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罚的研究 特别篇1

1889年 伦敦东区 八月十一日

一辆马车在晨雾中停在了帕克街，一个留着一字胡，有一些魁梧的年轻人下了车，扣响了写着数字219的大门，然而，大门并没有被好好的关上。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的脑中浮现，他摸了摸口袋的左轮，用最快的时间上好膛，抓着枪将门一把拉开冲了进去。

“喵”

听到声响，一只通身亮灰色短毛的黑脸小猫从楼上窜了下来，用它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盯着这位客人。

“是司各特啊……”

“喵”

男人蹲下身摸了摸猫头，环顾四周，房间布置如往日那般井井有条，没有一点异样。

他并没有放松警惕，小心翼翼的上了楼，往书房的方向走去，按照往常，他要见的人应该会呆在那里。

“上帝啊……”他走进书房，看见眼前的景象惊叫道。

男人是经历过战争的，可就算是战必中历经洗劫的房间，也不至于杂乱至此，地面、桌面，还有沙发座上，都被散乱的文件和报纸堆满了，几乎没有任何让人挪动的空间

“早上好啊，我的朋友。”屋子的主人披着睡衣，像是从报纸堆里突然出现一样，倚在窗边慵懒的和男人打着招呼。“华生，小心你的埃利二号（左轮型号），它是极容易走火的，我曾经就接过一个因为走火误伤的案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修尔梅。”菲格尔.F.华生医生小心翼翼的取出子弹，疑惑地看着侦探“为什么这儿这么乱，还有为什么大门没有关上？难道是进了贼？”

“我需要这些报纸里的讯息佐证我的观点，毕竟那时我并不在英国……你说大门没有关上？”修尔梅先生揉了揉自己因熬夜发红的眼睛“嗯，看来伦丁尼小姐对伦敦的治安状况有相当的信心，没有检查是否关好门就出去了。”他摇了摇头，拾起了一份离自己最近的报纸，看了眼日期，撇了撇嘴，重新丢到了地上。

“不用替我收拾，华生，香烟还是雪茄？”

“香烟吧。”

“在桌上，1888年九月三十号的《泰晤士报》下面，啊……不用担心，地上的报纸都没用了，可以直接踩过去，给你火柴。”修尔梅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包火柴丢了过去。

“伦丁尼小姐出去了？”华生在书桌上摸索好半天，才找到了《泰晤士报》和香烟。“这可不行啊，修尔梅，刚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去哪了？”

“去帮我调查一桩案子了”修尔梅毫不在意的踩着报纸坐在了沙发坐上，在壁炉旁的圆桌上的报纸堆里拿出了一个咖啡壶和两个茶杯，为对面座位上的朋友倒上了一杯由伦丁尼小姐泡制，已经发凉但依旧美味的咖啡。

“我想你不用担心小姑娘的安全，经过了我的用心教育，她应该知道要保护好自己和搭档。”

当他说到“用心教育”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搭档？”

“是的，我们老朋友摩斯坦准将的掌上明珠。”

“修尔梅……摩斯坦小姐恐怕，不能自由的出门了。”华生吸了口烟，将灰白色的烟灰抖落，“将军说他会把摩斯坦小姐禁足至少一周。”

修尔梅嘴里叼着烟斗倚在华生对面的沙发座上看着报纸“这几天，报社的耳朵可灵着呢，既然《泰晤士报》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这就能说明一切平安无事。”他偏过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喃喃着“小姑娘现在应该已经到樱沼别墅了。”

“修尔梅，我说过，摩斯坦小姐被禁足了，你也不应该让伦丁尼小姐再次去东区涉险。”

“亲爱的朋友，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我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出名的侦探，而我，则出名到让这行人尽皆知。”修尔梅吐出了一个灰白的烟圈，接着说道“我是向来不在乎名利的，现在的这些都拜你绝妙的文笔所赐，但这些也带来了一个问题，我想你也已经发现了。”

“容易被人认出？”

修尔梅开心的打了一个响指“正是如此，而且我们的市民，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绅士，在面对这些少女时，总会格外的坦诚……啊，华生”侦探狡黠的笑了笑“如果你低估了这些少女的淘气，可是会吃大亏的……”

与此同时，在樱沼别墅，摩斯坦准将的书房里。

准将先生在办公桌前看完修尔梅写给他的信（详见第三章第三节，信件内容是修尔梅请求准将允许梅丽去和艾琳一起调查“某件事”），面无表情的摘去眼镜，看向了面前的小信使。

“伦丁尼小姑娘，梅丽可是因你都受伤了，还进了趟苏格兰场。”

虽然他的语气很和蔼，没有一点怒意，可这毫无疑问是在质问，作为梅丽的父亲，他对于八月九日发生的事情相当的不满（第二章第三节艾琳闯大祸），多年沙场所积攒的威严，已经足够叫人害怕了。

“我很抱歉，将军……我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艾琳.伦丁尼窘迫的答道。

“我真的很抱歉。”

她低着头，捏着手里的圆边礼帽，不敢直视准将先生的双眼，不断的重复这简单的词句，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

“把头抬起来。”

信使小姐惴惴不安的抬起头，迎面撞上了摩斯坦准将嘴角淡淡的笑意，强烈跳动的心脏才稍稍的安定下来，再一次用绵软可怜的语气重复着“我真的很抱歉……”

和大部分人一样，准将也无法招架住伦丁尼小姐这招。他叹了口气，认真的盯着面前这个惹祸精蓝宝石一样的双眸，问道“修尔梅教训过你了？”

“是的……先生。”少女点了点头，一提起教训，她的臀部就开始隐隐作痛。

“你牢记教训了吗？”

这个问题换来了少女更用力的点头，她确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会忘记后穴被姜根填满的滋味。

“那么我也没什么用需要的补充的了……”摩斯坦摩挲着自己浓密的络腮胡，倚靠在自己的椅背上“修尔梅上是我的老朋友了，苏格兰场也与我交情颇深，虽然不清楚为什么需要你们这些女孩子帮忙，不过既然能帮到他们，我就没有拒绝的理由，这次我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们的，遇到危险情况记得立刻撤离 。”

“谢谢您！将军！”得到这样的答复，伦丁尼小姐当即喜笑颜开，全然忘了之前种种的不愉快。或许是少女甜美的笑容具有独特的感染力，老摩斯坦也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好了，去找梅丽吧，她在自己的房间……需要仆人带你去吗？”

“不必了……”少女悄悄吐了吐舌头，捻起裙摆屈膝行了一礼离开了书房，在和梅丽成为朋友之后，樱沼别墅就成为了她仅次于帕克街第二熟悉的地方，以至于她曾经被新雇佣的仆人当成摩斯坦家族的成员。对于梅丽房间的位置，她更是蒙上眼睛都能找到。

就在她在熟悉的别墅里穿行，来到梅丽房间附近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瑞秋姐姐！”艾琳高兴的和面前的人打起了招呼

在樱沼别墅，专门负责照顾摩斯坦小姐的女仆就有十位，通通都是和她们的女主人年纪相仿的少女，从日常的生活起居到社交场合的机巧应变，有了她们的辛勤工作，“摩斯坦小姐”的名字才得以在社交界立足。这位瑞秋·卡明斯（Rachel Cummings），是梅丽女仆中最年长的，二十岁的她已经是一个十足的高挑美人，因为温柔大方的性格，被连同梅丽在内的所有的女孩称作“瑞秋姐姐”。

“你好，艾琳。”卡明斯小姐浅浅点了点头“今天穿的可正好看。”

“不错吧，是上次和梅丽一起逛街时买的。”得到夸奖的小姑娘优雅的捻起裙摆，在原地转了一圈，好向姐姐展示自己心爱的茶色蝴蝶花纹长裙。

“真漂亮，你现在是来找大小姐玩的吗？”

“是的，新的案子等待着我们。”艾琳说着凑近到女仆姐姐的身边“姐姐，昨天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嗯？”卡明斯依旧温柔的笑着，揉捏着这个娇小少女粉嫩的耳垂“你是指什么？”

“就是……昨天凌晨……”

话音刚落，那只温柔的手，忽然加大了力气，一下子狠狠的拧住了耳垂。

“关于这件事，‘我们’得和你一样好好谈谈。”女仆的笑容依旧如常，但举止语气却充满了危险的味道。

“瑞秋姐姐，这是怎么了嘛！”对熟人毫无防备的伦丁尼耳朵被拽的生疼，没有一点还手之力，而她异于常人的机敏也帮不到她分毫，只得任由卡明斯小姐摆布，靠着体型优势，卡明斯小姐没有废多大力气就把小布娃娃一样的伦丁尼拽进了一间客房。这个房间距离摩斯坦小姐的书房和卧室不远，在经过改造后能够放下三张双层床，恰好可以作为当值女仆们的寝室。

陈设简单的房间里挤进了七八个穿着女仆服的姑娘们，燃烧着的炉火把房间弄的很温暖，尽管制服单调的颜色让这里看起来有些压抑，可她们还是高兴的坐在狭小的床铺边，叽叽喳喳的谈论些什么。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梅丽.摩斯坦的专属女仆。作为别墅的常客，伦丁尼与这些同为女仆又年龄相仿的少女们关系处的很不错。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朋友。而现在，她的这些朋友们，在她被拉入房间的那一刻，停下了闲聊，又无一例外的，全部怒视着自己。

虽然还不明白其中缘由，但如此境况下，感觉自己即将大祸临头的艾琳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跑，可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后就传来了金属的摩擦声，趁着她分神的功夫，瑞秋飞速将房间唯一的门上好了锁，接着在伦丁尼小姐恳求的目光中，这位年长的姐姐摸了摸她的头，却又将那把钥匙递给坐在坐在最靠外侧架床上铺的红发女仆。

“你好，贝蒂”不得已，她只好硬着头皮和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发的女孩打起了招呼。

“你好，艾琳。”名叫贝蒂的红发少女从上铺直接跳了下来，冷冷的答道。

“我是来找梅丽的，你们这是做什么？”见她迟迟不说清楚情况，艾琳的口气就有些不客气了。

“这得问你昨天和前天都做了什么！”红发的女仆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这位客人，在气势上丝毫不输。“你知道因为你干的好事，我们和大小姐遭遇了什么吗！”

听到这句话，气势汹汹的伦丁尼小姐瞬间哑火，明白了自己被怒意包围的原因。因为还在苏格兰场的时候，梅丽就已经对自己回家后的命运有了精准的预判---来自施瓦兹夫人一顿普鲁士风味的桦树条。

“可……你们……难道都被……”小姑娘这才注意到，在场坐着的人，都在身下放了一个软垫，昨日凌晨的惨况，由此可见一斑。

“哈哈，聪明的惹祸精，猜猜是什么导致的？”这位贝蒂·哈珀(Bety Harper)，与梅丽的感情非同一般，她们在同一年出生，在童年就是玩伴，到现在已经是大小姐女仆们的主心骨了。也正因此，她在昨天凌晨挨了最多的打。

“前天是轮到我和艾莉森负责小姐的出行的……可是你是怎么说的？‘梅丽的安全包在我的身上！’我怎么就信了你的鬼话！”她越说越气，看到面前惶恐难安的少女，眼前就能浮现出她两天前拍着胸脯信心满满的笑容，让她翠绿的眼眸几乎要喷出火来。最终在愤怒的驱使下，她骂出了那个B打头的糟糕词眼。

“好了，贝蒂，这可不是好孩子该说的哦。”见贝蒂有些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旁的卡明斯小姐连忙搂住了这头发怒的红毛小狮子，轻言安抚起来。

“我……”不知不觉红了眼眶的艾琳.伦丁尼出于本能想要道歉，却觉得语言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哪怕让贝蒂稍稍的消一下气也做不到。尽管，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因冒险而兴奋，为参与破案而自豪。但如果这些导致了连同梅丽在内朋友们的苦难，那剩下的只有名为“愧疚”的情感了。而被这种情感折磨的滋味，并不在那灼烫的姜汁之下。

又一次沉寂下来的房间，哈珀小姐还在怒意未消的盯着自己。其他人虽没有如她一般，但刺向这里的视线中也满是幽怨与不忿，看起来自己已经永久失去了她们的友谊。

“我应该怎样道歉？”

“我应该怎么补偿她们？”

“我怎么样才能挽回友谊？”

她翻来覆去的思考着，却找不到任何解决之道。在迷茫中，她打算直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径直走到那个最愤怒的人跟前。

“我知道，道歉只是一个单词。”她抓起对方的手，用所能想到的最诚恳的语气说道

“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弥补我的过错……如果上帝能帮我将时间倒流……”

洁白的面颊被满心的羞愧所染红，一股酸楚从鼻翼直冲而上，引出了清澈的泪，不掺杂一点演技的泪珠从她的面颊滚落，滴滴都落在了哈珀小姐旺盛的怒火上。

“唉！”在幽沉的哭声里，贝蒂重重叹了口气，抬起手用食指指节在少女的额前轻轻敲了一下。“笨蛋……惹祸精……上帝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倒流时间啊……”

“可我不想失去你们的友谊，失去朋友……”小姑娘呜咽着踮起脚尖，细长的手臂紧紧搂住贝蒂的脖子，尽全力表达自己的情感。

“你也没失去啊！”伴随着额头又挨了一下指节，伦丁尼知道“小狮子”的怒火总算是被熄灭，将她抱得更紧了。

“轻一点，你想勒死我吗！”贝蒂奋力拍打着裹住脖颈的臂膀，想要挣开少女过于亲密的拥抱，这样的互动距离先前的剑拔弩张，才不过十多分钟，房间内的气氛就彻底的缓和了下来。

一旁的卡明斯小姐则笑着掏出手帕，为少女试去泪痕

“你都哭成小花猫了……”

“友情不是那么容易失去的东西，惹祸精。”挣开怀抱的贝蒂捏了捏艾琳滑嫩的脸“被连累挨一顿桦树条就会失去的也绝对不叫友谊。”

“贝蒂说的没错。”目睹这一切的另一个女仆打趣道“不过如果被连累的是所有人的话，那也得另当别论。”和伦丁尼小姐相比，她的金发要更为亮一些，她正是两天前与哈珀小姐一道负责梅丽的出行，最后因为“渎职”遭到了重罚的艾莉森·格雷(Alison Gray)小姐。“你可得好好补偿我，一声道歉，外加一个拥抱。

“对不起，艾莉森”话音刚落，金发女仆得到了一个贝蒂同款的拥抱。对于朋友，艾琳绝不吝啬于给予拥抱，而艾莉森，这个在马赛度过童年的女孩，还会照着童年的习惯额外赠送一次“bosous”，也就是亲吻对方的面颊以示亲昵。

“不过我们挨罚是因为职责有失，都是其他人，我希望你能听听她们经历的……”艾莉森回过身，把坐在架床角落里一个低着头，扎着低马尾的小个子女仆拉到了艾琳面前。“可怜的茱莉亚，昨天可是整整委屈了一整天呢，你得好好道歉。”她说着疼惜的揉了揉这个女仆的发丝。

她叫朱莉亚·艾文斯(Julia Evans)，是个时常像现在这样沉默寡言的女孩，脸上醒目的雀斑让她看起来没有其余少女那般明丽，她也因此而时时自卑，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积极的工作。这样的性格反而让大家都很照顾她。

“她前天休息，昨天凌晨本来都睡着了还是被叫起来挨了一顿桦树条。我也一样，还有阿曼达她本来也要来的，但是现在有工作。”歪趴在另一张架床上铺的姑娘凑在床沿，向下面的罪魁祸首解释道。“多亏了你啊，闯祸精。”她拖长了声调，满是揶揄嘲讽。

“卡洛琳你也会被打吗……这可真是抱歉……”同样是道歉，对卡洛琳.弗里斯特的则敷衍许多,虽然一样系着蕾丝边白围裙，但她大大咧咧的举止实在不像一位女仆，这一方面是因为她所负责厨房工作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另一方面则是她的姑姑---宅邸的女管家弗里斯特夫人的纵容。当然，所谓纵容也就止步于她很少挨桦树条罢了。

“想想你平常在厨房偷的懒，卡洛琳，桦树条并不冤枉。”贝蒂在一旁打趣道。

“所以为什么施瓦兹夫人还要罚休息的人……”

“施瓦兹夫人觉得我们涣散，没有纪律，职责有失……”一个戴眼镜的女仆接着抱怨起来“就像机器上的螺丝钉需要拧紧，而桦树条就是她的扳手。”她的身形极为纤细，紧锁的眉梢加上铜色边框的眼镜，如果不是贴身的女仆服，她看起来更像一位愁苦的女学士。这位丽莎·肖（Lisa Shaw）向来自视甚高，作为贴身女仆，她专门负责梅丽出行的服装搭配，那些昂贵的衣物首饰也一并交由她保养储存，由于对于文学的兴趣，看完整套《哈利波特》的她有时甚至能帮大小姐润色信件。但当她与其他从事清扫，采买工作的专属女仆们一起被勒令褪下裙裤，在光溜溜的屁股上挨上十几下桦树条的时候，那点骄傲也就在哭嚷间荡然无存了。

“艾琳，你觉得需要重新拧螺丝的时候，会只拧一颗吗？自然是把螺丝一一拧紧。”这根被好好拧紧的“螺丝”倚在墙边，很是愤恨的冷哼了一声，嘟哝了句“愚昧的普鲁士人！”看来丽莎的怨气主要集中在了施瓦兹夫人身上。

艾琳刚想说些什么，耳畔却传来了凯瑟琳·沃特森（Catherine Watson）像针一样的尖锐嗓音“还有弗里斯特夫人！她还扣了我的薪水！”

“还有薪水的事？”觉得自己又闯祸的少女吃惊的瞪大了海蓝色的眼睛。

“姐姐，薪水和艾琳可没有关系！”艾米莉·沃特森（Emily watson）赶忙捂住了姐姐的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两位沃特森小姐是一对双胞胎，都有着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和天然卷曲的棕褐色发丝。虽然二人在外貌上并没有任何区别，但无论是梅丽还是其他女仆，管家，家庭教师，从来都没有认错过她们。这归功于她们鲜明的性格以及凯瑟琳难得的尖嗓子，作为姐姐的凯瑟琳更活泼些，而作为妹妹的艾米莉则是难得的稳重的恬静。从举止上，反而是艾米莉更像姐姐一些。

“还是昨天凌晨，弗里斯特管家开始检查我们的各项工作，姐姐没有按照规定保存茶叶，所以额外被扣了五个先令。”艾米莉说着松开了手，继续宽慰一脸不高兴的姐姐“没有艾琳这事一样会被发现的，那挨打的可能只有你咯。”

“艾琳……”

这时，一直呆在艾琳身边的小女仆拉了拉她的袖口，好像有什么想说的，却又有些难以启齿启齿的样子。

“茱莉亚……”看着小女仆乖巧的模样，又想到她无辜受过的遭遇，伦丁尼小姐真不知道怎样补偿她。她伸出手，揉了揉女孩的头顶，突然注意到了茱莉亚简朴又老旧的发带，又想到凯瑟琳念念不忘的五个先令，当即展开笑颜，捧起女孩的脸，对她讲道

“我不能补偿你一个好梦……但是……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可以告诉我……”

她环视了一圈，清点了一遍人数，接着说“大家都一样，只要价格在两磅内就行，算作我歉意的补偿……”

艾琳.伦丁尼口中这句轻飘飘的“两磅”，让整个房间顿时沸腾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

贝蒂按捺不住自己的急性子，将这个“大话精”拉到自己身边，伸手摁住了她的额头

“体温很正常啊！”

她反复对比着自己额头的温度，来确定自己的朋友没有被未知的疾病烧坏脑子。

“两英镑，妹妹，她是在说两英镑吧！”凯瑟琳惊喜的叫出了声，把那价值为五先令的不快抛之脑后“我们该买点什么！”

“姐姐，冷静些……”艾米莉歪着头满脸疑惑“艾琳，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艾琳”一直保持微笑的瑞秋终于严肃了起来，挤开了还在疑惑混乱的贝蒂，双手用力搭在小姑娘的肩膀上，灵动的双眸注视着她，极为诚恳的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但请千万千万不要做违背法律与道德的事，我们女仆如果被发现……”

“从来没有！”眼见误会越来越深，艾琳赶忙阻止了她们越来越奇怪的畅想，“那是我的积蓄……从我薪水里攒下来的一部分，绝对的合法收入。”

女孩们像下议院的绅士们一样热烈的讨论起来，尽管“两镑”是伦丁尼小姐斟酌过后的数字，但它所泛起的涟漪还是超出她的预料。和大小姐梅丽不一样，她负责采买，知道货币的价值，却高估了同行的收入，月薪十七英镑的女仆(其中两英镑是暹罗猫司各特的)对于她们而言，是难以想象的，就算是在白金汉宫，也只有最顶尖的那些服务人员能拿到这个薪水。

“唔……修尔梅先生给你的薪水，能够让你积蓄这么多？”

一直慵懒的趴在上铺的卡洛琳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艾琳的身边“帕克街还有其他人家需要女仆吗，我还是一个优秀的厨娘！”

“优秀到会把曲奇烤糊吗？”贝蒂调侃起这位并不擅长做点心的厨房女仆“你该拿这两磅去女子学院好好进修一番，我的朋友。”

“那你呢？尊贵的哈珀小姐，拿这两磅扔进水里？”

“万一我加倍赢回来呢！”

两个人不顾中间艾琳的劝阻，开始拌起嘴来。

与此同时，艾莉森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丽莎，轻声用法语说道

“太不可思议了，我，贝蒂还有瑞秋的三十磅年薪在伦敦已经是女仆能拿的最高水平了，可她看起来轻易就能从积蓄里拿出二十磅……”

“赫洛克.修尔梅的女仆，唯一的女仆，正常。”丽莎推了推刚刚因震惊滑落的眼镜，用并不熟练的法语回复道，虽然她只能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未来，修尔梅夫人。”

当想说一些不太好明言的事情时，艾莉森和丽莎就会像这样用法语讲些悄悄话，除了梅丽和她的法语教师，没人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这次，情况不一样了，虽然尽量压低了声音，隔了一些距离，但是“修尔梅夫人”还是被正和茱莉亚等人开玩笑的艾琳清楚的听见了。

“艾莉森！你应该少看那些书！”那些被认为有悖于淑女教养的类似《简.爱》的小说，已经在女仆中早已传阅许久了，那些主仆相恋的故事常常让妙龄少女们浮想联翩，以至于伦丁尼小姐和修尔梅先生被她们迅速代入了相关剧情。但是很可惜，这个被八卦的本主也听得懂法语，艾琳瞪了她们一眼，吐出了一句“Et bull.（法语的胡扯）！”作为回应。

害羞的丽莎偏过头不敢看她，而艾莉森则大大方方的做了一个鬼脸来还击，又笑着看向了一直不说话的小女仆“茱莉亚，这可是两磅呢，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我……”女孩有些踌躇，低着头，像一株闭合的含羞草。

“大声说出来吧，茱莉亚，这是你应得的。”艾琳摸了摸她的头，其他的女仆也附和着，鼓励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没有想要的东西……也不想拿英镑……我……我想让艾琳姐姐你保证……”茱莉亚尽量抬高了声音，让自己的气势足一些。“保证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我不懂外面的世界，什么是案子，什么是冒险，我只是不想看见一直很照顾我的梅丽小姐受伤，不想看见她还有大家因为这种事挨打……”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直到最后连就在她面前的艾琳都几乎听不清了。

“啪啪啪！”瑞秋首先鼓起了掌，她低下头，在勇于表达的小女仆的额头亲了一记“茱莉亚说的也是我想要的，艾琳，你瞧，才过去一天，你又来找摩斯坦小姐去‘冒险’了。”

“唔……”贝蒂皱着眉看着瑞秋，接着叹了口气“艾琳，相对于你的补偿……我是说英镑对我们确实很重要，但我们并不是为了这个才聚在这里。”她看了眼墙纸上摩斯坦家族的徽记“我们一直在为梅丽.摩斯坦在社交界的立足努力着，但像这次她被带进苏格兰场的事……不好看也不体面，她是我们的主人，也是我们的朋友，姐妹……所以，我们得和你谈谈。”

“什么？”

“能不能停下侦探游戏。”贝蒂斩钉截铁的答道“她一直爱冒险，从小就是这样，后来和将军回了伦敦，便整天闷闷不乐，相对于南美和印度，不列颠对她而言确实乏味的很，直到遇见你……”（前文有提到梅丽的成长轨迹）

“所以？”

“所以，我，我们希望你能够带她远离危险，而不是一股脑的钻进去。”

“我能保护好她！”

“可你前天没有。”贝蒂站在所有人最前面，如同代表所有人的意志一般。“而你，我的朋友，你也应该远离危险。”

艾琳.伦丁尼愣了一下，接着眨了眨她漂亮的蓝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非常欣慰，她缓缓开口“谢谢你……贝蒂，还有大家，你们考虑的很周到……”

正当所有人以为整件事将要以这样感人的场面收尾时，她们的“闯祸精”调皮的昂起了头“但是，我拒绝。”

“梅丽之所以会和我成为朋友，是因为我们都爱挑战一些新东西。她最讨厌的，就是一成不变，没有波澜的生活，她会因为受伤而放弃吗？不会。她会因为害怕桦树条而躲避吗？不会，她是这样，我也是这样。”艾琳看向了最早提议的茱莉亚“但被我保证尽全力保护我的朋友。”

“那么我们呢？” 贝蒂喊道“我们就一定得在你们那甩开我们的看护后担惊受怕，为那些我们不该负的责任挨打受罚吗？”眼看艾琳又一次打算摆弄她聪明的嘴巴，女仆生气的跺了跺脚“别狡辩，这种事早就不是第一次了，需要我数数吗？”

“唔……”面对这个两难的抉择，艾琳微笑的伸出了三个指头“三磅可以吗？”

“艾琳.伦丁尼，你可真是个坏姑娘！”贝蒂的眼里冒着火，拽住“坏姑娘”的胳膊，把她拉向了架床旁的一张椅子，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抓着胳膊的手又一使劲，艾琳就失去了重心，恰好沿着椅面趴了下去，这种熟悉的姿势常常出现在帕克街219号的二楼书房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更熟悉了，贝蒂高高举起手，将巴掌甩在被长裙覆盖的屁股上。

“你以为我们是为了向你要更多的补偿吗？”贝蒂奋力的挥舞着巴掌，只是隔着层层衬裙与长裙，挨打的人还没叫出声，她的手倒是先疼了起来。

“冷静点，贝蒂。”瑞秋拍了拍红毛小狮子的肩膀，弯腰扶起趴在椅子上的伦丁尼小姐，刚刚突然的巴掌让她有点茫然。温柔的女仆姐姐坐了下来，握着少女被绸缎手套包裹的双手。

“艾琳，你这不是在补偿我们，是在逃避责任。”

“瑞秋姐姐我没有……”艾琳委屈的嘟着嘴“我是真心向你们道歉的，也是真心在忏悔……”

“我不否认你的真心和诚意，但你无论是道歉还是忏悔，一切的起点是什么？是你觉得你做的不够好，而不是你不该去做这件事。”

“可是……”艾琳有些倔强的抽开自己的手“我能做到！也能做好！”

“好了好了，再这么说下去这个矛盾也没法解决。”艾莉森捏住艾琳的肩膀，用自己的面颊贴住少女嫩滑的脸“我支持你。”

“你在说什么胡话，法国佬！”贝蒂忍不住又骂道

“瑞秋姐姐，贝蒂，不要忘了我们的职业，女仆。”艾莉森并不生气，接着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艾琳的冒险符合摩斯坦小姐的心意，这点我们心知肚明，无论是出于女仆的职责还是友情，我们都应该替艾琳承担这部分责任。就像在骑士的史诗中，不乏忠诚的骑士为国王的错误决定献出生命的事迹，更何况艾琳还愿意补偿我们，价码也很优厚。”

“是的是的！”凯瑟琳高兴的附和着，两眼都是￡（英镑符号）的形状。‌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份责任不应该用财产来衡量……”艾莉森笑眯眯的的看着听到这话大失所望的凯瑟琳“让你失望了呢。”

“姐姐，我建议你先不要发言。”艾米莉面无表情的把自己爱财的姐姐拽离了少女们讨论的队伍。

“艾莉森，看来你有好主意了，快说说吧。”瑞秋看起来对艾莉森的想法很感兴趣。

“我们是想杜绝这样情况的发生，为了不让……再简单些，我们不想莫名其妙挨顿桦树条，对吧。”

“没错。”女仆们纷纷表示点头。

“但是艾琳你并不会放弃冒险，这也是摩斯坦小姐所热爱的，所以你不保证，这些与我们无关的冒险不会让我们得到刺痛的屁股，对吧。”

“是这样”艾琳也茫然的点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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