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见

　　这一天注定不平常。

　　八岁的杨忻怡听着客厅爸妈激烈的争吵声，坐在房间里根本不敢动。杯子碎了，茶几也碎了，就差没把屋顶掀了。

　　“老婆，我错了，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谁是你老婆？你搞小三搞出个野种，还想带野种回家！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吗！”

　　…

　　在妈妈歇斯底里的辱骂中，她大致听明白了。爸爸在外面有个小三，还有个比自己大一岁的私生子。现在小三死了，她那边也没有亲戚愿意收留孩子，爸爸就要带私生子回来养。妈妈知道后，气得都快疯了。

　　好炸裂，私生子都出来了。爸爸也真够混蛋的，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没想到背地里竟干出这等事来，还瞒得这么严实。

　　这么算的话，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了？突然变妹妹了，好奇怪的感觉。这个不速之客会让她的日子变难过吗？

　　“我不管，你现在就把他赶出去！不然离婚！”妈妈吼得嗓子都哑了。

　　“老婆，我给你跪下了！求你了！”

　　…

　　争吵一直持续到晚上才结束。三人在餐桌上一片寂静，妈妈看上去很憔悴，爸爸满脸愧疚，杨忻怡不敢吱声，低头默默吃饭。

　　突然，妈妈开口道：“我只是可怜那孩子没妈，没有原谅你。”

　　爸爸默然点头。他知道妻子的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恐怕接下来的一生，他都要在赎罪中度过了。

　　“忻怡，你把剩下的饭菜端进去，给你哥哥吃。”妈妈扭头看向她，又补充道：“你以后谈恋爱可小心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说完恶狠狠地瞪了爸爸一眼。

　　杨忻怡僵硬地“哦”了一声，赶紧端起一盘饭菜，慌不迭地逃离了这压抑的氛围。

　　狭小的客房里，男孩正蜷缩在角落里低声抽泣。只见他抬起头，俊俏的小脸上布满泪痕，眉眼间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跟她相比，男孩的脸略微精致一点，眼睛更圆更温润，双唇也更饱满些。

　　看到杨忻怡端饭进来，男孩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哽咽地说了声“谢谢”。

　　“以后我就是你妹妹咯。”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哥哥。

　　很多年后，她还能清晰忆起那天男孩的眼眸，那般清澈见底，却又是那么的摄人心魄。

第二章 从天而降的哥哥

　　在爸爸的好说歹说之下，妈妈终于同意养这孩子。

　　当时计划生育管得严，爸爸托人走关系才让哥哥上了家里的户口。原来小三一直骗儿子说爸爸死了，他也是刚刚才得知自己的爸爸还活着，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杨忻怡原以为按照一般重男轻女的剧本，从天而降的哥哥会让她成为家里不受宠的那个。很快，她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虽然名义上是一家人，但妈妈始终无法真的把哥哥当家里人，甚至一看到那张脸就想起丈夫出轨的破事，便一直明里暗里地打压，拿他当出气筒。爸爸本来性子就软，又自知理亏，只要不是太过分，也不敢多有阻挠。

　　于是顺理成章的，哥哥不仅不能上桌吃饭，还要负责洗碗收拾。要不是他年纪尚小，估计其他家务都得一并揽下。

　　这天晚上，杨忻怡正在卧室里看小说，思绪被厨房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打断。

　　“你怎么那么笨？洗个碗都不会洗！浪费我一个盘子……快点，收拾干净！真是废物…”

　　妈妈骂得真难听。不过就算是亲生女儿的自己，有时也难逃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噩运。出于好奇，杨忻怡走出客厅假装倒水，实则看热闹。

　　爸爸也过去了，蹲下身子想要帮忙捡起一地的碎瓷片，被妈妈厉声喝止：“你在这儿干什么？去去去，让他自己收拾！”

　　说着，她推搡着跟爸爸进了主卧，重重地关上房门，并不打算给哥哥施以任何援手。

　　热闹看完了，客厅里鸦雀无声，只有厨房里传来隐隐的哭声。杨忻怡本想回去继续看小说，忽然心下不忍，双腿不听使唤地朝厨房走去。

　　洗碗池边一片狼藉，男孩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红着眼眶将碎片一片片捡起。看到来人是杨忻怡，豆大的泪珠簌簌落下，委屈地呜咽着：“妹妹…”

　　哥哥来家里将近一个月了，杨忻怡仍不是很习惯“妹妹”这个称呼。作为独生女活了那么多年，突然多出个哥哥，换谁也没法一下子接受。她其实并不讨厌对方，只是还不太熟罢了。

　　“唉，我帮你收拾吧。”

　　血缘的牵绊，是刻在骨子里无法逃脱的宿命。

　　她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碎掉的盘子，又检查一遍地上有没有残留的碎片，却一眼看到哥哥脚边有两滴血迹。

　　“你怎么受伤了！”她抓起哥哥的手，殷红的血液从他指缝间流下，“被碎片划破了？”

　　男孩点点头。伤口不深，但是在幼嫩的手指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杨忻怡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拿药。”

　　半分钟后，她拿着小药箱过来，细心地给哥哥消毒伤口，撒上止血粉，又贴上了两片止血贴。

　　处理完，杨忻怡莫名有种成就感，笑着问道：“不疼了吧？”

　　没有听到回答，只有一个柔软的拥抱环上了她的腰间。

　　杨忻怡心间一颤，一阵强烈的悸动震得她头皮发麻。

　　爸妈是典型的中国式家长，并不善于表达情感，好像上幼儿园大班之后就再没有抱过她了。

　　可人是需要亲密接触的，她何尝不希望被人抚摸头发，被人紧紧抱着。此时此刻，哥哥的拥抱让她肌肤长久以来的干渴得以缓解。

　　久旱逢甘霖，她刚从书上看到这句话了。

　　杨忻怡回抱住怀里小小的人，把脸埋进他的头发里。香香的，软软的。

　　哥哥，这是她的哥哥。

第三章 棉花

　　自那天起，杨忻怡终于有了当妹妹的实感。

　　只要她呼唤一声“哥哥”，那人就会像小狗一样乖顺地走过来，任由她团团抱住。床头的小熊玩偶渐渐被冷落，她怀里现在有更柔软、更温暖、活生生的小人了。

　　没过多久，哥哥转入了杨忻怡的小学。妹妹一年级，哥哥二年级。

　　从前上下学独自一人走的路，如今有了哥哥的陪伴。每当哥哥叫她“妹妹”，她心里就泛起一阵涟漪，总会笑着牵起他的手，用各种零食尽己所能地宠他。

　　很快，不多的零花钱就见底了，可是新出的一款雪糕她还没给哥哥尝过呢。如果问爸妈要的话，肯定少不了一顿数落。杨忻怡咬咬牙，趁他们睡着后从爸爸的钱包里顺走了十块钱。

　　第二天，两小只吃完雪糕蹦蹦跳跳地回家，一进门就发现爸妈在沙发上正襟危坐，顿感大事不妙。

　　“你们谁拿了爸爸十块钱？”妈妈脸上透着不言自明的愠怒，“老实交代！”

　　那时候的十块钱还是不少的。杨忻怡知道认了就是一顿打，连忙矢口否认，“不是我…”

　　“不是你拿的？那就是——”

　　“是我。”

　　耳边传来哥哥娇弱的声音，他承认了？！

　　…

　　之后发生的事在杨忻怡脑海里已是一片混沌，爸妈的怒骂声，皮带抽打的声音，与哥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

　　…

　　夜深人静，杨忻怡辗转反侧，终是耐不住性子，悄悄走进哥哥卧室，想要问个究竟。哥哥也没睡着，一见她进门，登时坐了起来。

　　杨忻怡开门见山问道：“你为什么要撒谎，明明不是你拿的。”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蠢的人，主动认下自己没犯过的错，白白挨一顿毒打。“Ǫ

　　小哥哥眨巴着眼睛，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事。

　　“我…我不想妹妹疼…”

　　杨忻怡瞳孔震动，不由得鼻子一酸，眼圈发红。

　　“傻瓜！”她气急了，食指顶在他脑门上用力一戳，“你就不会…我们俩都死不承认不就好了嘛！爸爸的钱也有可能是在外面丢的啊！”

　　“噢，是哦…”哥哥眼眸下垂，随即软绵绵地说道：“没关系，妹妹没被打就好。”

　　杨忻怡的心彻底软了下来，扑上床一把搂住了眼前的笨蛋。突然的动作碰到了哥哥的伤口，痛得他闷哼一声。

　　“啊，是不是弄疼你了？让我看看伤口！”

　　不由分说，杨忻怡掀起他的睡衣上下查看，身上、手臂上、腿上纵横交错的血痕让人触目惊心。

　　“打屁股了吗？”她说着就要扒哥哥的裤子。

　　“屁股就别看了。”哥哥羞得连忙扯住裤头，“我擦过药了，没事。”

　　“这还没事！”杨忻怡双臂交叉抱胸，撅着小嘴又气又恼，“这次算我欠你的……我会还的！”

　　哥哥笑了，甜甜地说道：“妹妹请我吃雪糕了啊。”

　　“雪糕怎么够！你都被打成这样了！”她都快气炸了。

　　“可是你还…”

　　笨蛋，笨死了，她的哥哥怎么这么笨！被打得满身是伤，还一心想着她请的雪糕！都说要还他了，还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真是个大笨蛋！

　　这么想着，杨忻怡俯身在哥哥的脸颊上亲了下去。

　　温柔的触感直冲脑门，哥哥哑然失声。见那人呆呆地不说话，杨忻怡又轻轻抱住了他的身体，似是要用体温抚慰他的伤痛。

　　“笨蛋…”

　　那晚，她小小的脑袋里，牢牢地记住了哥哥身上的棉花香。

　　她的哥哥，像棉花一样软软的哥哥，她可舍不得让别人打坏了。

第四章 同眠

　　穗城的秋天匆匆掠过，就这么水灵灵地入了冬。南方没有暖气，浸透骨髓的湿冷让人难以忍受，夜晚尤甚。杨忻怡蹬了蹬脚边已经没了温度的热水袋，气鼓鼓地起身披了衣服。

　　“哥哥，睡了吗？”

　　“唔…刚睡着…”哥哥翻过身，揉揉眼看着床边娇小的身躯，“怎么了，妹妹？”

　　“我那边好冷，睡不着。”

　　“噢，那…那你要上来…”

　　话音未落，哥哥就感到一阵寒风灌入被窝，妹妹透着冰凉的身体已经躺在了身边。

　　“哇，你真的好冷哦。”

　　“没听说过吗，手脚冰冷的女孩子，上辈子都是折了翼的天使。”

　　哥哥咯咯地笑了，“对，妹妹一定是天使。”说着用小腿肚夹住杨忻怡的脚，试图让她暖一点。

　　“你这被窝是比我的暖。”杨忻怡感叹道，一双手冷冰冰的不知该放哪儿好。

　　哥哥迷迷糊糊地拉起她的小手，放到自己心窝处捧着，柔声道：“那妹妹每天都来这边睡好了。”

　　杨忻怡小眼儿滴溜溜一转，反正上学都得早起，第二天趁爸妈起床前回自己卧室就好。

　　“那就这么说定咯。”

　　“嗯，妹妹晚安。”

　　“晚安。”

　　哥哥的手脚又暖又软，比热水袋舒服多了。杨忻怡心想，哥哥果真是棉花做的。被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她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不知不觉地就沉入了甜美的梦乡。

　　梦里，和煦的晨曦中，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棉花田。小小的哥哥站在田边，远远地朝她招手，脸上的笑容迎着朝阳，灿烂夺目。

第五章 亲兄妹不能亲吗

　　随着兄妹俩感情越来越好，父母间的隔阂似乎也逐渐消弭。寒假第一天，夫妻俩吃过晚饭就牵着手出门了，说是跟朋友打牌去。

　　“哥哥，我先去开电脑，你洗完碗就过来！”

　　主卧有一部台式机，只要爸妈不在家，兄妹俩就会偷溜进去，挤在大班椅上一起打游戏。电脑里存的几款单机游戏都是爸爸下载的，不是打枪就是嘎腰子，血腥得很。平时周末爸爸也会偶尔让他们玩一下，但最多半小时，根本打不过瘾。

　　他们最近很喜欢玩一款国外3A大作，男主角在游戏里飞檐走壁、劫富济贫，威风极了。两个人都还小，水平一般，兄妹俩就商量好分工，杨忻怡负责操作键盘走路，哥哥负责操作鼠标调视角和攻击。

　　“别打那个人了，往右边，跟着气球跑！”

　　“跳过去，妹妹，再跳！”

　　“跳上来了！”

　　两人一套默契的操作下来，顺利完成一个序列，进入了过场动画。

　　男女主角的对话高深晦涩，兄妹俩都看不太明白，只觉得坐着热气球在天空中随风飘荡，应该挺好玩的。

　　下一秒，男女主角在热气球上相拥而吻，满屏都是浪漫的香槟色。

　　哥哥好奇道：“这个，电视上好像也看到过。”

　　“对啊，这很正常的。因为这男的喜欢这女的，所以就亲她咯。”

　　“喜欢…”哥哥的小脑瓜努力理解着妹妹说的话，然后和屏幕里的画面联系起来，最后得出了喜欢一个人就会亲嘴的结论。

　　啵——

　　他侧过头，腼腆地亲了一下杨忻怡的嘴唇。

　　“你干嘛！”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我也喜欢妹妹呀。”

　　“可我们是亲兄妹哎！”

　　“亲兄妹不能亲吗？”

　　“当然不——”温软的触感后知后觉地传到大脑，拒绝的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杨忻怡想起小说里看到过类似的情节，亲兄妹之间这种行为叫乱伦，是会遭天谴，天打雷劈的。

　　等了一小会儿，预想中的滚滚天雷并未如期而至。

　　书上说的都是骗人的吧。

　　“应该…也不是不行吧。”杨忻怡喃喃道，而后将紧挨着的哥哥揽到了自己腿上，“不过呢，你还是亲我的脸吧，那也是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

　　哥哥乖巧答应道：“唔，知道了，我听妹妹的。”

　　她有预感，不这么说的话，这个小傻瓜肯定天天追着她亲嘴，那妈妈不得把他打死啊。

　　杨忻怡又把脸埋进哥哥香软的头发里，猛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很像变态。

　　不过，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了。

　　在学校，她是老师公认的好学生；在家里，她是乖女儿，是邻居嘴里“别人家的孩子”。可是背地里，她偷盗、撒谎成性、追崇暴力，儿童的劣性她身上都有。偏偏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表演得如鱼得水，把扭曲的心理藏得严严实实。

　　从小到大，妈妈的管教非常严格，这也不准那也不让，稍有不慎就是一顿打骂。经年累月的抗争中，杨忻怡养成了撒谎的习惯，不仅能随口编造自圆其说的谎言，还能不留一丝证据。

　　现在想来，这是遗传爸爸的吗？

　　不过比起来，她应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毕竟，爸爸留下了哥哥这么大一个证据。

　　禁制越多，杨忻怡就越想反抗，甚至到了病态的程度。她不止一次在超市偷东西，只为尝试做不被允许的事是什么感觉。她沉迷于暴力作品，在游戏世界里体验杀戮的快感，在血浆四溅的文字、影像中寻找刺激的感觉。

　　可尽管如此，她内心深处依然无比的空虚，仿佛生来就缺失了一部分灵魂，穷尽一切也无法填满。

　　直到哥哥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总之，有些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

　　第二天夜里，兄妹俩在床上躺着，悄声地说小话。

　　“妹妹，我昨晚梦到我们结婚了！”

　　杨忻怡没好气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知道结婚是什么吗。”

　　“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啊。”哥哥奶声奶气的，说得倒还理直气壮，“对了，梦里还有个天使给我们证婚呢！”

　　“你之前不是说，我是天使吗？”

　　“唔——那他是妹妹以前的同事！”

　　杨忻怡噗嗤笑出了声：“天使很多的，我可不一定认识他。”

　　“天堂塞得下那么多天使吗？”

　　“可能他们有宿舍吧…”

　　两小只天马行空，话题越聊越偏，最终敌不过困意，牵着手沉沉睡去。

　　当时童言无忌的玩笑，没有被岁月遗忘，只是静静埋藏在时间之海的深处，泛起点点星光。潮起潮落，总有一股洋流会将其拾起，再次卷到心脏荒芜的陆地上，生根发芽。

第六章 你是我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四年后，小三当初的谎言竟一语成谶。

　　父亲上班路上出了车祸，意外去世。

　　那年杨忻怡五年级，哥哥六年级。

　　失去至亲的杨忻怡第一次有了天要塌下来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在妈妈崩溃之后愈发强烈。那段时间，妈妈备受打击，变得极度颓丧，好像心里的弦突然断了一样。她伤心、愤怒、不甘，把所有的怨气变本加厉地发泄在哥哥身上。

　　那天，哥哥不过是收拾碗筷时弄洒了点汤汁，便招致杨妈的训斥。

　　“脏东西！都是你这个脏东西，把我老公害死了！”

　　一巴掌，脸颊火辣辣地疼。

　　“害人害己的东西，你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两巴掌，脑袋被扇得嗡嗡作响。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把我老公还回来啊！”

　　三巴掌，眼泪快要忍不住了。

　　杨妈悲恸地哭了起来，仿佛被打的那个人是她似的。许是打得手疼，她又找出一条皮带，高高扬起。哥哥害怕得闭上眼睛。

　　预料中的抽打并未落下。

　　他一只眼眯开一条缝，发现杨忻怡不知何时冲了出来，如同盖世英雄一般，高高举起双臂，死死拉住杨妈握着皮带的手。

　　“白眼狼，你也要跟我作对是吧？”杨妈一怒之下把杨忻怡摔到了地上，愤恨地盯着她。

　　咚——

　　杨忻怡跪下了。

　　“妈妈，别打了，我就这么一个哥哥…”

　　顷刻间，哥哥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他想冲过去抱住那人，手脚却跟失去知觉似的无法动弹。

　　明明是我把你原本平静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为什么还要护着我？

　　就因为我是哥哥？

　　“滚！你们俩都给我滚出去，滚出这个家！”

　　杨妈怒目圆睁，双唇疯狂颤抖，抬手指向门口。

　　“现在就滚！”

　　杨妈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她不是在开玩笑。

　　杨忻怡一脸视死如归，拉起哥哥的手就往外走。出门后，两人一时不知该往哪儿去，便拐到楼梯间里坐了下来。妹妹伏在哥哥膝上掩面痛哭，哭得涕泗横流，脑袋发疼，直到哭得没有力气了，楼梯间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妹妹，我是不是应该死掉比较好。”

　　也许杨妈说的没错，是他害得这个家鸡犬不宁，也是他害得妹妹被赶出家门。

　　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他。

　　只要他死了，大家都会过得更好吧。

　　然而，一阵痛感打断了他的自怨自艾。只见杨忻怡用力捏住他的下巴，惶恐不安的眼神中覆上了一层与初中生不符的狠厉。

　　“不许死。”她从嘴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许你死。”

　　男孩的眼眶里再度噙满了泪水。

　　见状，杨忻怡泄气般松开了手，无力地趴到膝头上，低声说道：“也不许离开我。”

　　“那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不要我了…”男孩此时已是泪流成河。

　　杨忻怡微微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轻叹一口气，坐了起来。

　　她侧身捧住哥哥稚嫩的脸，低头亲吻他的下颌，把上面挂着的泪水抿掉，又一一吻去他脸颊上、眼角的泪。哥哥瞳孔陡然扩张，呆愣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眼眸中覆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

　　“就算全世界都离你而去，我也不会不要你的。”杨忻怡把最后一个吻落在了他的眼上，“你是我的。”

第七章 第二次初吻

　　在时间的洗礼下，生活慢慢朝正轨靠拢，只是再也回不去从前的日子了。

　　“滚出家门”的戏码重复上演了十来次之后，杨妈似乎也累了。说到底，她并不是个歹毒至极的人，渐渐地也不再为难哥哥。她本就是事业型女强人，杨父走后，更是全身心投入工作，试图忘记婚姻带给她的伤痛。她在外企打拼到了高层，出差越来越频繁，回家的日子可谓屈指可数。

　　又是两年过去，兄妹俩都长大了不少。两人就读于同一所初中，杨忻怡升入初一，哥哥初二刚入学。

　　这天放学，杨忻怡等不到哥哥，居然发现他在校门附近被几个同学按在地上打，书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她顿时怒火中烧，仗着年级高，直接一人一脚断子绝孙腿，揍得霸凌者屁滚尿流。

　　浴室里，哥哥裸着上半身，杨忻怡正在给他检查身上的伤。还好不严重，只是有些淤青，左背还擦破了皮。

　　“刚刚是怎么回事？又有人霸凌你吗？”杨忻怡担心地问道。

　　小学时，哥哥就因为身世被同学霸凌过。他向来性子柔弱，被打也不敢还手，要不是那时候杨忻怡及时出现，把那些人狠狠修理了一顿，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说话。

　　杨忻怡轻轻掐了一把他的腰，“抢人家女朋友了？”

　　“没有！”他终于开口，支支吾吾道：“他们…说了一些混账话，我忍不了，就打起来了。他们人多，我打不过。”

　　“什么混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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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天来接你的那个女生谁啊？挺骚的啊。

　　你妹啊，介绍一下呗，让爷亲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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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话，说出来都怕脏了妹妹的耳朵。

　　“他们…觊觎妹妹的美色…说想亲你什么的。”

　　杨忻怡愣了一秒，“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跟我说，我来摆平。”然后又放下手里的棉签，轻轻地从背后搂住了他，“还有，谢谢你维护我。”

　　现在他们俩个子一般高，她的头刚好搭在哥哥右肩上。杨忻怡已经发育，但嫌胸罩不舒服，在家都是真空。此刻绵软的胸脯正毫无束缚地贴着哥哥的背部，让他一阵燥热难安，脸也有点发烫。

　　哥哥不露声色地转过身，想要说些什么岔开话题，却突然愣了神。

　　落日的余晖洒了几缕在杨忻怡的侧脸，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好看，真好看啊。

　　杨忻怡长了张娃娃脸，属于耐看型的小美女。她脸盘周正，脸蛋圆润可爱，双眼似葡萄般水灵，笑起来像弯月牙一样，鼻梁笔直挺翘，嘴唇粉嘟嘟的，饱满而匀称。五官单拎出来算不上出挑，可凑到一起就有种不加雕饰的天然美。

　　在他心里，妹妹就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

　　哥哥盯着她的脸，不由自主地问出一句：“妹妹，你亲过别人吗？”

　　“没有啊。”

　　他眼神虚空地望向地板，小声嘟囔道：“那是什么感觉呢…”

　　“你小时候亲过我啊，忘了？”

　　亲妹妹，他记得是刚来家里第一年的事，但具体的细节已经有些模糊了。

　　“没忘，就是那种感觉想不起来了。”

　　杨忻怡定定地看了他两秒，然后身体微微前倾，侧头亲上了他的嘴，就轻轻地、温柔地、小鸡啄米般亲了一下。那一刻，她在夕阳的笼罩下熠熠生辉，散发出动人的光芒。

　　哥哥的脸更烫了。

　　只见她浅浅地笑着：“现在想起来了。”

第八章 情书

　　自打哥哥记事起，除了亲生母亲那几年短暂的陪伴外，好像最开心的时光都是跟妹妹一起度过的。第一次打电动，第一次游泳，第一次爬到山顶俯瞰城市的夜景…

　　第一次亲嘴…

　　还有…

　　第一次梦遗……

　　哥哥几乎是在惊慌失措中醒来的。他在夜色里看着自己湿掉的内裤，回想起梦里妹妹婀娜的身影，顿时想给自己两耳光。

　　怎么可以对妹妹有这么龌龊的想法！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不敢正眼看杨忻怡了。

　　父亲去世后，他就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质。

　　见不到妹妹的时候，他会止不住地想念；不小心碰到妹妹的肌肤时，他会猛然有种触电的感觉；他会偷偷地看着妹妹，可当她回头与他四目相对时，他又会紧张得挪开视线。

　　他对妹妹的感情早就变得不正常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可是春梦…也太过分了。

　　妹妹很好，对他也很好。妹妹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妹妹是他最重要的人，妹妹是……他的亲妹妹。

　　不可以…不可以那样喜欢妹妹，那是乱伦，是为世人所唾弃的。

　　他一遍遍地这么对自己说着。

　　可是己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

　　在陷入沉睡的梦里，潜意识一次次地跳出来，明目张胆地把他对妹妹的爱恋具化成一帧帧不可描述的画面，在不受控制的梦遗中，把他最后一点自尊心和自制力踩得稀碎。

　　他真的喜欢上了妹妹。

　　他也曾试着说服自己，也许是和异性接触太少，身边只有杨忻怡一个女生，才会对亲妹妹动心。可是当他发现女同学塞到书包里的情书时，却是下意识的排斥，只是皱了皱眉，便随手扔到了一边。

　　这天吃过晚饭，杨忻怡在房间里收拾衣服，突然感到背后有一股视线，回头发现是哥哥站在门边，不知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怎么了？”

　　哥哥扭捏地往床边踱了两步，“额…妹妹，你有看到我桌子上的一封信吗？粉色的。”

　　他倒不是想要珍藏，只是怕妹妹看到误会了。

　　“哦，那封情书啊。”杨忻怡继续叠衣服，漫不经心地说着，“我担心你早恋，就拿走了。做饭的时候顺手拆开看看，不小心烧掉了。”

　　好拙劣的谎言。

　　“…烧了就烧了吧。我又不喜欢她。”

　　“人家还说要给你办生日party哦。”杨忻怡阴阳怪气地说道，酸味都快要溢出来了。

　　“才不要。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哥哥心虚地盯着脚尖，声音越来越小，“只想跟你过。”

　　听到这话，杨忻怡瞬间恢复了笑容，蹦跶着凑到他跟前，“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哥哥目光躲闪，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丧气地说道：“算了…我想要你也不会给我的。”

　　他和妹妹一样，都是轻度近视，除了上课和看电脑以外，平时一般不戴眼镜。此刻，他只希望镜片的反光能掩盖住内心的慌乱。

　　“嚯？——”杨忻怡嘟了嘟嘴，“你说嘛，想要什么妹都给你安排！”

　　哥哥迟疑片刻，低声问：“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什么都可以！”

　　哥哥抿抿嘴，又咽了咽口水，“那我再想想…”

　　忽然，杨忻怡欺身压过来，摘下了他的眼镜。她的脸越凑越近，近到仿佛下一秒就要亲上来，逼得他连连后退。

　　“你干嘛…”他已经被逼到了墙边，退无可退。

　　没了眼镜的隔档，他像是被卸去盔甲的蜗牛，只能把黏腻恶心的肉体赤裸裸地暴露在那人面前。

　　杨忻怡抬手拨弄他额前的头发，饶有兴致地用指尖描摹着他眉骨的轮廓，仿佛在欣赏自己精心打磨的雕塑。

　　“你该剪头发咯，刘海挡眼睛了。”

第九章 生日礼物

　　想要什么都可以。真的吗？

　　那想要妹妹……也可以吗？

　　不可以！

　　哥哥把脸埋在枕头里，压抑着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他受不了自己肮脏不堪的想法，却又克制不住对妹妹的渴望，那种求而不得的感觉如蛆附骨，一点一点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那如果，退而求其次呢？上次妹妹不也主动亲他了。

　　就亲一下，就一下。

　　这样的要求，不算过分吧？

　　今年的生日与往常一样，有蛋糕，有生日歌，还有烛光下的许愿。

　　哥哥双手合十，默默许下了愿望。

　　咔嚓——

　　杨忻怡将这幅画面定格在相机里。

　　蜡烛被吹灭，四周陷入昏暗，空气里飘荡着烛熄的焦烟味。

　　“生日快乐！这个送给你的。”

　　哥哥接过礼物盒，摸到里面是一块运动手表，惊诧道：“谢谢！可我还没说想要什么礼物呢…”

　　“你一个礼物想了半个月！我总不能空着手给你庆祝吧。”杨忻怡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捏了捏他的脸蛋，“不过呢，看在今年是你本命年的份上，礼物买一送一！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那我想……”他快要语无伦次了。

　　“仅限今天，过时不候哦。”

　　“可以…亲一下吗？就一下！”

　　闻言，杨忻怡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往后一坐，重重地靠在沙发背上。

　　“来吧。”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脸藏在阴影中看不出表情。

　　如此爽快的答应有点出乎哥哥的意料。他口水咽了又咽，心脏砰砰直跳。沙发很深，他现在要稍微扭头才能看着杨忻怡了。纠结了一秒要用什么姿势，他便转过身体，一手撑着沙发靠背，一手搭着她的肩膀，慢慢朝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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