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古代婚姻年龄与女子初潮年龄

最近又有朋友找我讨论古代婚龄问题。其实这个问题我以前写过数篇，现在若是重新写的话，我会分情况分得更细一些。比如不光要分历史时期，人群上也可以大致分三类：贵族（士族）、平民、奴隶（贱籍）。

周代以前太难考证，所以暂且不论。在周礼时代，一般规律是贵族早于平民，平民早于奴隶。唐代孔颖达考证过，周代天子算虚岁会虚三岁，其他贵族则虚两岁、虚一岁，所以无爵位的纯平民男子是15岁行冠礼，天子12岁就加冠了，也可以举行婚礼了。女子的话当时似乎没有太严格的年龄线，一般是年龄要和对象差不多或者比对象小。然后男子超过三十、女子超过二十就算大龄青年了，官府可能会安排相亲聚会（平民）或者直接给你分配对象（奴隶）。奴隶的话比较惨，我猜测可能类似后世西夏对甘州回鹘的歧视政策，晚婚晚育，结婚前要侍奉官府或者主人一家，没侍奉好可能还卡着不让你结婚。

以上是中原地区的情况，边远地区、贫困地区、少数民族地区，以及周边国家，无论是当时还是后世，一般都会更低、更乱一些。还有学者研究过，越是贫困、人身依附关系牢固、阶层固化的地方，上层阶层男性有权天然占有下层女性初夜权的习俗越普遍。

战国时期各国为了涨人口、爆兵，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变法，把周礼破坏殆尽了。所以后面汉初才会有著名的一条法律：女子超过15岁还没嫁人，会征收五倍人口税——因为一般是女方家庭不想嫁女儿，贫困家庭不想失去一个免费劳动力，富裕家庭则是不想和亲人分开，男方家庭只要经济条件允许都是想娶媳妇的。（甚至可能当时中国的情况类似于今天的印度，结婚时嫁妆必须要比彩礼多得多，并且女子出嫁时年龄越大嫁妆越多，女方家庭“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至今很多方言里脏话、戏谑都说女儿是“赔钱货”。）

后世很长一段时间，法定婚龄都是“最高”，而不是我们今天的“最低”，如果缺人口那么官府就会下调一点，到北周武帝时创下了男15女13的纪录。直到唐代，由于人口繁盛，“最高”才慢慢变成“建议”，大龄青年不会被罚款了。（有意思的是，唐太宗贞观令将法定婚龄上调到男20女15，但他自己无论是年轻时娶正妻还是后面纳妃都经常选13左右的；唐玄宗开元令又下调成男15女13，但他自己似乎更喜欢年龄再大一些的。）因此中晚唐时常见一些贫家女晚婚晚育，家里不想放过一个免费劳动力，能多白嫖几年就多几年。贱籍也是晚婚晚育，但“不结婚≠不能有性生活”，要知道歌舞伎等群体也是在贱籍里面的，懂的都懂。

当然，贵族、世族、富裕平民也未必都是早婚早育以示与贫民有别，也会有不早婚早育的。当时不少权贵或富家子弟，尤其是喜欢文艺的，会借口考功名、忙事业拖到二十多甚至三十多才结婚，其实是不想被老婆管，方便经常和朋友流连风月场所，欣赏歌舞、吟诗作对以及偷宿。除了男子的常见晚婚原因，上层女子也会因为一些原因晚婚，比如家道中落后有些高不成低不就、战乱、迁徙、守丧、等意中人、想出家等。像是学习了唐制的日本，当时上层阶级就既有11岁的天皇纳14岁的正宫的例子，也有《源氏物语》作者紫式部超过25岁才初婚嫁给三婚老男人的例子——背后的原因不详，可能是紫式部在适婚年龄段时其父正好赋闲在家，觉得此时择偶只能下嫁门第比自己家低很多的，所以拖到其父东山再起两年后才安排婚事。

最后就是宋元明时，法定婚龄的“建议”又慢慢变成了“最低”，并稳定在了男16女14左右。不过民间其实很多指腹为婚、童养媳等现象，等女子初潮了就举行婚礼。这和法律偏差也不大，因为当时女子平均初潮年龄大约就是13岁多快14岁，气候暖和、营养条件好、有早熟的基因等因素影响会早一点，反之就会晚一点。所以从另一方面讲，宋以后法定婚龄稳定在这条线也是受《黄帝内经》说男16初遗女14初潮的影响。清朝尤其重视女性“贞节”，法律为历代最严，有婚约的未婚夫妻发生关系也算通奸，如果是童养未婚夫妻的话可以从轻处罚。不过法律只能管到它能管到的人，你像《红楼梦》里面，贾宝玉可以有通房丫鬟袭人，后面也没有纳娶袭人，也没几个人用这事当把柄要挟贾宝玉，因为只要没有生育，这对大家族而言不是多大的问题。

因为以前写过这个问题，所以这里省略了很多内容，主要是在细分、补充、改正，感兴趣可以回头再看看我以前写的。

顺便提几句女子初潮年龄的变化。按2016年某位国外学者的研究，史前时期的人类骨骼遗骸表明此时女子初潮年龄在7～13岁之间，原因可能是当时人类的饮食结构、生活方式以及环境气温与今天差异较大；农业文明时期的文献则表明此时初潮一般是14岁左右，12～15岁最常见；工业文明早期，底层劳动人民生活条件恶化，外加污染严重等原因，在有统计数据的国家都发生了初潮年龄延迟，平均为15～16岁，英国的一份十九世纪的统计数据是工人阶级女性平均15.7岁，上层阶级14.6岁；进入20世纪后，特别是二战后，主要工业国家人民的生活条件改善，并且营养过剩愈发常见，初潮平均年龄又降至12～13岁。另一份资料则说，目前美国的初潮平均年龄已经是10.5岁了，其中非裔又比其他族裔更早。总之大致就是，有早熟基因、营养过剩（尤其是肥胖、爱吃垃圾食品和一部分豆制品）、生活环境温暖或炎热、光照时间长、长期使用石油化工产品、生活方式久坐的话，就容易早熟，反之则会晚熟。

2024年11月17日、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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