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来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城门，英知有些感慨。

作为丞相之子，他却对做官走仕途毫无兴趣，前几年便是离家经商去了。可是在外行商多年，他也看到了现在这个国家城镇村落的一切，看着众生百态，有的地方权贵之人横行霸道，有的地方土地兼并严重，官衙横征暴敛，普通百姓虽说还不到生活水深火热，但也并不好过，他看到，那些人的眼睛中已经没有了光，没有了对未来的期望。

想到京城的达官贵人的纸醉金迷，英知就感到愤恨。虽然他可以捐钱，可以帮助一些人，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所以英知选择了回到京城。毕竟他的父亲是丞相，他有这个背景，也有这个资源，他明白了曾经父亲劝他从政的理由，或许那里才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根本。

“爹，娘，我回来啦！”

“诶呀孩子，你终于回来了。”丞相夫人听说儿子要回家了，早早地就候着了，现在听到英知的声音，更是急急忙忙地就迎了出来。

“你还知道回来。”丞相也跟在后面一起走了过来，“还以为你真不要爹娘了呢。”

“爹，娘，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再走啊？”丞相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爹，我这次不打算走了。”

“嗯？你说什么？不走了？”

“嗯，我打算听爹的话，走仕途。”

“算你有点良心。”丞相说是这么说，其实心里可高兴了，这个儿子跟自己犟了这么多年，竟然是服软了。“那英知，你打算怎么做？虽然现在大部分是要通过考试的，但你爹我在朝中这些年，想把你直接塞进去也还是做的到的，谁家不往里头塞几个人呢。”

虽然英知挺不屑这种做法的，但是现在也不是他要去什么争一口气的时候，这些年，他已经彻底认识到了只有站在权力者的地位，才能有说话的机会的道理。

“我听您的就成。”

丞相略微沉思了一番，便是有了主意，“前几天户部尚书来和我说，他们那里最近缺人手，你要不就先去户部学习学习吧。”

英知点了点头。确实，户部管户籍，管民生，是他想要实现理想的好地方。

五天后，英知的任命书就下来了。于是，他正式开始了他的仕途，虽然，只是户部最基层的一个职工。

可是，本以为自己回京城只是换了一份工作而已，没想到却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英知啊，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又在京城稳定下来了，也该成家了啊。”

“啊？”对于母亲突然的提议，英知感到有些不理解。

“你看看，和你差不多大的世家公子，孩子都该上学堂了，你也该抓紧了啊。”

“娘……我还没想这些呢……"

“你一直不想，那哪还能遇到好的女孩子啊？来，娘已经找了媒人给你约好啦，后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对方可是大将军家的女儿呢，不会差的。”

“啊这么快啊？”英知本来还想找些借口推脱一下，结果却是毫无准备的，就被安排地明明白白了。

他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只是他的心里有一个人，可是那是小时候遇到的朋友，他……不记得对方的名字了。

不过英知仔细想过之后还是答应了去相亲，毕竟那个姑娘……可能也不记得他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也早就嫁人了。不过万一还没有……他自己去找肯定无从下手，但京城就这么大，万一就相亲就给相到了呢。

于是两天后，英知就跟着来到了茶楼。

大将军的女儿果然也是英姿飒爽，性格也是活泼开朗，丞相夫人见到后也是夸个不停，而大将军夫人见了英知也觉得他一表人才，双方谈得兴致勃勃，似乎马上就要连婚期都定下了。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来问一下英知自己的想法。

“对不起，这我觉得有些热，出去吹下风。”英知实在受不了这个氛围，他不拒绝出来相亲，但也不意味着他想要随随便便就被安排掉往后的余生，更不想被强迫着成亲，所以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厢房，也没有去在意其他人会怎么想他，他只是想逃离那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英知在廊下走着，忽然隔壁厢房的门也是唰地打开了。

“零哥，我的事你不用多管……啊！”

厢房里出来的人似乎有些气呼呼的，也是没有看路，就是撞上了正巧路过的英知。

英知被撞了一个趔趄，差点就要摔倒的时候，却是被人一下拉住了手，给一把拉了回来。

“谢谢啊……"英知站稳身子后，便是和对方道了谢。

“不用谢的，是我没看前面撞到了你，你没有受伤吧？”

“我，我没事……"

“英知！你一个人要干什么去啊？”忽然身后就传来了呼喊英知的声音。

英知转头看见自己的母亲，一阵烦心席卷而来，他皱了皱眉，就想加快脚步离开。

却是被拉了回来。

那个方才撞了他的人扯了扯他的衣袖，“你是要躲那个人吗？你跟我来。”

眼看着母亲就快走到自己这边了，英知来不及多想就跟上了那个人。

从后门离开茶楼又转了几个弯，两人确认没有人跟上他们之后，才是在一个小弄堂里停了下来。

“刚才还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了。”英知作了一揖，感谢着。

“没事没事，举手之劳而已。不过话说……你叫英知？”

“嗯。”英知点了点头。

对方却突然开始打量起了他，最后目光停留在他的眼睛上，“你果然是英知啊！”

“公子……认识我？”

“那当……"那人话说了一半却又停了下来，反是话锋一转，“没，就是听说过你而已。”

英知疑惑地看着他，眼里写满了不相信。

“哎你不信啊？丞相家的公子无心从政一心只想当行商人的事，这京城谁人不知啊？”

“啊……"英知听闻自己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竟是在京城传得广为人知，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公子对我的事那么清楚，可是我还不知道公子是谁……"

“哦抱歉，忘了自报家门了，我叫柊羽。”

“柊羽……"英知重复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不过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四殿下？”

柊羽点了点头。

英知感到背后一凉，连忙行礼，“不知是殿下，如有得罪，实在……"

“诶，你不用拘谨的。”柊羽打断了英知的客套，将他扶了起来，“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吧，那个刚才要追你的人是谁？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诶。”英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想到家里的催婚，满腹的苦恼也是说不出，柊羽这么一问，便是一股脑全给倒了出来。

“殿下见笑了啊……"

“大将军家的女儿哪里不好了，你看不上人家？”

“她确实是个好姑娘，可是我就是没感觉嘛。不过殿下您又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方才见您急急忙忙地从厢房出来……”

“我啊……和你也差不多。”

一个时辰前。

四皇子柊羽和二皇子零的厢房。

“柊羽啊，这次我也是奉父皇之命来劝你的……我们皇室子嗣太少了，柊羽你也该为整个皇室着想，不能再拖着不成婚了啊……"

“零哥你不是都还没成婚么，怎么就来劝我了。”

“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成年的时候父皇送了我一个古代秘宝，结果那个秘宝里封印着一个狱族，我给他解除了封印，还和他契约了，我的灵魂已经和他捆绑在了一起，我已经注定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父皇也知道这件事，所以我不会成婚的，但是柊羽，你不一样啊，你是最有潜力的皇子，你有磅礴的阳气，你是人族之王，你不成婚，那是我们皇族，也是整个人族的损失啊……"

“真的是这样么。”对于零的夸赞，柊羽却是不以为然，“我的情况零哥你不也知道么，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我喜欢了他十几年，我一直在等着可以再见他的那天，除了他，我不会和任何人成亲。”

“你这事我知道，可是我们先不谈他现在人在哪里，你还有没有可能再见到他，就凭他也是个男的这个问题，你和他都不可能有结果的嘛。”

“那我也要先见到他，然后亲耳听到他说不喜欢我，我才会死心。”

“柊羽，你不要任性了好不好……"

“零哥，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是父皇硬是要你来劝我的是不是？”

“嗯，是父皇让我来的，但是柊羽……"

“好了零哥！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柊羽被劝得也是很烦躁，也不想再继续在这里耗时间了，便是径直起身拉开了房门就要离去，然后就撞上了路过的英知。

柊羽挑挑拣拣的把事情的大概告诉了英知，说了自己也是在被催婚，英知瞬间感到了同病相怜。

“看来我们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交个朋友怎么样？”看着英知那同情的眼神，柊羽也是感到饶有兴味。

“啊……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了？”

“殿下您可是皇子啊……"

“那又怎么了，你不也是丞相大人家的公子么，我们交个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么。”

“殿下愿意看得起我，我真的很开心，虽然我爹是丞相，但是我自己现在也只是在户部做一个基层而已，我不想沾着我爹的面子……"

“哦？你在户部安定下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然而柊羽在意的地方似乎只是英知要长留于京城了，这让他有些兴奋，更是坚定了要和英知成为朋友的心，“不过现在像你这样不仗着家里势力的人真的很少了……你让我很是钦佩，你若是不愿意同我成为朋友，那我才是真的要寒了心了。”

见柊羽有些失落的样子，英知连忙否认了起来，“没有没有，能和殿下成为朋友，我感到非常荣幸！只是觉得自己有些不配……"

“你值得的。”柊羽言之凿凿。

“柊羽你在这里啊。”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柊羽有些背后发毛，“零哥你找过来了啊……"

“你跑得够快，真是让我好找。”

“零哥你就饶了我这次吧……哦对了，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英知。”柊羽说着，就把英知拉到了前面，

“参见二殿下。”英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哦？这就是英知啊……英知，我可是经常听柊……诶？”柊羽扯了扯零的衣袖，打断了他的话，“英知，这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英知你也早点回家吧，不然夫人也该着急了，我们以后有空再聊。”柊羽一边说这着，一边就拉着零离开了。

柊羽走得匆忙，英知也看出了他好像在掩盖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也不好多问，便是很快就无视了这个小小的疑问，转身回家去了。

柊羽，四殿下……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呢，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和他成为朋友。英知心里想着。

和柊羽聊了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压抑了他两天的烦恼似乎也是烟消云散了。和柊羽说话，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在。在家里，父母对他是压抑的，在工作的地方，上司管束着他，同僚为了升职都在暗中较劲，而以往行商的时候，那些百姓，又是待他如上位者，低声下气。但柊羽不一样，虽然他贵为皇子，却也是平常地同他交流着，是将他当作平等的人，是真的想要将他当作是朋友的。

看来今天，也不是全是倒霉事儿嘛。至少遇到了柊羽。

而另一边，零和柊羽走远后便是问起了柊羽关于英知的事。

“他就是那个英知？”

柊羽点了点头。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然会回来。抱歉啊，柊羽，之前我也以为他去行商了就不会再回京城了，所以才劝你忘掉他，接受父皇的安排去成婚，可他竟然回来了，那柊羽，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喜欢他等了他那么多年，你要告诉他吗。”

“这个……至少暂时还不会。”

“为什么？重新见到他，你失望了想放弃了？”

“才没有，我是那种人么。只是……他好像不记得我了，所以我想慢慢来，先和他从一般朋友做起，慢慢让他接受我……当然，如果真的不行，我也不会去勉强他，我只希望他可以开心幸福。”

“好，哥哥我支持你。”零轻轻拍了拍柊羽的肩，“如果你有什么地方要我帮忙的，也尽管开口，我能帮的一定帮。”

“嗯，那谢谢零哥啦。”

柊羽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在自己这个二哥面前，柊羽可以撒娇，也可以完完全全地信任他。虽然今天的劝说让他们产生了一些矛盾，但现在，这个二哥就是柊羽坚持自己的最坚强的后盾。

那日英知突然的一走了之，让丞相府的面子有些过不去了，所以英知的相亲计划也被暂时搁置了，这倒是让英知得了几日的清闲。

当然，这个清闲仅指在私事上，在公事上，他却开始头疼了起来。

在户部打工的日子，让他也是略微窥探到了这个国家机构的运行方式。

这种方式，让他有些绝望。

阶级固化，无权无势之人完全没法上位，好不容易有一个小领导的职位空出来了，都会直接空降一些关系户。基层，似乎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比如有一位前辈，已经在基层做了二十多年了，然而因为是地方上考上来的，在京城没有人脉，二十年，丝毫没有升职。英知也问过对方为什么不辞职，但对方告诉他，不管怎么说，这是铁饭碗，可以让他有安定的生活，可以供得起一家老小。

所以英知开始迷茫，开始不知道自己回来的意义。他本是想从基层做起，慢慢了解这一切，可现在才发现，这好像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自己和那位前辈不一样，自己的父亲是丞相，如果按照那一套任命的逻辑，他不该只是一个基层。

倒不是他想要权力，只是现在的他，做什么都是无能为力，他回京城选择仕途的最初目的，也便无从达成。

英知很是烦恼，不知该怎么排遣，便是到了街上，找了家茶水摊，一边喝茶一边放空自己，想要暂时的忘掉那些烦心事。

“英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茶啊，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来人和英知搭讪着，便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还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英知抬头看向那人，叹了口气，“殿下，你怎么来了。”

柊羽小酌了一口茶，“路上闲逛而已，就看见你了。看你这眉头紧锁的样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英知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柊羽毕竟是皇族，自己这些想法……他或许不会认同吧。

“怎么了？我们不是朋友吗，告诉我你的烦恼，看看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就算我帮不到你，你说出来，心里也会好受一点吧。”

柊羽这样和善温煦的话语，终究还是打动了英知。确实，说出来会好些吧……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不敬的事。

英知慢慢地把自己的所想和疑惑告诉了柊羽。不过虽说是在和柊羽倾诉，但却似乎更像是他在自言自语。

柊羽听完英知的自白，却像是早就看透了一般，有些不以为意。

“英知，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这个国家早就积弊已久，想要革新，几乎是不可能的。你也说了，阶级固化，上位者为了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就不可能变革，说到底，百姓的生活和他们又没有关系，只要不过分到把他们逼到造反的地步，他们才不会管呢。”

“难道殿下也是这么想的吗，觉得这种事，就是对的？觉得……我是在痴人说梦。”

“哪有。”柊羽摇了摇头，“这个世界需要英雄，需要先驱者，如果你可以披荆斩棘走过这一切困难，实现你的理想，那你就是英雄。但是英雄的结局往往是悲惨的，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说，他是背叛了自己阶级的人，他破坏了权贵的既得利益，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最后不得善终。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我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做不到，很正常。所以，你不需要烦恼，也不需要自责。”

“所以还是……没有办法……但是殿下，如果你认同我这样的想法，那么你是皇子，你为什么不去做出改变？”

“我？我也只是个徒有虚名的皇子而已。”柊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身处权力中心这么多年，他早就看透了这个世界，“英知，你刚回到京城不久，你还不清楚这京城的各方势力吧？”

英知不明白柊羽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确实，他到现在为止也才刚把六部尚书啊将军啊什么的大人物的名字和脸对上号，至于他们之间又都有些什么关系，他也不是很明白。

“现在虽然说还是我父皇在位，但是近年来，父皇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有意将权力放给我们兄弟几个，但是我……我虽然被称作是什么人族之王，但是……这对父皇来说是一个威胁，能被称为王的，除了他，不能有第二个人，哪怕是他的儿子也不行。所以父皇忌惮我，很可笑，只是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原因。所以他就算是放权，也不会给我一点点，我平时能干的事啊，也就是风花雪月了，政事我是一点也插不上手。而二哥，虽然是皇后之子，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他不能娶妻也不会有子嗣了，所以以后也是与皇位无缘，父皇也就不会再将重心放在他身上。所以现在，真正掌管一切的，是我大哥。同大哥关系好的，自是可以平步青云。所以，你也应该明白为什么你只能是一个户部的小基层了吧。”

“是因为……我爹和大殿下关系不好？”英知试探着回答着。

“你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通。”柊羽笑着看着英知，“不过也不能说是关系不好，丞相大人作为百官之首，要做到公正不偏私，所以他不会结党营私，所以也就不会成为大哥的心腹，自然关系就是不咸不淡的，在一些事上，终究是无法和亲信相提并论啊。”

“原来是这样……”英知好像有些理解了，可是虽然想通了这个问题，但是对于他想要的理想，却好像变得更加困难了。

“啊啊，看来我想要靠回来从政改变民生的想法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啊。”英知有些自嘲了起来。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辞职吗？”

“我为什么要辞职啊，虽然我一个小基层力量有限，但总好过没有，而且，就算路再难，我也想迎难而上。”

柊羽被他的话震撼到了。他以为自己说了这么多会让英知知难而退，没想到英知的决心竟是如此坚定，这反而让他有些自愧不如。他是皇子，就算父皇处处打压自己，难道自己就真的可以这样置身事外，两耳不闻窗外事么。

他以为自己对这个权力场已经看透了，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凉了，但是英知，让他似乎又重新找回了曾经那个有着一腔热血的自己。

“那……英知，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商量，我会尽我所能来帮你的，就算只是徒有虚名，但我好歹是个皇子，至少身份和面子还是有的。而且……我也不希望你一个人苦闷”

“真的？”听到柊羽的承诺，英知显得十分高兴，“那我就先谢过殿下了。”

“你还殿下呢，叫我柊羽就好，说了我们是朋友嘛，不必如此拘谨。”

“嗯那就谢谢柊羽啦。”英知没有推辞，自然地就接受了，“和你聊完，我现在感觉神清气爽多了，柊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感到很自在，很开心。好像见到你，我的烦恼就全都会自己跑掉了。柊羽，你到底有什么魔力啊？”

“什么魔力，我才没有魔力呢。”看着英知的心情好了起来，柊羽也是松了一口气，“我只不过是比你在京城多待了几年罢了，要是说起黎民百姓的事，说起给人信念，我可比不上你。”

“你别拿我开玩笑啦我哪有那么厉害。”

你有那么厉害，你才是那个点燃希望之火的人啊……柊羽在心中想着，却也没能说出来。对他而言，英知不仅仅只是在这一刻让他看到了光，早在……那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是他的光了。

只是这一切，都还不能告诉英知。

他怕英知会陷入另一个烦恼。

“好了英知，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吧？早点回去休息吧。”

“啊……你要赶我走啊……我还想和你多待一会呢。”

“哦？你很喜欢和我在一起？”

“是啊。和你在一起……我好像才能感受到自我。”

“那也不能改变现在确实时间不早了的这个事实啊。好啦，你以后想找我，托人给我捎个信，我就会来见你的。说了我挺闲的嘛。”

“那可就说好了哦。”英知笑着站起了身，“那……我先走啦？再见，柊羽！”

“嗯，再见。”

望着英知离去的背影，柊羽暗自喜悦着。和英知的关系似乎又是进了一步，他感受到了英知对他的亲近，至少他知道，英知不至于会厌恶他。

只是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说出了自己的那种心意，英知还会不会愿意继续和他做朋友。

虽然现实没有任何改变，但是和柊羽谈过之后，英知也是感觉豁然开朗，心情也好了起来。

努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是他现在所能做的最重要的事。

偶尔空闲时间，也会去找柊羽聊聊，从当下时局到家长里短，和柊羽在一起相处的时光，是英知最舒适的时间，这也让英知感到了自由。

可是本以为可以平静地过下去的时候，英知再次受到了催婚的攻击。

“英知啊，你再去见见好不好？虽然这次的姑娘家世没有大将军家那么好，但也是……”

“娘，这件事能不能不要再和我说了啊。”英知有些不耐烦了起来。最初还能耐下心来去表面敷衍一下，但是他一次次的拒绝也没能让丞相夫人放弃这个想法，反而还是也加大了力度。

“你老是拒绝，那你倒是自己带一个姑娘回来啊。”

“我……”英知一时语塞，但他也知道了是时候要告诉母亲那件事了。

“娘，我其实确实是有喜欢的人，所以才每次拒绝你的好意。”英知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些，他也不想和自己的母亲因为这种事闹得太大，“她是我小时候去的那个学堂里认识的，她文文静静的，长得也好看，可是却一直都是一个人，我和她成为了朋友，我也一直很喜欢她……虽然我现在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了，也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的那双水色的眼睛，我相信我再见到她一定可以认出她的。”

听完英知回忆，丞相夫人却是满脸疑问，“英知，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没有在忽悠我？”

“娘，你看我的脸像是在说谎么。”

“那个，不是娘打击你，你以前去的那个学堂，我记得是男女分校的啊，和你一同学习的，怎么会有女孩子？就算退一步说有，那我也没听说过京城哪家的小姐的眼睛是水色的啊。”

英知忽然感觉浑身发冷。这怎么可能，他喜欢了十多年的人，难道不存在？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段记忆刻骨铭心，他怎么可能搞错。

“不可能，娘你一定是在骗我！”英知不相信这一切，转头跑出了家门，跑到了街上。

“诶呦。”英知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没有注意前路，一个不小心就撞上了人，一个没站稳便是要往后倒了下去。

可是却有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腰，“英知？你怎么了。”

英知这才抬头看向了那人，“柊，柊羽？怎么是你啊，对不起撞到你了。”

“闲着没事，正想去你家找你呢。不过，你还打算在我手臂上靠多久？”

英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似乎有些暧昧，连忙站直了身子，却也不由得感到脸上有点发烫。

“对不起啊……”

“好啦，我没事的，倒是你，没摔到吧。”

“没有，谢谢你扶住了我啊……”

“那……你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啊？”

“没，就是我现在脑子好乱，柊羽，正好你来了，你……可不可以稍微陪我一下……”看到柊羽，英知感觉自己的心似乎平静了一些。

“当然可以，你有什么事，我一直都可以在你身边的。”

于是两人来到了附近的一个糖水铺坐了下来。

英知喝了一口红豆汤，舒了口气。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稍微平静些。”柊羽撑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英知。这家伙……好像总会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呢。

“嗯……”英知点了点头，虽然现在还不能说是从那个情报中回过神了，但他确实已经不再那么焦急了，“柊羽……其实我有一个初恋。”

“啊？”英知突然间说出的话，虽然简短，却像是落入水中的石头，在柊羽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柊羽一时思考不能，待他回味过来，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

初恋啊……英知原来还有一个初恋。他知道初恋意味着什么，也知道那种强大的力量，若真是如此……自己……怕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那……她是哪家的姑娘啊……”柊羽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在意，淡淡的问着。

“她啊……是我以前在学堂认识的。那时候我不喜欢去学堂听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但是我爹硬是把我塞了进去，她是我在学堂里唯一的向往，也是我能留在学堂认真学习的理由。”英知组织着语言，诉说着那一段过往。

“学堂里的孩子们都三五成群的抱团玩耍，可是她却始终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着书。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所以我也开始对她产生了好奇，就……试着和她聊天，她说的话，好像和平时我听到的都不太一样，后来我们就成为了朋友，我带她一起玩，和她讲市井故事，她应该是久在深闺吧，所以对我和她讲的故事很有兴趣，我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可是后来有一天，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学堂了……说起来惭愧，我虽然一直很喜欢她，却也记不得她是谁了……可是就在刚才，我娘跟我说，那个学堂里没有女孩子，我就，我不愿相信我喜欢的人会不存在，我不相信她会是幻影啊……”

英知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柊羽心里便已经有了底，心中的石头也放了下来，此时反倒是起了些想要逗一逗英知的心思。

“夫人说的没错啊，京城内的学堂向来是男女分校的，所以你说的那个女孩并不可能存在。”

“怎会这样……”英知心里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显得无比的失落，“难怪我这些年都找不到她，原来她根本就不存在……柊羽，你也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

“不会的。”柊羽摇了摇头，“你不是找不到，你只是努力错了方向。”

英知疑惑地看向柊羽，柊羽却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诶呀，没想到竟然有人会把我当作是女孩子，真是有意思。”

“谁会把你……”英知话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脑子里的几条线似乎通了起来，他看着柊羽的双眸，这张脸，似乎正在和他的记忆重合。

“不，不会吧？那个人是你？怎么可能，她漂亮得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怎么可能……不是个女孩子？”

“谢谢你的夸奖咯。”柊羽笑着，却也不由得担忧了起来，“所以英知，你现在知道了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初恋其实是我，你……会不会感到有些破灭，你会不会怪我欺骗了你……”

英知还沉浸在那份震惊中无法自拔，许久才缓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人，他只是有些感叹，“怎会，对不起柊羽，是我先入为主以及有些眼拙了……不过你现在告诉我那个人是你，我倒是感觉所有的事都合理了起来，难怪我回京城后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亲切，也难怪……我们还能成为朋友。”

“那……你还当我是你初恋吗，或是说，你在知道你的初恋是个男的的时候，你会不会觉得……恶心，会不会……觉得这个初恋不要也罢。”

“你说什么呢柊羽。”英知忽然有些生气，“我是那样的人吗，你竟然那样看我……你是我的初恋，这件事不会改变的。不如说……我的初恋是你，真的太好了。”

英知坚定的话语，让柊羽也是动容，“你……真的这么想？”

“嗯。”

柊羽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了，自此，便不再有顾忌。他探过身子，稍微靠近了英知一些，“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好啊好啊你快说。”自己的问题解决后，英知不再烦恼，内心的八卦之魂也便开始燃烧了起来。

“其实我也有一个初恋。”柊羽说着，又向英知靠近了一些。英知感受到柊羽近在咫尺的气息，不由得感到有些心跳加速，“那……是谁？”

“就是你啊。”柊羽一脸平静地说着答案。

“哦，原来是……等等你说什么？”

“我说，你也是我的初恋。”

“诶……为什么啊。”英知有些不理解。

“你不是都说了吗，那个时候在学堂里，只有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喜欢听你讲那些故事，和你一起的时光，我可以暂时忘掉自己是被束缚在宫墙之中的笼中鸟，我可以体会到普通孩子的快乐。英知，你是我最初的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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