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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

小说:飘落的海上城 2025-08-31 08:40 5hhhhh 9910 ℃

“好想变成你们人类呀……”

“像你们人类一样工作……”

“锯锯锯锯锯……”

“呵呵呵呵呵呵……”

……

————

老旧的木匠工坊里生满了苔藓。堆起来的木屑、蒙尘的架子、偶尔用到的工具,在这砖屋的四个角落随意堆着。蛛网也很久没清理了,空气中不时散发着一种霉味。

在这屋子里,只有正中央和进门右侧是稍干净的。进门右侧放着锉刀锯子等木工常用品,师傅会每天用到;而屋子正中央每天都会落满新鲜的木屑,由我来傍晚时来清扫。清扫过后便铺上草席,这里成了我的睡地。

我已到这简陋的工坊当了好一段时间的学徒。师傅的个性在人中像莽荒本身,做事粗野,说话暴躁。他有自己的屋子睡,就留着这脏乱工坊让我来打扫。在这里,相比木匠手艺,我学得更多的是如何用粗鄙的话辱骂不成器的他人。正好在两小时前,我因量错尺寸而惹怒了他,便得到了他铺天盖地的责难和言辞侮辱。我知道是自己量错了,只能独自委屈。

我总是笨手笨脚,他一急眼,就什么也不肯教给我了。两小时前他回了家,把我一个人留在工坊里。我知道他的愤怒直到明天也消散不了。等他明天回来的时候,一定把我赶到门外,不让我看他做工。到那时,我就只能蹲在外面土路上,听屋里咚咚作响。

我看了看现在的天,它黑下去了。我准备好草席,也打算睡了。草席一点也不精致,反而很扎人。可惜这是我唯一的住处,因为我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木工学徒罢了。

我关了窗户,躺下,闭上眼睛,试图睡去。

师傅的责怪在脑袋里飘,让我睡不着。

他说我是“朽木不可雕也”,整个人从骨子里就贱透了,是个毫无价值的败类。

我想,如果我是木头就好了,任由别人打算雕刻我,或遗弃我也好。

我一动也不想动了。

轻轻呼吸。呼吸,直到傍晚过后,真正的夜降临。师傅的第一万句话说完了,然后是第一万零一句话;第一万零一句话也很快说完了。同时屋外好像更安静了些。我继续躺着,受骂的回忆仍像阴云般压着我的额头,把我压得失去知觉,不知时间流动。

房间里比阴影更深的阴影好像在变化。

忽然,我听到话语声飘来:

“你想变成木头吗?……呵呵呵……我正好相反呢。”

我不知道这房间里有第二个人,那话的内容也十分奇怪。只是彼时我已有些困意,昏昏沉沉间,没有提出什么意见。我任由那声音继续说了:

“我好想变成你们人类呀……”

“这样就能和你们做一样的事了……”

“锯锯锯锯锯……”

“呵呵呵呵呵……”

那声音像是好几个人同时在说话,彼此交叠,一句接着一句。然而说话者已承认了它不是人。我麻木且茫然地问:

“你是谁呀?”

它答:“我是木头。”

我却只管诉说自己的悲哀了:

“师傅也说我是木头,而且我是没有用处的朽木。”

可它没有理会我。

它只是兀自继续像唱歌一般低语,和沉浸在悲伤中的我互不打扰。我能听到它说话,却像有时听师傅说话般左耳进右耳出。它的那些低语一直萦绕,如痴如醉,如怨如诉:

“锯锯锯锯锯……”

“呵呵呵呵呵……”

“锯锯锯锯锯……”

“明天我就要被做成椅子了……”

“好想变成你们人类……”

“呵呵呵呵呵……”

它们环绕着我,直到我入梦去。

我终于是入梦去了。

————

第二天到来了。

我从草席上坐起。

清晨的阳光,把昨晚听到的奇怪声音都抖散一地,再寻不见。

这时,门被粗暴地踢开了。师傅那青筋暴起的脸一转,眼球直抓住我:“还不收席子干什么!你这米虫一般的东西!”

我只好低声下气地站起,卷好草席。然后他走过来,抬腿就是一脚,将我踹到门外去:“别呆在这,屁大点事做不好还想当什么学徒,饿死你狗日的贱东西。”

然后他从屋内闩上了门。

我突然想起什么,想到昨天晚上的声音,觉得这一点是有必要告知师傅的。于是我敲了敲那板门,对他说:“师傅!那个屋子里有……”

“吵什么吵?”

“昨天晚上我听见木头在说话……”

“放屁!”师傅不耐烦地打断我,“做梦做昏头了听到木头说话?老子锯的就是木头,谁说话锯谁,你说话锯你!再吵就别留在我这里了,早点滚蛋!”

师傅的话让我如梦初醒。我昨天听到的那些话,很有可能只是梦而已。大抵人带着情绪入睡后就是要做稀奇古怪的梦的。我没再在意那些话语声了。

我站在门旁,听到屋内的工具作响。

今天一天我都要被关在门外了,用师傅的话说,看到我的脸、听到我说话就会让他愤怒,这一整天他也不打算教我任何东西。不过,我不能趁此机会离开工坊去自个儿游玩。因为当这扇门打开时,他若见我不在,定是要让我卷铺盖走人的。更何况他会盘问我,在门外听到屋子里有什么器具的声音,是哪道工序,锯要锯多少下,钉要钉多少次。如果我答不上来,师傅就会迎来第二轮的愤怒:“真是一点东西都不想学,自己没点虚心的态度?废物!”

因此我只能默默侯在门口。

听屋内的情况,师傅已经挑好工具,开始工作了。

也许是由于他的愤怒,今天屋子里的动静格外大。我听到师傅正在锯解要用到的木料,哐吃哐吃,听不出半分匠人的精细,反而有一种粗暴感。看来我的确惹得师傅气恼至极。

在木料锯解完成后,巨大嘈杂的声音消失了。按理说师傅正在用锉刀挫毛料,但我又听不到什么,所以不确定。我怕之后受到师傅的盘问,便悄悄地从门缝里看。这板条门的缝隙极其细,基本是看不到什么的。我只能窥见蜡烛光,以及屋内人模糊的黑色剪影和动作。

啊,果然是在使用锉刀。只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师傅的身子好像比以前高了一截。难道是因为我畏惧生气的师傅,让他在我的眼里显得高大些了么?

我看着看着,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淡淡腥味。同时天上的云发生变化,阴云流移遮住了太阳,我周围的世界少许暗了。光更少了,且门缝实在太细,我的眼睛看得生疼。于是我站直了身子,重新用耳朵听。

咚咚的声音,在好一阵之后才传出来。今天师傅的速度慢了,我想。他可能是要用这种方式让我感到愧疚。在门开之后,如果我满面不在乎,他会劈头盖脸骂我的。

他开始钉钉子了,我听到的。

还有各种工具的动静,我听到的。

屋外的太阳慢慢升到最高然后又落下去,时间从正午推移到下午,云反复地流动,土路上没有人经过。只有饱含着师傅怒火的工作声响,还有工坊外的苔陪着我。我一边记住师傅做了什么,一边等候,并没有做别的事。终于,天微微暗下去,傍晚要到了。

工坊里的动静停了。

我想,师傅的木工应该已经做完了。这时候,他定是在欣赏自己的成果。我是万不能在此刻出声恼他的,只能等待他打开门。我用破鞋底踩着门外的小石子,不知道一会还会受怎样的训斥。

然而师傅迟迟没有开门。

天色不待我们变要求晦暗。

加上气温变低,身上只有单衣的我在门外感到冷了。我没有提醒师傅时候不早的权力,只能够独自疑惑:他究竟在屋里做什么?再度从门缝窥视,还是那个高大的模糊不清的身影,我依然觉得那是师傅。不过,空气里的咸腥味更重了。我终于有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呵呵呵呵呵……”

昨晚的声音又飘出来。

“像你们人类一样工作……”

这低语让我脊背发凉。

难道师傅听不到这声音么?难道他要将我关在门外的黑暗中么?他还是没有开门放我进去,只是呆板地站着,对那诡异的轻语毫无反应。

“像你们人类一样工作……”

“锯锯锯锯锯……”

声音像昨晚入梦时一般围绕着我。一瞬间,我陡然明白了那话在说什么。那是木头的话——一定是被做成桌子椅子等用具的木头在哀怨。哀怨缠上了我,让我的耳畔和脑海都不得清净。我忽然感觉身后的夜色里什么都有,极大的不安全感在心头涌现。

师傅呢?师傅在有光的屋子里。他是老练的木匠,很可能也听过这些哀怨,而对它们习以为常乃至不相信了——想是师傅有办法救我!

“锯锯锯锯锯……”

“呵呵呵呵呵……”

我终于耐受不住,发狂似的敲起工坊的门来。比起现在面临的瞬时的恐惧,被师傅训斥责骂也不算什么了。可是门里还是没动静,我听不到师傅的脚步声,以至于这板门都要被我敲得碎裂开来。寂静的傍晚,只有两种声音交织,一种是我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咚咚”,一种是木头诡异的哀笑声,“呵呵呵呵呵……”。

我的敲门声没换来任何反应。

就连师傅的“吵什么吵”也没出现。

虽然我身旁什么也没有,哀笑声还是不断刺激着我,让我感到草木皆兵。我不想再待在屋外了,我知道天还会变得更暗,心中愈发紧张。

突然,门幽幽地开了。

“嘎——吱——”

破旧板条门呻吟着。

久违的烛火救了我的内心,让我心中的紧张有所消减。迎面而来的一丝暖光,令我好像沉湎在温暖的怀抱里。然后那光扩大了,我想立刻冲进去,受到它的保护。然而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那不是师傅。

那是一个人形物。

让它扭过僵硬的脖子看我,我发现它的眼窝里什么也没有。那仿佛用锉刀锉出的两个空空的眼窝——就这样看着我。它的脸上,无论是挺起的鼻子,还是刻刀刻过一般的嘴,都覆盖着斑驳的木纹。它是一个木头人。

“呵呵呵呵呵……”

“锯锯锯锯锯……”

它的手里提着一把锯子。

锯齿上还在滴血。

我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空气中会有咸腥味。现在那味道爆发了,刺着我的鼻。我一下子知道师傅去哪里了,不敢看滴到地上积成小泊的血,也不敢看屋里其他的一切。

可余光却强迫我看了。在温暖的烛火中,我看到师傅的腰折了,师傅的手脚变成了椅子腿。师傅变成了椅子!

木头人的表情没有变化,却发出瘆人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

“锯锯锯锯锯……”

“像你们人类一样工作……”

它紧紧盯着我,那空洞的眼窝像是要把我攫住。

“好想……

“好想变成你们人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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