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會特別懷念冬天的海邊。

室內與室外有不小的溫差，剛加班完的花帆離開了辦公室的暖氣，走出大樓就感受的鼻尖一涼。過小的雪片在空中，隨著人移動的軌跡載浮載沉，折射出路邊節慶燈飾的五色光芒，晶瑩閃爍。

這麼說來確實有聽說今天氣溫會下降。花帆搓了搓手，從背包裡拿出備了很久的手套戴上。現在的雪並沒有大到需要撐傘，但還是抓緊時間回家比較保險。

聽說斑馬在只有自己一個時會無法入眠，不知道兔子是否也是如此。

節日氣氛從熱鬧的街區向外擴散開，儘管只是經過也多少沾染了些高漲的情緒。聖誕節對於無人相伴的日本人來說，不過是個比較喧鬧的平日。

花帆已經失眠有一年了。

也和梢分手剛好一年了。

路邊的LED燈泡亮得有些刺眼，讓花帆疲憊而乾澀的眼睛有點睜不開。興許是因為這樣，與節慶的氛圍相對，不合時宜得想起這件事。

不過是不在一起了而已。

在聖誕夜的海風裡，與現在一樣的天氣——寒冷且飄著雪——，輕輕的扳開虛牽著的手，仿若在詢問晚餐內容的「我們分手吧」。

聽到花帆提議的梢並沒有猶豫，沒有抗議，用如同平時慣著花帆的語氣般，同意了這個平淡的結局。

那時的兩人也早已不是孩子，能清楚的意識到自己話語的份量，想必對方都是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才會說得如此乾脆吧。

命運僅是將他們帶到了彼此身邊，便不負責任的離開了。當初一見鍾情的心動也被時間磨去，只剩滿地一吹就散的灰燼。

究竟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自從梢高中畢業後，她上京去讀了大學。不知是否就是從這時候開始時變得疏遠。金澤與東京的距離實在太遠，除了長假以外，兩人只能以電話或簡訊聯絡。

就算花帆畢業了，也到了東京讀書，但忙碌的大學生活與學校間的距離還是沒讓他們住在一起，接著一個接一個的微小事件，把兩人的世界引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明天依然要上班，地球並不會因為自己的一個選擇而停止旋轉。鬼使神差地，憑著心情前往了那片沙灘，花帆苦笑，不禁覺得這樣做有些自虐，畢竟時候不晚了，她還需要有車回家。

「花帆？」

沙灘旁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後確定是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那人，她的臉上閃過一瞬驚訝。出來散心的乙宗梢並沒有想過會在如此剛好的時間地點遇見花帆，不由得表現得有些侷促。

在自己還在思考下一步該做些什麼時，花帆開口了。

「梢センパイ。」

與梢的訝異不同，花帆表現得異常平靜。自那以後兩人便再也沒聯絡過，原本以為重逢會讓自己大哭出來，所以有意無意的在回避兩人的見面。不過與想像中不同，除了並沒有哭之外，甚至像是獲得了久違的安寧。

「好久不見。」

兩人無言的坐在海邊的水泥堤防上，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只是愣愣的看著夜晚的海。這裡的光害不怎麼強，月亮的倒影清晰地映射在海面上，像是世界上原本就有兩個月亮。

「抱歉，花帆。」

「哪個部分？」

「全部」

從來都不是誰的錯。其實兩人都心知肚明，分開的這一年裡他們都想了很多，可能多少對這個決定感到後悔，卻沒有打算去要求復合。

命運也許是注意到了這點，所以才會讓他們在這個時間點，再次見到了對方。

「那麼，能再陪我走一段嗎？」

花帆仍無法知道自己無法入眠的原因，究竟是不習慣孤獨，還是因為缺少了乙宗梢。

至少，今晚不用去思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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