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残阳缓缓隐没至地平线的那一头，四溢至周遭的锈色让每个人想起了火焰、鲜血、死亡……或者别的什么。很难期许被死亡的阴影撵着跑的感染者脑子里会浮现出美好的联想，一点点变成铅灰色的天空中，食腐的羽兽一圈圈地打着转，发出嘶哑的急躁叫声。

阿米娅盯着那轮只剩下一点点的光圈还留在外面的残阳。她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这样的场景本来应该是美的。如果地平线没有被大块的源石晶簇切割成不规则的曲线，而且他们还要时刻担心地平线的那一头冒出来黑压压的追兵的话。

“阿米娅……”小队的医疗干员凑过来，压低声音叫她的名字，一双眼睛游移不定，寻求她的指示。阿米娅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种惶恐和露骨的不安，哪怕不用黑王冠的力量她也能明白：在荒地里跋涉了两天有余，这只小队的承压已经快到极限了。

“通讯还是没有恢复吗？”阿米娅问道。

“还没有。可露希尔小姐的无人机勉强还有一点信号，但太过微弱了，很难收到本舰来的联络。这里的磁场干扰太强了，如果不走出这片荒原，恐怕……”对方看上去忧心忡忡的。稍微沉默了一下才再次开口，“比起信号的问题，阿米娅……药物和补给都不够了。”她说着匆匆扫视了一眼这个临时据点里的其他人，二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感染者，几名罗德岛干员，医疗单位和战斗单位加起来不足五个。他们身上的补给本来只够一只侦察小队用，现在人数凭空变成了五六倍，本来就不太多的补给瞬间就见底了。

“把药物优先给重症患者，我们要确保每个人能活着走出这片荒原。”阿米娅很快下达了指示，她的眼神坚定，声音不容置疑，“他们的状态很糟糕，在接受本舰的治疗前不持续使用阻断剂的话，等回去就来不及了。”

“可是，这里环境这么糟糕……阿米娅，你也需要……”医疗干员皱着眉头发起反对意见，声音中满是担忧，“我们有义务优先保护你的安全，凯尔希医生说……”

“罗德岛不会放弃任何一位感染者。”阿米娅打断对方的话，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握住了医疗干员的双手，微笑道，“而且我还好着呢，你看。”她握着对方的手晃了晃，以示自己的状态很好，“可露希尔的无人机会继续为我们指引方向的，很快……最多只要半天，我们就可以走出这片荒地了，到那时——”

阿米娅的话没有说完。卡特斯的长耳朵动了动，随后在医疗干员茫然的目光中，阿米娅猛地转过头去，已经被染成一片铁青色的地平线另一端闪过一缕寒光，这并没有逃过阿米娅的眼睛。

“敌人来袭！各位，准备战斗！”阿米娅高喊道，几名训练有素的干员立即架起了武器严阵以待。无需宣布敌人的方位，远处已经有人影逐渐逼近，伴随着弩箭的破空声，一只铁箭扎入数十米外的空地上，敌人根本没打算隐藏自己的行踪。他们来势汹汹。

他们并没有在这种平原上和敌人正面对上的战力，更何况还带着二十几个手无寸铁的感染者。有个孩子在恐惧中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他的母亲抱紧他，拍打着他的后背小声的安慰他，但仍然无济于事。那一声尖利的哭泣牵动着阿米娅的心神，她意识到这场战斗毫无胜算，这和在切尔诺伯格不一样，那时候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装备精良……而且博士也在。而且哪怕那个时候，他们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才——斐迪亚宽厚的背影在阿米娅脑中一闪而过。她没有犹豫，高喊道：“继续沿着西北方撤退！小心敌人从侧翼包夹过来，我们沿着西边的沙丘过去！那里可以干扰一些视线！”

“阿米娅！”那名医疗干员转头看见阿米娅没有要走的意思，急急地高呼。

“你们先走！我会跟上你们！”阿米娅发动法术，挡下飞来的又一轮弩箭。敌人更加逼近了，已经有几只箭插到了营地里。卡特斯的长发在夜色中纷飞，“快走！”阿米娅高喝道。

医疗干员最后看了她一眼，抱起一个感染者小孩匆匆地跟着其他人跑远了。

阿米娅边打边退，不知击落第几轮弩箭后，对方的射击终于停下来了。她得以趁机藏身在一块岩石后喘息片刻。但阿米娅清楚对方并没有放弃，正相反，正是发起总攻的预兆。她听博士讲起过这些荒地暴徒的战术。先用远程射击削弱敌人的数量和斗志，等到对方松懈了，就一口气冲上来把人杀光……这不是战斗，只是屠杀罢了。

小队其他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至少她争取到了时间。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阿米娅深吸一口气，让狂跳的心脏冷静下来。谈判吗？她不认为把感染者抓来做奴隶的人会坐下来跟她讲道理，若不是罗德岛的侦察小队正巧路过这片荒原，那二十多个人只会在这里不为人知地做工直到死……想到这里，阿米娅握紧了拳头。她本能地感到愤怒，“青色怒火”正在发出渴求复仇的微弱鸣声。

夜晚的荒原上，一轮冷月升起，青色的辉光洒落。荒原上的昼夜温差很大，阿米娅感到指尖掠过一丝冷意，不，不只是指尖……她愣愣地看向自己月光映照下的影子。光会暴露她的位置！阿米娅猛地跳起来，但还是晚了一步，一支弩箭擦着她的小腿划了过去。阿米娅顾不得小腿处传来的刺痛，往弩箭射来的方向甩了一发法术。远远地似乎传来一声痛呼，阿米娅没听清，高度紧张中她的血液以高压被泵至全身，她飞速闪身躲开另一发弩箭，再次精准地干掉了一个弩手。

射击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以数倍于方才的频度重新袭来。对方似乎没料到这群老弱病残中还有一个术师，干脆决定放弃近身的想法，而以火力压制她。

无论是出于谨慎，还是残暴的玩心，这种做法的确会要了阿米娅的命。

光秃秃的平原上她无处藏身，昏暗的视野让她无法判断敌人的具体方位和人数，只能被动地用法术不断防守，随着体力耗尽，她迟早会被弩箭扎成刺猬。

受伤的小腿最终成了防御崩溃的突破点，过多的出血加上逐渐回归的疼痛让阿米娅的动作逐渐迟缓，最终一支新的弩箭划开一道更大的伤口，阿米娅吃痛，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她用尽全力抬起手，五枚蓝色的戒指发出耀眼而冰冷的光，而此时另一支冰冷的箭头距离她的咽喉不过五十厘米不到——

“句点，终焉扭转。”

弩箭的去势硬生生地停下了，随后无力地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弹了几下，宛如一头失去了尖牙利爪的牙兽。清冷的月色下，晨星般璀璨的光辉缓缓流动，萨卡兹古老的咒言构成了一处绝对安全的领域，弩箭破空而来却仿佛坠入沼泽，无一不颓然坠落在地。阿米娅感到熟悉的气息从身后走来，还不及她转头，Logos就已经来到她的身旁，单手扶住她的手臂，成为了她重新站起来的有力支撑。

“阿米娅，还能战斗吗？”Logos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

“请交给我吧，Logos先生。”阿米娅说，泛着血红光芒的黑色长剑已从手中出现。两人对视一眼后便不再多言，女妖吟诵咒文，而卡特斯手持长剑冲向恶意涌动的黑夜。

他们的配合完美无缺，以摧枯拉朽之势战胜所有敌人。一如既往。

他们花了一些时间才和其他人取得联络，对面听到不用再担心追兵后仍然很紧张似的，直到阿米娅说自己没事不用担心，对面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听声音甚至差点哭了出来。双方约定第二天在荒原边沿处的一个补给站汇合，Logos说本舰已经来到附近了，明天会过来接应。

于是Logos和阿米娅不得不在荒原上凑合过一夜，他们很幸运，拿到了一些敌人的补给，可以临时搭一个据点，虽然简陋了些，但也只能凑合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倒不算什么问题，她和Logos在罗德岛上偶尔也会一起睡觉，虽然大部分时候只是纯睡觉……一起加班到凌晨而且第二天又有早会的时候，一起睡最大的好处就是能互相叫醒防止睡过头。总之就算跟Logos一起在狭小的室内待上一整夜，阿米娅也不会感到任何不自在，正相反，女妖的存在总会给她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狭小的室内，阿米娅坐在床边，Logos手中拿着一卷纱布和酒精棉，帮她处理小腿上的伤口。战斗刚一结束，Logos就用咒言帮她做了应急处理，此时伤口已经不再出血，但光裸的肌肤上暗红的痕迹仍然显得狰狞可怕。

“这次的救援行动本不该我来。”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后，Logos忽然开口说道。

阿米娅一愣，不由得看向Logos，但对方并没有抬头看她，仍然一心一意地将纱布贴在消好毒的伤口上，同时继续低声说道：“是我向博士提出了请求。感性有时会成为致命的缺口，可博士还是允许了，我希望自己没有辜负博士的期待。”Logos完成了最后的包扎步骤，缓缓站起身，那双茜色的眼眸浸染在深沉的阴影中。

“您救了我，Logos先生。”阿米娅毫不犹豫地说，“如果不是您及时赶到，其他人也不会那么顺利地撤退。”Logos带领的小队在中途接应了那些感染者，多亏如此，捉襟见肘的药物补给终于跟上了，杜绝了其中的重症患者因急性感染发作而离世的可能。

Logos没有接话，却轻轻皱起了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阿米娅正想开口询问时，Logos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了她，半张脸埋到她的颈窝里，翘起的几缕发尾扫过阿米娅的脸颊。阿米娅感到了一种沉静而平缓的悲伤，如雾气般那样轻柔地包裹着她，她下意识地回抱住青年瘦削的脊背，稍稍侧过头：“Logos先生？”

“生命并无贵贱之分，死亡意味着平等的归处。阿米娅，本应如此。”Logos稍稍松开她，他们在昏暗的室内良久地对视，终于，Logos轻声说了下去，“可我无法否认，我仍然感到……一丝胆怯。”

阿米娅忽然明白了Logos想说什么，她从众多翻涌的复杂情绪中捕捉到了——于是她仰起头，轻轻吻了女妖的嘴唇。“请别这样想……”她小声说，“我很高兴您能来。”听到她这么说，Logos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随后他扶过她的脸颊……两人的唇舌交缠在一起，一切未曾说出口的答案和不曾诉说的情绪全都在静谧的夜色中一一交融、化解。

亲吻已经不足以抚平种种不肯止歇的激烈情感时，他们自然而然地一同倒在床上。Logos细致地吻过阿米娅的每一个指节，包括那十枚冰冷坚硬的戒指，在阴影中闪着莹莹的蓝光。阿米娅曾为这种时候也仍然不得不戴着戒指感到过歉意，但Logos从未对此抱怨过什么。即便他同样无从掩饰望向那些戒指时眼中浮现出的悲伤。

“还会痛吗？”Logos一只手勾着阿米娅的膝弯，用指尖轻抚少女小腿上贴着纱布的伤口，虽然已经做了大致的处理，但回去最好接受进一步的检查。

“已经没事了，我想……唔。”末尾的音节化作一声没能忍住的轻吟，因为Logos忽然亲吻了她的脚踝，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下是青色的血管，女妖仿佛在用嘴唇描绘那些淡蓝色的迷宫似的，长久地在少女的皮肤上流连。同时勾在膝弯的手将阿米娅的双腿轻轻分开，炽热而细碎的吻也逐渐从脚踝来到膝盖、再到最敏感的大腿内侧。Logos的动作很轻柔，但阿米娅觉得自己无从抗拒，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逐渐沉沦，逐渐变得滚烫，宛如整个人正在燃烧，女妖的每一个吻、每一次碰触都在给这捧烈火添柴加薪。

当Logos附身至最隐秘的一处，用唇舌抚慰她几乎满溢而出的欲望时，阿米娅还是忍不住轻轻尖叫了一声。她连忙伸手捂住嘴，Logos抬起头，望着她轻笑了一下，复又低下头去。快感海浪似的拍打过来，阿米娅下意识地伸手去够那双如枯枝般的黑角。每次在床上时，她总喜欢这么做。她喜欢Logos柔软的发丝，喜欢发间颤动的黑羽，也喜欢那双左右不对称的长角。与漆黑坚硬的末端不同，女妖长角的根部摸起来很温暖，触感甚至称得上温润，让人想起眼神温顺的驼兽。

几分钟后少女的小腿连同整个脚背都绷直了，浪潮缓缓地褪去，阿米娅向Logos投去湿漉漉的一瞥，Logos无声地回应了她的期待，与她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阿米娅不知道女妖一族均是如此，还是只有Logos是接吻的天才，不过只是粘膜相触，却总能让她忘我地沉醉其中。

“Logos先生……”阿米娅呢喃着，从欲望的泥沼中艰难地脱身。她用手按住Logos的肩膀试图起身，今晚或许该到此为止了，就像迄今为止的数个夜晚一样。他们在深夜或凌晨相拥而眠时，Logos总会亲吻她的额头的脸颊，不沾染半点情欲。偶尔，他们也会在难眠的夜晚相互抚慰，但也仅此而已，他们很少做到最后一步，原因或许很多，但阿米娅也说不清究竟为什么。或许于她而言，只是在女妖的臂弯中沉沉睡去就已经足够满足，又或许只是她还不敢如此奢求……不过凭借着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感情，就将对方强行拴在身边，成为自己的所有物。多么傲慢的一种想法啊。

“关于明天的安排——”阿米娅坐起身，决定谈论一些正事好让大脑清醒起来。

“明天还尚未到来，阿米娅。”可Logos打断了她，几乎有些急切的。他伸手将阿米娅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又在发尾烙上一个吻。女妖的眼眸在昏暗的光影下呈现出一种宝石似的深红色。“再给我一些你存在于此的证明。不在别处，不在生死虚实模糊的彼方，而是在这里，在我的身边。”Logos说着牵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隔着衣物、皮肤、血肉、骨架，阿米娅感到一阵鼓动从掌心传来，她觉得不可思议似的稍稍睁大了眼睛，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那心脏的搏动太像在手心捧了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小小的、脆弱的、温暖的。这感觉让她几乎落泪，此时她所感受到的一切和“文明的存续”没有关系，和魔王以及萨卡兹也没有关系。这只是他和她——Logos和阿米娅之间的联系。

“Logos先生，我……”

“我的名字，阿米娅。”女妖对她低声耳语，伴随着落在耳垂上的吻，“我曾告诉过你的，我的真名。”

“哀珐……尼尔。”阿米娅喃喃地念出那个受到众多加护的名字，宛如吟诵一段古老的咒言。“哀珐尼尔……哀珐尼尔。”

“我在。”Logos再次拥抱她，不知疲倦地吻她。他的唇舌夺走了她的话语、呼吸和思考，又不知餍足地在脖颈和肩头留下浅浅的痕迹。阿米娅胸口的衣服早已不知何时敞开了，白皙的肌肤从衣物中探出头来，男人的手从下摆探入，摸过她肋骨毕现的腰侧。

阿米娅感到一阵恍然，Logos的动作明明足够温柔，她却觉得自己被碰触到的每一寸肌肤都像在燃烧，可仅此而已尚不足够，她恨不得Logos再粗暴一些，最好弄痛她、撕碎她，把她的每一滴骨血都揉到自己的胸膛里。她是如此强烈地渴望着，再也无法等待半秒钟。阿米娅顺从本能，猛地仰起头，主动咬住女妖薄薄的嘴唇，Logos似乎被她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开始回应卡特斯过于热情的吻。

这一定是诅咒。接吻的途中，阿米娅恍恍惚惚地想。因为我呼唤了Logos先生的名字，因为我决定呼唤Logos先生的名字。

室内回荡着接吻的水声、喘息声、衣物摩擦声。忽然传来一声响动，那是他们之中某一个的外套顺着皱巴巴的床单划落，咣地一声掉了地。肌肤直接相触让温度进一步上升，卡特斯栗色的长发流水似的铺散开来，阿米娅伸长手臂，环抱住身上男人精瘦的后背，同时她感到一块炽热撕裂并填满了她，一阵无可比拟的满足带来了灵与肉的战栗。阿米娅不由得笑了出来，而Logos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痛吗？”他小声地问，眼中闪过一丝不安。阿米娅更紧地环住他的脖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阿米娅的下面早已又湿又软，这让接下来的事情非常顺利，哪怕去除所有情感要素，性交仍然是这世界上最能带给人感官快乐的事情之一。何况对于他们来说，拥抱也好，亲吻也罢，所有的一切都拥有远超其行为本身的意义。定义和阐释是简单的，生物的繁衍与生殖行为，一种本能，刻在基因里的、动物性的欲望，被身体激素欺骗的结果，乏善可陈的客观现象。不——当然不是，不仅如此，证据就是……

阿米娅伸出手，轻抚Logos的脸颊。那双仿佛带着某种魔性的茜红色眼眸中，阿米娅看见自己的倒影，以及那样深沉的悲伤。

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晚，阿米娅总能敏锐地发现Logos身上如影随形的悲伤。同时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两人独处的时候、拥抱的时候、做爱的时候，一向表现得强大可靠的女妖才会忽然像一个脆弱的孩子。他亲吻她，同时将某种苦涩沉重的东西咬碎了吞下，不动声色的、不留余地的。

可怜又可爱的……哀珐尼尔。

事情快结束时Logos不顾一切地狂乱地吻了她，阿米娅回应了他的吻。卡特斯的长腿交缠在女妖的腰间，接纳了他的一切。

Logos收拾好散乱的衣服，在阿米娅身边躺下。这张破旧的床铺很小，他们不得不挤在一起，阿米娅很自然地凑过去，钻到女妖怀里。Logos伸手抱住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开口：“我听博士讲过一个故事。作为睡前故事或许不太合适，你想听吗？”

“当然。”卡特斯的长耳朵动了动，阿米娅一脸好奇，“是什么样的故事呢？”

“战争结束后，留守在城里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外出征战的家人归来。有一对夫妇，同样在等待着他们的儿子，终于，他们接到了儿子的联络。儿子在联络中说，自己有一个战友，没有家人，又在战争中失去了双臂，他希望能带着战友一起回家。询问父母是否可以。”Logos慢慢地讲述道。

“那对夫妇答应了吗？”

“没有。他们拒绝了。他们说虽然那位战友虽然很可怜，但还是希望儿子不要为自己今后的生活徒增负担，他们提出可以给那个可怜人一点钱，但是不愿意和他一同生活。”

阿米娅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她已经察觉到这个故事将是一个悲剧。

于是Logos继续说了下去，“一周过去了，那对心急如焚的夫妇等来的却是儿子自杀的噩耗。他们伤心欲绝，前去认领尸体。而最为讽刺的是，那具尸体毫无疑问是他们的儿子，只是没有双臂。”

阿米娅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很悲伤的故事呢。”

“可叹可悲之人，偶然的差错蕴生出几近必然的悲剧。”Logos说，轻轻闭上眼睛，“可那对夫妇的所思所想，我并非全然不能理解。”

“Logos先生……”阿米娅牵过Logos的手，轻轻握住，与他十指相扣。她的目光温柔而坚毅，“我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因为您会来帮我，而换作同样的情况，我也会赶往您的身边。”

Logos眨眨眼睛，缓缓地回握住阿米娅的手。由于被彼此的体温所浸染吗？那几枚戒指似乎没那么冰冷了。

“我相信你，阿米娅。”他微笑道。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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