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絕對代償》,2

小说: 2025-08-31 08:40 5hhhhh 7120 ℃

噓八百

在外頭找了數回未果,夕陽垂落時氣溫忽而驟降,下起了綿綿細雨。濕氣挾同冬天的寒風一起侵入四肢百骸,櫻遙像風滾草一樣被風捲進門內,身後不為所動的蘇枋隼飛帶上門板,笑吟吟地問他要不要泡茶暖暖身子,有不錯的茶葉,喝嗎?

「隨便……」

依舊表現得像是一家之主的男鬼悠悠繞過櫻遙進入逼仄的廚房,從上方櫥櫃拿下來一個精美的茶葉罐,不由分說地按下流理台上電熱水壺的開關。

「話說以前送給櫻君的熱水壺呢?」

「早壞了。丟了。」

「嗯嗯,說的也是。」

都過去了那麼久啊。蘇枋隼飛的話語夾雜著自嘲的笑聲,櫻遙不自在地別開臉,搓著手走進臥室。不一會熱水壺開關彈開,茶香四溢,一個陌生的瓷白茶杯遞到面前,櫻遙才察覺無論是茶葉也好,杯子也罷,蘇枋隼飛光是存在在這個空間就夠令人匪夷所思了。

「為什麼我家會有蘇枋的茶葉?」

「當然是我帶過來的囉。」

「杯子也是?」

「不然呢?」

「這用騷靈現象解釋也太可怕了吧。」茶葉罐和茶具組飄在半空爬了八層樓,這還不上新聞嗎?

「所以我不是說了,我是超級惡靈嘛。」

「惡靈什麼的,你是有多大的冤屈啊?」

「天知道,櫻君猜看看?」

櫻遙白過去一眼,抿一口茶。蘇枋隼飛隨即問好喝嗎?鬼才知道!櫻遙哼一聲,訥訥又補一句:我自己不常喝,不懂這些。

「那我以後每天給櫻君泡茶喝?」蘇枋隼飛甜甜笑了笑,「好像什麼新婚夫夫喔。」

櫻遙揮過去一拳,被毫不意外閃躲開。

「別動!反正都死了,讓我揍幾拳消消氣!」

「欸——櫻君好粗暴——」

櫻遙現在租的地方不比高中的破公寓好到哪去,但強在附了電視,家具倒還算齊全,符合招租廣告主打的一卡皮箱入住。於是蘇枋隼飛提議來看電影吧,電視正好轉播呢,補充一下櫻君匱乏的惡靈知識。

「又在亂掰什麼惡靈知識……」

「喔對了,我叫了外賣。」蘇枋隼飛晃著手機,視線意有所指地鎖定在茶几上的錢包。

「……隨便你用吧。而且你是怎麼叫的外賣?你的手機能用?」

「這是惡靈力量。櫻君不懂。」

「猜到你要這麼說了。」

轉開電視,蘇枋隼飛找到了電影頻道,現正熱映香港八十年代的經典恐怖片。他嘴裡念念有詞說這裡是八樓呢,讓外送員爬樓梯也太可憐了,等到了我下去拿……櫻遙插話說我去吧,蘇枋隼飛微笑搖搖頭,付錢的人坐著等就好。

不多時,蘇枋隼飛提著披薩和炸雞來到茶几旁,櫻遙想到一個披薩盒和炸雞桶懸浮在空中的畫面很是詭異,可轉念一想那也不過是這奇幻場景中微不足道的小小怪異,畢竟他和死去的暗戀對象擠在床前的地板看電視,簡直要比恐怖電影更加駭人。

「你也叫太多食物了。」

「難得嘛。」

「你又不吃還叫這麼多……」

櫻遙自然而然伸手去拿炸雞,旋即動作停在空中,思考起鬼魂要怎麼進食的問題。可是蘇枋隼飛生前,或者應該說從高中起就不怎麼吃東西,像思春期少女一樣說要減肥。反正大約只是他自個吃,便不再去煩惱,抓起一塊雞翅的瞬間卻和另一隻手碰到一塊,隨即見到蘇枋隼飛咬了一口雞胸。

「蘇枋!?你吃東西了!?」

「嗯?怎麼了?」

「鬼可以吃東西的喔?」

「形式上的而已啦。」

蘇枋隼飛蠻不在乎地笑,抬眼掃到電視機,用眼神示意櫻遙,快,快看電視。盯著雞胸肉被咬出的窟窿,櫻遙愣愣地依言看去,電視螢幕中上演女鬼躲進油紙傘裡的經典橋段,才後知後覺聯想到白天在玄關那齣,演的原來是這裡。

話說這部電影,一點也不恐怖,倒更像是人鬼殊途的淒美愛情故事。

「吶櫻君,如果我要被道士降伏,櫻君會來救我嗎?」

「日本哪來的道士?」

「回答我嘛。」

「這個……我不知道。但如果蘇枋是時候該走了,我不想……勉強你。」

「是嗎?」蘇枋隼飛輕笑一聲,「我的話,一定會去救櫻君的。」

他抱膝偏頭注視著櫻遙又喃喃說道,因為我很自私,我想要把你留在人間。櫻遙一怔,趕忙挪開臉,整顆腦袋都在發麻,嘴裡忽然嘗不到任何味道,味如嚼蠟。

淅瀝瀝的雨聲好似一種不時闖入心房的雜訊,填滿鼓譟的心跳。

又睡過去了。

緩緩睜開眼,櫻遙惶然坐起身,昨夜不知怎麼又閉上眼了,電影的結局、還有一桌子食物的下場他都無從參與,甚至他怎麼躺上的床全般不知,只能怔怔面對恢復整潔的茶几,還有空蕩蕩的房間。

「蘇枋……?蘇,蘇枋——!」

恍若六神無主一般失去理性的聲音,像是一刻也不想弄丟。櫻遙顧不得釐清陌生的情緒,急匆匆下床,啪嗒一聲短促響起,他剛要踏進走廊就猛然撞上什麼,反作用力牽引他向後倒,腰間剎那便被環住了。

「櫻君?你醒了?」

櫻遙呆呆看蘇枋隼飛一臉怪笑,像是要接著調侃自己睡得像豬,那種熟稔忽而使他心碎。這才過去多長時間呀,他竟已懷念得想要落淚。

於是櫻遙垂下臉,額頭輕靠著頸窩,感知那不符時宜的溫熱跳動,似乎要將一個短暫的相遇延長為永恆的懷抱。

「櫻君……?」

清朗好聽的嗓音帶著困擾問詢,輕輕拍撫懷中人的背脊,好似無可奈何,又聽來有種令人誤會的柔情繾綣。在手指滑過脊柱的突起,櫻遙觸電似地彈開,侷促解釋著他只是睡糊塗了,將一切歸咎於蘇枋隼飛身上,是他不好,是他先消失的錯。

「是是是,我不該隨便不見。」

我的櫻君真是貪睡又任性呢……蘇枋隼飛笑著,只是笑著繞過櫻遙身邊,走進廚房問,要不要吃點什麼。

「我不餓。」櫻遙搖頭,又問:「我昨晚吃很多嗎?」

「嗯,幾乎都是櫻君吃的喔。」

「真的假的,我不太記得了。」

「一邊睡一邊吃也是一種特技呢。」

「你取笑我是吧?」

「哪有,我認真覺得櫻君很厲害喔。」

又來了。又是那種開玩笑摸不清真心的口氣,眼神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櫻遙別開臉逃避蘇枋隼飛的注視,摸了摸脖子說,那我們再出去找手機吧,想吃什麼到時再說,而且——而且?蘇枋隼飛以問句形式複誦櫻遙的話,巧妙地逼出了他期望的答案。

「就是,那個,不是說要出去玩的嗎?」

「櫻君是在邀請我約會嗎?」

「不是你說的嗎……算了,就當作是吧。」

「哇咿——!跟櫻君約會呢!」

不知不覺間蘇枋隼飛來到面前執起櫻遙的手,雙目灼灼地凝視他,淺勾起唇,輕聲又說,謝謝你,櫻君。

幾乎工地住宅兩點一線的櫻遙,能夠回溯的路線也就一條,而他們早在那日吃了主任的閉門羹後早就來來回回走爛了,根本沒有必要重走一回。

所以兩對足尖停駐在工地入口前,找不到下一步,冬日的陽光將他們的無所適從映得慘白。停工中的工地沒有一絲聲響,遠方幾聲狗吠襯托這裡的寂靜。

「接下來呢?櫻君?」

「唔,果然還是沒有……我的手機……」

「有什麼關係,反正櫻君不怎麼用吧?現在有我,就更沒關係啦。」

「……蘇枋還是一樣,說這種話臉不紅氣不喘的。」

「這有什麼,我還可以說更多喔。」

櫻遙悻悻看蘇枋隼飛掛在嘴邊戲謔的笑,看穿了他下一秒準備拿自己作樂,沒好氣地道:不用說,我不聽!自顧自往前邁步走,儘管他還拿不準主意去哪。

「唉,櫻君總是這樣,不聽人把話說完。」

「反正你只是開玩笑,我才沒有那麼笨。」

「誤會大了,才不是這樣呢——」

蘇枋隼飛揹手追上櫻遙,臉上依然是游刃有餘的笑。櫻遙側眼瞥見他背後還提著那把紅色的傘,抬眼掃向不冷不熱的太陽,浮於表面的好奇心隨後被掩蓋。

「櫻君,那裏有公車站牌。」

「喔,有公車會經過吧,怎麼了嗎?」

「走,我們去看看。」

又一次手腕被緊握,櫻遙亦步亦趨跟在蘇枋隼飛背後,盯著蘇芳色的後腦勺出神。一對影子被公車站寬闊的屋簷吞噬,曾經有人懸掛在那裏的夏日,風鈴喪失了鈴體,擺錘孤零零吊在那,撞不出聲響。

「再過十分鐘,下一班公車就要來了。」蘇枋隼飛瞥了眼手機說。

「所以?」

「所以我們在這裡等一下吧。」

「要去哪?」

「去哪都好。」蘇枋隼飛偏頭看向櫻遙,笑意深藏,「不過是約會嘛,所以我們去點像樣的地方吧。」

十分鐘後公車準時抵達,蘇枋隼飛拉著櫻遙上車,在櫻遙準備掏錢包找西瓜卡的空檔,手機迅速靠上驗票機,螢幕立刻顯示讀取的訊息。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櫻遙愣愣甚至來不及回想是怎麼被推進走道,轉眼就已經坐在公車座椅上,跟著行駛間的公車搖晃腦袋。

「我不是不付錢,只是太少坐公車了,要找一下……」

「嗯,我知道。我只是想這麼做。」

「也才幾百塊,不用替我付。」

「反正以後用不到嘛,多多少少消耗一下,不然多浪費。」

櫻遙一時啞然,沒繼續搭話。活人才談以後,而那是對蘇枋隼飛來說再也辦不到的事,以後無論有多少以後,都與他無關。

車體的晃動帶來濃烈的睏意,櫻遙捱不住闔上眼,等待被叫醒時,發覺自己靠著人肩膀睡去,熱了耳根。

下車仍然是蘇枋隼飛的手機去碰了驗票機扣車錢,但偽裝成是櫻遙去做的樣子,畢竟他不能保證公車司機和工地主任一般見得到鬼魂。

訕訕道謝後,櫻遙定睛一看不免擦擦眼睛,瞠目結舌地仰望坐落在面前的連綿山脈,不經意瞥見一塊指引爬山路徑的路牌,簡直不敢相信下車地點竟在這蜿蜒山路之間。

「爬山?」

「誠如您所見。」

「這就是你說的,像樣的地方?」

「偶爾有點新意的地方不是很好嗎?」蘇枋隼飛掩嘴一笑,「啊,難道櫻君期待我帶你去更典型的約會景點嗎?」

「誰,誰會想到爬山啊!普通不是更……的地方嗎!」

「什麼地方?我沒聽到。」蘇枋隼飛作勢豎起耳朵,「哦,原來櫻君想去遊樂園或是水族館啊。」

「我沒有這樣說!」

「別急,下次還有機會。」蘇枋隼飛咯咯笑出聲,「今天就先讓讓我吧。」

櫻遙安靜下來,乖順地任由蘇枋隼飛牽他走入爬山小徑。說沒有以後的人是你,說還有下次的人也是你。他被完全搞混了,以前是,現在也是,他從來都弄不懂蘇枋隼飛。

櫻遙沒有爬山的經驗,但爬山的確不失為一個更加妥善的出遊地點,遊樂園和水族館人都太多了,不似這山間,他們一路爬到山腰也沒有碰見任何山友。

可是到底誰第一次約會選擇爬山呢?如若自己不是男人,腳底一雙萬年球鞋,要是遇上精心打扮的女孩子,蘇枋隼飛也一樣說要來點新意,帶人踩高跟鞋爬山嗎?

所以,這傢伙應該,還沒有和誰約會過吧。櫻遙漫不經心地想,儘管他不懂情情愛愛,到底還是懂得第一次的重要。

隨著高度上升而寒氣逼人,全仰賴正午的太陽勉強帶來溫暖,櫻遙記起出門時蘇枋隼飛硬要他多戴一條圍巾,怕是那時就盤算好了這一切,一種說不上的情緒隔絕山間的低溫刺入毛孔。

「走這裡。」

蘇枋隼飛指著小徑旁一條被圍起的岔路說。

「這裡寫著禁止進入的說。」櫻遙懷疑地說。

「冬天不開放而已,沒事,我們只是提前進去。」

「……是嗎。」

櫻遙點點頭,抬腳跨過圍欄,見蘇枋隼飛沒有行動,又回頭狐疑地看過去。

「幹嘛不走?」

「……櫻君,就這麼相信我啊?」

蘇枋隼飛搔了搔臉,滿臉無奈地迎上前。櫻遙神色古怪地瞟他一眼,耿直道:不相信你,我要相信誰?蘇枋隼飛領在前頭,絮絮叨叨低唸著什麼,櫻遙想問,走不多遠就瞧他欣然轉過頭,像個孩子興高采烈地嚷嚷到了。

櫻遙歪頭看去,一處同樣被鐵柵欄圍起的洞口赫然佇立在面前。山洞不算大,兩名成年人的高度,恰恰只夠三兩人通過。洞口之上可見應是繁茂的藤蘿被整理得不過分張揚,稀稀疏疏點綴在周圍,彰顯其存在,天然的溼氣將洞石潤得發亮,平凡無奇的山洞充其量只是個隧道,看不出丁點觀光價值。

「工作人員專用通道……?」櫻遙抬起鐵柵欄上的一塊木牌說。

「嗯,是啊。因為他們冬天不會進來這裡,才會暫時封起來。」蘇枋隼飛稀鬆自然地答,掂量了下高度,俐落翻過去。

「所以,這座山其實冬天不會有人來?」櫻遙跟著靈敏一躍,也越過了柵欄,淪為擅闖禁地的共犯。

「不完全是啦。」蘇枋隼飛朝櫻遙招招手,「走這邊。」

當兩人一起探進更深處,安裝在洞頂的感應燈炮隨之亮起,昏暗的洞內頓時燈火通明。櫻遙跟在蘇枋隼飛後面,心不在焉地看扶手外的洞壁,一前一後通過狹窄的人工步道。

「以前教授帶系上來爬山的時候,偷偷告訴我們這裡有一個山洞。」

「喔,原來是這樣。」

蘇枋隼飛回頭淡淡一瞥,用背影面對櫻遙,娓娓道來一個希臘神話,奧菲斯去往冥界欲帶回深愛的妻子,卻違背冥王的告誡,在到達地面以前回頭,導致愛妻墜入深淵一去不復返。

櫻遙聽不明白,蘇枋隼飛便又開口問道,頭也不回地。

「不覺得這裡像地獄嗎?或者說,去往冥界的路?」

「……不知道。我沒去過。」

「呵呵,也是。不應該問櫻君的。」

「你找架打是不是?」

「哪敢,我現在是一介讀書人,打不過櫻君囉。」

「少來,你力氣超大的,根本甩不開啊。」

不一會觸及洞外橙色的光明,在豁然開朗的世界中及時捕捉最後一抹霞光。櫻遙攏起眉頭,困惑地直呼奇怪。

「已經傍晚了?我們坐車有坐這麼久?」

「是啊,誰讓櫻君一直睡覺呢。」蘇枋隼飛抬手比向天空,「先別說這個了,櫻君,快看!」

順著指尖看去,垂落在山谷間的夕陽紅似一朵艷麗的花苞,周身浸泡著琥珀色酒液。櫻遙自認沒有鑑賞的天賦,只能是看呆了低喃一聲好美,直愣愣凝視著天際,說這哪裡像通往冥界,是去往天堂的路啊。而待夕陽無聲隱沒,櫻遙回過神才驚覺只有他一人欣賞美景,另一道目光則始終沒有從他身上離開過。

「是蘇枋帶我來看夕陽的,你自己不看是怎麼回事啊……」

「因為我看過了。」蘇枋隼飛伸手撥了撥櫻遙被吹亂的額髮,「這邊的,我沒看過。」

「……是喔。」

「別那麼明顯不相信嘛。」蘇枋隼飛攤攤手,手指輕點著右眼,「好吧,其實是我右眼有點畏光,不太能直視光線。」

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櫻遙眨了眨眼,預備脫口的問句被緊接而來的揶揄打斷。

「哎呀,誰叫櫻君的臉太有趣,不看就虧了。」

「……不要把人說得像珍奇百景一樣。不是約會嗎?不一起看不就沒有意義了嘛。」

「櫻君,總是能用那張臉說出最驚人的話呢。像是告白一樣。」

「論這點我完全輸你好不好。」

而且告白又怎麼樣了……櫻遙小聲補充說,拉高圍巾遮住半張臉,偷覷對面的反應,蘇枋隼飛卻不等他,又逕自握緊他的手腕往山洞帶。等等,蘇枋,等等!櫻遙連呼數次都得不到回應,他們飛快穿越山洞回到原本的小徑,周遭完全暗了下來,夜裡的山逐漸披上危險的外衣。

即便是如此視野受限的情況下他們依然沒有減慢速度,幾乎狂奔似地下山,好幾次櫻遙都覺得要摔個四腳朝天,卻總在那一瞬間感知到更加牢固的溫暖,腕骨被握得生疼,熱度直攀腦門。

最後他們氣喘吁吁地趕上最後一班公車,四肢鬆懈下來的一剎,汗水密密麻麻滲出,櫻遙沒敢繼續看向身邊,透過車窗玻璃的倒影看那繃直的臉部線條。

沒多久水珠一點一滴打在車窗玻璃外側,又下雨了。

不快點跑的話,就要趕不上最後一班車了。

在蘇枋隼飛恢復為以往的自己後,他飽含歉意地解釋道,為他方才的粗魯致歉,又問,他有沒有抓痛他了。櫻遙點了點頭,說不要緊,別搞得像他是女孩子還是什麼易碎品。蘇枋隼飛笑著說也是,我哪裡傷害得了櫻君呢。

在工地附近下車,還得步行一段距離才回得了家,天公卻不作美,登時暴雨如注。那把修長的紅色雨傘顯然招架不住,於是在櫻遙無暇顧及之際,蘇枋隼飛讓出大半邊肩膀。然而這都抵不過滂沱大雨,他們淋得滿身狼狽,爬了半天的山,到達公寓還有另一座違建的山要爬。

「哇……完全濕透了。」櫻遙站在玄關擰衣角的水,看向蘇枋隼飛完全貼伏且蓋過雙眼的瀏海發笑,吸水的流蘇耳墜笨重地垂在那蒼白的臉側,「你也是濕得很誇張。」

「沒辦法嘛,誰叫雨下得超級大。」

一時之間忘卻了鬼魂不應受自然現象牽制,櫻遙連忙扭頭要進入房內拿毛巾,蘇枋隼飛拉住他,說不必了,直接去洗澡吧。

「啊……也對。」

櫻遙認同道,懷裡抱著兩條浴巾,不解地望著蘇枋隼飛熟門熟路地從衣櫃取出兩套換洗衣物,跟著他一起走向浴室。

「你在幹嘛?」

「幹嘛……不是要洗澡嗎?」

「不是,你幹嘛拿兩套衣服?」

「別擔心,一套是我自己帶的,我沒有穿櫻君的衣服喔。是說也穿不下就是了。」

「啥?我們才沒有差那麼多——不對!你跟著我幹嘛!?」

「所以不是說了嗎?洗澡啊。」

「蘇,蘇枋要跟我一起洗?」

鬼才需要洗澡!櫻遙吶喊,讓蘇枋隼飛強硬推進浴室內,來不及二次抗議,只好眼睜睜看滿面笑容的俊美男鬼大方脫去身上衣物,展示那精實的肌肉線條——不,這不是脫衣秀,鬼脫的衣服也是鬼,這是靈體分離啊!

他死去的暗戀對象、前高中同學兼級友,從他們重逢的第一天接吻——或許還同床共枕——第二天在家看電影吃飯,然後第三天也就是今天,莫名其妙爬山約會就罷了,現在竟然要坦誠相見一起洗澡?

亂糟糟的腦袋無法思考,櫻遙已經迷迷糊糊被扒得一乾二淨,赤身裸體地泡在浴缸裡,怎麼淋浴搓的澡一概沒有記憶,體感上太過匆忙,令人羞恥的地方被刷碗盤一樣帶過,情感越過了羞恥只剩下錯愕。

「櫻君?又睡著了?」

「……沒有,睡。」

「那就好。」

一面寬厚的胸膛緊密貼著後背,無論是背脊上濕潤光滑的觸感,抑或是臀縫間隱約擦過的毛髮質感,在在都清晰得惹人遐想。這實在太曖昧了。櫻遙想,捏著浴缸邊緣暗暗使勁,不敢完全放鬆。他這窮困公寓的窮困浴室才多大點地方,浴缸塞兩名成年男人——一人一鬼——於物理上、心理上都太過強人所難。

蘇枋隼飛,如果你真是鬼,那就麻煩你稱職點,嚇我也好,咒我也罷,而不是裸體抱著我不放。

分不清是否為熱氣使然,櫻遙幾乎紅透了臉,連帶著脖子和胸口都不能避免,咬著下唇出力,一面試圖去扳動腰上的手臂。

「櫻君,剛剛的,我可以再問你一次嗎?」

「剛剛的……?」

「在山洞外說的。」

「什麼?」

「就是櫻君說的,告白又怎樣。」

蘇枋隼飛微微收攏了臂彎,逼迫攀附浴缸邊緣的手指滑開。櫻遙微弓起腰不願太過靠近,卻只是難堪地察覺某個部位更加貼合。

「所以那是個告白嗎?」

「那個……嗯……蘇枋,你不要拉——」

「櫻君,回答我。」

櫻遙何時見過蘇枋隼飛這般咄咄逼人,哪怕是他當年萌生去意,這個男人也不過是給了一個不輕不重的巴掌。一切都來得太晚,回答了又能如何呢?眼眶和鼻腔發酸,他後悔又自責,同時又為自己抱不平,如若不是你擅自出現在我面前吻我,讓我又撿起那些我丟掉的,我又何必再次為這不會實現的愛情痛苦。

「是不是告白,又怎樣……」

「櫻君,這不是回答。」

「不是回答又怎樣。」櫻遙扭頭來怒瞪蘇枋隼飛,一對異色瞳下起了不約而同的雨,「蘇枋才是,死了還跑過來見我,到底,對我是怎樣啊……你什麼都沒有說清楚啊!」

你到底是要和我繼續做朋友,還是——

急切的唇包裹倉皇的心,蘇枋隼飛伸手一拐,深深吻住了櫻遙。彷若外頭的瓢潑大雨,這個吻同樣勢不可擋,櫻遙顫抖著張開嘴歡迎入侵者,在一波接著一波的攻勢中敗下陣來,身子一點一點坍塌,不一會被按在浴缸邊上吻,吻到後面變成了啃咬,翹起的下巴到微凸的喉結,炙熱的吐息灑進鎖骨的凹陷。

「櫻君如果……想要做朋友……那我不會繼續做,包含這之前的……」蘇枋隼飛喘息著微微拉開距離,將身下的堅挺蹭上單薄的小腹,指腹輕壓著櫻遙的下唇,「我都不會再做,只要,只要是櫻君不願意。」

「太狡猾了……蘇枋太狡猾了啊……」櫻遙嗚咽道,發紅的眼眶與蠕動的唇瓣皆閃爍著情動的水光,「又把問題還給我,讓我做決定……那我不是,只能說好了嗎。」

「當然,櫻君想要的,也會是我想要的。」

蘇枋隼飛低低笑著在櫻遙嘴上啄了一口,輕佻的口吻惹來忿忿的咒罵。

「你敢騙我就下地獄……!」

「嗯,我如果騙櫻君,我就下地獄。」

那樣的話,我就再一次回來找你。蘇枋隼飛俯下身,鬼魂不應擁有的重量與觸感重重按進凡胎肉體,真實滾燙的呼吸重疊一遍又一遍。

櫻遙閉上眼,身體內外都泛起水花,細小而富有節奏的聲音,彷彿全身都在哭泣。

多渴望這一刻靈肉分離,什麼都不必考慮。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