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馆房间前，你注意到旅馆的招牌，这块十分显眼的大招牌上写的四个字是“水手之家”。但它的顾客们看上去并不像水手，都是像你一样穿着奇装异服的外乡人。“井上，我得回一趟幻想乡。”“你去啊。”“你在这边注意安全。”“应该是我提醒你在那边注意安全才对——去呗。”

　　“八云？”“在的在的。”“我想回去了。”“这边走——少主大人。”她讽刺地答应道，面前的空气裂隙拉长了。你揪住边缘将其扯开——看上去就像握住了空气。“那我先走一步，一天后才会回来。”“行行行知道了。”

　　隙间里，你看见八云紫正侧卧在一张舒适的长椅上。“那么，在哪里着陆？”“在红魔馆门口吧。”“好啦，你面前的就是了。”

　　踏出隙间，眼前正是蕾米莉亚的宅邸。大门就在面前很近的地方。红美铃正斜靠在围墙上打瞌睡，帽子歪在一边几乎跌落。现在是正午。“嘿！美铃？”“呃嗯什么咲夜小姐？！我在我在！”她猛然惊醒扭头四顾，以惊人的反应速度接住了掉落的帽子。她对你露出疑惑的神情。“是我啦，塔克亚，脸受伤了得包起来。”她认出你的嗓音，随即惊讶地说：“塔奇吗？回来啦？这不要紧吗？”“已经没事了。”“发生什么了啊？”“唉呀，八云紫搞的，她要我隐藏身份来着。”“嗯，感觉有点做过头了...你这一身好脏啊。”“嘛，能借用一下洗衣房吗？我也想整理一下。”“当然，你去找咲夜小姐，她会带你去。”门卫说着打开铁门。“她在哪里？”“可能在厨房，一楼左侧第一条走廊尽头那扇门。”“好，谢谢！”“要不是我在值班，不然我可以直接带你过去。”你挥手向她告别。踏入红魔馆的庭园。这些观赏植物显然都受着精心照料，穿过花园时看见了很多妖精女仆，她们成群结队地围在玫瑰花圃和绣球花栏旁边，总是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发出悉悉索索的窃笑声，你感到有些不自在。

　　你使劲推开巨大的正门，走入猩红色的建筑。按照红美铃的说法穿过客厅和走廊找到了厨房的所在。那扇木门上挂着个牌子印着一排金字“kitchen”，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厨房。你敲了敲门，然后推开了它。女仆长正往门口的方向看，她正独自在稍远处的水池边清洗餐具。你打了声招呼，报上名字。她深蓝色的眼睛眨了眨，迟疑地说：“马可？怎么这个样子？”简单解释来意后，她点了点头，“跟我过来吧。”

　　“......你失忆之前回来的最后一次据说...”在途中，她主动挑起话头，“...伤得很严重。”“有替我向芙兰保密吗？”“那是自然...只不过...”“嗯，其实上次被抬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死掉了，但托永琳的福下复活了而已。这事说来话长，下次有时间慢慢说。”“那个八意永琳，居然能让已死之人重生吗？”“不完全是，她的意思好像是我灵魂比较特殊才能办到，换别人不行的。”“这样。”

　　“这里，刷子和肥皂请随意使用。”“谢谢。”“有其他需要来花园里找我，我就在外面。失陪了。”下一秒咲夜消失在跟前出现在洗衣房落地窗外面，正弯腰把床单之类的布料从一个大桶中抱出来。洗衣房的采光极为良好，户外的明媚阳光几乎能通过一整排的落地窗覆盖整个房间。你解下链甲，提起来打量了一会儿——表面沾满了褐色的血迹和地牢的灰土，还有一些不可名状的污渍。确实该洗一洗。

　　身上这件皮甲同样也是地牢战利品。要说的话其实皮甲更脏，但你不方便在这里脱下来洗，只能之后慢慢考虑。铁质链甲的刷洗很容易。你发现铁环连锁的表面很多处已经发生变形，但好歹没有断裂，凑合穿吧，今后可能也用不着了。

　　刷了一会儿，你昂起头看向窗外。那是咲夜的背影，她正在把那些床单晾在架好的铁杆上。阳光下她的银发相当惹眼。女仆装隐藏了大部分的身体曲线，不过裙子显然有点短过了头。因为平时挨得比较近所以没什么感觉，现在看来大约是蕾米莉亚的兴趣。你渐渐入了迷。但马上甩甩头回过神，低下视线继续工作。

　　你想起刚刚恢复神智的时候身上只穿着一件破坎肩和裙子般的破布长裤，现在想想简直怀疑是不是夺了某个尸体才复的活。还有那个破烂的神社，从那地上捡来的糯米表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这究竟怎么回事？那些米是贡品？接受了信仰获得了力量？神明具有这样的特质，博丽的巫女不是神明。

　　有人推门进入房间，是咲夜。她怀里抱着一个盆子，里面盛着白布。“马可，我猜你要用浴室。等等叫我放热水。这里是浴袍，香皂和浴巾。”“啊，太麻烦你了...”你站起身。感到很难为情。女仆长微微皱起眉上下打量你，“小心伤口，出来我帮你换药。”听闻此言，你的喉咙被感激之情塞满发不出任何声音。“举手之劳。”她看穿你的心思，微微点头，表情并无变化。大多数时候你只能看见她那两瓣发白的嘴唇和一对深蓝色的眼睛在说明这张脸蛋不是一副面具，还有偶尔的皱一皱眉。她整张脸的其余部分仿佛是用一整块冰凉的白色大理石雕刻出来的——全然纹丝不动。“失陪了。”放下脸盆后她径直消失。

　　差不多。你看着两腿中间一盆浑水，把链甲提上来抖了抖，放在盥洗台上。端起塑料盆向落地窗的玻璃门走去。塑料这东西在艾诺迪亚那边几乎看不见，但这里十分常见。“咲夜？”开门后，你稍微提高嗓门招呼，“我可以了。”

　　“这件呢？”“...这件等等再洗，我里面没别的衣服。”你尴尬地笑笑。“过来。”

　　浴室在二楼，一路上她没有说话。你想起一个小话题，“咲夜？”“嗯？”“能问一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追随大小姐的？”“这...很久以前...相当久...”“这样吗？可...你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岁...”“是十八岁。”她纠正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那年跟随大小姐来到这里之后就...离那时候...怎么也有三十年了吧...”“天哪，”你简直被惊掉下巴，“这样吗。”“不止是我，其他人也一样，包括灵梦和魔理沙她们，我们那时第一次见面她们就是现在这个模样，几十年过来一直没变。”“简直是奇迹...！是幻想乡本身的作用？”“恐怕只能这么解释了。”

　　“浴室在这里。”“嗯。”“脏衣服放在帘子外面。”“嗯。”“我得去准备午餐，一楼客厅用餐，明白了？”话音未落她便消失无踪。你推开浴室的门。

　　浴室里充斥着蒸汽，咲夜已经把热水放好。浴室被一块不吸水不透光的帘子分成两个部分，外面靠近门口的部分有洗漱池，墙上镶着大镜子。帘子另一侧想必就是浴缸。关闭并锁好门后你脱下衣服解开绷带，三两下抹开镜子上的水汽。

　　伤口从前额一路割裂到下巴。痛感已经消失，不再流血。但裸露的皮肉受到轻微挤压还是会大量渗血。没有感染。妖怪令伤口不能复原，也不恶化。她到底想做什么？

　　你很快洗完澡，拉开帘子时发现地上的脏衣服和脏绷带都不见了。你感到略微惊悚——你记得自己锁好了门。洗漱台上多了一张湿漉漉的字条和一个大铃铛。“请用力摇晃，否则我可能听不见。”这就是咲夜的笔迹吗...看着这些字的形状简直能想象出她面无表情地吩咐你的样子。你穿好衣服，摇了摇铃。约莫半分钟后传来敲门声。你打开门，女仆长端正地站在门外。她看见伤口时眨了眨眼，嘴唇抿了一下。“...有点严重...这边走。”

　　你想起那间医务室，前几天你被那两个吸血妖鬼整得快休克的时候咲夜也是在那里帮你治疗的。可惜那副身体恐怕再也回不来了。进门后咲夜命令道：“躺在这里，闭上眼睛。”她拍拍一张酷似手术台的单板窄床。你顺从地照做。仰卧的姿势令你放松。能感觉到右半边脸血管的跳动。你听见翻动玻璃瓶和塑料袋的动静，闻到药水的腥味。很快感觉到沾满药水的棉球伴着咲夜轻柔的力道来回舔舐伤口，产生轻微灼痛。上完药之后便需要缠上绷带。“稍微抬下头。”她说。你腹部稍使力昂起头颅。她替你缠绷带的时候靠得很近，你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糖果般的甜香。这种香味很熟悉，很可能是蕾米莉亚的另一个爱好。你不由得沉浸在甜味当中，心旷神怡，昏昏欲睡。

　　“好啦，睁开眼睛。”她拍拍你的左半边脸。你猛然清醒。咲夜已经离开医务室。你坐起身对着镜子看了几眼，感到满意。

　　你推开门准备下楼。

　　圆桌旁除了咲夜和美铃，小恶魔也在。“哎呀塔克，几天没见成这熊样儿啦？”小恶魔笑嘻嘻地说。你摇摇头摆了摆手。“好啦快点过来啦，我们都在等你呐。”你略微加快步伐，“好好。”

　　“话说，小恶魔你负责把饭带下去给帕秋莉吗？”“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啊！”小恶魔差点把饭喷出来，“帕秋莉大人又用不着吃饭...虽然偶尔会吃点蛋糕什么的啦。”“我忘了。”小恶魔脸上仍挂着戏谑的笑容，工作时间与闲暇时间的她简直判若两人。“话说塔克你这次怎么回来的呀？感觉和前几次不一样喔。”“前几次？咱们上次见面...是...”“那天晚上喔。”“嗯，那...再就是我失忆前了...有什么不一样？”“不知道，是恶魔的直觉啦⭐。”她勾起嘴角朝你眨眨眼，“所以？”“呃，以前都是因为各种意外才能回来，这次直接从隙间...拜托了八云紫。”“欸——塔奇你跟八云紫关系这么好？”“喔喔，原来是这样！”“那不是那不是，只是某种程度的合作而已。”“没想到她还有拜托别人的时候啊。”红美铃点点头，若有所思。“是我那边的事情，所以她可能确实需要一点帮助...”“其实要说的话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喔？”小恶魔晃了晃勺子，“塔克你不是‘这里’的外界人对吧？”“嗯...确实不是。”“我记得你和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对不对？虽然我之前在魔界——不过在来幻想乡之前就已经被帕秋莉大人召唤过来了喔？”“嗯。”“可能就是这一点，八云紫才没那么戒备。当然，只是猜测啦，猜测。”在你们说话的时候，咲夜没有参与聊天，只是不动声色地享用自己的手艺。“对了小恶魔。”“怎么了塔⭐奇？”她偏过头甜甜地回应。“你记不记得帕秋莉之前召唤过来后又被赶出去的井上旅葵？”“不记得——被帕秋莉大人处理掉的召唤物根本数不过来哟。”“啊...那帕秋莉她自己应该还记得...吧...”“旅葵？听起来能吃。”红美铃随口说。“确实是一种野菜。”咲夜轻轻插了一句。“能拜托你捎句话给帕秋莉吗？”“你可以自己去说呀！吃完就去呗！”“啊这个，只为了这种事情感觉很不礼貌啊...拜托了？”“哎呀哎呀既然塔克拜托我那就没办法了呀，是什么话？”她放下勺子，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一份。“就那个井上旅葵，他帮了我很多很多忙，没他的话这几天我已经可以死上好几十次了。我希望帕秋莉知道这件事。”“什么啊，没头没尾的，好啦好啦会说的啦。先走一步⭐。”她离开前挥挥右手作告别状，看起来并没有把你的话放在心上。“我也得回去值班了。”红美铃三两下扒完剩下的饭，“谢谢啦咲夜小姐，午饭跟平时一样好吃！”她起身从正门离开客厅。女仆长还在不紧不慢地嚼，你不自觉地加快了吞咽的动作。

　　“吃得习惯吗？”“嗯，咲夜的料理很好吃！”“马可你这次回来，恐怕不止为了洗衣服吧？”“啊哈哈，是的是的...其实是想看一看芙兰...”“二小姐还有三个小时才起床喔？”“这，这样啊...”

　　“马可。”“嗯。”“二小姐她没有生活经验，很容易轻信别人。”“嗯，我明白。”“你...她需要你，像需要这里其他所有人，像玫瑰需要凌晨的所有露珠。”“咲夜小姐？”“所以别让她伤心。”“......我会努力的。”“不，你要保证能做到。”

　　“......”

　　“怎么，连这种事都办不到？”

　　“......我不能做出保证。”

　　“......”

　　“我失忆前来的那几次，咲夜，几乎都是在原来的世界受重伤，濒临死亡才得以过来。身体被治好后才有机会回去。

　　“你知道的，我随时会死，虽然八云紫会保护我，但即使是她也不可能天天盯着我。

　　“我已经经历过一次——虽然在八云紫和八意永琳的帮助下捡回一条命，但你看，丢了好多东西才回来。

　　“我不能保证什么，不能。下次就不会有这种好运了。

　　“这事对大多数人并不很重要，但对芙兰恐怕会显得比较严重。

　　“所以...我...”你断断续续地说，感到乏力，“如果真的发生了，还要麻烦...”

　　“你当然可以。”咲夜听着你的话，视线没有离开盘子里的午餐，“当然可以，有什么不行。”

　　“这......”

　　“你见过大小姐。”

　　“你是说...”命运吗？那是蕾米莉亚的权能，你没有忘记。

　　“但愿如此。”你低头吃完剩下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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