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直向东，从狭窄的日本岛一路刮过去，飘到他不知道的什么地方了。

花轮想要一段休假，他并不是会懈怠于工作的那种类型，因为是在大道寺，稍有懒散就可能和自己的小命说再见了，但对于他所干的活计，他也算不上热衷，同样的，因为是在大道寺。

他想起当初，从一个组织转到另一个等级森严的组织，由一个事务员变成另一个，自十几岁跌跌撞撞进到这边的社会，其实说白了，他的人生和原地打转没什么区别，泡沫般的八十年代只消一瞬就轻易破灭，接着便是和股市相似的，下坡下坡紧接着下坡，直到谷底。

到谷底就完了，结束了，爬上去很是困难，但也没了向下滑的办法。

他今天的班下得相当晚，其实说是下班，不过是终于从办公桌移动到了员工宿舍。十几坪的小房间对于一个家庭来讲可能有点狭窄，但花轮是个光棍，一个四十多岁的独身男人，他曾经也风流过，但淫逸而青涩的二十代早就随着泡沫经济一起消散了，他甚至回忆不起来什么细节，仿佛从他的人生被什么割成两半，坐在旁座和满桌的陪酒小姐干杯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也确实是另一个人。

他抬起头，看了看挂在放门口的小门牌，“203 花轮喜平”，接着他意识到了什么，苦笑了下，拉开了门。

花轮今天走得着急，没带钥匙，他摸口袋的时候吓了自己一跳，但不幸中的万幸，万幸中的不幸，门锁刚好坏了，几天前就已经锁不上，他该快点去报修，但转念想想，又不着急。大道寺给他的工资没多少，给每个员工的都只有那点，众所周知。又有谁会为了那点数着都忍不住笑出声的钱而闯入一个特工的家里？

房间没开灯，他早上也没顾得上拉窗帘，一关上门室内就陷入了相当的黑暗中，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花轮弯下腰，将公文包扔在脚边，换上了室内鞋。

他小小的房间并没有玄关，但他还是通过摆在门口的鞋柜，搭在一旁的雨伞， 成堆的旧报纸和可燃垃圾给自己分出不大的一片地方来，并自顾自地遵守他的规划。

迈过象征着玄关尽头的瓦楞纸箱，他走入房间里。花轮他还没看完明天要用的文件，今天的任务有了点临时变故，一如往常，外勤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什么都保证不了，一切都有可能发生。这也导致法定的工作时间完全不足以让他解决完所有的工作，而在小办公室里通宵的计划又被几个新收编的菜鸟的庆功宴搅乱。

才一次任务成功就乐成这样的话，之后可有的受的，无论是对他们，还是自己。花轮如此想着，摘下了眼镜放在小茶几上，揉了揉太阳穴，不知是不是上了年纪，还是单纯最近看了太久的电脑屏幕，他的眼睛有点花。

也许该休息几十分钟，他晃晃悠悠地走到记忆中的 沙发位置，躺了上去，看了眼表。休息几十分钟，甚至早上再看明天要用...好吧，已经是今天要用的文件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他大致浏览过新的任务，护送，护送，大道寺里最不缺这种，繁杂，用时长，但比起美国大片里那种拯救世界的任务要好上不少。

花轮胡思乱想着，盯着蓝紫色的天花板，渐渐闭上了眼睛。

他好像是睡过去了，在听到一阵东西的碰撞声后才又缓缓恢复了意识。头有点疼，朦朦胧胧地涨着，睡得也有点热，他想起自己好像忘了换衣服，也没想起来开窗。

那刚刚的异响又来自什么？

房间标配的沙发还是有点小，花轮睡得腿麻，一时坐不起来，索性以不变应万变，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听着。

皮鞋踏地的声音，又缓又轻，仿佛提起气来似的，一步一步，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接近。花轮竖起耳朵凭着细微的声音去揣摩那人现在的滑稽姿势，同时自己也将手缓缓向后，探到腰间去摸自己的甩棍。

他的眼睛慢慢睁开条缝，但室内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他到底是睡了多久？

花轮耐心向来很足，他这一生有不少磨练这东西的机会，而如今大概也算一次，室内的寂静和紧张感，再加上布制的硬沙发让他浑身不自在，但一切都能忍。一瞬间，花轮共情了山里打熊的猎户或是公园里趴着拍鸟的可疑大叔。

虽然甩棍还没有打开，但钝器之类的勉强还是能挡下来的。花轮如此盘算着，装成熟睡的样子，动了动身子，调整到一个更好伸手防御的状态。而对方大概已经是相信他仍睡着，并没有犹豫地接着行进，毕竟，哪个正常人会在清醒状态下允许一个陌生人闯进自己的家并走到自己身边？

那人似乎已经到了离他相当近的地方了，而花轮的手也已经够到了他的武器。他能感受到几乎是同时，两人都屏住了呼吸，现在，就看对方会如何出招。

要来了！

他听到硬质的皮鞋踢到沙发的响声，绷紧了身体。

但那影子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就那么静静站在沙发旁。

他难道不需要睡觉吗？这么有精力的话真想让他分给我点....

对方显然听不到花轮在想什么，仍然那样垂着手站着，默不作声，好像是什么装饰在屋里的时髦家居。

良久，久到花轮差点又要睡着的空挡，他终于等到了点什么。

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气，接着脚步声渐渐远了，比来时更小心，一点一点的挪动，声音像是谁在揉捏包装糖果的玻璃纸。

慢慢地，声音缓缓地远了，留给没搞清状况的花轮一个朦胧的背影。

他以一种难以被发觉的方式慢慢起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对方也确实没注意到，仍然为了不吵醒他而背对着花轮慢慢挪动。

唯一的败笔是花轮摘下的眼镜，他如今看得不清楚，又因为可恶的好奇心想要去探究，于是他去够放在茶几上的眼镜。

咯吱

老旧的沙发弹簧发出了响声。

花轮暗叫不好，想要躺回去接着装睡却比不过男人回头的速度。

“嗯！”

他似乎吓了男人一跳，那身影怔了下，接着再次走向他，这次不再掩饰声响，两人间的距离被大跨步地缩短。

那力道将茶几撞斜，花轮伸向眼镜的手扑了个空，只能先紧急掏出甩棍应对。

过于狭小的空间让他没办法展开甩棍，而对方显然也没打算给他这么做的机会。

猛地撞过来的男人没拿武器，也没有摆出攻击架势，像个自杀袭击的恐怖分子，直直撞在花轮的怀里。

花轮被男人的体重压着，两人在那张小沙发上叠成一团。

吱呀。

不堪重负的弹簧又响了声，噪音在又恢复了寂静的室内回响着。

“干什么！”

被男人压着，花轮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味道，硝烟，酒精，灰尘，大概还有血，和自己身上的味道没什么不一样，这么说来，大概也是今天出任务的某个特工。

那种事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毕竟这里是大道寺的内部宿舍。

说到底，只要看看男人的脸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可花轮暂时办不到，室内昏暗，他又没戴着他的眼镜，要知道，没了它他在白天都什么也看不清。

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男人没有出声回答，贴在花轮身上的胸膛上下动着，花轮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当然，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甩棍被刚刚的冲击震得掉在地上，他伸出手去，尝试将男人推开，但现在的姿势让花轮使不上力气，被他的手推着，男人纹丝不动，甚至又往他身上贴了贴。

“放开。”

花轮猜不出这个人是谁，男性，中等体型，短发，今天出了任务，大概还去了庆功宴，虽然信息不少但大道寺的人基本都是这副样子，他于是也放弃了说服男人，扭动身体尝试把自己挤到沙发下面来逃开。

得快点把这个男人赶出去，他明天还有任务要出。

而男人似乎怕他真的掉下去，死死把他抱在怀里。

“喂！”花轮挣不开男人的手，腿也被压住，他尽力伸长隔胳膊，对着男人发出一个肘击。

男人用后背硬生生吃了这一下，不闪也不躲。闷哼一声，他抱着花轮的手颤了颤，接着，像是终于要站起身似的，重心向上，男人的身体终于和花轮分开一条缝隙。

可那并不全是因为花轮抗争的结果。

一直手仍然揽着他的背，男人微微弓起身子，另一只手向下，挤到两人中间去解花轮的西服扣，接着是衬衫。

事情有点匪夷所思起来了…虽然没人会看到，但花轮还是皱了皱眉。

比闯空门偷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薪水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也会遇到被采花贼盯上的风流事，但不可否认，大道寺里的男女比确实堪比以龙阳好出名的黑道组织，他尊重，理解，但不认同。

他又试着挣扎了下，虽然忙着手上的活计，但那人对他也没半点松懈，另一只手垫在两人身下，揽着他的肋骨，几乎是抓进皮肉里的力道。

男人的头贴在他的肩膀上，他看不到那到底是谁，也看不到什么有用的表情，呼吸粗重，打在花轮耳后，吵得很。

不知道这种闹剧还要持续多久，花轮故意用很大的声音叹气。

对此男人没做什么反应，最后一颗扣子被解开，他的手贴上花轮如今赤裸的皮肤上。

手出了点汗，贴在花轮被睡眠腾热的皮肤上，有点凉，顺着小腹一点点向上，慢慢移动到了胸口。

许久没被别人触摸过，花轮有些不自在，他感到后颈发冷，想要向后躲又被男人架在身后的手托了回来，被迫将胸口送到男人手里。

手掌贴在他的左胸，停顿了下，他听到男人喃了句什么，他听不清，听不明白，声音细小而模糊，不过短短几个音节，接着就变成一个贴在他脖颈的吻。

他躲，他躲不过，和刚刚几乎要离开的时候不同男人极其固执地吻上去，干涩的嘴唇贴上他的脖子。

与此同时，缠在他身上的手也动了起来，缓慢地，固执地，绕着他的乳头，一个男人的乳头打着转，花轮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这场夜袭有什么意义，他甚至提不起来去怪罪什么的念头，去咒骂这个不速之客？责怪坏掉的门锁还是自己的疏忽？一切都除了空虚什么也得不到。

他只有一个念头，他的甩棍，或者说，他的睡眠，他明天的工作。花轮伸出手去够掉在地上的甩棍，但他很明显地碰不到它，他的手甚至触及不到地面，努力了几次他便将悬着的手收了回去，因为没地方放而搭在了男人的背上。

而对方显然会错了意，在他将手放上去的瞬间，他就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怔了怔，接着紧贴着的下半身蹭了蹭他。

“唔嗯”

耳边是男人陶醉的气音，太短，花轮仍辨别不出这是谁。

大概也是注意到了花轮的兴致缺缺，男人不再徒劳无功地折磨他的胸口，将手向下探去，解开他的腰带。

咔哒的金属声响让花轮汗毛直立，但他暂时没什么办法，这次转为下半身分开，男人在窄沙发上动了动，他的体重压在花轮的胸口，让花轮有点喘不过气。

仍紧紧抱着他，男人的手伸进他西裤里，隔着内裤触碰着他的阴茎。

这么说来 是好久没做过了啊。花轮事不关己般想着。

他从来不对性事过多上心，青年时也有做爱，也会自渎，但从不频繁，从不过度，而到了如今，令人悲哀的四十代后半，他鲜少的精力被无底洞般的工作吞得精光，他甚至怀疑自己能否勃起都是未知数了。

好，是他多虑了。

隔着布料，被男人把玩的性器渐渐硬了起来，虽然远达不到完全勃起的地步，到也或多或少避免了阳痿的尴尬，而他的反应似乎也让男人很受用，又用嘴唇贴了贴他的脖子，男人将手伸进内裤里直接套弄起他的性器。

“嗯…哈啊”

花轮都忘了上次给自己做是什么时候 他只记得明天还要上班，这一周都在加班，上次法定假也在加班，他不知道为何涌起一股无名来，但不是艳情的欲火，是怒火。

也许本质上没什么不同？他终于是在男人的手里勃起了，好了，快点结束，他要赶时间再睡一觉。

花轮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示意男人自己已经要到极限了，但好像，让他释放并不是男人的终极目标。

男人的手仍动着，粗糙的手掌一下下摩擦着阴茎，但渐渐慢了下来，沿着他的敏感点周围，不重不轻地动着。

小腹传来的热度让花轮忍不住攥紧男人的西服，“快点结束。”他小声催促，腰忍不住贴上男人的手，自己寻求着刺激。

但男人的手又放开了，任他勃起的分身翘着，将体液沾湿了的手向下，探向他身后。

会阴的皮肤与冰冷的西装料子摩擦，有点痛，但痛不过被手指一点点撑开的后穴。

“……”花轮忍着痛，咬了咬牙将声音吞进肚子里，宿舍的隔音很差，门也关不严，他昨晚就听到了隔壁看深夜付费节目的声音，他可不想落得同样的，被别人腹诽的下场，虽然现在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就是了。

“快住手！”他压低声音，凑在死死贴着他的脑袋旁说着，“你现在停手的…嗯话，我能当什么都…都没发生过。”

可对方并没有接他的台阶，许是思考了几秒，就在他以为自己说服成功时，埋在体内的手指又动了起来。

“呜嗯！”手指动的不算快，但像是探索什么似的一点点摸索着，沿着内壁打转，异样感让花轮绷紧了腿。

仍然被男人的腿顶着，他被迫打开腿却又因为被压住的脚踝而没法踢开男人，也许他是该多训练下体能，用些柔技之类的把男人甩开，但现在说这些好像有点为时已晚。

他只能静静地受着，所幸用不了多久身体就已经习惯，不再神经质地绷紧，要不然在这个小沙发上他百分之百要抽筋。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将手指拔了出来，已经增加到三根的手指被一齐拔出，花轮总觉得内脏也跟着位移。

他有点想吐，但吐不出来，后知后觉才想起来今晚又没吃饭。

男人仍穿着西裤，穿着全套的西服，压在他敞开衬衫拉下裤子的身体上，甚至连领带都没解开，花轮意识到了这点，接着强迫自己不要去多想。

快点结束就好了…

他闭上了眼，想着再硬撑下就过去了，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就当被野狗咬了，并把去做个体检的计划提前到下周三—他这两周唯一的空闲日。

可再次插进来的还是手指，男人的下体也已经硬了，隔着西裤磨着他的大腿，但并没有插进来的意思。

“嗯！”花轮没什么精力去关注那其中的缘由了，终于开窍了似的，那手指十分有目标的戳着他的敏感点，在得到他的惊呼后，在那周围打着转，花轮感觉到自己萎下去的分身又一次硬了，身体忍不住打颤。

男人终于将他的手从花轮肋下拿开了，那里大概已经留下了指痕，不只那儿，脖子上大概也没能幸免。在花轮更进一步地走神之前，似乎想让他集中注意力，男人的手臂环住了他，一前一后刺激着他的后穴和阴茎。

“嗯…哈啊…嗯！”

虽是没自觉，但也是禁欲了许久，花轮的身体有点敏感，没过多久就已经在释放的边缘。

琐碎的喘息让他缺氧，视线朦胧，连带着开始耳鸣，他几乎要沉入快感和疲倦构筑的美梦里，在那个他仍未分辨出是谁的男人怀里入睡，但一阵笑声将他拉了回来。

是在嘲讽他的丑态，还是以这种下克上的方式取乐？其实哪种都没关系，断断续续的笑渐渐长起来，在花轮耳边串成一条线，他也几乎被男人逼上了高潮。

“嗯！”

就在他射精的同时，男人似乎也释放了，摩擦他大腿的性器失了硬度，男人倒在他身上喘着粗气。

“哈啊 哈啊，哈哈哈哈哈”

男人还在笑，喘气和笑声混在一起，仿佛压榨掉肺里所有空气一般笑着。

花轮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既然都已经满足了，他尝试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但还是推不动。

男人察觉到他的反应，再次紧紧抱住了他，花轮对这一切已经感到厌烦，但他又没有别的选择。

他仍被男人抱在怀里，性事淫靡气味混着两人的汗升腾在空气中，除此之外好像还有着什么。

花轮无奈地去摸男人的后背，但在划过男人的肩膀时，他摸到点什么东西。

潮湿，粘稠，沾在他的手上慢慢风干，又有更多的从那肩膀上涌出。

花轮又摸了摸，那大概是血…他暗自下了结论。

不顾肩膀上的伤口 男人仍钳着他，身体颤抖却不像是因为疼痛。

“花…”

男人终于开口了，在说话的瞬间又意识到什么似的，立马闭嘴。

这声音耳熟得很，加上伤与庆功宴，花轮意识到这人是他收的特工，今天的任务里为了保护他而替他挡了枪。

名字是……

花轮犹豫了下，嘴张了张，但并没有喊出男人的名字，取而代之的，他说：“忘记今天的事吧，我不会向上面报告。”

男人的身子颤了颤，并没有放开他，手抱得更紧。

他似乎又听到了那阵笑，等脖领被打湿而一片冰凉才意识到那人其实是在哭，小声地，嚼碎一切呜咽地哭着。

他无法说出什么安慰的话，他甚至不知道，男人是希望自己知道他的身份，还是相反。

他只能拍着男人的背，等待他的平静。

“我会闭上眼的，你收拾好了就走吧。”除此之外，他无法再做出更多的回应。

于是，男人的脚步声就再一次远去，渐渐听不到了，那场夜袭溶于没戴眼镜的，深邃的黑夜中，只有他们记得，而那个抱着他哭泣的男人，融入他的几十个手下里 再也找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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