了菲德尔很喜欢的呢子大衣，用精心的裁剪弥补了她身材上的不足，又用围巾在事业上遮掩了大衣内少女单薄躯体撑不起的轻薄衣物。菲德尔注意到大衣实际上很薄，并不适合室外环境，但是如果以烤箱里的温度看又显得太高。

“我带你来就是为了这一套。我觉得你会喜欢。这是给你那种10月就开地暖的房子设计的。”安德烈招呼那孩子过来。

菲德尔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孩。这套裁剪得体的衣服在她身上简直就是定制的，各处都严丝合缝。

“别看了，我提前让她准备的。专门等着你来。”安德烈抓起女孩的袖子：“我用她姐姐做的模特，好不容易才做好。”

女孩转了一圈展示着漂亮的圣诞风格的衣服，好像完全不在乎安德烈和菲德尔讨论的把她姐姐拆开来为衣服制作配件——菲德尔已经决定按照这个风格定制林檎的室内服，她自己马上会被作为参照物制成人偶，和目前一块一块的双胞胎姐姐一起放在裁缝们的面前，为另一个女孩的成衣做基石。

“辛苦了。你们姐妹都是。”菲德尔拍拍女孩的头。

“毕竟是工作。这身衣服确实很漂亮对吧。”女孩笑着答道。

“嗯。至少有你们一半的功劳。”

菲德尔把女孩的手捆住：“祝你好运。”

女孩点点头，走到两个已经被看过的女孩边上跪下。

“剩下的不用看了，都是比较玩票的。”安德烈说。菲德尔粗略地又扫了一眼，确实完全没有他喜欢的。他把扎带递给女孩们，女孩们沉默地分发扎带，互相协助着把彼此捆绑起来。

“我们先去吃个午饭吧。我请你。”安德烈说。

菲德尔点点头，向被捆起来的女孩们挥手告别，女孩们则向他鞠躬。

4

安德烈在午餐后和菲德尔告别。林檎上楼就选择了最经典的民族风格服饰：红色的外套，黑色的短裙和颜色神似松花蛋蛋黄的渐变绿色丝袜。菲德尔对衣服本身没有任何意见，但他为林檎挑选了镶金边的绿色蝴蝶结和樱桃样的发卡。

菲德尔还在为午餐的甜品打嗝，有希子就已经在规划下午的行程了。

“先陪我吃个饭吧。我俩都还没吃东西呢。”有希子拉住菲德尔。

菲德尔坐在后座上有些困：“你自己找地方吃吧，我先睡一会。”

菲德尔晕车，所以甚至不能刷手机打发时间，林檎完全什么都不吃，所以也一窍不通，有希子索性自己驱车前往自己最喜欢的快餐店。

“你能喝饮料吗林檎？”

林檎摇摇头：“能喝，但是我昨天喝过了。”

有希子叹气：“那我自己点了。”

她把车停在停车场：“两份香辣鸡腿堡，一份腿堡套餐加大，一份香辣鸡翅加酱，一份墨西哥鸡肉卷，两份田园腿堡，一个加奶酪，再来一杯大汽水。”

“你一个人吃这么多啊！”林檎震惊道。

“这是我俩一天的分量。光吃人绝对不行。”林檎指指菲德尔。

“他真的会吃这些东西吗？这种廉价的快餐店？”

“会。我吃什么他吃什么。从来都是这样。顶级料理不带我他不去吃，这种速冻淘汰品冷链他也和我一起坐在马路牙子上吃。”

说着，有希子把自己咬了一口的鸡肉卷塞到菲德尔的嘴里。

“我刚吃饱啊有希，让我睡一会。”

菲德尔无奈道。

“挺好吃的，吃一口。”有希子把鸡肉卷继续往他嘴里塞。

菲德尔咬了一口，从有希子手里接过鸡肉卷：“是鸡肉吗？”

“对。”

“安德烈的口味太怪了，哪有真的把人挂在架子上烤完了空口吃的。”

说着，菲德尔把鸡肉抽出来塞回有希子的嘴里，自己把饼皮和菜叶子啃了个干净。

“我不大能想像那是什么样子。”林檎好奇道。

“我也想不到。讲讲？“

菲德尔拉开车门，吸了一口气：“就和那种傻逼表演队一样，小姑娘把自己吊在绳子上，慢慢往烧热的杆子上落啊。“

“神经吧，那种菜也不是给人吃的啊。没有这么糟践人的。“有希子抱怨道。

“硬要说的话，我会说这孩子太可怜了。她们把她的腿片下来的时候她还在跳舞。“菲德尔摊摊手。

“我可不想那样。“林檎摇头：”我希望进烤箱的时候你们能陪在我身边祝福我，而不是隔二十分钟把我拿出来戳两下。“

“嘛，有希不会做饭，但我特别学过一点，我会陪着你的。“菲德尔说。

有希子把袋子塞到车后座：“你也不能不陪啊。“

有希子其实在思考，烤熟了的林檎会是什么样子。一般来说在放血阀和美拉德反应共同的作用下，被整个烤熟的少女会呈现出漂亮的褐色，但是林檎不能这么做，如果要做得像苹果，就得为她涂上带红色的甜酱，这样烤熟之后她才像新鲜美味的苹果，而按照传统这酱料最关键的成分不是任何食品材料，而是虚无缥缈的对食客的爱。

有希子抓起鸡翅，她曾经试着调制过这种酱料，但是总不起作用。她自恃对菲德尔的爱足够，但就是没法做出这种酱料——尽管她相信可能是自己的步骤出了问题，但她也不禁怀疑所谓的“爱“实际上是当地方言俗称”爱液“的巴氏腺液，但是从传统上看没有把生殖器及其分泌物用作正式餐点的任意一部分的习惯。

找林檎试试吧。她想，等林檎被裹上焦糖躺在烤盘里的时候告诉她自己不会配酱料也太尴尬了。

“说来我买了去游乐园的票。走吧。“

菲德尔拉上车门，抓起有希子的可乐就喝。

“你喝这个干什么，我给你买了啊！这杯是加了咖啡因的。“有希子一把把可乐抢回来。

“我困啊。“菲德尔挠头。

林檎又摸出一包营养液，刚准备喝，她才想起碳水摄入要超标了。

“无糖的总能喝吧。“菲德尔从小冰柜里取出迷你罐的无糖可乐。林檎接过可乐瓶打开，一口干下去小半罐。

“其实代糖也不能多喝，但是这种迷你罐应该没问题。”林檎撩了一下头发。

“没事，反正到时候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菲德尔掂了一下她漂亮的褐色发梢：“我们装作不知道就行。”

“不能这样，这是为了我自己。瘦一点会更健康。“

也许可以放纵一点？有希子想，她拿出手机给菲德尔发消息。

我能去给林檎定个厨师吗？她问道。

随你。需要问我的朋友吗？我认识一个不错的营养师。

把他推给我，我去问问，得用你的名字吧。

菲德尔摇摇头：“我们先出发吧。我来指路，不然票要过期了。”

有希子一脚油门把车倒到街上，向游乐园开去。

“接下来你有什么私人安排吗林檎，我和菲德尔中间会要出去两天。”

林檎摇摇头：“我无所谓的。”

有希子点头道：“那我就安排了，你去做个水疗如何？”

“好。”林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其实她很期待水疗。

“你先开车，快点，我有点晕。”菲德尔无奈道。

游乐场其实完全不是为男性设计的。女孩子们总是很需要私密空间的——尽管她们其实是不排斥你带男伴进来的，但那样你只能玩些无趣的安全项目了。

因为，来这里的几乎全都是实习中和学校里毕业考被淘汰下去的姑娘——她们口袋里有一到三个月不等的工资或一笔学校补贴，对于一趟游玩来说是巨款，生命却只剩下表上转动的几圈或十几圈，有不少人喜欢玩一些危险的会损伤身体的活动，另一些人选择在这里死掉。

剩下的和她们的男性伙伴一起来，并且选择玩安全设施，最大的乐趣是看着别的女孩们被切成块。很不巧的是这次三人属于这一种。

“我们玩什么？”菲德尔问。

林檎指指巨大的跳楼机：“这个。”

三人走向跳楼机。

“三位——啊有男性么。”服务员笑着道：“先生是打算带走两位女伴还是留下呢？”

“我是他的秘书长，这位姑且要活到圣诞节。”有希子回答道。

服务员从验票的盒子里拿出手环给二人戴上：“麻烦不要摘下来，好了请去左侧的椅子上吧，注意，是左侧写着‘安全’的椅子哦。”

林檎跳上左侧的椅子。不同于一般的跳楼机，这一跳楼机似乎设计上就是希望让人看到同伴的惨状，因此采用了复杂的对置结构，林檎能看到对面没有戴手环的姑娘们坐在那些标着黑色‘危险’标记的椅子上。她检查了自己三人的椅子，确定上面都写着‘安全’。

对面有个蓝色头发女孩热情地伸出手和他们打招呼，有希子也挥挥手。跳楼机开始慢慢上升，菲德尔大喊道：“祝你们好运！”对面的女孩向他扔出飞吻，向这一侧大喊再见。

菲德尔感受到自己屁股底下仿佛有火箭被点燃了——跳楼机以极快的速度上升，三秒内就冲到了顶层，他本以为对面的姑娘们会直接被扔出去，可是这并没有发生，女孩们和他一起停在了顶上。

随后的下落才是致命的。他分辨出那些椅子并没有相连。那个蓝色头发女孩的椅子和他们一同飞速下降，但最后完全没有停下。他听见一声巨响，很显然，工作人员们会到地上把她铲起来扔掉。

然后他注意到，第二次的上升也是致命的。这次不均匀的加速前，椅子间的连接杆横在将要死去的人的头顶。他看着那些少女或激动或沉着地被杆子切开。

“我那些去游乐园的同学说其实她们真的不是去找乐子的，你看像这样死掉不是别人看乐子吗。”有希子说道。

“那他们是去做什么的？”

“很难说啊，我也来看过好几次，有个朋友成两片下来的时候和我说确实有快感，但是也有人说完全没有。不过这地方能开下来就说明肯定有人喜欢咯。”

跳楼机再次飞速落下，对面剩余不多的女孩们此刻也被地面竖起的穿杆瞬间穿透。

落地后终于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林檎睁开了眼睛，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还活着。

“林檎你怎么看？”菲德尔问。

“也许是和我一样？”林檎解开手环：“和老师说的社会责任什么的没关系，单纯就是以死为目的。”

“我觉得不像。这方面就是我也知道，来这里的基本没有过关了的女孩子。”

菲德尔拉开安全杠，走到对面的椅子旁边，工作人员们正在把游客从设施上冲下来，新排队的女孩们也在自发地帮忙。菲德尔要过一块布，把那个蓝色头发女孩卡在设施上的一簇头发取下。肯定很疼。菲德尔想，她们完全不在乎的吗？

“林檎，”他问道：“你觉得进烤炉的时候会很疼吗？”

“会啊，肯定会疼的，不过要是忍不住的话我就不可能毕业，我们会测试的。”林檎回答道。

“怎么测试？”

有希子把两个手环交给工作人员，扭头答道：“从一个班里随机抽一个排名靠后的学生，让她完成这些复杂的测试，通不过的话全班后50%就都得处死，前50%再来一次，以此类推。”

“也就是你们从一个班的人里随机挑一个宰掉来测试？那平时的考试呢？”

“各种理论测试和精神测试。”林檎说：“这是近两年的新东西，她们说用电极就可以模拟98%的情况——但最后的路还是得我们自己走。”

菲德尔仔细看着眼前的林檎，他以为林檎和自己一样完全没体会过痛苦，但实际上她测试过，并且仍然坚定地选了这条路。

林檎被他盯得发毛：“怎么了？”

菲德尔笑了：“我没想过你们的考试这么可怕。你能给我描述下感觉吗？”

林檎想了想：“比三级烧伤稍微疼一点，不过其实真的没感觉，因为皮肤会被烧掉，然后过一段时间就休克了，也就中间的半个小时，会像针刺那样疼，尤其是皮肤保水剂把人从里向外煮熟的感觉很难受——哦对了，头上有网套套住，还有隔热胶保护，所以其实是没有特别疼就…昏过去了吧。”

“你不害怕吗？这么疼。”菲德尔摸了摸林檎的背。

有希子拍了拍他，指着旁边的冰淇淋摊：“无糖的哎。”

“那买两个吧。”菲德尔拿出手机，扫码从机器里拿出两支冰淇淋。

“林檎你吃一个？”有希子从他手里递去一个：“我和菲德尔分另一个。”

“蛋筒大概只能扔掉。”林檎接过冰淇淋。她舔了两口冰棍，但是真的没有吃出任何味道。

“这不就是冰渣子吗？”菲德尔啃了一口就扔给有希子了。

“谁说的，这不是写着加了——额，色素？”

林檎打量着售货机：“我记得我们那里这个不要钱。”

“废话，你把筷子扔到水桶里第二天想吃多少都行。”有希子也咬了一口，把冰淇淋扔到垃圾桶里。

“我们去坐摩天轮吧。”她指着那个非常高的摩天轮。

菲德尔也同意。

“下来之后陪我去玩一次过山车行吗？然后再去玩一个鬼屋。”林檎看着路牌说。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好吧，鬼屋也行。”有希子凑了上去。

摩天轮真的非常高，一面临海，一面靠着沙滩。菲德尔又一次看到，有些女孩相拥着从摩天轮上跳下去，有一些则用其他方法让自己死掉。他完全不理解其间的意义。

“她们最后会在城市各个角落廉价的小摊贩那里被下班的女仆们，商店店员和工业工人们消化掉，然后那些工人会变成我们这种公民桌上的食物的肥料。结局就像林檎那样。”有希子说。她其实也不完全理解这些人的思路，有些人或许和她一样，但更多的人视死亡为生命的目的，尽力完成一切任务失败之后，也能安然地接受“预想之外”随意的死亡，就比如在街头的屠宰亭——这是种很新的她不能理解的15代喜欢的东西——把自己劈成关东煮里廉价肉丸子添加的肉，和鱼糜以及淀粉混在一起泡在骨头煮的汤里烂掉。

“我不知道你们俩怎么想，但我觉得现在的女孩子越来越想寻死了。”

摩天轮下落的时候有希子双手托住下巴说。

“我毕业那会儿游乐园没这么热闹，大部分人会想报二次分配考试。”

林檎站起来，菲德尔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裙子。

“我没有要跳下去啦，只是想看看海。”林檎无奈地说。

她拍拍地面，把小腿伸出摩天轮打开的门外。

“也许真的是这样——我们太不值钱了，一捧土和一点点有机物就能换一个。”

林檎晃荡着匀称美丽的小腿：“导致我们自己一直把自己视作‘废料’，十几年如一日地试图摆脱这个名字。”

有希子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搂住她的肩膀。

“可是我们还是人啊，母亲孕育的孩子和你我这种人又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归根结底这种不能停止的生产真的让我们变成有害垃圾了啊。”

“至少我们两个不是吧。”有希子把脸贴到林檎的脸上：“不管你的梦想多畸形，你至少真的实现了它。如果你希望被吃掉就被人吃掉，但别把这个当成赎罪的方式。”

“我没有罪。我是在为我自己的梦想铺路。”林檎亲了一下有希子的额头。

菲德尔坐到两人旁边：“而你已经成功了。我们还是别想这种破事了，哪怕一天多死一千万女孩子，和你我关系也不会很大。至少我们知道，她们无论怀抱着什么样的梦想，死前应该都实现了——像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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