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平缓下来后，冯远征转头，看见电脑主机上的蓝灯；自从异界归来，他一直没敢靠近这台机器。

他闭上眼睛，意识沉入冥想，开始摆弄那件装备。随着意念流动，他的身体开始转变，胸部渐渐消退，肌肉线条也重新显现。他站在镜子前等待，三十分钟后，镜中重新出现了那个熟悉的男性面孔。只是皮肤细腻了些，五官也柔和了一点。

"还可以继续上班。"他以男性声音自言自语，又开始尝试切换回女性形态。激素的变化来得缓慢而不可阻挡。他能感觉到胸腔里泛起陌生的情绪波动，像是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心跳加快，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喉结开始收缩，声带在无形的力量下重塑。当他试着发出声音时，嗓音已经变得清脆婉转。

确认了转换的稳定性，他开始处理电脑，他没碰关机键，而是直接关掉插座。想想电脑的价格，他最终决定只换掉硬盘。拆机时，他的手很稳，曾经在电脑城打工的经历派上了用场，硬盘被他放进铝制饭盒里，锁在在抽屉深处。

再次转换成男性身体，他给公司直属领导报备后，申请到用周末加班，补上昨天请的假。到了公司，不出意外公司的IT小张也在座位，带着巨大的耳机敲打着键盘。

他拍拍小张的肩膀，等对方稍稍拿开耳机，"张哥问个事，公司那批报废允许员工买的电脑还有吗？我想找块硬盘。"。

"有啊，打完这把我帮你找找看看。" 小张转了一下头又马上专注到屏幕上，似乎根本没在意他外貌的那点变化，"要我帮你装基本系统不？"。

晚上回到家，他登录了某宝。女装分类下是琳琅满目的商品，他谨慎地挑选着，只买简约大方的款式。上次那条超短裙和瑜伽裤被他装袋塞进了行李箱最底层，压上厚厚的冬衣。"暂时还是低调一点。"他对着镜子说。

周日加完班回到家，他一边折腾系统一边下载游戏，顺便把房间收拾了一遍。等到一切就绪，他坐在电脑前，静默片刻，让紊乱的心跳平复下来。双击暴雪战网图标，输入账号密码后，熟悉的角色选择界面出现在眼前。

远方清晨的角色形象静静伫立在那里，等待他的选择。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轻声说："我回来了。"

这一次，不会再逃避了。

(2)

游戏世界重新在眼前展开。走出酒馆，远方清晨站在暴风城的喷泉边，熟悉的建筑，熟悉的NPC，一切都没有改变。

公会频道突然跳出一条信息："晨晨回来啦！"是飙飙的怒吼。紧接着频道里炸开了锅：

"欢迎回来！"

"高考结束了吗？"

"太好了，我们正缺治疗呢。"

肖彬的私聊窗口弹了出来："考得怎么样？"

冯远征犹豫了一下，调整呼吸的节奏，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还不错，谢谢关心。这段时间大家还好吧？"

"有点小波折。"肖彬轻描淡写，"我把那天胡闹的几个人降级扣分，有些人连同他们的朋友不服气就退会了，不过大部分人还是站我们这边的。我们还是招新带人，练级刷装备，这中间飙飙帮了大忙。现在已经稳定开两个团了，二团上周刚过大螺丝。"

远方清晨正要回复，飙飙的私聊就跳了出来："媳妇儿！想死你啦！刚才在带副本没法多说话。你不在的时候可把我憋坏了，那些俗人一点都不懂得欣赏我的胡子！"

"你肯定又用你的宏调戏公会新来的女玩家了吧？"远方清晨回道。

"冤枉啊！"飙飙发来一串委屈的表情，"我可专一了，天天跟肖彬搭档带新人。现在会里的战士T都得靠我来培养呢。"

公会频道里，肖彬正在说着最近的团队安排："接下来公会准备尝试黑翼之巢。新副本难度很大，需要更好的团队配合，愿意来的请积极报名。"

过了一会儿，肖彬把你和飙飙拉进一个小队，"远方清晨，要不要加入开荒队？"肖彬问，"最好能语音，不过打字也行。我会设置单独的密语提示音，专门注意你发来的信息。"

"我参加", 冯远征回复道。他心跳微微加快，虽然已经能完美控制女声了，但还是有些犹疑，"不过得换个带麦克风的耳机"。

飙飙安慰你："不用勉强，打字我们也配合得很好。再说有我这个神级T在，保证不让任何怪物碰到你。"

这番话让冯远征心里一暖。三个月的空白，或许在他们心里也留下了疑问。但对肖彬和飙飙来说，他永远是值得信赖的队友和朋友。

"谢谢。"他回复，"我会很快搞定的。"

"不急。"肖彬说，"团队还在组建中，你先熟悉一下游戏变动。对了，你以前一直没争，现在眼睛已经人手一个了，下次你拿，争取马上把祈福杖子做出来。"

"好啊。"远方清晨回道，那个任务对牧师有着特殊意义，而祈福法杖的造型也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

"下次老九的箱子我来开！猎人们都说我其实出身于黑手矮人氏族！"飙飙立刻跳出来，"保证一次就出！"

看着飙飙的角色在屏幕上手舞足蹈，冯远征笑了。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真的回家了。

十点多，远方清晨跟着飙飙刷完了几轮黑石深渊，收获了一件新饰品。

"下周继续？"飙飙问。

"嗯，下周见。"远方清晨回复。

登出游戏前，他看了眼公会频道。肖彬正在耐心地指导新人。飙飙经常插话调侃，涉及到战士职业机制时也能说得头头是道。不时有会员在展示打出的装备绑定的蓝装，问哪个小号需要。这个温暖的小公会，正如肖彬所期望的那样，真的成为了一个家。

(3)

白天的写字楼里，冯远征埋头写代码。他的男性身体坐姿端正，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同事们只道他认真专注，却不知他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刻意的克制——那些女装时的优雅姿态，此刻都被他小心收敛。

夜晚回到出租屋，他褪去男装，让身体重新变化。二十八分钟后，他坐在电脑前，指尖轻抚键盘。这一刻，他不必压抑那些自然的举止。

"叮"的声音在深夜响起，祈福法杖的制作完成。冯远征让远方清晨装备上这把金色的法杖。水晶头部散发神圣气息，与蓝白相间、绣着繁复花纹的长袍相得益彰。远方清晨的形象既端庄优雅，又带着不可亵渎的威仪。

"媳妇儿，快让我看看！"飙飙从铁炉堡一路狂奔而来，"太完美了！不愧是我开的箱子出的材料。"她的矮人战士围着远方清晨转圈，做出夸张的膜拜动作。

飙飙最近不时晚些上线，说是单位临时有紧急任务。虽然没透露详情，但她语气里似乎带着特殊的使命感。

第二天晚上，公会开始挑战黑翼之巢。

"听说有靠骑士干涉，不打小怪的bug。"一个法师在团队频道提议。

"不行。"肖彬立即否决，"我们用正常方式打。部落不也一样过吗？为了骑士和公会的荣誉，绝不取巧。"

"对，硬实力上！"飙飙第一个响应，"正好用这个boss磨合团队。"

在肖彬的威信和飙飙的活跃气氛下，团队投入了艰苦的尝试。几天后，他们又一次打到只剩下不到十个龙蛋。

战场上形势胶着，战士们死守四个入口，输出职业分散在各处清理法系和肉搏小怪。猎人职业队长带着一群精英龙人游走，小德和术士负责脱离的龙人。

猎人队长突然倒地。"我来接龙人！"正在右侧角落拉怪的飙飙大喊，瞬间拦截到龙人群中，群体嘲讽开启，龙人们的仇恨转移。盾墙架起的同时，第一波攻击已至。'我已使用破釜沉舟，治疗注意！'，屏幕上刷出她的战斗提示。

"半血前别加我"，飙飙在语音中喊道。她边跑边扔出工程手雷固定仇恨，'刺耳'减缓龙人的速度，'挫志怒吼'降低他们的伤害。她的战士在平台间精准跳跃，完美控制着龙人群的距离。每隔几秒，飙飙标志性的战斗怒吼宏响起，维持着仇恨值。

肖彬喊道："坚持住，最后几个蛋了，副T可以控制boss发火球拉小怪，等龙蛋开完就赢了！"

混战中团队伤亡惨重。远方清晨小心治疗，用渐隐术躲避怪物的注意力。等龙蛋开完，小怪散去时，只剩下了十二人。两个坦克、三个治疗和七个输出职业，但BOSS战终于进入第二阶段。

"这是消耗战。"肖彬提醒，"治疗控制法力，输出自行绷带，全员坚持！"

远方清晨的目光在团队血条和施法条间快速切换，将每一丝法力都用到了刀刃上。

BOSS倒下时，团队语音中爆发欢呼。

"成功了！"飙飙在队伍频道刷屏，"老娘简直无敌！"

"黑石塔果然是你们黑手氏族的地盘。"肖彬难得开玩笑，随即发布伤害治疗统计。决战中，远方清晨贡献了超过一半的治疗量。

治疗频道中，职业队长评价："大家注意学习远晨的手法。她预读治疗，最后关头根据目标血量判断是否要取消，还有心灵专注的恰当使用，都能让五秒回蓝规则发挥最大效果。"

她忍不住按下发音键，"飙飙姐太强了，我们做到了！"话语脱口而出，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语音频道中。直到这一刻，冯远征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的手指僵在键盘上，心跳在耳边轰鸣。

(4)

频道陷入瞬间的寂静。

"等等，这声音…晨晨？"飙飙的语气里混合着惊喜和迟疑，"真的是你啊。"她顿了顿，"你高考完怎么没早点回来啊，那些家伙后来真气人…"

"好了，飙飙。"肖彬打断了她，"欢迎你，远方清晨。我们一直都相信你。"

"声音好甜！"

"这声线太适合牧师了！"

"那些傻子现在要是在就好了。"

团队频道里响起此起彼落的赞美。他轻声说了句"谢谢大家"，感受着每一个音节在喉咙里的震动。这具身体赋予他的嗓音如此真实自然，却又深埋着无法言说的隐情。飙飙曾为他挺身而出，肖彬始终给予信任，这份真诚反而让继续隐瞒变得更加沉重。但此刻，他只能让自己沉浸在这份温暖的接纳之中。

接下来两周的征程异常艰难。小红龙瓦拉斯塔兹的火焰新星一次次将团队焚为灰烬。最后一个CD日，经历数小时的尝试后，他们又一次在2%血量处团灭。

"这火焰伤害太变态了。"

"要不下周再来？"

"感觉今天状态不行…"

语音频道里弥漫着疲惫和沮丧。

"休息十分钟。"肖彬说。

冯远征深吸一口气，按下语音键："稍等，我想给大家唱首歌。"

"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 清澈的歌声在频道中荡开。远方清晨用她独特的灵魂演绎着这首战歌。温婉的女声中却蕴含着不屈的力量。

"如果你不爱听那是因为，歌中没有你的渴望…" 他想起在游戏中扮演远方清晨时的满足感，想起第一次尝试女装时手指的颤抖，想起那些深夜里对着镜子无声练习的时光。那些被压抑的渴望终于找到了出口。

"而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想着草原千里闪着金光…" 当副歌第二次响起时，已经有人开始跟着轻声吟唱，频道里的呼吸声渐渐整齐。

"为了联盟！"飙飙突然大吼，"我们今天就要在这个火龙脑袋上跳舞！"

"为了联盟！"团队爆发出此起彼落的呐喊。表情宏和各自的口号在频道里此起彼落。

重新集结后，团队焕发出新的活力。第三次尝试，当小红龙血量再次降到1%时，远方清晨早已化作救赎之魂。她的最后一个治疗祷言落在队友身上，纯净的身影随即消散。

场上仅剩的几个输出职业在各个角落疯狂输出。当最后一个队友倒下时，几乎空血的肖彬开启了骑士的终极守护。圣光在他周身流转，十秒内任何伤害都无法触及他的躯体，他的愤怒之锤连续出手。

"躺了躺了！"飙飙兴奋地大吼，"晨晨你这歌声加暴击了！"

"卧槽我们牛逼！"

"终于过了！"

欢呼声中，冯远征站起身，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嘴角扬起微笑。

小说相关章节：远方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