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老东西，活得真够久的。”

易天荒看着大总管离去的背影，暗自呸了一口。不过没办法，他没有像易天罪那般家大业大，伴侣也出自小豪门，还是需要来自本家的补助来维持府上开销，可不敢明着和大总管对着干。

想到这，易天荒就憋屈。易天荒是五兄弟中最晚成帝的，虽然成就斐然，是大陆的顶级冒险者之一，和其他兄弟一样获得了开府资格，但他冒险得来的钱，每年却攒不下多少，大多花在了疗伤和修装备上，府上资源还是靠易天罪和易家本家接济，才不至于破落，丢人现眼。

易天殇私下里和易天荒说过多次，作为顶级人物，不必自己出门冒险，奈何易天荒耐不住性子，多次劝说无果，易天殇只得作罢。

“呃，大伯，我真的要去见爷爷吗？”

易水寒皱眉。他除了出生后那场资质鉴定，可就没再见过这个爷爷。对自己的亲长辈，易水寒有些排斥，但又有些期待，毕竟，这是他第一个亲爷爷。

“去见见也好。听说父亲最近静极思动，不愿再闭关。把小寒子带给他看一看，没准能对父亲有所帮助呢？”

易天罪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易天殇这番话。于是，一行六人，以易天罪为首，向易家双圣宫之一的方向走去。

“太爷，五位老爷和二老爷家的小少爷来给您请安了。”

“孩子们来啦？快请进来。”

“是。”

圣宫的侧门缓缓开启，又缓缓关上。

入宫后，五条大龙纷纷运功，将自己身上拾掇干净，尽可能纤尘不染。易水寒见状，也试图效仿，却发现，若不运功还好，一运功，四面八方都仿佛有强大的力量，压制着自己的行动。元素无法调动、气血运行不畅，即使是自己的精神力，都只能贴在身体表面，根本感受不到体表之外的距离。

易水寒一奇，深吸一口气，刚想解封灵魂力和这限制硬刚，易天殇眼疾手快，在易水寒的后脑上轻拍了一下。这一拍，不仅拍散了易水寒试图用来解封的精神力，还替易水寒拍去了身上的尘埃。

“这是你爷爷的宫殿，放尊重点。”

易水寒点点头，刚升起的较劲之心，顿时消退。

一团青色亮光，在众龙净体后，从地板上浮现，指引着众龙前往圣宫主人的所在。

行走在圣宫的青玉地板上，脚掌传来沁心的凉意，配合众龙鞋底和青玉撞击时发出的声响，让易水寒的内心愈发平和，丝丝黑气，也从易水寒头顶逸散到空中，随着地板青光微微一闪，黑气仿佛被往下拽着似的，顺着青玉间的缝隙，涌入地下，再无踪影。

正对宫门的华贵座椅上空空荡荡。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易水寒也能察觉到那王座上有着庞大的灵力在其中流转。

高高在上的王座两边，各有一扇门，门后皆是通往内宫的通道。众成年龙跟着光团，往左门走去，易水寒看了看，决定还是不乱走，毕竟他不认路，而且圣尊的居所，乱闯可能会出事。

拐过几个弯，走过几道廊，在一座偏殿的门前，引路的光团无声地爆了开来，化作点点光华，附在门上将门打开，而后彻底消散。

“爹？”

易天罪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仿佛怕染脏了这偏殿的地板。而易天殇正相反，直接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

“哦呵呵，来啦？快进来快进来，那么拘谨做什么？”

青光和话语一起，从偏殿内流出，包裹住其他五条龙，不由分说地将他们拽入了内室。

稳住身形，易水寒定睛看去，只见内室的榻上，端坐着一位筋肉虬结的黑龙大汉，其眉眼与五官轮廓，与易天殇等五龙有五分的相似，若非其须发皆白，眼角也比五龙多了不少皱纹，易水寒还以为，这是自己的某位不知名的叔叔或者伯伯呢。

“父亲安好？”“请爷爷安。”

易家大圣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利齿。摆了摆手，除了早已上榻吃起旁边果盘的易天殇，其余拘着礼的四龙，连着易水寒，同时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

“怎么今天有空来看老头子？”

“父亲……”

“爹，你啥时候把那个管家的老头子踢下去噢？”

一个像橘子一样的水果从大圣手中凭空出现，在空中划出一道橙色残影，正正落进易天殇嘴中，堵住了易天殇的嘴，让他无法继续乱说话，

“老二还是皮得很。罪儿，你继续说。”

易天罪点点头，将事情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说。趁这个空档，易水寒继续打量着自己这位爷爷。大圣身上一点强者的气息都无，仿佛一位毫无实力的普通中年黑龙，但仔细看一眼，他身上每一根肌肉纤维中，都蕴含着远超五叔易天湮的力量。而再往深处看，易水寒的目光仿佛被一堵墙挡住了一般，无论他如何看，也无法再获得关于大圣的更多信息。

不知是感受到了易水寒的目光，还是因为易天罪的叙述中，易水寒是主角，待到易天罪说完，这位圣人的目光，也落在了易水寒身上。

易水寒的呼吸一顿，眼前产生了极为真实的幻象。那是一位黑龙人，正立于尸山血海之中，演示着一套玄奥的拳法。拳法带出的拳风磅礴大气，而黑龙的双拳燃着熊熊烈焰，烈火随着拳风，在黑龙身周盘旋，从中升腾起无数火焰生灵，如士卒一般，听从黑龙的指挥，将周围前赴后继、意欲入侵这火焰领域的敌人，都一一焚为焦炭，无一幸免。

而易水寒，正处在火焰领域的边缘，冷眼旁观这一切。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三番五次出现，意图将易水寒推入领域，却每一次，都被易水寒抵挡住。论精神上的对抗，易水寒还没怕过谁，更何况，这只是一道目光所构建，甚至都可能并非有心，自然对易水寒起不了任何威胁。

“好孩子，好孩子。果真是觉醒了精神系天赋。”

随着大圣欣慰的声音在易水寒耳边响起，易水寒眼前的幻境骤然消失，独留下一个煌字，在易水寒面前闪了一下，随后也消失不见。

“多谢爷爷指点。”

虽然大圣的目光幻境并没有对易水寒产生任何正面或负面的影响，但大圣的考验和教导之意，易水寒却是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的。退一万步说，这圣者亲自指点的殊荣，可是寻常人根本得不到的，同时也让易水寒未来使用自己的元素生灵有了出处，道声谢，已经是易水寒能表达出最大的感激之意了。

“好了好了，快起来，别动不动就行礼，爷爷这没这么多规矩。老二，我孙儿的礼，拿出来吧。”

易天殇从储物戒指中摸出四个盒子，正是之前其他四龙送给易水寒的礼盒。

“爹，这是儿子们‘孝敬您‘的。”

易天荒朝大圣眨眨眼，大圣哈哈一笑，也不生气，转手就将礼盒交到了易水寒手上。

“哈哈，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喏，水寒孙儿，爷爷把这些，送你好不好？”

易水寒瞬间了然，恭恭敬敬地接下了这些礼盒。这样一来，就是圣者亲赐，同样也是圣者准许，原本入族学，家长是不允许给孩子准备任何资源，但这如果有圣者点头，这规矩还是能开一道缝的。再说，满打满算能真正带进去的，也只有易天残做的头冠，其他的东西都能在入学前用了，也不算太违规。

大圣嘿嘿一笑，双目眯成一条缝，显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心情不好。

“过了我的手，再有人敢和我孙儿抢东西，你们应当知道怎么做。”

五龙应允，易天殇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期待有人来找茬。

这时，晕晕乎乎的易天湮，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小水寒，那东西……”

“啊，对。”

易水寒把易天湮送的盒子找了出来。其他龙，连着听了完整故事的大圣也好奇把头凑了过来，想看看这到底是个啥东西。

“爷爷您……”

大圣轻咳了一声，略微有些尴尬。

“我以前其实也没见过老五送你的那个土疙瘩……”

易水寒点点头。盒盖揭开，里面磅礴的土元素气息，立刻充满了整间房间，连青玉铺作的地板，都被这大量的土气侵蚀，逐渐显现出普通砖石的灰白之色。

大圣也没想到会有这等变故。不过身为圣者，威能无量，只见他只是动动手指，土元素之气就如同被无形的容器兜了起来，封印在一边。

“如此精纯的土元素气息，小五你究竟是哪里弄到的？”

易天湮委屈巴巴地回道：

“父亲，这真是我从领地上挖出来的……”

这时，易水寒开口，同时指间还捻着从土疙瘩上抠下来的一丁点泥：

“爷爷别责怪五叔，孙儿也是曾在巨灵商会的客房中见过此物的记载，无名，本体不过拳头大小，却能吸收几乎所有种类的能量，同时利用这些能量复制自身。简单来说，就是无限量的土元素精华。”

说着，易水寒往手上的泥点上注入些许精神力。而那一小团泥，在众龙围观下，直接涨成了成年龙的拳头大小，同时土元素能量直接爆增，众龙都觉得有些许呼吸不畅，但因他们实力强劲，这种不适感，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至于如何消除增生的泥，找到本体，那份记载上并没有说过，所以孙儿也只知道这么多。”

易水寒将所有抠出来的泥巴重新放回了礼盒中。他说的全是实话，当时的客房内的确有一本奇物志，里面记载了一种和这泥巴相似的东西，没有名字。但易水寒没说出来的是，这泥团，与那用来修补天柱的东西性质极为相似，这泥团的本体，很有可能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息壤。

虽不知道这不同的世界为何会出现相同的宝物，但这息壤，前世为了苍生福祉，他让了出去，今生重逢，易水寒可不能将这大好的东西让了旁人。

易水寒正打着他的小算盘，大圣却在这时开口了：

“既然这东西在场只有小水寒认得，这东西的本体便归他所有，你们可有异议？”

五龙可是一起长大，同生共死过的情分，和亲侄儿争宝物，他们还是做不出来的，便都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小五记着，帮小水寒好好护着这泥团出产的地方。当然，这些增生的部分，小水寒暂时也用不上，不如……”

既然息壤本壤都被爷爷划给了自己，易水寒也没有异议，点点头，直接将装着泥团的礼盒往大圣的方向推了推。

皆大欢喜，屋内的融洽程度又上升了一截。见距离入学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在五帝一圣的保护下，易水寒将蕴灵果吃了下去。

味道是极美，效果也不差。只见易水寒身上的肌肉一块接一块地膨胀了起来，直到大小是原来的七倍，身上原本偏大的锦衣都被过量膨胀的肌肉崩裂成了碎布，易水寒才像个消了气的气球一般，从满身横肉的怪异模样，慢慢恢复到了正常模样。不过经这一涨一缩，易水寒的身型，比没吃果子前，倒是又壮了一圈。

“哈哈，看来小水寒以后，也会是个雄壮的大汉呢！”

虽然易水寒连内裤都撑碎了，但在座的都是血亲，也都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众龙调笑的语气中只有满满的期待，这也让易水寒的尴尬减少了不少。只是易水寒没察觉的是，被人围观着爆衣，竟让他的心跳不正常地加快了不少。

易天殇作为父亲，也没让易水寒光着身子太久，一套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锦衣如同有生命一般，自行裹上了易水寒的身躯。同样的尺寸，因为易水寒的肌肉膨胀，这次竟然觉得这套衣服很合身，弄的易水寒也不知是易天殇有先见之明，还是纯粹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尺寸，随便弄的衣服。

吃了蕴灵果，易水寒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之前在法师塔获得的身份证明取了出来。精神系大法师的信息，自然瞒不过五帝一圣，而那精致的圆形的蓝绿双色盘龙玉佩，在众龙惊讶于易水寒的实力时，对易水寒的奇妙之处，又多了一份深刻的认识。

易水寒不知道的是，当年易天罪等五龙，为了得到好看的身份证明，都是到达五阶宗阶才去做的评等测试。当时他们一个个精神力都极为强大，正是凝结法相的时候，结果测试肯定通过了，只是那身份证明，一个比一个弄得怪。

易天罪本想要一个小算盘，结果算盘上没有算珠，长得跟窗户一样；易天殇想要一枚小剑，结果剑是有了，上面的花纹歪歪扭扭，像是鬼画符；易天荒也想要一枚小剑，结果更惨，剑身都是弯的，成了被其他兄弟笑了好久的双刃刀；易天残本想弄个小丹炉，可惜，炉体和花纹都成了，最后收尾阶段精神力不够，把炉底弄成了个月牙。易天湮直接放弃，迷迷糊糊的脑子哪里可能集中精神？所以干脆弄成了个圆珠子，将简约之美体现的淋漓尽致，倒是五兄弟里最正常的。

不是说他们的实力不强，而是他们当时的精神力精度，拍马都比不上此刻的易水寒。不过五兄弟同心一体，对于这种不寻常的事，都纷纷选择了保持沉默。保护孩子，是他们心中唯一的想法。

在易天罪送的卷轴自燃化为灰烬后，易水寒的蓝绿双色龙佩，又多出了一层不同于学徒阶大红色的暗红之色，尊贵之感立刻显现，昭示着这图书馆通行权的不凡。

“来吧小水寒，决定你叔伯们的命运吧！”

在所有的礼物都被使用过后，大圣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同时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五个儿子，完全没有一个圣者的模样。

见易水寒不明所以，易天殇就把他们斗礼的规则说了一遍。

“由我来评定？”

易水寒思考了一番，便下了评语：

“大伯的礼，常人难见，自是最贵的。而五叔的礼，奇妙异常，当得一个奇字。至于懿字嘛……”

细细评价过后，易水寒还是觉得，那个凝聚了四叔心血的精神头冠，更合他心意。五叔的息壤他虽喜欢，但终究不是息壤本体，还是差了一丝。

评定完毕，易水寒还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易家的空间通道，也是时候打开了。

“家主，时辰到了。”

外面有话传入，五龙只得放下手上的事情，领着易水寒，辞别大圣，向集合地点赶去。

五大一小六条黑龙刚站定没多久，从大圣宫中升起了一轮烈阳。烈阳升起之时，就连天空中那轮不断炙烤着大地的真正大日，都暂时褪去了光辉，将天空主角的位置，让给了这轮新升的烈阳。

烈阳升起，阳光照耀下的所有人，无论大人孩子，无论种族，包括易水寒和其他五龙帝，皆低下了自己的头颅，面露谦卑，不敢造次。

易水寒没什么感觉，只觉得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武龙城给自己带来的寒意，他低头是因为太阳太过刺眼。不过其他人，可没有如此轻松。这阳光上所带的圣威，虽无敌意，但却让他们下意识地俯首，心中只剩下对圣威主人的恭敬。这，便是圣者之威。

烈阳落下，于人群前消散，露出了大圣的模样。此刻的大圣，便不再是大圣宫中和儿孙们玩闹的爷爷，而是一家之主，一国之柱，即便他始终面带微笑，可他的威严，却是一点不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圣临，行面圣礼！”

大总管令人生厌的声音，让五龙和易水寒皆是面色一黑。但在此情况下，作为易家实际掌权人，是最有资格率领众人行礼之人。所以尽管再不情愿，五龙都单膝跪了下去，同时易天殇也用自己的精神力引导着易水寒和其他所有的非帝阶一般，双膝跪地，双手抱拳。

“煌龙圣安！”

异口同声，威势也是相当足，而此时，易水寒才知道他爷爷的名号。看来之前的眼神幻境中最后出现的煌字，恐怕就是爷爷的名讳了。易煌，果真人如其名，如煌煌大日，璀璨夺目。

易水寒思索的时间，行礼环节也过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等待着通道开启。

易煌也没有任何废话，手上浮现一团火焰，凌空飞舞，竟是直接用火焰，在没有任何载体的情况下，构造出了一个传送阵。与普通传送阵不同，这个传送阵垂直于地面，如同一扇圆形门户。如此精妙的手法，连易水寒都连连点头，暗暗称赞，表达出了他最大的肯定。

门开，今年所有三十多位准备入门的孩子排成了一列长队，告别家人，按照家族顺序依次进入。易家作为东道主，易家的孩子最后进门，所以易天殇还有时间，给易水寒做最后的嘱咐：

“你看你们前面的那几个孩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饰品，那些东西和你这头冠是一个性质的东西。你到时得注意了，别给他们搞坏了。”

易水寒无语，匆匆应下。如果真打起来，谁还管搞不搞坏，全给他们砸喽。

易水寒排在了易家孩子的最前面，满心期待快点进门，好早日读到别家贡献出的藏书。殊不知，在他忽略了周围情况的时候，其他几个易家的孩子，正在易水寒的背后窃窃私语，看向易水寒的眼神，也是极为不善。

在易煌大圣的面前，大总管并没有对易水寒有什么逾矩的行为，按部就班地验明正身，然后送入了火焰传送门。

在所有孩子的身影都没入了传送门后，易煌动了动手指，组成传送门的火焰便开始摇动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冲向天空，两两相撞，在天空中炸出绚烂的礼花。而易煌的身型，也在第一对礼花爆炸的同时，嘭地炸开，一朵朵火焰花朵慢悠悠地飘下，美轮美奂。

能看到圣者炫技，所有来送孩子的家长们都有受宠若惊，宾至如归之感。之后，便是大总管的待客环节。五龙帝在和熟人打过一声招呼后，便离开了人群，回到了大圣宫。

易水寒一走，大圣宫内，也终于可以开始一些少儿不宜的活动了。输了游戏的易天荒徒劳地求饶卖惨，而其他四兄弟则不管不顾，把他扒了个精光，连遮挡住易天荒那私密缝隙的布，都被易天殇切了开来。而易煌，则和不爱玩闹的易天罪一起，津津有味地欣赏这兄友弟恭的场面。

而具体玩了些什么，那便是番外中，才可能出现的场面了。

小说相关章节：背景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